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妾成群》：让悲凉痛彻读者心扉

摘  要：苏童的《妻妾成群》讲述的是旧时代里一个男人与四个女人之间的故事。这个故事悲哀、沉重，从头至尾透着让人窒息的悲凉。作者以独特的女性视角细致剖析女性的心理，揭露在那个幽暗、压抑的庭院中男男女女们真实的人性欲望。还为我们勾勒了凄冷的氛围，我们从中读到了关于女性内心深处最细致的悲哀。

关键词：悲凉;痛彻心扉;妻妾成群

作者简介：景欢欢，女，生于1989年，辽宁瓦房店人，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现当代文学专业，研究生在读。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32-0-02

在《妻妾成群》中作者为我们展现了一个关于人生甚至人性的永恒的主题。这是一篇感染了众多读者、让人们读完内心不能平静的著名的作品。因为，读者已经完全走进了这个悲凉的世界，见到了深宅大院里的女性。苏童曾说：“在写作感情上，我把女人当成男人来写，所以能写得狠。”①苏童笔下的女性确实写得狠，她们与其他作家所写的女性大不相同，她们是吸附于男性身上的吸血虫，她们自己把自己推到深渊。在她们身上更多的是感受到悲凉中透着可悲可叹。

一、女性心理的深层剖析

（一）作茧自缚

《妻妾成群》中的女性因为追求富足的生活，因为爱慕金钱、地位而坠入命运的深渊。她们无法独立生存，没有正视自身的价值，过分地自暴自弃，作茧自缚，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著名女权主义研究家西慧玲曾经说过，女性美在父权文化的大背景下，本质上属于男性，因为女性是通过婚姻关系依附于男性而存在的”，②毓如、卓云、梅珊、颂莲都是这样的，通过封建婚姻依附于陈佐千，无法独立生活。四位太太之间的相互斗争，都是源于对老爷陈佐千的太过重视。男权社会的历史根深蒂固，男性一直是这个社会的主宰者。陈佐千的一句“女人永远爬不到男人的头上来”， 道出女性的地位，她们永远被男性束缚在男权主义的牢笼中，永远不可能凌驾于男性之上。在女性的脑海中她们的任务是相夫教子，像大太太毓如，她是典型的旧式女子，她时刻保持她作为正房的威严，瞧不起妾们。实际上她不过是包办婚姻的牺牲品。二太太卓云苦心算计其他妻妾，为了争宠，她只能在陈家轮回式的妻妾悲剧中不断地去斗，无法自拔。三太太梅珊，是一个敢于反抗封建、反抗男权的刚烈女子，但终究是力量薄弱，寡不敌众，惨遭杀害。“颂莲是一条新上的梁柱，还散发着新鲜木材的气息，却也是最容易断裂的”，③颂莲是这些女性中最不应该做男权社会的寄生虫的人，但她却是彻底的堕落了。五四新文化熏陶下的知识女性，尚且不能抵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足生活，其他没有受过教育的深宅女子就更加无法摆脱对男性地依靠了。作者巧妙选取女性的视角来叙述女性的自我伤害。整个作品的行文叙述是通过故事中的人物发自内心的呼唤所表达出来，人物作为一个主体，以独特的眼光观察整个事件，他们内心的起伏是直逼灵魂的。

（二）自相残杀

《妻妾成群》中的女性也在作斗争，只不过她们不是在与命运斗争，而是把斗争的对象对准了和她们一样的处在悲剧中的其他女性。大太太毓如虽终日与佛经青灯相伴，但依旧从心底瞧不起这些妾们。二太太卓云是慈善面孔蝎子心，她利用雁儿对颂莲的讨厌来残害颂莲，在梅珊怀孕期间差人在她煎的药中加泄胎药，把梅珊和医生堵在旅馆里，是她最后彻底害死了梅珊。三太太梅珊在颂莲的新婚之夜声称自己得了重病把老爷叫走，实际上是在和颂莲争宠。苏童在对历史生活图式的构建中，融入了自我对生命的理解，颂莲脱下了白衫黑裙的学生装，换上了旗袍绣花鞋。她参与进了这场妻妾争宠的闹剧中，演绎了“新历史”的图景。她也为了自己能在夹缝中生存去跟那些妻妾去争去抢。她剪了卓云的耳朵，逼迫雁儿吃草纸。女人与女人之间的斗争，永远不会有结果，只有将斗争的矛头指向封建男权，指向自己悲哀的命运，女人才能有出头之日。

