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埔客家方言音系

李 菲，甘于恩

(暨南大学汉语方言研究中心/中文系，广州510632)

引言

(一)历史地理背景

大埔县位于广东省东北部，居韩江中上游，东连福建平和，南接饶平、丰顺，西邻梅县，北接福建永定，东西宽62.75公里，南北长74公里，总面积2 467平方公里。县境群山环抱，峰峦重迭，有“山中山”之称。湖寮镇是大埔县县城所在地，地处梅潭河上游，总面积199平方公里。［1］大埔居民属客家，是汉民族的一个分支。客家先民根自中原，历史上由于战乱灾荒及官职迁调等原因，自黄河流域、长江流域辗转南迁。

(二)语言使用情况

全县以使用客家方言为主，少数地方如光德镇九社村讲漳州话。漳州话源于漳州移民，大埔湖寮客家人在内部交流时，通常使用客家方言，但年轻一代由于长期接受的是正规学校普通话教学，在社会上，更倾向于使用普通话进行交际，此外，因与梅州市有较多的经济往来，交际中梅县腔混杂的情形亦不少见。

(三)调查说明

发音材料:本文语料来自实地调查，所记音为大埔县城湖寮音。采用上海师范大学语言研究所的斐风［1.05(8.22)exe］软件进行录音，选用索尼SVS131笔记本电脑并外置(M-Audio Fast Track) usb外置声卡及Superlux Pra20话筒，通过对社科院主编的《方言调查字表》3 000多个单字进行全面录音。发音人:李先军，男，汉族，51岁，出生地:广东省梅县市大埔县湖寮镇。此发音人为商人，初中文化，一直在大埔县湖寮镇居住，没有较远和较长时间的离开。

一、大埔湖寮话声韵调

(一)声母

声母共21个，含零声母。

p巴把坝百斧 ph铺辅部薄肥 m迷米寐密微 f夫虎户服 v乌舞芋屋

t都堵肚督啄(白)知(白)th推腿退毒n奴努怒诺 l梨李利立

ts灾斩诈扎 tsh猜柴采杂 s须死四息

t∫猪煮注竹 t∫h抽丑臭秩 ∫殊许竖淑ʒ儒宇喻育

k佳假价甲 kh区启气级 ŋ涯瓦艺岳h亨械罕黑 Ø鸦哑暗压

说明:

(1)声母k、kh与-i相拼时，实际音质为c、ch

(2)声母h与主要元音为e的韵母相拼时，实际音质为x;其他情况音质为h，h与x无音位对立，本文均记为h。

(3)声母ŋ与-i相拼时，实际音质为ȵ。

(二)韵母与主要元音

1.韵母57个

开口呼 齐齿呼 合口呼ɿ(ɿ)梳子诉似支池纸智 i讥佢矩寄 u呼符虎咐开尾韵a挪查洒炸 ia些邪写泄 ua瓜寡跨卦ai差怀我帅 ie蝎 ui菲回悔卉ei批跛洗剔 iu周流九旧 uai乖拐怪快oi胎赔海脆 iau飘瓢牡贸au抄巢爪潲eu偷头偶瘦ou 歌模祷错鼻尾韵an班盘盼姻 in侵眠颖定 un吞存笋韵en天缠省奶 ien腌颜显瘾 uan官顽管惯on干团喘饭 ion软全旋选 uen耿iun忍群仅训aŋ耽庞橙郑 iaŋ兼蚶颈净 uŋ双荣控俸oŋ芒昂创矿 ioŋ腔强两酿 uoŋ光广狂iuŋ弓龙拱颂塞尾韵at擦拔杀辣 it避必藉侄 ut骨出术物et者八灭彻 iat谐孽 uat聒阔刮ot割渴薄夺 iet切血别穴iut畜屈率陆at鸭合百吓 ik息析习籍 uk复幅服鹿et涩跌贼狭 iak插捷剧屐 uak括ot塑博药获 iok削却略溺 uek国iuk宿肉局续 uok郭廓扩声化韵 ṃ吴蜈五伍 ṇ你 ŋ吾梧

说明:

(1)［ak iak uak aŋ iaŋ iat］中的［a］，音值为半低后元音［Λ］，［a ia ua ai uai an uan at uat au iau］中的［a］，音值为低元音［a］，本文将［Λ、a］合并记成［a］。

(2)［ie ei eu en ien uen et iet］中的［e］，音值为半高元音［e］，［ek uek］中的［e］，音值为半低元音［ε］，两者无音位对立，本文都记作［e］。

