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关键词探讨

2014-04-29 00:44林书婷
西江月·上旬 2014年4期

林书婷

【摘 要】陀思妥耶夫斯基作为俄国文学史上一位举足轻重的作家,是值得我们持续关注的。长期以来人们对其创作的评价众说纷纭,他作品的独特性可以概括为几个关键词:复调思维、思想艺术、宗教探寻。陀思妥耶夫斯基对俄国人灵魂深度的挖掘从未终止,最后一部作品《卡拉马佐夫兄弟》是对此最后、也是程度最深的一次讨论,《罪与罚》则是陀思妥耶夫斯基走向《卡拉马佐夫兄弟》的长途中一个非常重要的阶段。因此,以《罪与罚》和《卡拉马佐夫兄弟》这两部作品为例来探讨陀氏小说的独特性是有典型性和代表性的。

【关键词】陀思妥耶夫斯基;复调思维;思想艺术;宗教探寻

一、复调思维——独立自由的意识层面

陀思妥耶夫斯基被認为是艺术形式领域里最伟大的革新者之一,他创造的复调思维充分表现在他的长篇小说里却又超越了单纯长篇小说的创作界限,甚至涉及到了欧洲美学的某些基本原则。巴赫金曾说:

“陀思妥耶夫斯基创造的是自由的人类,能与自己的创造者站在一起,不与他妥协,甚至反抗他。各种独立的不相混合的声音与意识之多样性、各种有充分价值的声音之正的复调,这就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的基本特征……这正是多种多样的具有其世界的平等意识结合成某种事件的统一,同时这些意识又保持着自己的不相混合性。”。

巴赫金借用“复调”这一音乐术语概括托斯妥耶夫斯基小说的特征,已经定型的欧洲独白型小说模式。“独白型”小说的一个突出特征,就是众多性格和命运构成一个统一的客观世界,在作者统一的意志支配下层层展开,主人公的意志实际上统一于作者的意识,丧失自己独立存在的可能性。复调式小说中有众多各自独立而不融合的声音和意识平等地各抒己见,根本上是属于个人的世界,具有对话性。无论是《罪与罚》中的拉斯科尔尼科夫的“哲学”,索尼娅的“东正教观念”,预审员波尔菲里的“生活求实和法律的观念”,还是卢仁的极端个人主义和同样极端的“边沁主义”,他们的思想完全不能成为整个小说的描写原则和结构原则,即不能成为作者本人的原则,而是作为多个并列的思想意识主体之一表达自己的意见。

总之,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复调小说中,作者肯定主人公的独立性、内部自由、未完成性和不可决定性。主人公对于作者既不是“他”也不是“我”,而是有充分价值的“你”,即另一个他人的,有充分权利的“你自己”。

二、思想艺术——不可确定性与分裂人格

在自己创作道路的终点,陀思妥耶夫斯基在笔记中明确指出自己的现实主义特点:

根据完全的现实主义去寻找人身上的人……人们称我是心理学家:这是不对的,我只是在最高意义上的现实主义者,也就是说,我描写的是人的灵魂的整个深处。

陀思妥耶夫斯基否认他是心理学家,并对同时代的心理学持否定态度。他在其中看到对人不确定性的抹杀,而人的不确定性正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主要描写对象。他总描写那样的人:在做出最后决定的门坎上,处于危机与未完成的——以及不可预先完成的——精神蜕变的时刻。

陀思妥耶夫斯基经常尖锐地批判机械的心理学,他在长篇小说中嘲笑心理学,如列别佳特尼科夫用“脑瘤”解释卡捷琳娜的精神变态;贝尔纳尔这个名字变成推卸责任的绰号——“贝尔纳人”米简卡·卡拉马佐夫。而对于《卡拉马佐夫兄弟》中的德米特里,他实质上在自己一生中都是站在各种重大的内心决定与危机的门坎上,谁都不能接近德米特里个性中不确定性的内核。他们在他身上找到和看到的只是他的感受与行动所具有的确定性,而真正的德米特里留在了他们的审判之外,他将自己审判自己。

