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文平,商程群
(武汉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北武汉 430070)
“点”文化和“面”文化的互动
——两本《莎士比亚在中国(英文版)》的对比分析
甘文平,商程群
(武汉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北武汉 430070)
莎士比亚和他的作品于19世纪50年代开始传入中国,历经一百多年,对中国文学的进步和文化意识构建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追溯中国莎学研究专著,其中华人以《莎士比亚在中国》为题撰写的英文专著仅有两本:孙艳娜的Shakespeare in China和张晓阳的Shakespeare in China:A Comparative Study of Two Traditions and Cultures。本文从“引”、“译”、“演”、“评”这四方面比较两本专著的异同点。通过比较,笔者发现这两本专著在“引”、“译”、“演”三方面共同点较多,但在“评”方面差异比较明显,前者重信息传递,后者重学术研究,形成互补,是国内读者全面了解莎学研究的重要参考书目。论文最后针对目前中国莎士比亚研究前景提出几点浅见,供同仁们思考。
莎士比亚在中国;文化;互动;莎学批评
莎士比亚及其作品于19世纪50年代开始传入中国,历经一百多年,备受中国各界人士关注,从批评家、老师、学生、导演、演员到莎剧爱好者,莎士比亚对中国文学的进步和文化意识构建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追溯中国莎学研究专著,其中华人以《莎士比亚在中国》为题撰写的的英文专著仅有两本:孙艳娜(Sun Yanna)的Shakespeare in China(2010)和张晓阳(Zhang Xiaoyang)的Shakespeare in China: A Comparative Study of Two Traditions and Cultures (1996)。据笔者初步调查,国内有关莎学著述中都没有提到这两本书①。张晓阳的专著于1996年出版于美国联合大学出版社,全书分为三大部分六个章节,从莎剧与中国戏剧的异同点、莎剧对传统中国戏剧的影响和莎士比亚与中国文化的互动三方面深入探讨两种戏剧背景后的文化根源。孙艳娜的专著于2010年在河南大学出版社出版,全书包括“前言”、“总结”和六大章节,主要从莎剧在中国的接受过程、翻译过程、评论和舞台演出四个方面论述莎剧在中国的发展历史,包括莎剧和中国传统戏剧在演出技巧上的相似点以及对几部改编后莎剧作品的介绍。
本文从“引”、“译”、“演”、“评”四方面比较两本专著的异同点,探讨莎士比亚“点文化”与中国“面文化”互动情况。“点”文化,指莎士比亚个体,包括其他的37部戏剧和诗歌、作品的思想观点、社会背景等;“面”文化,指中国读者和观众对待莎士比亚及其作品的态度、看法等观点和意见,以及形成这些观点的社会价值观和文化环境等等。通过比较分析发现,两本书在“引”、“译”、“演”三方面共同点较多,但在“评”方面差异比较明显;两种文化的互动主要存在于“译”、“演”、“评”三方面。
“引”指中国学者对莎士比亚及其作品的引入和介绍。两本专著在引介莎士比亚作品方面大体相同,均按照时间顺序叙述莎士比亚及其作品传入中国的历史过程。孙艳娜的论述更为详细,几乎涵盖了张晓阳书中关于对莎剧引入的大部分观点。她在论述莎剧传入中国时引用了大量的历史资料和学者评论,内容相当翔实;相比之下,张晓阳对莎剧引介历史的描述比较粗略,更强调“莎剧”的引入对中国读者群的影响。
