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清末洋务运动与新政之异同

2014-04-09 20:37张淑霞
史志学刊 2014年2期

张淑霞

论清末洋务运动与新政之异同

张淑霞

清末洋务运动和新政都是晚清政府为挽救和维持封建统治而进行的改革运动。两次运动在经济、军事、教育、政治诸方面的改革并不是孤立、割裂的,二者在目标、形式和内容上具有关联性。可以说,新政就是洋务运动的继承和发展。

洋务运动 新政 继承 发展

清末洋务运动和新政都是清政府自上而下发起的近代化运动,也是清政府为挽救统治危机而进行的自救运动。两次运动的内容均涉及政治、经济、军事、教育诸方面,结局也均以失败而告终。在中国近代史发展进程中,两次运动并非毫无牵涉,而是密切关联。

关于清末洋务运动与新政,学界已就目的、内容、影响,以及二者之关联性等问题进行了探讨[1],多角度肯定了洋务运动与新政。本文拟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运用比较法从背景、目标、领导者、内容以及最终结局诸方面,对清末洋务运动与新政的异同作一分析,以期厘清二者之关系。

一、背景、目标及领导者之异同

清末洋务运动与新政的实行,都是在清政府面临民族危机严重和国内阶级矛盾激化的情况下主持进行的自上而下的自救运动。

1.背景的相似性。

洋务运动是19世纪60年代到90年代,在民族危机不断加剧的情况下,清政府发起的自救运动。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英法联军侵入北京,民族危机不断加剧。同时,国内继太平天国农民起义之后而兴起的各少数民族起义促使国内阶级矛盾进一步激化。为应付中国“数千年未有之变局”,以消除内忧外患的危机,由一些开明的地主阶级主持的运动便展开了。

19世纪末20世纪初所进行的新政是清王朝为维持统治而进行的改革。八国联军侵华,国内义和团运动的镇压以及《辛丑条约》的签订;帝国主义的瓜分狂潮;义和团运动后,帝国主义列强扶植清政府“以华治华”的策略,加剧了民族危机。清政府自感统治不稳,“惟有变法自强”,“舍此编无他策”[2]。这样,由清政府自上而下地推动进行的一场较全面的改革开始了。

2.目标的一致性。

洋务运动在开始之初,其主要领导者便提出了“自强”“求富”的口号,其目的在于“师夷长技以制夷”,维护风雨飘摇的清王朝。洋务派将以前魏源、冯桂芬等不同营垒中的改革方案借鉴过来,冯桂芬的“以中国之伦常名教为原本,辅以诸国富强之术”,即“中体西用”便成为其指导思想[3]。

新政是清政府为了维持其腐朽的统治而采取的无奈之举。1901年1月29日,慈禧太后以光绪皇帝的名义,在变法上谕中对新政作了详细的阐述:新政改革是为了“穷变通久”,“以期渐图富强”;其方法是“取外国之长”,“补中国之短”[4];“三纲五常”不能变。可见,新政改革的指导思想和目的与洋务运动有内在的关联性,即都是以“中体西用”为手段,以求“富强”相标榜,以维护清朝统治为目的。当然,两次运动在一定程度上都有抵御外国侵略的目的。

3.主要领导者的继承性。

早在洋务运动时期,就曾出现了一批以郑观应、王韬等人为首的早期维新派。他们的变法主张既对洋务思想有所继承,又开启了新政思想革新的序幕。他们意识到了君主立宪政体的优势,提出维护国家独立与主权、废除八股取士等主张。这些主张,正是新政的主要内容。由此可见,早期资产阶级维新派的思想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

总之,洋务运动与新政的领导者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洋务运动领导者或直接参与清末新政,或以其思想影响清末新政的发展。

二、主要内容之异同

清末洋务运动与新政的内容均涉及军事、经济、教育、政治方面,在具体内容上具有一定的关联性。

1.军事方面。

洋务派认为中国的典章制度远远超过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唯独“火器”落后,所以他们谋求的富强之道首先需从“练兵”“制器”开始。洋务运动初期,作为洋务派的中央代表,奕上奏道:“查治国之道,在乎自强,而审时度势,则自强以练兵为要,练兵又以制器为先。”[5]洋务派创立的比较重要的军工企业有,1865年李鸿章创办的江南制造总局和金陵机器局,1866年左宗棠筹办的福州船政局,1867年崇厚在天津创办的天津机器局等。这些军事工厂采用官办管理模式,开办费和常年经费由政府调拨,比较普遍地利用雇佣劳动,多少带有一些资本主义的性质。但是,这些军事工业无论在组织方面,或是在经营管理方面,都具有浓厚的封建性。

在军事工业初具规模时,洋务派着手筹建新式海军,但收效甚微。1874年,日本侵犯我国台湾,洋务派意识到了海军的重要性,至1884年,建成北洋水师、南洋水师和福建水师。

