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厚平
(上海外国语大学国际金融贸易学院 上海 200083)
论钱钟书的“化境”说
王厚平
(上海外国语大学国际金融贸易学院 上海 200083)
本文通过解读和阐释钱氏的“化境”说旨在说明我国传统译学理论与中国文论特别是中国美学的渊源关系,同时指出这种以传统文论生发出的译论的片面性和局限性。要构建现代系统译学理论,笔者认为,需要改造我国译学文论传统,走借用当代西方先进译学理念和方法论辅之的道路。
化境;传统美学;点评式;西方译学;借鉴吸收
在中国传统译论中,“案本,求信,神似,化境”似乎已为译界公认的一条贯穿近中国近千年有关译事讨论的主线。“案本”说始于东晋前秦时高僧,即提出“五失本,三不易”之说的道安(314—358)。他在《婆沙序》中写到“案本而传,不令有损言游字;时改倒句,余尽实录也”(罗新璋,1984:26)。“化境”说,众所周知,出从学贯中西的大学者钱钟书之笔。如果说主线的一端的道安论述的是翻译方法——直译的话,那么作为主线的另一端,钱先生论及的是翻译的整体效果,或翻译的最高境界——化境。不管是道安的案本说还是钱氏的化境说,他们的共同点都是从中国传统典籍中找到依据的。例如,道安因主张翻译应力求合乎原文原意,批评其前辈译经匠师支谦“削胡适秦,求巧失旨”。道安巧用了《庄子》中的典故,说后者是“凿之巧者,七窍成而浑沌死矣。”无独有偶,钱氏在其文《林纾的翻译》中也借用《易经》,《庄子》先秦典籍中的“意境”概念。而“化境”这一提法最早见于明清文学评论家金圣叹的《水浒》序言中,金氏将文学创作上的境界分为三种,即“圣境”,“神境”,“化境”,按金氏的定义,“化境”是创作中的不写之写,堪称创作的最高境界。那么钱钟书的“化境”的内涵指的是什么呢?请看钱氏的“化境”说对翻译所下定义:
文学翻译的最高标准是“化”。把作品从一国文字变成另一国文字,既能不因语文习惯的差异而露出生硬牵强的痕迹,又能完全保存原有的风味,那就算得入于“化境”。十七世纪有人赞美这种造诣的翻译,比为原作的“投胎转世”(transmigration of souls),躯壳换了一个,而精神资致依然故我。换句话说,译本对原作应该忠实的以至于读起来不像译本,因为作品在原文里决不会读起来像经过翻译似的。
(罗新璋,1984:696)
不难看出,钱氏提出的文学翻译最高标准“化”是从文学创作角度提出来的,这一点正说明了“化”的概念是与金氏提出的概念一脉相承的,以及钱氏喜旁征博引做学问的特点。在该引文的前半部分即文章的开头,钱先生就开门见山地引用了汉代文字学者许慎的《说文解字》有一节关于翻译的训话,说:“化,译也。‘口’,‘化’声。接着又说‘译’,‘诱’,‘媒’,‘讹’,‘化’这些一脉通连,彼此呼应的意义,组成了研究诗歌语言的人所谓‘虚涵数意’(manifold meaning),把翻译所起到的作用,难于避免的毛病,所向往的最高境界,仿佛一一透示出来了”(罗新璋,1984:696)。表面上看,钱氏似乎是通过解字说明“译”字的涵义所指,实质上通过寥寥数语,钱氏已提出其该篇文章的题旨。不过细心的读者可以发现钱氏虽提出翻译的最高境界,却未对该如何达到这一境界指出出路,使原本空灵的“化境”说指向虚无,至多只是提出了一项翻译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再者,钱氏虽然用了“化境”这样玄之又玄的术语,可紧接着的描述却给人以只要译文流畅,保存原文风味可算入于“化境“了。是不是换句话说,流畅忠于原文的译文也算“化”译了?果真如此,“化境”又有何难做到?难道这不是泰特勒(A. Tytler)翻译之原则不完全的翻版吗?接着这段文字,钱氏又话锋一转,说因两国文字有距离,因此,译文总有失真和走样的地方,在意义或口吻上违背或不尽贴合原文,云云(罗新璋,1984:69)。这一说法似与钱氏前面提出的论点相矛盾,即与所谓以“忠顺”为其实质内涵,但以文学创作以其依附意义的“化境”说自相矛盾。既然两门语言有不可逾越的鸿沟,那么,奢谈最高标准又有何意义呢?虽然,这篇点评式的议论文是谈论林纾的翻译,但以“化境”为文章的文眼,或多或少给人一种错觉,以为林纾的翻译已达到此境界,尽管钱氏在其余文中也提出了林译的主要作用是“诱”,即起着茅盾先生所言的“媒婆”作用。即使如此,只要人们一想到林纾是一位译笔一日千言的人,且其译笔生花,国文又流畅到近乎一位作家地步,钱氏上述有关林译“诱”谈就很难打消人们这一自然联想。事实上,林纾的翻译因用了归化译法和文白兼用手法,译品虽无原文痕迹,却经不起与原文比照,最多按现代译事标准算是一位编译节译高手,或者说他达到了严复“达雅”的要求,却连一个信字也未做到。在这样的语境里,钱氏的译学高论似乎显得不太协调,因为林纾的译品并不能支撑他的论点。换言之,被康有为(因为康有为在1912写的一首诗第一句便说“译才并世数严、林”)极力推崇为当时译界二雄之一的林纾的翻译似可归类于钱氏的“讹”言之例,亦即化境说的对立面上去了。
