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拉》中死亡象征意蕴的美学体现

2014-04-29 19:08:00韩冬梅
理论观察 2014年10期
关键词:秀拉超越自由

韩冬梅

[摘 要]托尼·莫里森的小说《秀拉》,以轻松顺畅的笔触书写了贯穿整部小说的死亡主题,但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丝毫感觉不到死亡所带来的压抑与阴沉,反而透过表面上的死亡现象看到了作者真正想表达的那种对新生的渴望,对自由与梦想的无限追求。死亡是最高的哲学问题也是最高的美学问题。从死亡美学的角度分析文本中的诸多死亡意象,以美学的视角来审视死亡带给我们的悲剧之美、超越之美、极致之美、梦幻之美,是对《秀拉》的全新解读。

[关键词]秀拉;死亡美学;象征意蕴;超越;自由

[中图分类号]I3/7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 — 2234(2014)10 — 0124 — 02

死亡是最高的哲学问题也是最高的美学和艺术问题。〔1〕(P10) 古今中外的文人学者在其作品中都倾向于把死亡作为重要的主题,通过探讨死亡来探秘生命的生生不息,探讨诗意的审美和不死的永恒。美学对于死亡的探讨,以呈现在心灵中的死亡意象作为本质对象,以体验与想象的心理功能作为主要的认识方法和理解对象。〔1〕(P11)从死亡美学角度考虑,死亡不仅仅是生命的终结,还可以指非生命体的毁灭;不仅可以指个体生命的死亡,还可以指群体性的死亡。本文着重从群体性死亡、个体性死亡、以及非人物性质死亡三个方面来阐释死亡美学给读者带来的人物命运的悲剧美,顽强不屈的极致美,和自由超脱的梦幻美。

小说《秀拉》中,莫里森在每一章节都提到了死亡这个字眼,死亡就像是一条锁链,把每一个章节,甚至每一个人物都串联起来。秀拉所生活的底层世界是一个荒诞的世界,黑人没有自由,没有言论权力,只能在白人的统治下低声下气的活着。而作为黑人女性的代表,秀拉的命运则更加多舛,秀拉和奈尔多年以前就已发现,她们既不是白人,也不是男人。〔2〕(P49)这一句简单的话语,深刻的道出了秀拉心中对现状的不满以及对生活的深深无奈。面对这样荒诞的世界,秀拉面前有两条出路,一是同黑人社区中的所有人一样,将死亡作为自己的生存方式,向死而生。另外一条出路则是超越自己,超越死亡,让过去死去,让希望重生。显然秀拉选择了后者。在秀拉心中,一颗叛逆的种子悄悄萌芽,正是这种对世俗的反叛使秀拉身上笼罩着一种超越的美、自由的美、极致的美。

一、向死而生的一群人——死亡意象的悲剧美

小说《秀拉》中,有这样的一群人,他们面对荒诞的世界,过着一种向死而生的生活,以死亡思考生命的存在和意义。夏德拉克是一个深受战争创伤而行为怪异的人,他完全有可能在无望中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然而他却从马桶中的水的倒影里重新看到了自己,创办了“全国自杀节”这一看似荒诞的节日。其实他和秀拉一样,都在以自己荒诞的行为对抗这个荒诞的世界。其创办自杀节的理由是,在一年中的某一天,人们可以纪念死亡,感受死亡,而在其他的时间便可以忘却死亡带来的恐惧,就会安全和自由了。〔2〕(P14)夏德拉克的初衷或许是好的,因为只有深深领悟死亡的意义,才能理解生存的价值,只有将生命轨迹置放在死亡的黑色背景中,才能映照出道德的和美学的意义。〔3〕秀拉死后,底层群众正是在这个“全国自杀节”中,自发的要拆除白人隧道,导致隧道突然坍塌,参与的黑人们几乎全部丧生。隧道的坍塌在一定程度上预示着黑人社区的坍塌,黑人文化的没落。这对于本就命运坎坷的黑人们来说,无疑是一场悲剧。夏德拉克所代表的是底层社会聚集的那些被白人社会所抛弃的人们,他们的命运是悲剧的,但是他们却在用生命告诉我们,死亡绝对不是对生的绝望,而是对于信仰的坚定。

