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抑制了我们的消费

2014-04-08 08:57蔡宁伟
杭州金融研修学院学报 2014年8期
关键词:工资消费

蔡宁伟

消费金融在西方国家已经发展得比较成熟,但在中国将消费和金融真正结合在一起并逐步普及开来,基本认为还是2000年以后出现的新生事物。在老百姓日常生活中,消费金融与汽车金融、大宗购物金融服务、大额信用卡分期付款等联系密切,广义来看汽车金融等也是一种消费金融,在2008年以后发展迅猛。除了商业银行之外,一大批消费金融公司、贷款公司、网络金融服务公司风生水起,成为消费金融服务的主流。不难看出,消费金融的根源仍在于消费,特别是普通民众的消费,这与广大人民群众的消费观念、消费习惯和消费行为紧密相连。消费金融的服务和盈利模式主要基于消费的基础,并为之提供符合客户需求,甚至量身定制的个性化金融服务。那么,在当下许多媒体和学者认为民众消费不足的时代,我国居民消费仅占GDP的36%左右,而发达国家接近70%。是什么原因影响或者抑制了我们的消费?笔者认为,有许多主要原因值得辨析和讨论,包括宏微观两大主要方面各四个项目,只有厘清了根源,才有助于我们认识消费金融的本质,通过调整影响因素,来把握消费金融的发展趋势。

一、投资过度抑制

从宏观上看,消费与投资存在非此即彼、此消彼涨的关系。试想,在一个国家或地区的现金总量一定的前提下,如果宏观政策倾向于投资,用于工资等刺激居民消费的额度必然受到挤压和削减,反之亦然,这是二者最为主要的“共生互补”关系。此外,在一定程度上,投资与消费之间还存在正向联系,但相比与非此即彼的“共生互补”关系要相对弱势,且存在一定限制条件和影响范围。在正向联系中,投资与消费存在一定转移支付,例如投资由物质成本、人工成本、谈判沟通成本等组成,其中人工成本的一部分体现为工资,一般在50%。因此,在投资加大的情况下,可能会促进基础设施建设人员工资总额的增加,某些工程也会促进人均工资的提升。

但是过度投资对消费的转移支付有两大抑制作用。一是投资过多,导致建设供大于求,难以消费,或者难以进入人民群众的消费视野和消费半径。例如,上海、重庆等地方近年来在郊区一拥而上的奥特莱斯购物中心,市内很多商场建设过度而商家吸引不足,更不要提市郊对消费者的吸引,导致不少购物中心服务员比消费者多。二是投资过多,导致建设恶性竞争,转包、分包甚至层层转包的现象层出不穷。在投资一定的前提下,转包、分包等行为使得谈判沟通成本甚至“灰色收入”的绝对值和占比大幅提升,变相削减了人工成本的绝对值和占比。最终,导致真正建设者或劳动者的工资一降再降,甚至由于其中的关系敏感复杂发不出工资,这也是近年来农民工特别是建筑工欠薪、讨薪事件频发的原因之一。

二、经济周期影响

消费与经济周期主要呈现相辅相成、“随波逐流”的关系。但这种关系之间可能存在一定时滞,例如在经济萧条期即经济周期的低谷,可能消费抑制在先,是经济衰退的诱因之一,也可能经济萧条在先,是制约消费提振的前因之一。当然,在经济波动过程中,投资往往作为提振经济的一种手段,或者作为拉动经济持续发展的一种措施。这一点,无论是20世纪中期的美国“罗斯福新政”,或者21世纪中国的四万亿基础建设,都将投资视为改善经济环境、提升未来信心的重要方法。不难看出,这一方法在实践中已经超越了国界、时间和体制。

但是,传统的政治经济学理论与西方经济学理论在周期看法中存在差异,一些政治经济学著作和学派认为社会主义不同于资本主义,前者具有计划调控色彩,因此不存在经济周期。笔者认为:这一观点理论上也许可行,但在实践中存在一定问题。从宏观大趋势上看,世间万物皆有周期。例如,人有生理周期,有生老病死;企业有生命周期,有新建也有破产;一年有四季,动植物都有生长周期;就连宇宙中的恒星、行星和星系也有周期,有诞生也有消亡。从实践操作上看,投资有波动,波动就是一种周期,经济也有波动,也存在周期。以投资波动导致的经济周期实质存在,例如,2008年次债危机后,我国政府采取以投资拉动内需缓解出口的动力不足,人为创造了一个投资波峰和经济热点,避免了中国经济受世界经济的拖累。短期来看比较有效,但长起的副作用相当明显,由投资拉动引起的后续建设问题、地方债务危机等都与之有关,难以进行持续的强投资刺激。换句话说,“逆周期”的阶段性投资、并购比较可行,但不能持续地“逆生长”、“逆周期”,否则其后果十分严峻。事实上,我们常言道“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就是这个道理,而美国对“凯恩思主义”的运用只能作为阶段性的调控“药剂”,绝非长期服用的“保健药品”。