两本专著均按照历时方式论述莎剧的引入,但稍有不同。张晓阳“引介”莎士比亚及其作品的时间跨度从1856年到1986年。1856年,英国传教士威廉·缪尔黑德翻译的《大不列颠史》中首次将“莎士比亚”引入中国,此书由上海墨海书馆出版,书中提到“莎士比亚在伊莉莎白时期是知名的公众人物,他的作品代表美丽和美德,目前为止无人能超越他”。(Zhang,1996:98)随后,郭嵩焘(1818-1891)出访英国的日记和梁启超(1873-1929)发表在《新民》杂志上的文章先后介绍“莎士比亚”,再到1922年田汉白话文译著《哈姆雷特》的出现,以及《莎士比亚戏剧集》的翻译和1930年莎剧在中国舞台的正式演出。1986年在北京和上海举办的首届莎士比亚戏剧节标志着莎剧在中国的顶峰时期。孙艳娜把三个历史事件作为时间节点来叙述莎剧传入中国的历史发展过程,并把其细分为八个阶段,时间跨度为19世纪中叶到21世纪初,构成完整的完成莎士比亚作品的“引介”。这八个阶段包括:萌芽期(1840-1902),过渡期(1903-1920),真正的开始(1921-1949),成熟期(1950S),停滞期(1966-1976),复兴期(1977-1980),繁盛期(1980-1999),光明前途(21世纪)。每个时期都有一标志性人物出现或事件发生。例如,鸦片战争之后萌芽期(1840-1902),英国传教士首次将莎士比亚名字传入中国,直到1902年,梁启超确立Shakespeare中文译名为“莎士比亚”(Sun,2010:16);新中国成立后的成熟期(1949-1965),在苏联影响下,莎士比亚研究第一次在中国达到顶峰,受前苏联导演“斯坦尼”(1863~1938)影响,中央戏剧学院、上海戏剧学院和北京电影学院分别以不同的形式上演莎士比亚戏剧(同上:26);以及改革开放后的繁盛期(1980-1999),即中国莎学进入新的发展时期,在翻译、演出、评论都取得相当大的进步。1980年林同济(1906-1980)作为第一位中国学者参加第十九届国际莎士比亚会议(同上:42);1984年中国莎士比亚协会在上海戏剧学院成立,曹禺当选主席;1986年,中国“首届莎士比亚戏剧节”同时在上海和北京举行(同上:40)。
“译”指莎士比亚作品的翻译,包括悲剧、喜剧、历史剧和诗歌的翻译。从两本专著的信息来看,莎士比亚作品翻译是在新文化运动之后才开始的,两本书均按照莎士比亚作品受欢迎程度或知名度顺序进行描述“译”的过程:从最受欢迎的悲剧《哈姆雷特》翻译开始,逐步到其他悲剧和喜剧,再到不受人关注的历史剧和诗歌,最后由点到面,形成最终的《莎士比亚戏剧全集》的翻译。《哈姆雷特》作为最先出现的译本是有据可循的。20世纪初洋务运动和五四新文化运动打开中国的“文化之窗”,在“西方之风”吹入之时,“苏联之风”率先飘入。深受苏联影响,中国开始慢慢接受西方文化,因此西方文化对苏联的影响也直接决定了对中国的影响。当时莎士比亚戏剧在英国本土、法国以及苏联广受关注,其中《哈姆雷特》演出最为频繁,在苏联非常盛行,随后受到中国学者的关注。1922年,田汉翻译的《哈姆雷特》在中华书局的出版标志着莎剧在中国翻译的开始。
张晓阳结合大量历史资料和自身经历对莎剧翻译过程进行详细述写。1919年“新文化”运动之前,莎剧中文译本是根据英国散文家兰姆姊弟改写的《莎士比亚故事集》翻译的,以故事形式出现在中国读者面前。随着“新文化”运动的爆发,莎士比亚原著翻译才真正开始,第一部莎剧白话文译本是田汉在1922年翻译的《哈姆雷特》。继田汉之后,莎士比亚其他7部戏剧陆续被翻译(1923程寇义的《驯悍记》,1924曾广勋的《威尼斯商人》和邵庭的《哈姆雷特》,1925年邵庭和徐绍山的《凯撒大帝》,1927年张蔡振的《皆大欢喜》,1928郑义哲的《罗密欧与朱丽叶》,1929年廖兰辉的《温莎的风流娘儿们》)。其中还有一些剧本被反复重译。20世纪30年代,《麦克白》被重译过3次;《威尼斯商人》被重译3次;《十二夜》被重译两次;《暴风雨》被重译两次。(Zhang,1996:104)40-50年代,更多译著也相继出版,包括曹禺的《罗密欧与朱丽叶》(1944)、刘武吉的《凯撒大帝》(1944)、孙大雨的《李尔王》(1948)、方平《皆大欢喜》(1953)、卞之琳的《哈姆雷特》(1956)、吴兴华的《亨利四世》(1957)以及方中的《理查三世》(1959)。(同上:105)经过单个剧本的翻译和重译后,学者曹未风、梁实秋和朱生豪开始计划翻译莎士比亚戏剧全集。曹未风(1911-1963)是第一位提出翻译莎剧全集的译者,朱生豪(1912-1944)是莎剧翻译中最有影响力的译者之一,其译著《莎士比亚戏剧全集》被反复地修订和出版。