新政改革期间,清政府于1901年8月宣布废除武举科举考试制度,并命令“各省建立武备学堂,以期培养将才,练成劲旅”[6],同时裁减旧军,编练新军,逐步改革和完善军队建设。在资产阶级民族民主革命思想广泛深入宣传,民族民主革命蓬勃发展之际,新军将士或多或少受到了民族民主革命思想的熏陶,成为革命党人宣传和发动武装起义的主要力量,成了清政府的掘墓人,组成民族民主革命的阵营。

新政时期的军事改革更重要的是领导者认识到了军事制度落后的危害性。如果洋务运动时期的军队建设仅仅局限于海军,那么新政时期的军事改革则是全局性的,其规模之大,影响之深和范围之广是洋务运动无法比及的。从这个层面上讲,新政时期的军事改革较洋务运动更深入、更全面。

2.经济方面。

19世纪70年代,洋务派在继续经营军事工业的同时,开始创办一批以“求富”为目的的民用企业。李鸿章即言:“中国积弱,由于患贫。西洋方千里、数百里之国,岁入财赋动以数万万计,无非取资于煤铁五金之矿,铁路、电报、信局、丁口等税。酌度时势,若不早图变计,择其至要者逐渐仿行,以贫交富,以弱敌强,未有不终受其敝者。”[7]这些企业涉及采矿、冶炼、交通运输等领域。

洋务派创办的民用企业,主要有1872年开办的轮船招商局、1877年筹建的开平矿务局、1879年开办的天津电报局、1890年建成的上海机器织布局、1890年筹建的汉阳铁厂等。这些企业引进西方先进技术进行近代化的机器生产,而官督商办中的商股,实际上具有民族资本主义性质。李鸿章谈及创设轮船招商局的初意时就说:“俾外洋损一分之利,即中国益一分之利。”[8]

新政在经济方面的改革措施,也促进了中国民族资本主义的发展。新政期间,清政府制订颁布了《商律》《奖励公司章程》等,确定了商人的权力,提高了商人的地位,这些都大大激发了商人们投资工商实业的热情,促使中国的民族资本主义比过去有了较大的发展。从1872年至1911年,中国商办、官办、官商合办和中外合办的企业共521家,除去设立年不明的25家外,1872年至1900年的29年中,只设立了156家,资本总额5034万元;而1901年至1911年的11年中设立了340家,资本总额1.01853亿元[9]。无论是企业数量还是资本总额,后11年都是前29年的2倍多。

新政时期的一系列经济法律法规,加上抵制洋货、收回权利等爱国民族运动和社会运动的推动,终于形成了较大规模的工业化高潮。如民办新式工矿企业在1904年至1911年的短短几年中就出现了347家[10];民办铁路公司在1903年至1907年间建立了16家[11];从1901年至1911年,各地兴办了46家大中型轮船公司(局),而1911年至年中出现的民办小型火轮公司更多达561家[12];1908年全国电报局所有560多处[13],1911年现代邮局所也达到6201处之多。此外,新政期间还开设了大小官商办银行约17家[14]。由是观之,清末工业化无论规模、范围、水平都比洋务工业化有了较大的发展。

除了同洋务运动时期一样的兴办各类企业之外,新政期间重视商人的地位,奖励创办实业以及保护商人的利益,说明清政府也注意到发展商品经济的重要性,认识到了历史发展的潮流所在。如果说,洋务运动时期中国民族资本主义的发展是清政府无意识的结果,那么新政时期中国民族资本主义的发展则是清政府有意而为之的结果。

3.教育方面。

洋务运动时期,随着西学的不断传播,冯桂芬等人开始认识到科学技术与发展经济生产的联系,得出“夫学问者,经济所从出也”[15]的结论。即必须首先学习和掌握西方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

1862年,奕訢奏设京师同文馆,培养翻译人员,训练中外交涉的外语人才,开设英、法、俄三班。张之洞主推同文馆之法,在当时最重要的通商口岸上海和广州各设一同文馆,招收15岁以下“颖悟诚实文童”[16],由西人教习学习西方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同时,派遣一定数量的学生到国外学习先进技术。由此可见,洋务运动已开始重视科学和教育。

到新政时,教育制度改革取得了重大成就,其中最重要的改革就是废科举,兴学堂,鼓励出国留学。据统计,1907年,京师就有各类学堂127所,直隶省有各类学堂4500多所。到1910年,全国学堂总数为42696所,其中各省42444所,京师252所;全国学生总数为1300739人,其中各省1284965人,京师15774人[17]。清政府不但注意选派宗室、八旗子弟出国留学,而且命令各省选派“心术端正,文理明通”[18]之士以官费资送出洋留学,同时积极鼓励自费出国留学。清廷派遣留学生也不局限于一国,英法美日等国留学生人数均大增。据统计,1901年留学日本之人数为280名,1902年9月为614名,1903年11月为1242人,1904年11月为2557名,1905年11月为8000名,1906年增至1.2万人[19]。