（三）坐井观天

陈家大宅里的女性，缺乏反抗意识，面对命运的不公，最终是采取向命运低头的态度。毓如面对丈夫不断地纳妾，从不反抗，她漠视了在婚姻中自己的权利，把自己封锁在佛经的世界中，她试图远离尘世，但终究是做不到目空一切;卓云绞尽脑汁周旋于妻妾的斗争中，直至五太太文竹进了门，她新的斗争又将开始，她一直在辛苦争夺她稳固的奴隶地位;梅珊是陈家所有女性中最敢于抗争封建专制的，凭借着老爷的宠爱，敢于蔑视男权统治。“我跟他直说了，他只要超过五天不上我那里，我就找个伴。我没法过守活寡的日子。他在我那最辛苦，他对我又怕又很想要，我可不怕他”。她最终反抗失败了，被投入井中。女学生颂莲在男权主义的压制中完成了蜕变，她放弃了自己的理想和尊严，成为取悦男性的工具。陈家后院的那口古井，既是吞噬女性生命的封建男权的象征，也是女性们心中的“井”的象征。她们把自己活生生地束缚在心中的那口井里，坐井观天，只局限于眼前的安逸。她们缺乏反抗命运的精神和与封建男权相抗衡的勇气。

二、人性欲望的彻底揭露

（一）疯狂的贪欲

在封建社会里，有一种悲剧的婚姻叫买卖。在这种疯狂的贪欲控制下的买卖婚姻，注定走向毁灭。梅珊本是戏院小旦，人生的美，戏唱得好，被陈佐千看重纳为妾。然而陈佐千并不满足梅珊的美貌，又娶了年轻貌美的四太太颂莲，梅珊傷心之下只能以凄婉哀转的戏曲安慰自己。失去父亲、失去经济支柱的颂莲，不想去做工，不想嫁给普通人，一心想嫁给有钱人。她这种贪图富贵的想法将她逼入了痛苦的深渊。自踏入陈府的大门，她饱受心灵和肉体的折磨，最终在目睹梅珊被害死之后彻底走向了疯狂。毓如，贪恋的是陈家大太太这个正房的位置，她与老爷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她纵容老爷纳妾、与其他的妾们保持距离，并看不起她们，实际上她才是背后一切的操控者，演绎着腐朽的贪婪。二太太明争暗斗、勾心斗角，为的是什么？她是想一个人独自霸占老爷的爱，她害怕失去这荣华富贵的生活，害怕失去老爷的宠爱，于是去争，去抢。疯狂的贪念促成了这腐朽不堪的家族，促成了这悲哀疯癫的女性。如果，没有贪婪，就不会有血腥的争斗，也不会酿成如此沉重的悲剧。

（二）扭曲的人性

苏童在《我为什么写〈妻妾成群〉》中说道：“譬如《妻妾成群》，许多读者把它读成一个‘旧时代女性的故事，或者‘一夫多妻的故事，但假如仅仅是这样，我绝不会对这篇小说感到满意的，是不是把它理解成一个关于‘痛苦和恐惧的故事呢？假如可以做出这样的理解，那我对这篇小说就满意多了”，④在《妻妾成群》中最让人感到痛苦和恐惧的是扭曲的人性。在这里我们看到了封建社会的缩影中，三妻四妾的封建家庭中人性变异和扭曲。扭曲的人性还表现在偷窥欲上，颂莲路过梅珊的窗前，内心竟然产生偷窥的欲望。“她屏住气轻轻掀开窗帘，这一掀差点把颂莲吓得灵魂出窍，窗帘后面的梅珊也在看她，目光相撞，只是刹那间的事情，颂莲便仓皇地逃走了”，颂莲对梅珊的倾城之貌特别好奇，这种好奇的欲望促使她去偷窥。扭曲的人性还表现在妻妾们的斗争中，卓云与梅珊同时临盆，她为了比梅珊早生下孩子争宠，花很多钱打外国催产针。颂莲发现雁儿又换了个法子对她诅咒，终于人性扭曲达到癫狂，她逼着雁儿吃草纸，听着雁儿撕心裂肺的干呕声。后来颂莲发现“自己已经倦怠于女人间的嘴仗，她不想申辩，不想占上风，不想对鸡毛蒜皮的小事表示任何兴趣”，她的生活已经陷入混乱的状态，最终走向疯狂。