孙艳娜以莎士比亚作品翻译的重要译者和译作文体为线索,先后介绍用小说体翻译兰姆版本的林纾,用散文体翻译莎剧的田汉、梁实秋,再到用诗歌体翻译的方平、邓以蛰、卞之琳等,最后到翻译“莎士比亚戏剧集”的曹未风和朱生豪等,同样也是按照单个剧本到戏剧集的翻译顺序进行的。其中田汉是第一位用白话文翻译莎剧的译者,第一部译作是《哈姆雷特》。曹未风是第一位尝试翻译莎剧所有作品和采用诗歌体来翻译莎剧集的译者,1931年他开始翻译莎士比亚戏剧,1944年他完成了莎剧11部作品的翻译。(Sun,2010:112)梁实秋是中国唯一独自完成莎剧集翻译的译者,1931年,他受胡适邀请开始翻译莎剧全集,到1967年(他移居到台湾后的18年),才完成莎剧37部作品的全部翻译。梁实秋采用散文和诗歌体相结合的方法翻译莎剧,“用白话文散文译原文的无韵诗和散文,但原文的押韵处和插曲等一律译作韵语”。(同上:115)朱生豪翻译的莎士比亚戏剧集最具有权威性,从1935年开始,他计划在两年之内完成莎剧所有作品的翻译,但最终在他去世前只完成了31部半作品的翻译,其中27部于1947年在上海世界书局以《莎士比亚戏剧全集》为名分三辑出版。
莎剧翻译是莎士比亚传入中国和影响中国的重要途径。在翻译过程中,受中国传统戏剧流派和文化影响,一些译者加入了中国文化元素,采用中国古代诗歌文体的多种形式使莎剧带有浓烈的“中国味”,从而让更多中国读者接触到莎士比亚作品,增强莎士比亚作品在中国的吸引力。例如,张晓阳(Zhang,1996:109)列举实例,杨列译作《麦克白》中使用的“长短句”,是中国传统戏剧中使用最为广泛的文体形式;朱生豪翻译的《莎士比亚戏剧全集》采用了大量中国式诗歌“七言诗”;兰姆版本的《莎士比亚故事集》用中国文言文翻译。孙艳娜(Sun,2010:90)同样举例说明,卞之琳在翻译《哈姆雷特》的内心独白时采用每行“五顿”的无韵白话诗形式。七言五顿是中国古代诗歌中停顿的规则,刚好与莎士比亚戏剧中的抑扬五音步相吻合。梁实秋在翻译《哈姆雷特》时根据莎士比亚戏剧原文特点采用中文押韵形式,巧妙地保留了原文形式,并成功显示了中国的文体风格。中国文体风格的融入使莎剧在中国更具特色,让读者也更容易接受和理解莎士比亚作品。
“演”指莎士比亚戏剧在中国的演出(主要涵盖四种中国传统戏剧演出方式:京剧、越剧、昆剧、黄梅戏)。总体来说,莎士比亚戏剧在中国的演出可以分为两种表现形式,先是“西式演出”,后是“中西结合式演出”②。“1921年以前,莎士比亚戏剧曾以林纾翻译兰姆姊弟版本的《莎士比亚故事集》为剧本上演过数次,但那些剧本都不是莎士比亚原文,莎士比亚戏剧在中国的演出直到田汉的译著出现后才真正开始。”(He,1986:151)新文化运动之后,中国开始打开大门接受西方文化,当时戏剧导演和演员以“话剧”的模式尝试按照西方戏剧传统将莎士比亚戏剧搬上中国舞台,甚至包括西方的舞台背景,由此产生了最早的西式演出。随着新中国的成立,苏联作为社会主义的领头军和文化向导直接影响了中国的文化环境,受“斯坦尼”戏剧理论的影响,中国舞台上的莎士比亚作品逐渐融入了中国传统戏剧元素,开始了“中西结合式演出”。
“西式演出”是一种照搬式演出。它忠实原文的艺术表现风格,采用西方戏剧传统手法,保留原文的情节、主题、结构、服装、舞台布景和舞台技巧等,是莎剧作品西方舞台上95%的再现。(Sun,2010: 147)两本书中都列举了1930年由上海戏剧社公演的《威尼斯商人》,这一典型的西式风格演出标志着莎士比亚戏剧正式登上中国舞台。“该剧的舞台设计与服装都很讲究,采用立体布景,喷泉、花园、楼台、街道、小桥等出现在舞台上,灯光也随自然与舞台气氛的变化而变化,向观众展现一幅漂亮的意大利风景。男女主角着装也按照西式舞台的要求,服装绣上精致的花饰,镶上花边,装上流苏,镶金嵌银,相当华丽。”