洋务运动时教育的发展是洋务派在实现自强的目标过程中不自觉的结果,而新政时期则旗帜鲜明地主张改革中国旧有的教育制度,鼓励创办新式学堂,派遣留学生。由此可见,清政府在新政时期对教育改革的认识比洋务运动时期更深入,采取的态度也更为积极。

4.政治方面。

洋务运动时期,在“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思想的指导下,洋务派只认识到了西方的洋枪洋炮的厉害,主张学习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对于政治体制改革方面并未涉及。洋务派深知改革制度的必要性,但处处受顽固派阻挠,深感制度改革不具备条件。因此,洋务运动时期政治体制改革未能肇启。

庚子国难后,许多顽固派退出历史舞台,洋务派和改革派成为清政府的主导力量。他们顺应国人维新意识的增长,在新政改革中和立宪派结合起来,推行官制和法制改革,预备仿行立宪,为实现君主立宪作准备。

由对西方单纯的洋枪洋炮的学习进而认识到本国政治体制的落后,从而主张学习西方的君主立宪制度,来从根本上改变清政府落后的政治面貌,这是在洋务运动基础之上的进一步发展。

三、历史影响之异同

清末洋务运动与新政最终都未能实现预期目标,亦未能维持清政府的封建统治。甲午海战中国的失败,宣告了标榜“自强”“求富”洋务运动的破产,虽然这期间创办的一些企业仍然继续存在并发挥作用,但不能改变其失败的命运。新政也未能摆脱这种结局。新政意想不到地引发出一系列的后果,加速了反清革命高潮的到来。但新政中的一些具体措施并未随着清王朝的覆灭而夭折,而是继续延伸,被后世所沿用。

洋务企业为中国资本主义积累了生产经验,培养了技术力量,并且孕育了新的阶级力量,这些都在客观上对中国民族资本主义的产生和发展起到促进作用,为中国资本主义近代化开辟了道路。

清末实行“新政”引起的社会实际效果,恰恰打翻了这次改革领导者企图与帝国主义列强结成搭档联手主宰中国的美梦。它带来了中国经济文化各方面前所未有的大变化,使得社会变革潮流快速酿成清朝无法控制的局势。新政期间,中国的经济改革和社会发展无论在规模上还是速度上,都大大超过了洋务运动时期。

综上所述,洋务运动与新政都是在中国面临空前的统治危机的背景下,由统治阶级内部自上而下发起的改革自救运动,两者在时间上一前一后,领导者也是一脉相承。二者的改革目标、内容具有很多相似性,只是后者在广度和深度上均超过了前者,它们在一定程度上使封建的中国向资本主义近代化方向前进了一步。洋务运动揭开了中国资本主义近代化的序幕,而新政在此基础上加快了近代化的步伐。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清末新政是洋务运动的继承和延续,是再一次的洋务运动。从历史经验教训的角度看,清末洋务运动和新政虽在经济、军事和文化等领域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政治体制改革的滞后最终葬送了改革领导者的初衷。

[1]关于清末洋务运动与新政,学界主要研究成果有:夏东元《略论洋务运动》(《历史教学问题》1981年第2期)、黄逸峰、姜铎《重评洋务运动》(《历史研究》1980年第4期)、陈向阳《清末新政与中国现代化》(《华南师范大学学报》1996年第2期)、傅美林《论洋务思潮的发生与发展的历史阶段性》(《忻州师范学院学报》2004年第1期)、王守中《论晚晴近代化的两个阶段-洋务运动和清末新政》(《山东师大学报》1990年第5期)等从目的、内容、影响及其联系等方面进行了阐述,但是还未从二者的差异来探讨二者的继承性。

[2]朱寿朋.光绪朝东华录(四).北京:中华书局,1958.

[3][16]冯桂芬.校邠庐抗议.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 2002.

[4][17]清德宗实录(第476卷、第492卷).北京:中华书局,1987.

[5][6]同治朝.筹办夷务始末(第25卷).北京:中华书局,2008.

[7][8]李鸿章.李文忠公全集·朋僚函稿(第16卷)·奏稿(第39卷).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21.

[9]严中平.中国近代经济史统计资料选集.北京:科学出版社,1955.

[10]据陈真,姚洛.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第一辑).三联书店,1957.辛亥革命前民族资本创办的工厂统计整理.

[11]宓汝成.中国近代铁路史资料(第三册).北京:中华书局,1963.

[12]樊百川.中国轮船航运业的兴起.四川: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

[13]邮电史编辑室.中国近代邮电史.北京:人民邮电出版社,1984.

[14]张郁兰.中国银行业发展史.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

[15]刘锦藻.清朝续文献通考.上海:商务印书馆, 1936.

[18]董守义.清代留学运动史.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85.

[19]林增平.辛亥革命史(上册).北京:人民出版社, 1980.

张淑霞 西北大学历史学院 硕士研究生

(责编 高生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