三、凄冷氛围的真情勾勒

（一）吞噬灵魂的“井”

那口老井是陈家深宅大院一个男权威严的象征，吞噬了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颂莲弯腰朝井中看，井水是蓝黑色的，水面上也浮着陈年的落叶，颂莲看见自己的脸在水中闪烁不定，听见自己的喘息声被吸入井中放大了，沉闷而微弱”，第一次接触这个黑暗的井，颂莲觉得它阴森中透着恐怖，让颂莲喘息不上，透不过气来。“我走到那口井边，一眼就看见两个女人浮在井底里，一个像我，另一个还是像我”，颂莲像是受到这口古井的诅咒一般，似乎从冰冷的井水中看到了自己的命运。作者以夸张笔法将凄凉、恐惧的意象与人物内心的情感相结合，零碎之间勾勒出颂莲在物象刺激下产生的精神错位的图景。“她每次到废井边总是摆脱不了梦魇般的幻觉，她听见井水在很深的底层翻腾，送上来一些亡灵的语言，其实这是颂莲心中的一口井，她逃不出发自内心的崩溃和癫狂。”

（二）冰冷刺骨的清冷

作者借助凄冷、阴凉的意象营造一种诗化的悲凉氛围，并且让这种悲凉与女性心理活动相联系起来，达到真正痛彻读者心扉的效果。阴暗的天气，清冷的秋雨，会使人们有一种复杂烦躁的心境。这种阴冷和恐怖正在摧残颂莲这样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子。“外面秋风又起，是很冷的风，把黑暗一点点往花园里吹”，秋风无疑是萧瑟又凄冷的，在这种环境中，飞舞的枯叶象征着这些命运悲惨的女性风烛残年之时，她们已经预示到了自己的孤寂与凄惨，所以会更加伤怀。花园中被冷风吹满了黑暗，在黑暗之中，作者深入研究了人物的心境。她们为自己未来的命运担忧，她们迷失了自我，找不到自己的方向了，在这寒冷、漆黑的境遇中走向悲剧。

苏童的《妻妾成群》真正做到了让悲凉痛彻读者的心扉。他曾说过：“《妻妾成群》的女主人公颂莲后来成为我创作中的‘情结，在以后的几个中篇中，我自然而然地写了‘颂莲式的女性，譬如《红粉》中的小萼和《妇女生活》中的娴和箫。到目前为止，所谓的女性系列已都写成，我将继续‘走动，搜寻创作中新的可能性”，⑤他做到了对女性内心深处的深层剖析，展现出女性作茧自缚、自相残杀、坐井观天的弱点，他也做到了对人性欲望的彻底揭露，疯狂的贪欲、扭曲的人性，使读者心灵受到重重的一击。最后，痛彻心扉的悲凉得益于他将凄冷氛围的真情勾勒，让人读罢冷到骨子里。

注释：

[1]苏童，王宏图.苏童王宏图对话录[M].苏州：苏州大学出版社，2003，第85页

[2]张西爱，周正.苏童小说女性形象塑造的女权主义审视[J].海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02，第98页

[3]孔范今，施战军.苏童研究资料[M].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2006，第44页

[4]孔范今，施战军.苏童研究资料.我为什么写《妻妾成群》[M].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2006，第44页

[5]林建法，傅任.中国当代作家面面观.苏童创作手记二题[M].上海：華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第203页

参考文献：

[1]本文所引用的《妻妾成群》原文，均出自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4版《苏童中篇小说选》

[2]苏童.苏童作品精选[M].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11

[3]蒋建强.经典重评——《妻妾成群》再阐释[J].小说评论，2008;05

[4]许宁.论苏童小说的女性文化内涵[J].学习与探索，2004;05

[5]苏红.苏童小说的女性心理分析[J].语文学刊，200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