三、通货膨胀减缓

消费还受到通货膨胀“驱逐良币”和“替代效应”的压制。说起通货膨胀,我们往往想到一个熟悉的数据——CPI即居民消费价格指数,反映居民家庭一般所购买的消费商品和服务价格水平变动情况的宏观经济指标,也是用来衡量通货膨胀的重要数据之一。CPI往往由度量“一揽子”代表性消费商品及服务项目的价格水平随时间而变动的相对数,这些商品和服务项目与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休戚相关,如肉蛋奶禽的价格等。因此,它需要调查社会消费商品和服务项目的最终价格,作为进行经济分析和决策、价格总水平监测和调控以及国民经济核算与调控的重要指标。一般而言,物价全面持续地上涨就认为发生了通货膨胀,CPI达到两位数以上往往视为“急剧的通货膨胀”。

通货膨胀一般伴随着货币的超发和贬值,一个侧面也反映了一个经济体的成长和发展。事实上,只要不出现大萧条,理论上CPI将持续上涨,只是速度差异,温和或者强烈。但这个速度的量变常常引发质变,例如,在CPI保持在较低水平的个位数时,一般视为“温和的通货膨胀”或者“健康的通货膨胀”。但如果持续、全面地突破这个范围,就会对消费起到严重的抑制作用,主要表现为两个方面。一是“劣币驱逐良币效应”明显,变相遏制消费。例如,以前你花100元可以购买一件质量较好的衬衫,但现在货币不断贬值,质量较好的衬衫需要500元,你需要但又舍不得,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100元的但质量较差的衬衫,甚至省下这100元继续穿旧衬衫。二是“挤出或替代效应”明显,直接限制消费。例如,以前你习惯晚上花100元在饭店吃饭,但现在通货膨胀严峻,同样的饭菜需要花费500元,不得已你只能花费80元自己去菜市场采购,回家自己烹调,将餐饮准备和烹饪劳动由“业务外包”转为“自给自足”,才能基本达到原来的标准。不难看出,无论上述哪个方面,一定程度上消费需求会被抑制,消费额度和频率都将减缓。

四、传统文化约束

从宏观上看,消费还受到传统文化的约束,直接影响消费理念和消费行为。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勤俭节约”在一定意义上对消费起到了约束作用。例如,一些老年人更习惯“精打细算”、“细水长流”,而非“有多少花多少”,更不能“寅吃卯粮”。值得关注的是,消费金融的很多设计理念正是基于在收入稳定的前提下,合理规划未来的偿付金额和周期,如房贷、车贷、商贷等,不仅提倡“有多少花多少”,而且许多消费金融的产品恰恰基于“寅吃卯粮”的时序设计,采取提前透支,再分期付款的方式。

在此,笔者并非说中国的传统文化不先进,也并非非议消费金融的设计理念存在问题。笔者认为:这种差异实际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异,也是传统文化与现代商业文明的差异。一方面,选购品质上乘的商品,能够延长使用寿命,愉悦客户身心,减少产品磨损,也是一种变相的“勤俭节约”。不然,咱们可以算一笔账,一台知名品牌的轿车一般可以开8年,其间不需要太多的维修,但价格在10万以上;一台普通的轿车也可以开8年,但有的往往6年就不得不提前“退役”,中间可能遇到某些突出的质量问题,且可能存在一定设计和安全隐患,其间需要多次大修,虽然购置价格便宜只要4万,但维修维护费并不少,算下来与价格10万的知名品牌轿车相差无几。而且,万一因质量问题出车祸受到伤害就“赔了夫人又折兵”。另一方面,现代商业文明实质也提倡合理消费、环保消费、绿色消费,这与中国的传统文化不谋而合。试想,如果在客户经济条件达到一定标准的前提下,提前透支一部分未来的收益,提前享受优质的产品和服务,这是客户与金融企业的共赢。

五、工资增量拖累

再来看看微观因素,工资因素首当其冲。消费一般指个体和家庭领域,侠义的消费并不包括公务消费、组织消费。因此,工资的存量和增量与消费和购买能力联系最为紧密,在一定程度上,工资的增量在一定时期之后决定了未来工资的存量。这里的增量需要考量两个因素,一是增加额度,二是增加幅度。从工资额度上看,改革开放三十年来,中国普通大众的工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以前的人均十几元到现在的人均几千元。从工资的增幅上看,很多地区、很多企业却长年保持了较低的增幅,有的远远不能比上CPI的增幅。这种增幅导致了实际购买能力的下降,使得一些家庭不得不“勒紧裤腰带”,只能保证最低的生存需要,而抑制了其他需要消费的发生。