(同上:148)但当时“西式演出”的发展前景差强人意,它虽保留了莎剧的原滋原味,却忽略了中国观众的接受能力。正如孙艳娜所说,一味地照搬和模仿莎士比亚戏剧的表演显得非常枯燥和低劣,这种模仿是永远不可能超越西方的,我们需要融入自己的文化。(同上:150)张晓阳也指出,中国很多戏剧爱好者,像一些农民和未受过教育的人,传统思想观念让他们很难理解和欣赏莎剧中的复杂人物特点。比如,李尔王和麦克白的性格复杂而模糊,不像中国传统戏剧中人物性格的单一。如果采用中国伦理道德标准来观看剧演,会造成理解上的困难。(Zhang,1996:233)
如果说“西式演出”开启了中国莎士比亚戏剧演出的大门,那么“中西结合式演出”则是中国文化对莎士比亚作品的再创作,也是莎士比亚与中国文化互动的表征,它给莎士比亚戏剧注入生命和活力,也让更多的西方观众了解到中国戏剧。“中西结合式演出”保留了莎剧的剧情和主题,但改变了语言和表演形式,融入了中国传统戏剧的表现形式,即主要用传统戏剧如京剧、越剧、昆剧、黄梅戏等形式来表演莎士比亚戏剧。两本书中都单独成章列举了大量“中西结合式”的莎剧演出实例,并针对其在中国舞台上的演出历程做了详细介绍。张晓阳详细论述了川剧《杀兄夺嫂》、京剧《奥赛罗》、越剧《十二夜》、昆剧《麦克白》和黄梅戏《皆大欢喜》等作品。孙艳娜详细阐述了中国版的《理查三世》、《哈姆雷特》和《皆大欢喜》等。例如,两本书中都提到1986年首届莎士比亚戏剧节上,蒋维国和孙怀仁导演的黄梅戏《无事生非》。“中西结合式演出”保留了莎士比亚戏剧《无事生非》中的剧情、主题、人文精神,使用熟悉的中文名、中式服装和黄梅戏的表现特点,比如“黄梅调”等。另外,1913年王国仁导演的川剧《杀兄夺嫂》在当时四川省深受观众喜爱。20世纪40年代,“莎剧”中国化演出取得新的进展,大量莎剧被改编成中国地方戏曲和话剧来演出。1942年著名戏剧演员袁雪芬在上海大来剧场上演根据《罗密欧与朱丽叶》改编的越剧《情天根》获得成功。接下来三年中,《李尔王》也被改编成越剧《掌上珠》登上舞台演出。1952年《奥赛罗》改编后分别在上海和北京上演。1986年首届莎士比亚戏剧节汇聚了大量“中西结合式”演出作品,包括上海昆剧团演出的《血手记》(据《麦克白》改编)、上海越剧三团演出的越剧《第十二夜》、杭州越剧团上演的《冬天的故事》、黄梅戏剧团上演的《无事生非》等。
张晓阳和孙艳娜对“中西结合式”演出形式都持赞成态度。张晓阳认为将莎剧中的故事情节与大家熟悉的中国历史事件相结合,可以让观众更快地理解戏剧主题(Zhang,1996:145);孙艳娜(Sun,2010:163)认为“中西结合式演出”是基于对莎剧剧本理解,导演可借用中国戏剧元素在剧本上任意发挥,让观众更好地理解和欣赏这场演出。用中国传统戏剧方式上演莎剧既能够保留“莎味”,又可以消除中西文化在舞台上的隔阂。不同舞台演出形式赋予了莎剧生命与活力,同时提升了现代中国戏剧的质量。进而,莎剧舞台表演形式的多样性进一步扩大了莎士比亚在中国的知名度。从此意义上讲,莎剧和中国传统戏剧的结合象征着两种文化的交融。
“评”是指中国学者和读者对莎士比亚作品的认知与批评。中国的莎士比亚批评“读者群”包括导演、制片人、学者和一般观众,这里主要指中国学者对莎士比亚作品的解读以及批评的文章和专著,还包括西方学者对中国学者批评做出的反应。“评”主要包括三层涵义:两本书的作者自己如何看待莎士比亚;两本书中对其他中国学者的莎士比亚批评的介绍;西方学者对中国学者莎学批评的看法。在“评”方面,两本书中的差异性比较明显。两本书的作者从不同的角度分析莎士比亚及其作品。张晓阳从中西文化层面对比分析莎士比亚戏剧和中国戏剧的异同点,系统全面,代表性强,包括莎剧与中国传统戏剧在文化和艺术手法上的异同点,以及东方视角下的莎士比亚批评。例如,他较详细地比较中西悲剧中的主题,主人翁性别、地位、性格特点,悲剧的发展过程,悲剧结局、源头,以及“悲剧”概念;中西喜剧中的主题,男女在爱情中的主动性、主角的性别、喜剧人物构成、喜剧的结构等。他还提到中国莎剧表演艺术手法中的悲喜剧混合模式、剧情的设计、时间空间结构的安排、人物描写、诗歌体的使用,以及意象的选择和使用等。孙艳娜更侧重剧本的对比研究,如莎剧和中国传统戏剧作品、作家、剧中人物的异同点,作品在主题,情节设计,戏剧冲突,人物特点和艺术手法等异同点,莎士比亚与汤显祖在五个方面的相似点,以及剧中人物在追求爱情态度上的异同点。
