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作为艺术长廊中经久不衰的女性形象,美国小说《飘》的女主人公斯嘉丽与中国小说《青春之歌》中的林道静都以其鲜活的个性及戏剧化的人生经历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不同的历史文化背景塑造了两个独特而光芒四射的女性形象,同时,这两个女性形象又从不同的角度体现了东西文化在女性价值观问题上的异同。本文拟从三个方面探讨斯嘉丽与林道静形象所透射出的文化内涵。
关键词:斯嘉丽与林道静 女性形象 女性价值观 文化内涵
斯嘉丽是美国著名现代女作家玛格丽特·米切尔代表作《飘》的女主人公。这部小说自问世以来,斯嘉丽就以其鲜明独特的个人魅力一度成为美国女性的典范。虽然因为文化的差异,斯嘉丽这一形象在中国极具争议性,但这个充满个性魅力的乱世佳人仍然牵动着众多读者的心。林道静是中国当代女作家杨沫小说《青春之歌》的女主角。这部小说1958年一经出版,就成为当年的畅销书,其后更是远销日本、东南亚地区。从某种程度上说,小说《青春之歌》的成功应是作者刻画了一个令人着迷的女性形象——林道静。
生长在不同的政治、历史和文化背景之中,斯嘉丽与林道静都被其作者赋予了独特而鲜活的个性。然而纵观两位女性的生活背景、成长历程以及爱情经历,我们不难发现这两个人物形象所折射出的某些相似点。
一 “乱世”造就的坚强女性
《飘》描写了斯嘉丽从16岁到28岁的经历。这段时间是美国南北战争及战后恢复的历史时期,是美国南方奴隶庄园由兴盛转为衰落、奴隶主向资产阶级转化的特定时期。作为南方庄园主的女儿,战前的斯嘉丽养尊处优、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优越生活,母亲和嬷嬷一心想将她培养成符合奴隶主阶级思想规范的大家闺秀。
然而南北战争如飓风般摧毁了斯嘉丽往昔的一切,取代父亲、母亲、丈夫以及悠闲奢侈生活的是疾病、饥饿和贫穷。面对战乱所带来的饥饿,贫穷,恐惧以完全陌生而又极其严酷的生存环境,年轻的斯嘉丽该怎样守护自己的家园,开辟自己的人生呢?当周围的人们因身居乱世而不思变迁,抱残守缺、苟延残喘时,斯嘉丽 以举世皆醉我独醒的姿态,迎接来自现实的一切挑战。为了生存,从小衣食无优的她不得不顶着烈日亲自下地摘棉花;为了生存,她不惜摒弃自己的淑女风范,与所有威胁到塔拉庄园的邪恶势力作斗争;为了生存,把她妹妹的未婚夫占为己有;为了生存,她混进男人的世界并与他们进行商业竞争……她的一系列行为早已背叛了那个时代作为女性应固守的道德准则,也违背了母亲昔日对她的一切教诲,但她却十分坦然,内心深处甚至迸发出一种从传统礼教规范的禁锢中获释的快感。处于新旧嬗变的乱世,斯嘉丽并没有一味沉溺于往昔的美好,她敢于面对各种挑战和挫折,敢于抛弃南方贵族一贯的傲慢与自大,甚至敢于挣脱那个时代所赋予女性的所有道德枷锁。尽管她曾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可是相对那些经不起战争考验而颓废沉沦的南方贵族来说,斯嘉丽俨然是一个勇士。正是她的坚强与勇敢,使她最终保住了自己的家园,并维护了自己的尊严。
与斯嘉丽一样,林道静也出生于一个动荡的年代。出身于官僚地主家庭的她,被固守家庭的继母逼迫辍学,嫁给有权有势的国民党局长。经历了五四新文化洗礼的林道静,不甘心別人来主宰自己的婚姻,不愿意继续生活在一个无爱的“罪恶”家庭而愤然离家,投身社会追求自主的人生。之后,在和北大学生余永泽相识、相爱到同居的过程中,以及苦难重重的社会背景中,林道静逐渐认识到自己的追求、责任和义务。