即便如此,目前的工资增量上仍然存在两大问题。一是增量上的直接支付少、间接支付多。例如,国内地方政府直接支付给员工的工资少,间接和转移支付多,目前只有海南省三亚市等少数城市的常住居民享受过次数有限的直接支付。相比之下,在一些发达国家或地区,地方政府的“红包”不仅量足而且频率较高,例如澳门等地基本每隔一年就会在春节等时期向全体居民派发一次红包,一般都在几千元澳币。需要强调的是,间接支付和转移支付并非不好,但是在实际操作过程中确实面临流程较长、涉及层级较多的问题,不排除“雁过拔毛”、“层层分羹”的情况,因此直接支付的实际效果应该更好,避免了中间环节的“节节渗漏”。二是增幅上的计算对标不足、CPI口径偏小。工资的增幅往往与CPI进行对比,是否“跑赢”是大家普遍关心和关注的焦点。但是一些部门和地方政府的CPI口径计算不一,不能客观反映我国实体经济价格水平的真实变动情况,占比接近40%的工业品价格变动就无法在CPI指数中得到有效反映;还有的地方并不包括房屋租金或房屋价格在内,而上述花费在很多大中城市往往每人每月要花费一千元甚至更多,其影响程度远远大于蔬菜、猪肉和调味品的价格波动。因此,相比于近年多次出现的“蒜你狠”、“姜你军”,房价和租金的拖累更为密切和给力。

六、人工成本牵扯

从微观上看,人工成本、个体成本也牵扯到消费水平,主要通过“迭代效应”、“叠加效用”和“挤出效应”的影响呈现反向变动关系。在国民经济体系中,包括工资成本在内的人工成本是衡量通货膨胀的重要组成,也可能推高CPI,因为产品和服务的价格中已经多少包括了劳动的费用。近年来,许多省市的最低工资一涨再涨,一些发达地区的最低月工资都达到了一千元以上就是最好的例证。那么,人工成本如何牵扯消费呢?人工成本又是如何束缚消费需求的呢?

这里需要讨论两个问题。一是人工成本上升后,对宏观经济的影响;二是人工成本上升后,能否跑赢CPI。如果人工成本上升,能够刺激宏观经济,还能够跑赢CPI,那么人工成本的提升就有助于消费拉动,但是事实真是如此么?一般而言,人工成本上升,意味着产品和服务的最终价格上升,如果是普遍现象,那么这么多种类的产品和服务价格上涨可能产生“迭代效应”和“叠加效用”,增大CPI的增幅。因此,人工成本的增幅一般难以跑赢CPI的涨幅。不仅如此,前面提到,人工成本只有约50%的部分体现为工资,其他为房租、地租、办公水电、后勤等开销。试想,一旦CPI全面上涨,水电、后勤、车辆都将上涨,受到影响的范围远远大于雇员人工本身。此外,人工成本上升导致的产品和服务价格提升,对投资方而言意味着产品成本全面提升,以价格为竞争优势的公司在国际市场往往难以维系。因此,常常导致制造企业的迁移,“挤出”原本布设在国内的企业。例如,近年来在华外资制造企业逐步开始向东南亚等国转移,寻求更低的人工成本;有的企业还向发达国家“回流”,在母国开展科技创新,用机器人替代人工从而降低成本,替代效应十分明显。因此,对原来制造企业的所在国而言,人工成本上升可能导致外资流出,影响宏观经济的持续发展。毕竟,制造业才是一国发展和大国崛起的中流砥柱。

七、储蓄教育替代

从微观上看,个体的消费理念、习惯和行为也有可能影响消费,这种影响可能是促进的,也可能是抑制的,后者的作用在中国尤为明显。从消费理念上看,中国人受到传统因素影响显著,例如提倡不能“寅吃卯粮”,“有多大能耐办多大事儿”,结果倾向于当期消费,不赞成多期和延期消费,无形中给消费金融套上了一个沉甸甸的枷锁,阻碍了消费理念的吸收与融合。这一点我们在宏观因素的传统文化约束中已有阐述,这里不再赘述。

此外,从消费习惯上看,中国人往往更加重视储蓄,使得全国整体储蓄率常常高于发达国家。过高的储蓄属于“沉淀资金”或者“风险拨备”,无助于拉动消费。当然,这与中国目前的发展阶段比较吻合,在一些领域社会保障、医疗保障和高等教育体制尚待完善的情况下,人们往往贮备今天的余钱和闲钱,来抵御未来可能出现的风险,替代作用明显。从消费行为上看,华人乃至整个东亚都更为重视教育,舍得为子女得到更好的学习机会而投资。众所周知,教育和培训投资是人力资本积累的重要途径,也是一个长期的、渐进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由于个体或家庭经济资源的有限性、选择花费的唯一性,导致教育投资可能挤占消费预算,延迟当期消费、拖累即期消费甚至替代其他消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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