两本书都引用了大量中国其他学者对莎士比亚批评话语。中国学者的莎学批评包括最初寥寥无几的几篇批评性文章到后来出现的研究专著。张晓阳介绍了从1919年之后中国批评家对莎士比亚作品的评论,起初中国批评家借西方文化来批判中国落后的封建主义,反对封建教条,倡导人文主义,张晓阳还引用了曹禺、鲁迅、田汉、钱玄同等对莎剧中揭露社会矛盾等主题的批评观点,例如曹禺曾认为“莎翁作品高度赞扬宇宙和人类,他巧妙地描写出人性的神秘性和永恒的生命哲学,阐述了人文主义的本质”。(Zhang,1996:118)新中国成立后,受马克思主义影响,“莎评”倾向关注社会主义、资本主义和拜金主义等主题。张晓阳引用其他中国学者的莎评专著包括:中国莎士比亚研究会《莎士比亚在中国》,张泗洋、徐斌和张晓阳的《莎士比亚引论下》,曹树钧和孙福良的《莎士比亚在中国舞台上》,孟宪强的《中国莎学简史》,张泗洋和孟宪强的《莎士比亚在我们的时代》,张泗洋等主编的《莎士比亚戏剧研究》。
相隔14年出版的孙艳娜专著中提到中国最早的莎士比亚批评都是引用和翻译国外“莎评”,最初中国学者周越然(1885-1946)、张沅长(1905-?)的评论分别引用日本小泉八云和英国浪漫主义批评家查尔斯·兰姆等的观点。后来受苏联“莎评”的影响,是否采用“马克思主义莎评”研究的理论和方法成为评判论文质量的唯一标准。(Sun,2010: 129)孙艳娜的书引用其他中国学者的莎评专著包括:曹树钧和孙福良(1989)的专著《莎士比亚在中国舞台上》,孟宪强(1991)的专著《中国莎学简史》,陆谷孙(2005)的专著《莎士比亚研究十讲》,谈瀛洲(2005)的专著《莎评简史》,李伟民(2006)的专著《中国莎士比亚批评史》。
两本书中都较少提及西方学者对中国莎学批评的态度,但所涉及的资料都很珍贵。在“中西结合式”演出中,张晓阳引用了一些西方学者对莎剧演出加入中国元素的评价。整本书仅有三处提到西方学者对中国莎学的反应,西方评论家对中国莎学研究的反应也是评判这种表演方式成功与否的重要依据。例如,张晓阳介绍,1987年8月昆剧《麦克白》受邀到爱丁堡演出。这是中国戏剧团第一次到英国本土表演莎士比亚戏剧,当时受到了英国观众的广泛好评,1987年《每日电报》上英国批评家费诺·霍尔对此做出了高度评价:“几位想象力丰富且极具经验的戏剧界专家合作完成了昆剧麦克白的创作,上海昆剧团表演成功演出了此作品。尽管演出充满着异国情调,但它对于莎翁真实意图的再现令人难以置信,它令观众感到激动的同时又为之感动。”(Zhang,1996:160)
张晓阳和孙艳娜在引用西方学者的批评专著上也相差甚远。西方学者眼中的中国莎学研究也反映出“中国化的莎士比亚”对西方本土莎学研究的影响。张晓阳书中没有引用任何西方学者关于“中国莎评”研究的书籍,他的专著是第一部在美国出版研究“莎士比亚在中国”的英文论文。在1996年之前没有学者在国外出版有关莎士比亚在中国的研究专著,西方学者了解中国莎评的唯一渠道是美国莎士比亚协会主编的《莎士比亚季刊》上仅有的几篇文章(杨林贵,1987),因此张晓阳的专著是这方面的“补白”之作。14年之后孙艳娜提到了中国莎学研究引起西方学者的关注,但是关注度不高。孙艳娜书中引用有关“中国莎学”的英文专著有:Shakespeare in China:A Comparative Study of Two Traditions and Cultures(Zhang,1996)、Shakespeare:Staging Shakespeare in China(Li,2003)、Shakespeare on the Chinese Stage(1839-2004):A History of Transcultural Performance(Huang,2004)、Shakespeare in China(Murray,2004)。