对于黑人聚集的底层社区来说,黑人女性群体也是值得注意的一个群体,在白人拥有着绝对的占有权和话语权的社会中,她们既不是白人,也不是男人。她们的命运完全不由自己掌控。她们无法将自己的精神寄托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往往过着“生而已死”的生活。这就是黑人女性的群体性死亡。《秀拉》中,生活在底层社会的黑人女性们“为一个群体接受着生而已死的命运”,〔4〕她们丝毫没有想过挣扎或者解脱。她们无力反抗这种悲苦的命运,却将所有的过错推究到秀拉身上。然而秀拉死后,她们的生活便又恢复了原样。她们的行为完全是随波逐流,无意识的支配自己的语言与行动。从死亡美学角度审视黑人女性的群体性死亡可以看到,只有黑人女性自身的觉醒,有意识的终结悲苦的命运,才能点亮生命重生的希望灯塔,才能感受到生命存在的美丽光环。

不得不提的是,面对黑人女性群体的悲苦命运,同样经历着不公平待遇的黑人男性却没有对她们表现出丝毫的同情。而是以一种漠视的态度观望着发生在黑人女性身上的一切悲苦。他们不仅冷眼旁观,而且变本加厉,奴役着女性,压迫着女性。黑人男性群体的集体冷漠,也可以说成黑人男性的群体性死亡。

二、超越死亡的个体——死亡意象的极致美

小说《秀拉》中,死亡无处不在,不仅出现在作者的字里行间,更深深的映照在了读者的心里。其中几处对死亡的描写尤其令人触目惊心。作者试图通过描写这些特定的死亡意象向读者说明,他们是在用活着对抗死亡,从而实现了生命的极致之美。

(一) 李子之死

同夏德拉克一样,李子也参加过战争,并且深受战争的折磨。在入伍前,李子曾经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年轻人,有着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对生活和爱情充满希望。然而,战争带给李子的是无限的堕落与理想的丧失。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意气勃发、踌躇满志的青年了。战后的李子同样被白人社会无情抛弃,过着没有工作,没有精神寄托的“活死人”生活,唯有靠毒品的麻醉来逃避无情的现实。这时的李子,已经无法实现自己的生存价值,无法找回丧失的尊严和独立的自我,他时刻面对着的是对生活的绝望和对死亡的恐惧。作为母亲的夏娃,不愿看到自己的儿子失去自己的价值观念而一直堕落下去,她用残忍的方式烧死了自己的儿子,她认为,既然李子不能活的像个男人,那就应该要让她死的像个男人。李子之死,象征着青年一代战后的迷惘与沉沦,以及年轻人对未来生活理想的破灭。

(二)汉娜之死

汉娜是秀拉的母亲,她的私生活极度放荡,似乎她的生活里离不开男人,她也是底层所有妇女所敌视的对象。在院中烧烤食物时不慎将自己点燃,汉娜的死似乎是一场意外。然而,笔者认为,汉娜的死是注定的,或者说是莫里森刻意安排的。在汉娜死之前发生的一系列怪异事件中,人们可以看到死神已经来到她的面前。汉娜死后,夏娃悔恨不已,她后悔自己没能早点想到那件红色的嫁衣就是火的象征,她后悔没能阻止汉娜在院中烧烤而最终丧命。汉娜选择了这种极致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烈火焚烧过后我们看到了疯狂极致的美。

(三)秀拉之死

虽然底层黑人妇女都认为秀拉是邪恶力量的代表。但人们必须看到,秀拉也是追求个性解放,不受传统约束的新生力量的代表。在女性完全没有话语权的底层社区,逆来顺受才是被普遍接受的真理。秀拉的独立个性和反抗现实的意识便成为了人们排斥和唾弃的根源。秀拉是底层妇女中唯一一个觉醒了的女性代表。她在现实生活中找不到自己的身份,确定不了自己的位置。秀拉最后注定孤独而终,没有一个人关心她的生,反而庆幸她的死。人们心中的一切美德皆因秀拉的死而被颠覆。〔5〕秀拉的死则正好说明正义战胜了邪恶。从秀拉身上,我们能够看到悲观中的乐观,绝望中的希望。〔5〕生是短暂的,而死是漫长的。生是肤浅的,死是深刻的。秀拉的死亡,便带有一种深刻而极致的美。