(3)［oi on ion ou ot］中的［o］，音值为半高元音［o］，［oŋ ioŋ uoŋ ok iok uok］中的［o］，音值为半低元音［ɔ］，两者无音位对立，本文都记作［o］。

2.主要元音7个

通过传统方言学分析方法校音整理得到大埔湖寮客家方言57个韵母，其中有七个主要元音［a i e o ɿ⎱u］。现根据例字求F1、F2共振峰频率均值画声学元音图［2］27，得到七个主要元音的声学图元音如下。

(注:国标音标ɿ(⎱)在Draat中无法识别，此图便用ii代替ɿ，用ir代替⎱)

由以上声学元音图可知:(1)［Λ］是大埔湖寮客家方言主要元音［a］的变体，两者不存在音位对立。(2)［ε］是大埔湖寮客家方言主要元音［e］的变体，两者不存在音位对立。(3)［ɔ］是大埔湖寮客家方言主要元音［o］的变体，两者不存在音位对立。

(三)声调6个

阴平33诗衣高

阳平312时移鹅

上声31使以好

去声52(42)试异害

阴入31识一黑

阳入55(44)食逸合

通过传统方言学分析方法校对得到大埔湖寮客家方言六个声调，现在此基础上对大埔湖寮客家方言六个声调进行声学分析，根据声调例字基频均值再按石锋教授T值处理理论得到声调绝对时长图，现通过大埔湖寮客家方言的声调绝对时长图来观察其调值情况［2］30。

说明:

(1)声调绝对时长图的五度分配属调值相对五度制。

(2)阴平调位于调域的中上部，虽属平调，但实际并不是一个绝对水平的调型，其调值在2.7与3之间，起伏不大，听感上为平调，故记为33。

(3)阳平调位于调域的中下部，调值曲线中部有少许凹陷，后有轻微上升趋势，但并不明显，因其主体部分是降调，故记为312。

(4)上声调是个中下降调，记为31。

(5)去声是个高降调，从高调位曲折下降，起始处下降比较平缓，记为52，有时起点略低，可记为42，但上声不构成调位对立。

(6)阴入是个平滑下降的短调，调值记为31。

(7)阳入是个高频调，调值在5和4.5之间，呈微降趋势，调值记作55(44)。

(8)除阳平调312外，其余调值在吉川雅之《大埔县客家话语音特点简介》中也得到了印证，这里，阳平调312调值可能是受梅县方言阳平21的影响而产生，此项有待继续探讨。

二、大埔客家话音韵特点

现通过音韵特点来展示大埔湖寮客家话的中古演变［3］。

(一)声母特点

1.古全浊声母不论平仄今都读为清音，且今读塞音、塞擦音时多为送气清声母，例如:1)古全浊平声都读为送气声母，如“婆爬驼徒才瓷词寻除池查锄奇乔”等;2)古全浊仄声都读为送气声母，如“部败度袋座在箸辙助状具技”等。少数为不送气清声母，例如:“渠陛剂盾嚼鲸”等。

2.古非、敷、奉、微声母字多数读唇齿音声母［f、v］，如:夫 fu33、無 vu312、飞 fei33、未 vui52、万van52;一部分读双唇音声母［p、ph、m］，如:斧pu31、吠 phui52、肥 phui312、微 mi312、尾 mui44、浮phou312、贩 pan31、袜 mat31;一部分两读，如:符fu312/phu312、扶 fu312/phu312、肺 fui52/phu52、分fen44/pun44、粪 fen52/pun52、枫 fɔŋ44/pɔŋ44、缝fɔŋ52/phɔŋ52;其中非组双唇音声母读法较接近口语。

3.古泥母、日母、疑母字今逢细音无区别，都读为［ȵ］，如:女泥ȵi31、语疑ȵi44、二日ȵi52、铙泥ȵiau23、尧疑ȵiau23、饶日ȵiau23、釀泥ȵiɔŋ52、仰疑ȵiɔŋ31等，例外:醃影ȵian44、腌影ȵian44。古泥母字今逢细音读作ȵ，今逢洪音读作n，或自成音节ṇ:古日母字今逢细音大部分读作ȵ，今逢洪音读作ʒ (例外:蕊lui31)，小部分读作ʒ且有文读色彩，如:柔揉壬任仁仍扔;古疑母字今逢细音读作ȵ，今逢洪音读作ŋ，或自成音节ṃ、ŋ。

4.声母n、ŋ只与开口呼、合口呼相拼，ȵ只与齐齿呼相拼，无撮口呼。

5.尖团不混，其中精组细音字今读［ts、tsh］，见组细音字今读［k、kh］，例如:秋清tshiu33≠丘溪khiu33、酒清tsiu31≠九见kiu31、袖邪tshiu52≠旧群khiu52、千清tshian33≠牵溪khian33、节精tsie31≠结见kie31。