在严酷的革命斗争中,林道静不断追求进步,接受思想上的一次次洗礼,经受了乱世的严峻考验。当她深入农村,看到农民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情景时,产生了强烈的革命意识,并决心背叛自己出身的那个阶级,成为一个自觉的革命者。当她不幸在北平被捕并入狱受刑时,狱中另一位共产党员林红与她爱人的英勇事迹更加坚定了她的斗争信念。因此出狱后,她更加积极地投入到革命中,就在她困苦挨饿积极工作时,却被几个反动落后的学生打得头破血流,此时此刻她并未灰心放弃,而是擦干血迹,重新坚强地站起来,又穿梭于白色恐怖中开展工作。在这汹涌澎湃的革命浪潮里,林道静犹如一只矫健的海燕,在冲击罪恶统治的暴风雨中不断振翅飞翔,最终从一个资产阶级家庭的知识青年成长为一名坚强的无产阶级战士。
两位不同时代、不同国度的女性却在相似的乱世环境中展示给读者坚强勇敢的形象。在那个新旧嬗变,封建传统观念仍然充斥着大部分人思想的年代,无论是西方女性斯嘉丽还是东方女性斯嘉丽都勇敢地面对挑战,她们毫无顾忌地摒弃了作为女性的性别弱势,积极追求自我价值,寻绎个性解放,不愿生活在传统观念为自己编织的毫无追求的令人窒息的狭小牢笼中,甚至当自己的名誉和生命受到外围阻力的威胁时,依旧坚定自己的信念,勇往直前。毫无疑问,斯嘉丽与林道静的人生历程是坎坷而艰辛的,同时,我们亦无可置否的是,她们是时代的强者,是“乱世”中的女英雄。
二 三次婚姻爱情锻造的成熟女性
斯嘉丽一生都在主动追求爱情,追求幸福,追求自我价值的体现。她并不是南方传统意义上的淑女,她抛弃了那个时代女性应有的礼节和矜持,敢爱敢恨,在追求幸福的道路上即使遍体鳞伤也勇往直前。斯嘉丽经历了三次婚姻:第一次因为赌气报复她心目中的骑士艾希礼而嫁给了情敌媚兰的哥哥查尔斯;第二次为了三百块钱保住塔拉庄园,她抢走了妹妹的未婚夫弗兰克;第三次纯粹为了钱而嫁给了和她性情相投的瑞德。应该说,年轻时的斯嘉丽并不懂得爱情,她一直爱慕着艾希礼,并视其为自己的白马王子,因为同样作为南方贵族,艾希礼的英俊潇洒以及骑士风度几乎满足了那个时代所有清纯少女对于爱情的向往。因此斯嘉丽义无反顾地跳进为自己所编织的爱情牢笼里无法自拔,并将这种错爱作为自己的精神支柱度过了艰难的战乱时期,直到媚兰弥留之际,当她看到心目中的英雄此时却一脸无助,精神几乎崩溃时,她才意识到她是多么天真,竟将其视为自己的真爱。正如她自己所言:“他从来就没有真正存在过,除了在我自己的想象中,我所爱的只是自己虚构的一尊偶像,一尊没有生命的偶像。我做了一件漂亮衣服,然后就爱上了它……也不管它穿上是不是合身,也看不清楚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与此同时,她认识到瑞德才是真正爱她以及值得她去爱的人。他与生俱来的那种坚韧勇敢,无所顾忌,不屈不挠的品质与斯嘉丽的性格如出一辙,这使得她只有和瑞德在一起才有安全感、归属感。不幸的是,当斯嘉丽最终明白爱情的真谛时,瑞德却心灰意冷地离她而去。
同样经历了三次感情波折的林道静,也在爱情磨练中由最初的天真少女蜕变成一位懂得追求自由幸福的成熟女性。林道静因走投无路而投河自尽被北大学生余永泽救起,这位典型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以其不凡的谈吐、温文尔雅的举止成为林道静“理想中”的“骑士兼诗人风度的英雄人物”,因此她义无反顾地投入到了余永泽的怀抱里。然而当他们真正走到一起时,林道静才发现余永泽原来是一个心胸狭窄、自私自利的家伙。他对革命不屑一顾,安于自己的小家,还企图将林道静束缚于家中服侍自己,因此他阻止林道静走向社会,阻止她从事任何与革命相关的事情。这一切使二人的思想冲突急剧加深,林道静最终决定离开余永泽,冲出其设置的男权樊篱。