当然,两本专著也存在一些不同之处,孙艳娜侧重信息传递,详细地描述了莎士比亚在中国的发展历程,列举大量中国化莎剧的实例;张晓阳则重视学术研究,深入探讨两种跨地域戏剧背后文化根源的不同。两者形成互补关系,是目前国内莎学研究学者必备的两本参考书。结合以上讨论,笔者针对“译”、“演”、“评”这三个方面提出几点浅见。
两本书出版相隔14年,但在“译”的方面区别却不大。目前中国莎士比亚戏剧剧本和诗歌已经全部译完,中国翻译大家的译著《莎士比亚戏剧集》已经作为丰碑供读者阅读。但是,我们还需不需要重译莎士比亚作品,重译莎士比亚作品又该注意什么等,这些问题值得中国的莎学爱好者思考和研究。另外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是:在各种新媒体的介入下中国传统戏剧空间受到挤压,与此同时莎剧进入中国戏剧舞台——受上述两方面的影响,中国本土戏剧演出的前景变得更加不容乐观。
随着中华“莎评”逐步走向世界,西方学者开始关注中国莎士比亚研究,撰写了不少批评文章和专著。然而,目前中国缺少对这方面史料研究的收集。因此,收集并整理西方学者对中国莎学批评之批评,即“莎士比亚批评史”以及如何让中国的莎学批评得到更多外国人士的认可无疑是很有意义的工作。一言以蔽之,正如中国学者李伟民(2012:502)所言,中国莎学研究面临的任务是“应该明确提出建立有鲜明特色的中国莎学学派……在构建‘世界莎士比亚批评史'的过程中,作出中国学者的贡献”。
注释:
①李伟民(2012)的专著《中国莎士比亚研究:莎学知音思想探析与理论建设》可能是国内最新的莎学专著,它全面系统地介绍了中国莎士比亚研究,但没有提及这两本书。
②“中西结合式演出”包括孙艳娜书中“中西混合式演出”和“中式演出”,以及张晓阳书中的“中式演出”。
参考书目
[1]He,Q.X.China's Shakespeare[J].Shakespeare Quarterly,1986,37:149-159.
[2]Huang,A.C.Y.Shakespeare on the Chinese Stage(1839-2004):A History of Transcultural Performance[D].Stanford University,2004.
[3]Li,R.Shakespeare:Staging Shakespeare in China[M].Hong Kong:Hong Kong University Press,2003.
[4]Murray,J.L.Shakespeare in China[M].London:Continuum,2004.
[5]Sun,Y.N.Shakespeare in China[M].Kaifeng: Henan University Press,2010.
[6]Zhang,X.Y.Shakespeare in China:A Comparative Study of Two Traditions and Cultures[M].Newark:University of Delaware Presses,1996.
[7]曹树钧,孙福良.莎士比亚在中国舞台上[M].哈尔滨:哈尔滨出版社,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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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李伟民.中国莎士比亚批评史[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2006.
[10]李伟民.中国莎士比亚研究:莎学知音思想探析与理论建设[M].重庆:重庆出版社,2012.
[11]陆谷孙.莎士比亚研究十讲[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
