他的别名,埃斯特温

2014-07-05 00:27育邦
青春 2014年6期
关键词:教条主义马孔多埃斯特

育邦

春雷阵阵,顷刻间,大雨如注。

坐在书桌旁的我在想,在瑰丽奇幻的拉丁美洲大地上,有一位老人正渐渐地消失在地平线上,留在我们瞳孔中的是他倔强而孤寂的背影。

这位老人叫加西亚·马尔克斯,一个写了一辈子小说的哥伦比亚人。

世界很大,大不过他的马孔多;世界很小,小得只像他的马孔多。他写下这样一个散发出浓郁经典气息的开头:“许多年之后,面对行刑队,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将会回想起他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马孔多一下子就扑面而来,并且顽固地占据了我们内心文学领地中最主要最耀眼的位置,就像他的导师——卡夫卡写的那个开头一样妙不可言——一天早晨,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

今天,死亡战胜了他的独孤,而他的马孔多战胜了死亡和时光。他就像他的那个“世界上最美的溺水者”一样——漂亮的傻瓜死了,但是“他们将在房前墙上涂上明快的色彩,借以永远纪念埃斯特温。他们还将凿开岩层,在石头地上挖出水源来,在悬崖峭壁上栽种鲜花,为了在将来每年的春天,让那些大船上的旅客被这海上花园的芳香所召唤。”在加勒比海地平线上满是玫瑰花的海角,用十四种语言说道:“你们看那儿,如今风儿是那样平静,太阳是那么明亮。连那些向日葵都不知道此刻该朝哪边转。是的,那儿就是埃斯特温的村子。”他就是“埃斯特温”,他是“世界上最美的讲述者”。

热爱成就了他作为作家的职业性,他认为,除了写作,世界上没有任何事务能使他更加喜爱。童年给予他信心。多年以后,马尔克斯回想起自己1950年回乡的那段旅途,依然感慨万千。他说:“前往阿拉卡塔卡的那一趟旅程,真正使我领悟到,童年的一切都具有文学价值。从写《枯枝败叶》的那一刻起,我要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作家,没有人可以阻拦我。”他谦逊地感激这个世界。早在1999年,他就患上了淋巴癌,他写了一封给读者的告别信,他谈到:“我能够从你们身上学到的东西是如此之多,可事实上已经意义寥寥,因为当人们将我敛入棺木时,我正在死去。”谈起生活,他借上校之口大发感慨:“对,生活是人类发明出来最好的东西。”(《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

他说,写作不是为了金钱,也不是为了成就事业,而是为了让他的朋友更喜欢他。他说得实在,他的写作同党博尔赫斯则说:“我写作,不是为了名聲,也不是为了特定的读者,我写作是为了光阴流逝使我心安。”马尔克斯似乎在为朋友们忙,博尔赫斯却为自个儿忙。这两位作家们的作家是否说了实话,谁知道呢?

哦,天哪,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成天殚精竭虑,借助于上天赏赐给他肆无忌惮的想象力,不停地编织着他自己也认为可能是光怪陆离的故事,然后呢,学着像他的外祖母一样:一本正经不动声色地讲述那些令人难以置信的传说。毫无疑问,他是一位理想主义者,他的生活方式,他的写作方式,已然成为一种不朽的存在,轻而易举地穿越了当代社会所崇尚的价值体系藩篱——那种物质式的快餐式的速朽生活观。他所做的一切也许过于传统,也许过时了,但这种“过时的时尚”无论是于他自己还是作为普通读者的我们而言,都是如此的密切相关,是深入精神与心灵的,是连接世界与生命的行动。

他总不肯停下脚步,他聆听来自灵魂深处的声音,他写啊写,不停寻找和构建属于他的独特世界。人们习惯给他贴上一张“魔幻现实主义”的标签,认为他的写作是有他自己一套的方程式。可他大张旗鼓地反对这种教条主义。不错,也许真是如此,但事实上他是一名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孩童,一名激进的文体革命家。他说:“我始终在进行试验,小说创作的乐趣就是探索、成功和革新。所以,我的文学理论每天都在变化。我没有什么固定的公式。……教条主义是反动的。”同样细节,他绝不会用同一种写法写上两遍;同一个的故事,他得用他认为足够多的视角来展示。在这方面,他不厌其烦,乐此不疲。

某种意义上,马尔克斯是“埃斯特温”,同时还是蹀躞羽翼的折落天使——那位在他作品《巨翅老人》里的被人嘲笑和嫌弃的天使。不过现在,“他终于飞起来了”,只留下他的巨大羽翼投射在我们这个尘世中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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