与此同时,坚毅、沉着、勇敢的卢嘉川进入了她的视野。同样作为“拯救者”的角色,卢嘉川对林道静的拯救方式则主要是精神上的指导与支持。作为学生领袖,他给林道静讲述革命道理,借给她革命书籍,使得林道静受到了深刻的革命启蒙教育,并最终积极投身到自己所热爱的革命事业中。这种从精神上给予支持和引导的纯真情感,无疑使林道静感受到了真正的情感寄托,可这种寄托却因卢嘉川的被捕牺牲戛然而止。
如果说余永泽给林道静的是“家”,卢嘉川给她的是启蒙和指导,那么随后出现的江华则把这两者完整地结合了起来。“卢嘉川牺牲后,他几乎完全负起领导、教育林道静的责任。”她对于江华的依恋已不再是少女时代那种懵懂而盲目的爱情,而是对革命引路人的崇敬、对志同道合的情侣的爱慕。最终林道静曲折的爱情经历迎来了归宿,她与江华幸福的结合了。
比较中西方這两位女性的爱情经历,我们不难发现,无论是斯嘉丽还是林道静,她们都敢于追求自己的幸福、忠于自我的情感。即使是在当时那个男性主宰的社会,女性被认为是男性的附属并应遵守三重四德,无权选择自己的婚姻人生的环境中,她们依然勇于向男权理念发起攻势,打破传统理念赋予女性的束缚与枷锁,坚定地追寻自己的人生。
三 不同文化背景塑造的经典形象
美国文化源于多元文化的共生共长,因此斯嘉丽有着对个性、爱情的自我主张的权利,有着对自身利益、爱情福祉的狂热追求。
美国文化的个人主义价值取向在斯嘉丽身上表现出极端的“自主动机、自主抉择、通过自力更生达到自我实现”的膨胀野心——对于自己的爱情、生活、生命乃至一切。斯嘉丽牢牢把握命运的主宰,保护个人的利益,寻求个人的自立,达到个人表现;立足个人思考,追求个人自由,进行个人抉择,坚持个人竞争,保证个人生命。她为了捍卫自己的家园而唯利是图、冷酷贪婪,为了追求爱情而不择手段、背叛亲人,她的种种表现正是美国文化中个人主义的体现。
如果说美国文化是以“我”,以个人主义为核心,那么中国文化则是以集体主义为核心的。中化民族五千年的历史文化,自古推崇的就是集体主义。个人只有将自己融入到集体中,才会真正实现自己的生命价值。而林道静的成长经历正迎合了这一传统。
在与群众的密切接触中,她不断被百姓的苦难生活所震撼,一次又一次从内心深处萌发要救民于水火之中的决心,并且在江华、林红等几位共产党员的指引下,她逐渐明白了洁身自好、个人奋斗是不会有出路的,整个中国不解放、个人的解放只是一种幻想。在党的一次次号召下,她从最初的彷徨、犹豫、脆弱逐渐变得成熟、自信、坚定并最终冲出狭隘的思想牢笼,积极地投入到革命的浪潮中,这充分表现了中国文化中的核心——集体主义。
虽处于不同年代,不同国度,可两位女性的成长历程以及爱情经历却向我们展示了东西方文化在女性价值观问题上的相似点。同处乱世,她们却以共同的坚强与勇敢挑战一切腐朽势力,挑战一切禁锢思想,始终坚信女性应有自己的追求,拥有自己的人生,敢于追求自己的理想,跳出传统社会为女性编织的牢笼。相似的爱情婚姻挫折并未使她们对传统的婚姻理念妥协,相反,更加坚定了她们对爱情的执着追求,坚定了她们摆脱男权樊篱的决心。至此,两位“乱世佳人”共同谱写的这曲“青春之歌”,怎能不使广大读者对其情有独钟呢?
参考文献:
[1] 白全珍、李莹:《论林道静的成长及其意义——〈青春之歌〉人物浅析》,《山西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04年第5期。
[2] 玛格丽特·米切尔,陈良廷译:《乱世佳人》,上海译文出版社,1993年版。
[3] 杨沫:《杨沫同志在〈青春之歌〉演员的表演艺术座谈会上的发言》,《电影艺术》,1960年第4期。
[4] 端木义万:《美国社会文化透视》,南京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
[5] 段连城:《美国人与中国人——中美文化的融合与撞击》,新世界出版社,1993年版。
(陆炎奇,上海杉达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