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药》看鲁迅小说的“鬼气”

2014-06-11 09:00毕佳敏
大观 2014年7期
关键词:色彩运用

毕佳敏

摘要:鲁迅小说善于揭示中国人性的腐气,而《药》这篇小说极尽代表。在这部作品中,人不成人,人亦成鬼,整部作品中布满了鬼气,令读者极尽震撼。

关键词:药;鬼气;色彩运用;黑白红

小说《药》写了华老栓一家为给小栓治痨病吃死人血馒头,听信他人花尽钱财但是却没挽救小栓的生命的故事。小说篇幅很短,但确实是发人深省的,因为《药》处处充满的鬼气。

首先,鲁迅《药》中颜色的运用便充满鬼气。

鲁迅很善于用景色描写给自己的故事定一个基调,在《药》中也是如此,但是《药》中的景物描写多运用颜色,突出这个故事的鬼气。小说中出现颜色的地方共有36处,其中白、红、黑三色运用的极多,其他的还有乌蓝、青、碧绿和金等颜色。这些颜色的运用多在表现人物特征和外景上。人的眼睛是红色的,像红眼睛阿义;眼眶是黑色的,像华老栓夫妇;脸色是白色的,像华大妈和夏瑜母亲。试想我们平常见到的正常人是这般模样么?这难道不是活脱脱的一副鬼的面孔么?再看小栓吃的是人血的馒头,光是青白色的,天是乌蓝色的,坟旁停着乌鸦,这样的世界阴沉、暗久,让人心生压抑,在这世界生活的便人不是人,鬼不是鬼了。

白色是运用的最多的颜色,文中共出现了12次。“华老栓忽然坐起身,擦着火柴,点上遍身油腻的灯盏,茶馆的两间屋子里,便弥漫了青白的光。”“只有一条灰白的路,”“焦皮里面窜出一道白气,白气散了,是两半个白面的馒头。”“分明有一圈红白的花,围着那尖圆的坟顶。”小说描写到白色的地方大多是一种看似光明的希望,但是这种希望背后却给人深深的恐惧感。点着了青白的光是华老栓要为自己的儿子早起买救命的馒头,但是谁都知道血馒头是没有任何用途的;“灰白的路”是通往刑场的路,这种青白的光点燃和“灰白的路”走到尽头是预示着一个年轻生命的终结,不仅让人不寒而栗,这样的青光、这样的灰白路不仅散发着隐隐的吃人的鬼气。白馒头的白气是隐藏在鲜红的血下的白,这种白因为沾了血而惨不忍睹,混着血的白还怎么称之为白呢?

红色这种颜色的运用也是极多的,文中出现10次之多。“没过多久,又见几个兵,在那边走动;走过面前的,并且看出号衣上暗红色的镶边。”“那人一只大手,向他摊着;一只手却撮着一个鲜红的馒头,那红的还是一点一点的往下滴。”“一阵红黑的火焰过去时,店屋里散满了一种奇怪的香味。”“提一个破旧的朱漆圆篮,外挂一串纸锭。”

黑色的运用多是给人压抑感和被迫感,《药》中也不例外。“街上黑沉沉的一无所有,”“一个浑身黑色的人,站在老栓的面前,眼光正像两把刀,刺得老栓缩小了一半。”“突然闯进一个满脸横肉的人,披一件玄色布衫,散着纽扣,用很宽的玄色的腰带,胡乱捆在腰间。”“华大妈黑着眼眶”“他四面一看,只见一只乌鸦。”鬼气的世界是缺不了黑色的,因为黑色本来就代表着黑暗、沉寂和阴萧。小说中有三处写穿着的,两处都是黑色,这显然表明已经人人成鬼了。乌鸦在小说的结尾出现,可以理解成夏瑜的灵魂,但是夏瑜的灵魂不还是黑色么?黑色显然并不能代表光明,鲁迅对革命的迟疑是显而易见的。

