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逯 艳,山东青年政治学院文化传播学院讲师
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剧照
《了不起的盖茨比》原著出版于1925年,作者是美国的弗·斯科特·菲茨拉杰德。小说以20世纪20年代的纽约市及其长岛为写作背景展开,曾经被看成美国文学的“爵士时代”。事实上,原作在刚出版时并不热销,甚至不受关注和欢迎,作者在世时的销售总量也不超过两万本。直到20世纪50年代,原著进行再版时引发社会关注,曾经在后来的日子里被视为20世纪最伟大的英文小说之一。当然,这部经典被搬上电影银幕多次,公认最为著名的一次改编出现在1974。近期《了不起的盖茨比》被再次改编并上线,这次电影改编是由巴兹·鲁赫曼执导,于2013年5月中旬在美国首映后在中国内陆各大影院竞相上映,上映后时光网等主流电影信息网站给出的打分均保持在8分左右。如此高分,一方面说明这次的电影改编是成功的,但是另一方面,必须看到该片同样受到类似郭敬明《小时代》上映后如出一辙的批评,诸如影片过度渲染场景的华丽、人物衣着的讲究、一掷千金的奢靡等等,这些有关物质崇拜的批评指向的确反映出受众群,尤其是站在批评平台上的知识分子,对影片做出的具有一定代表和指向的批评姿态。然而,《了不起的盖茨比》的得分终究超过《小时代》太多,这其中除了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凯瑞·穆里根、托比·马奎尔等国际一线影视好莱坞演员的明星效应之外,还存在其它方面制胜的因素,其中独特的电影叙述视角是值得深挖和探究的亮点。
影片从开始到结束,整个过程都是由托比·马奎尔饰演的尼克·卡罗维一个人的叙述完成。也就是说,影片开篇引入尼克回忆式的个人独白,将盖茨比这个人物引领进入受众的视域,到结尾时又换以尼克回忆式的书写方式,将盖茨比死后的境遇交代给受众。从这个意义上说,整个影片可以算是尼克的一种“回忆”。这种回忆式的叙述角度就势必造成受众群体对剧情了解的限制,因为作为唯一的“线人”,尼克的回忆和叙述才是我们观众得以了解盖茨比这个人物的渠道。
首先,电影在剧情推进的过程中,始终保持尼克与盖茨比出场的同频性,这就保证了尼克作为故事叙述者的可能性和可信度。尼克被纽约的繁华所吸引,进入这个“梦想之地”后,租住到盖茨比豪宅隔壁的小房间里,当他偶然发现自己被高楼窗户后的人窥视时,盖茨比有了合理出场的铺垫,观众也就随着尼克的视角渐渐认识盖茨比这个人物。但是,影片直到尼克参加舞会看到盖茨比右手小指上的黑宝石戒指确认了盖茨比的身份时,盖茨比的庐山真面目才第一次被观众看到。这种以尼克为中心的叙述视角带有很强的限制性,尤其表现在限制了观众对盖茨比的故事的知情权,但是另一方面,这种第三人称叙述视角反而为影片赢得了致胜先机——不仅激活了观众对剧情的好奇心,而且使这种悬念设置得合理有力。
其次,影片在安排尼克回忆性的叙述时并不是直线性的、单向的,而是同时灵活地运用了倒叙和插叙等叙述手法。也就是说,观众通过尼克的视角看到的盖茨比并不是“有序”的,即观众并没有机会从正常的时间顺序认识盖茨比——盖茨比小时候出身贫寒到长大后试图改变命运而离家出走再到最后成为一掷千金的富家少爷,这种“有序”的排列在影片中被有意识地打乱。这种无序的错乱同样是随着尼克的叙述视角被呈现出来的,而这种呈现方式和顺序虽然使观众在理解和接受层次上遭遇“期待受挫”[1],但是这种“受挫”却产生微妙的反作用力,从而促使观众在观影过程中获得纷至沓来的精神愉悦。
“请您寻出家传的霉绿斑斓的铜香炉,点上一炉沉香屑,听我说一支战前香港的故事。您这一炉沉香屑点完了,我的故事也该完了。”[2]这是张爱玲的经典小说《沉香屑—第一炉香》开篇的原文,这种表述方式刻意拉开了受众与小说人物的距离,从而使文本产生一种艺术张力。这种叙述手法《了不起的盖茨比》中也有类似的展现,只不过拉开我们受众与盖茨比之间距离的是尼克。
尼克从一开始与医生的对话,到中间穿插他与盖茨比交往的回忆,再到他经受了盖茨比被枪杀的事件之后离开,最后到他终于开始将盖茨比写成小说,整个过程都会有尼克时不时地跳出来,将盖茨比的连续性演出打断,其作用就是有意制造受众观感的阻滞性。这种阻滞使得受众不得不停住对盖茨比这一影视主线的顺序性接受,在各种间歇性的尼克穿插过程中强化盖茨比的神秘性,制造剧作的悬念。但是,必须看到,增加剧作悬念性的手段不单只有尼克这一单一因素,还有剧作拍摄时采用的全知全能视角。
全知全能视角,又叫做无焦点叙述,这种叙述因为没有视角限制而使作者获得自足的叙述自由。由此,叙述者就如同无所不知的上帝,可以不受时间的限制出现在不同的地点[3],就像当我们还沉浸在尼克向医生诉说的连贯性的回忆中时,镜头快速切换到尼克跟汤姆去寻乐子的场景或者尼克在喧哗热闹的舞会上和盖茨比对话的场景。当我们跟着镜头切换到尼克的“非回忆性”场景后,不管是尼克自己的行为还是汤姆、美特尔、盖茨比、黛西等等人物,都被设定在一个观众无法预知其未来的模式中,而这种设定正是作者抽离出剧情讲述的时刻。有心的观众会留意到:当尼克被汤姆带去找美特尔,继而进行一场自由式的寻欢作乐时,微醺的尼克看窗外看街头,发现街头有另一个自己,然后他自言自语,字幕出现“within”和“without”,这其实也是剧作想切换故事叙述者的一种艺术表现手法。所以,当尼克返回到回忆中现场,并在其中充当施动者时,他给观众留下的是各种未知。当所有受众陷入到未知的剧情中时,脱离人物的叙述者便具有了上帝一般的全知全能,而这种全知全能便是影片的第二重叙述视角。
《了不起的盖茨比》之所以备受好评的同时引发争议,原因有很多,本文选择从影片的多重叙述视角的层面试图进行解读和分析。摒弃剧作出演的俊男靓女国际影星这个吸睛元素之外,影片叙述角度的交叉运用也十分出彩。
正如上文所述,影片用尼克这一个人物将回忆中的盖茨比和回忆外对盖茨比的叙述穿插在一起,既保证了剧作在叙述过程中第三人称叙述方式的一以贯之,同时又将尼克这个人物剥离出作为叙述者的单一角色框定模式,使他也变成受众视野中一个充满未知结局的角色,然后借助上帝之眼,即全知全能视角完成影片双重叙述视角的交叉并行。从这一层面上说,《了不起的盖茨比》完成了影视叙述角度切换的有意尝试,具有不可替代的艺术价值和审美功能。
[1]童庆炳.文学理论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89:301.
[2]张爱玲.第一炉香[M].广州:花城文艺出版社,1997:1.
[3](美)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盖茨比[M].刘峰,译.上海:上海三联出版社,1999: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