6.总体上古精、照二都读作［ts、tsh、s］，两组相混，如:再精=债莊tsai52、才从=柴崇tshai312、私心=师生sɿ33、子精=滓莊tsɿ31、伺心=事崇sɿ52等。但也有个别例外:嘴精t∫ɔi52、囚邪t∫hiu312、簪精t∫an33、厦生ha52、馋崇t∫hen312等。

7.总体上古知、照三都读作［t∫、t∫h］，两组相混，如:豬知=诸章t∫u33、箸澄=處昌t∫hu52、术澄=述船sut55、中知=终章t∫ɔn33。但也有个别例外:茶澄tsha312、搽澄tshat31、爹知tia33、桅章ki33、痔澄tshɿ52、之章tsɿ33、芝章tsɿ33、侍禅sɿ52等。

8.古晓、匣母开口一二等多读［h］，如，河下海鞋;三四等多读［∫］，如，戏喜险轩显;合口一二等般读作［f］，如，火花呼灰;合口三四等多读［∫］，如，虚许吁;少数读［f］，如，挥辉。

(二)韵母特点

1.没有撮口呼韵母，鱼虞两韵精组、见组字今读i韵;知组、章组、影组字今读u韵;莊组字今读ɿ韵。

2.咸摄、深摄的m/韵尾均演变成为n、n/k韵尾，韵尾m逢a、ia时转化成ŋ，如:凡faŋ312、贪thaŋ33、参tshaŋ33、甘kaŋ33、欠khiaŋ52、歉khiaŋ52、嫌∫iaŋ31(例外:毯than31、站tsan52);其余全部读成n尾，如:喊hæn52、腌pien33、林lin312、心sin33、参人参sen33、渗水渗透sen52;韵尾 p全部转化成 k韵尾，如:答tak 31、喝hɔk 31、眨ȵiak 31、业ȵiak 55、涩sek 31。

3.古梗摄舒声字文白读音对立，文读音多为［in、en］，白读音往往是［aŋ、iaŋ］，如:生生活seŋ33——生生死san33、省省长sen31——省反省siaŋ31、平平安phin312——平公平piaŋ312、争斗争tsen33——争争食tsaŋ33、命命令men52——命生命miaŋ52。

4.臻摄、曾摄、梗摄开口三等相混，即鼻韵尾齐齿呼in、iŋ均读作in，如:贫臻开三=冯曾开三=评梗开三phin312、因臻开三=应曾开三=英梗开三ʒiŋ33等。

(三)声调特点

1.古平声今基本上按清浊分阴阳，同时，次浊与全浊声母字有少数今读阴平，如:妈ma33、拿na33、诬vu33、呆tai33、危vui33、毛mau33、蚊mun33等。

2.上声去声杂为二调，即浊上归去，古上声次浊声母也有不少读阴平，如:马ma33、里li33、有ʒiu33、冷leŋ33、两liɔŋ33等。少数全浊上声读阴平，如:坐tshou33、下(底下)ha33、簿phu33、柱t∫hu33等。

3.古入声清声母今读阴入;次浊声母字部分读阴入部分读阳入，如:袜mat31、日ȵit31、六liu31、肉ȵiuk31、育ʒuk31，业ȵiak44、月ȵiet44、列liet44、玉ȵiuk44、欲ʒuk44;全浊声母归阳入。

4.舒声调阴高阳低

小结

较之梅县客家方言，声母多了一套舌叶音t∫、t∫h、∫、ʒ并将只与开口呼和合口呼韵母相拼的声母ȵ和只与齐齿呼韵母相拼的声母8分列为两个声母。韵母方面，梅县客家方言有74个韵母［4］，包括自成音节的ṃ、ṇ，但大埔湖寮客家方言仅有57个韵母，包括自成音节的ṃ、ṇ、ŋ，但梅县客家方言的主要元音［a əe o i ɿ u］与大埔湖寮客家方言的主要元音［a o e i ɿ⎱u］具有相对一致的对应性。声调方面，都有六个单字调，平入分阴阳，上去不分阴阳，调型除大埔湖寮客家方言阳平呈曲折调，阴入呈下滑短调外，都具有明显的对应性。

［1］大埔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大埔方言志［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92:1.

［2］石锋.语音学探微［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0.

［3］吉川雅之.大埔县客家话语音特点简介［C］//客家方言研究·第二届客家方言研讨会论文集.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1998:158.

［4］黄雪贞.梅县客家话的语音特点［J］.方言，1992(4): 2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