所以陀思妥耶夫斯基对思想进行描写的条件就是,思想的人只能是未完成的“人身上的人”,可以说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人只有成为没有私欲的思想的人才是可能的。因此佐西马长老认为,伊万对于灵魂不灭和他自己宗教观念的怀疑并为此受到折磨就是最大的悲哀。佐西马对伊万的个性所下的定义适用于所有主人公,他们的“思想是强大的、无法解决的”,他们每个人都首先“需要解决思想问题”,如果把他们赖以生存的思想从他们身上抽取出来考察,那么他们的形象就被彻底破坏了。

分裂人格也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的重要特点。根据奥托·考斯的研究,没有一个作者像陀思妥耶夫斯基一样,在自己的作品里集中如此极端矛盾的观念,更令人惊奇的是,陀氏的作品仿佛在为所有这些对立的观点辩护:它们每一个实际上都能在他的小说里找到自己的支撑。在人们只看到一种性质的地方他善于感觉到两种思维、双重分裂。《卡拉马佐夫兄弟》中,德米特里也好,爱与恨同样火辣的卡捷琳娜也好,“魔崽”丽扎也好,还有与魔鬼对话的两个自我猛烈碰撞的伊万……陀氏基通过人物内心分析来剖析人格分裂的主人公的病态心。

三、宗教探寻——上帝存在的问题

基督教文化的人文关怀渗透在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创作中的任何一个方面,我们在阅读过程中无法将神学哲学阐释与文学感受区分开来。1870年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写给迈可夫的信中坦诚:

“贯穿小说每个部分的基本理念是以有意识和无意识的方式折磨了我一辈子的东西:这就是上帝存在的问题。”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世界里人经历的层面在天堂与地狱之间,他的小说标志着人在探索上帝存在的道路上的各个阶段。悠久的东正教和福音思想传统的主要部分可以追溯到15世纪,而陀思妥耶夫斯基生活的世界是对资本主义精神最纯粹的、最真实的表现,资本主义打破了自主闭合的俄国与世界的隔阂。特殊的时代背景、长达10年的苦役和流放经历以及他的人生悲剧使其宗教观发生微妙的变化,他会质疑万一上帝不存在怎么办?那么对于陀思妥耶夫斯基来说,世界就只能是魔鬼的闹剧,倘若如此,那就“无所不可”,连犯罪都是合法的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基督教精神赋予俄罗斯文化内在的准绳。宗教对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影响体现在他对苦难近乎偏执的崇拜,他觉得人必须经历痛苦才会得到救赎。《卡拉马佐夫兄弟》里,德米特里、伊万和阿廖沙分别象征人的肉体、理想和精神这三个层面,私生子斯乜尔加科夫代表被侮辱、被伤害和被剥夺继承权者,这些人物都在一张道德哲学的网上,上帝与魔鬼为了争取控制他们的灵魂而厮杀。《宗教大法官》中基督亲临可悲的尘世,却遭到教会的质疑和挑战。这里提出的问题是:人靠基督的教诲能存活吗?魔鬼能以一种更好的方式支持人类吗?上帝和魔鬼在此短兵相接,结果看来是基督精神惨败。这一主题在伊万和魔魇的对话中重现。这两章罗列了否定上帝的种种论点,而肯定上帝的种种观点则包含在阿廖沙和佐西马长老的那些章节中,作者试图表现圣贤的形成过程和基督博爱的力量。他将罪恶和人的畸形心态方面剖析得入木三分,仍然将判断力充分地留给了读者。

在斯宾格勒看来,俄罗斯文化就仿佛是一个“无垠的平面,它视别人为兄弟,具有谦卑、自我奉献的特征”,俄罗斯人把“我”当做与他人关系的出发点,通过本体“我”对他人的关爱,实现道德上的自我提升,他把俄罗斯文化的内核归结为“俄罗斯心灵”,而其基本命题是宗教。

当欧洲的文艺复兴将古希腊文化与基督教文化融汇为现代欧洲文化时,俄国人却将真正的基督教精神继承了下来。十七世纪的分裂运动在整个俄国历史上具有超乎想象的重大意义,使得俄国人将真正的基督教精神塑成俄罗斯文化的精髓,在这个意义上,俄罗斯文学获得了内在的规定性。宗教成为走进俄罗斯文学的“窄门”,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正是这样,通过自觉地忍受苦难,屈从于上帝,以获得痛苦的满足与自我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