[12]谈瀛洲.莎评简史[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
[13]杨林贵.美国《莎士比亚季刊》介绍我国莎士比亚研究论著[J].外国文学研究,1987,(3): 143.
Interaction between Shakespeare and Chinese Culture: A Comparative Analysis of Two Books Entitled Shakespeare in China
GAN Wen-ping,SHANG Cheng-qun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Wuh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Wuhan 430070,China)
Shakespeare and his works were first introduced to China in the 1850s,which has exerted great influence on the development of 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New Chinese Culture for more than one hundred years.Among the monographs on Shakespeare in China,there are two English books both named Shakespeare in China,written by Chinese authors.They are Shakespeare in China by Sun Yanna and Shakespeare in China:A Comparative Study of Two Traditions and Cultures by Zhang Xiaoyang.This paper compares the two books in the following four aspects:Introduction,Translation,Performance,and Criticism.The two books have some similarities in the first three aspects,while the obvious differences exist in the last aspect.On the whole,Sun's book emphasizes the transmission of information on Shakespeare and his works,and Zhang's book focuses on the academic study on Shakespeare.These two books are complementary to each other,acting as important reference books for Chinese researchers.At last,some suggestions for future studies on Shakespeare in China are presented.
Shakespeare in China;culture;interaction;Shakespearean criticism
I106
A
1002-2643(2014)04-0084-06
2013-12-24
甘文平(1965-),男,汉族,湖北安陆人,文学博士,教授。研究方向:美国文学与西方文化。
商程群(1988-),男,汉族,湖北黄梅人,武汉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