三、非人物性死亡的象征——破灭的梦幻美

(一)理想的破灭

一个人之所以能够生存,不仅仅需要吃饭喝水来维持生命的延续,还需要一种精神支柱来支撑生理之外的世界与空间,需要一股满足生理需求之外的追求的动力,这就是理想的重要性。但现实中有着太多的变化莫测,生命中也有太多的事情是我们不能掌控的。对于李子,梦想还遥不可及,生命已然走到了尽头;对于汉娜,放弃生命,源于对生活梦想的破灭;对于夏德拉克,保存着生命,就是因为要保存他的梦想。他们的死也许是可悲的。但更可悲如同夏娃,生命还在苟延残喘,理想却早已灰飞烟灭。人们不愿意看到梦想的破灭,但是正如底层群众一样,他们更不愿重新树立梦想和生命的走向。有生命,才有梦想,而不是有梦想,才有生命。在理想的建立与破灭的过程中,人们可以感受到一种梦幻的美。

(二)友情的破裂

奈尔与秀拉从小一起长大,在白人社会中,两个黑人小女孩用自己的勇气面对着周围的不公与欺辱。一向追求个性独立的秀拉不像奈尔,她不甘愿成为传统的女性,过着设定好的生活。在奈尔婚礼结束之后,秀拉便离开了梅德林。两人再次重逢已是十年以后。重逢的快乐是短暂的。在亲眼目睹了秀拉勾引自己的丈夫之后,奈尔对秀拉彻底绝望,同所有底层妇女一起,远离秀拉,排斥秀拉,甚至唾弃秀拉。直到秀拉死前,奈尔也未能原谅。在秀拉死后多年,奈尔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真正正的哀悼着她和秀拉失去的孩提时代的天真,真真正正的怀念着儿时的伙伴—秀拉。友谊破碎的梦幻美在奈尔失声痛哭中表现的淋漓尽致。

(三)爱情的绝望

在秀拉回到梅德林底层社区之后,祖母夏娃曾经问她是否想结婚,秀拉对此的回答是:“我不想造就什么人,我只想造就我自己。”〔2〕(P87)可见秀拉此时并没对爱情抱有什么幻想,她认为“床第之上是她能够得到她所寻求的东西的唯一的一处地方:悲惨不幸和深深体味到伤感的能力,她并非始终明了她所向往的竟是悲伤”〔2〕 (P115)然而阿杰克斯的出现打破她的思维定式。阿杰克斯或许是秀拉唯一爱过的男人。但在阿杰克斯心中,是不可能给予女人任何承诺的。这也许冥冥中就注定了他们的爱情只是一场虚幻。这场“爱情”带给秀拉的只有无限的绝望。命运往往就是这样,没有希望便不会失望,有了希望便要冒着失望的风险。从死亡美学角度审视希望—失望—绝望的这一过程,人们可以看到希望产生的梦幻美,失望之后的悲凉美,以及彻底绝望的永恒之美。

四、结语

“美学就是告诉人们“美就是美”,这就是生活,这就是死亡” 〔6〕(P16)莫里森在《秀拉》中所描写的诸多死亡意象向读者揭示,死亡并不可怕,只有让过去生活中的痛苦死去,才能迎接未来美好希望的重生。秀拉死了,但她身上向往自由、反抗现实的精神依然闪耀着倔强叛逆的美丽之光;李子死了,是夏娃让他“死的像个男子汉”,既然他不能活出尊严,那就让他死的美好;汉娜死了,以她的死来反抗这个无情的世界,以她的死来体会黑人妇女所经历的悲剧美。乔叟说过:“死是一切悲哀的结束。”〔4〕那么,未来,我们将看到一切美好的重生。

〔参 考 文 献〕

〔1〕 颜翔林.死亡美学〔M〕.上海: 学林出版社,1998.

〔2〕 托尼·莫里森.秀拉〔M〕.胡允恒,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

〔3〕 顾海燕.美学与生命的对话——评颜翔林的《死亡美学》〔J〕.中国文学研究.1999,(02).

〔4〕 赵斌宇,董路.群体“死亡”的悲哀——浅析《林中之死》主人公形象〔J〕.文学界,2012,(05).

〔5〕 张浩杰,刘喜梅.荒诞、自由、死亡——《秀拉》的存在主义解读〔J〕.作家,2012,(07).

〔6〕孙文呁.对死亡的美学注视.南京师范大学〔D〕.2012.

〔责任编辑:谭 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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