其次,鲁迅在《药》里塑造的人物形象充满着鬼气。

一是没有灵魂的孤鬼形象。在这篇小说中让我印象最深的便是小栓,虽然鲁迅写小栓的地方并不多,但是依然觉得小栓的形象很是吓人。小说中三方面写小栓,第一处是写华老栓要出去买血馒头时,“那屋子里面,正在窸窸窣窣的响,接着便是一通咳嗽声。”小栓给我们的第一印象便是实在称不上像人的印象,未见其人,先闻其咳嗽;第二处便是小栓吃饭的描写,“只有小栓坐在里排的桌前吃饭,大粒的汗,从额上滚下,夹袄也贴住了脊心,两块肩胛骨高高凸出,印成一个阳文的‘八字。”“小栓慢慢的从小屋子走出,两手按了胸口,不住的咳嗽;走到灶下,盛出一碗冷饭,泡上热水,坐下便吃。”“小栓已经吃完饭,吃的满身流汗,头上都冒出蒸汽来。”小栓的吃饭情节一点人的气象也没有,就在那不停地吃,沉默不语,这哪是正值壮年的小伙子,活脱脱一个老气横秋、没有任何生气的鬼。小栓的这种形象莫说我们都忍受不了,华老栓也是难以说出的无奈。“老栓见这样子,不免皱一皱展开的眉心”。第三处是小栓吃血馒头的场景。“小栓撮起这黑东西,看了一会,似乎拿着自己的性命一般,心里说不出的奇怪。十分小心的拗开了”“便禁不住心跳起来,按着胸膛,又是一阵咳嗽。”这几处对小栓的描写虽然不多,但是一个难以称之为一个“人”的形象跃然于纸上,没有生机,像鬼一样飘摇。

二是恶鬼形象。《药》塑造了几个看起来不尽人意的让人发指的恶鬼形象。第一类恶鬼便是押解夏瑜的兵。鲁迅草草几笔,兵给人带来的恐怖性便跃然于纸上。“没有多久,又见几个兵,在那边走动;一副前后的一个大白圆圈,远地里也看得清楚,走过前面的,并且看出号衣上的暗红色的镶边。”这些兵看似在小说中没有作为,但是他们却是统治阶级的封建暴政的执行者,是一群群时时刻刻渴望吃人的鬼。第二类恶鬼便是砍杀夏瑜的刽子手,他粗暴势力甚至以卖血馒头赚钱,“一个浑身黑色的人,站在老栓的面前,眼光正像两把刀,刺得老栓缩小了一半。那人一只大手,向他摊着;一只手却撮着一个鲜红的馒头,那红的还是一点一点的往下滴。”鲁迅在小说中并没有对夏三爷进行正面的描写,但是夏瑜的死是跟夏三爷的举报有直接原因的,仅为了保全自己,作为亲人的夏三爷将自己的子孙命供出来保全自己的命并得了好多的大洋。这种行为简直不是真正的“人”所能干的事情了,他像鬼一样打着大义灭亲的口号攥着兜里的大洋,变成了恶鬼也毫不在乎。红眼睛阿义也是不把人命当作命的恶鬼,只因为没有从夏瑜那赚的什么值钱的玩意,便“气破肚皮了”。亲手将夏瑜送上了断头台。

三是迂鬼形象。小说《药》中有这么一群人,他们的精神麻木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甚至可以吃人的地步。第一种迂鬼是华老栓一类的“人”,他们相信革命党的血馒头可以治疗病症,认为革命就是发了疯。华老栓、花白胡子、康大叔、二十多岁的人都是迂腐、陈旧,相信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是他们观看杀头,就像华老栓出来看到的那样,“几个人从他面前过去了。一个还回头看他,样子不甚分明,但很象久饿的人见了食物一般,眼里闪出一种矍铄的光。”“扬起头两面一望,只见许多古怪的人,三三两两,鬼似的在那里徘徊;定睛再看,却也看不出什么别的奇怪。”华老栓都觉得这些早起为了看杀头的像恶鬼一般,看到杀头的那种极度亢奋的心情。第二种迂鬼便是夏瑜一类的革命者了。很多学者都认为《药》里的夏瑜是无辜的、是坚定的革命者。无畏生命,慨然的选择自己的理想。但我读来,却觉得是有些迂腐。夏瑜对着明知是根本没有一丝革命思想、也不可能被启智的牢头谈什么民主和理想,谈什么“这大清的天下是我们大家的”。

通篇小说,处处有着鬼气。鲁迅的小说场景设置是在黎明之前,而鬼大多数活动的时间亦在黎明之前,当鬼杀人的活动结束时,天也明了。但是,世界里终是阴暗不堪的,人变成了可以吃人的鬼,即使“太阳也出来了”也难以照亮每个愚昧、麻木的人。《药》中的鬼气着实令人可怕,令人发指。驱逐世界里的鬼气还需要真正的光明。

【参考文献】

[1]冯骥才.鲁迅的“功”与“过”[J].收获,2000(01)

[2]陈漱渝.由《收获》风波引发的思考[J].鲁迅研究月刊,2001(03)

[3]陳漱渝.挑战经典——新时期关于鲁迅的几次论争[J].文学评论,2001(05)

[4]黄川.亚瑟·史密斯与东方主义[J].鲁迅研究月刊,2002(08)

[5]北冈正子.鲁迅改造国民性思想的由来[J].鲁迅研究月刊,2002(03)

[6]潘世圣.关于鲁迅的早期论文及改造国民性思想[J].鲁迅研究月刊,2002(09)

[7]王学谦.“鲁迅改造国民性”思想形成的心理因素[J].齐鲁学刊,20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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