那么,钱氏的译论为何受到我国译界追捧,甚至成为中国千年译论主线的终结者?推而言之,笔者认为这与钱氏本人的学术声望密切相关。毋庸置疑,钱钟书是一位治学严谨,博古通今,学贯中西的学者型作家。他也曾翻译过一些笔记型短文。他在译学方面所发的“化境”说因根植于中国传统文艺学,而且似乎有理有据,故备受青睐。严复的“信、达、雅”和傅雷的“神似”说的影响至远,也同此理。但如前所述,因钱氏格言式的译论缺乏系统的理论框架和具体内涵,如用现代翻译学理论观之,未免流于空泛和模糊性,因而缺乏说服力和逻辑性,至多也算是个人感言和点评。若要成为具有指导翻译实践意义的理论,钱氏的译论则需构建理论框架,例如,提出假设,前提,译者个人素质,本体,客体等概念,然后,以实例加以证明理论的效度和可靠性。钱氏的其他译事论文如《译事三难》,《翻译术开明宗义》,《译音字望文穿凿》同其他所有的中国传统译论一样存在着其《林纾的翻译》类似的问题,限于篇幅,本文不再赘述。
综上所述,中国传统译论要具有可持续发展的生命力必须脱胎换骨。首要的任务就是要运用科学的方法论,严密的逻辑性来取代我国传统译学千百年来用直觉和经验阐述理论观点的陈规陋习。正像我国的现代化需要借鉴一切人类文明成果一样,我国译学理论体系的构建亦需汲取世界上所有国家译学理论的营养。唯有如此,笔者认为,我们才能“建立卓然独立于世界译坛的翻译理论体系!”(罗新璋,1984:19)
[1]陈福康.中国译学理论史稿[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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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M., Shuttleworth & M. Cowie. Dictionary of Translation Studies[M].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 2004.
Qian Zhong-shu's theory of "Huajing"
Wang Hou-ping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Finance and Trade, Shanghai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83, China)
In this paper, through the interpretation and explanation of Qian's "Huajing", aims to show that the Chinese traditional translation theories and Chinese literary theory especially the origin relations Chinese aesthetics, and points out that the traditional theory of translation from one sidedness and limitations. To construct the theory system of the modern translation, need to transform our translation theory and traditional literature, contemporary western translation studies advanced ideas and methods.
Huajing; traditional aesthetics; reviews; western translation studies; absorb
H059
A
1000-9795(2014)06-0009-01
[责任编辑:董 维]
2014-03-04
王厚平(1965-),男,江西德兴人,讲师,从事翻译学、翻译美学及翻译教学方向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