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晨[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辽宁大连116081]
亚文化视野下的“垮掉一代”
——以杰克·凯鲁亚克的小说《在路上》为例
⊙牛晨[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辽宁大连116081]
“垮掉一代”对20世纪后半叶之后的西方文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被文化研究学者们看作是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具有“亚文化”风格的后现代主义文学流派。而享有“垮掉之王”之称的杰克·凯鲁亚克所创作的《在路上》不仅在精神方面投放了其敏感细腻的自我意识以及颠覆传统的价值观,更是暗合了亚文化颠覆传统的风格特征,本文试图将亚文化理论作为切入点,以凯鲁亚克的代表作《在路上》为例,力图把握“垮掉一代”疯狂行为背后的深层意义。
亚文化垮掉叛逆在路上
美国学者用“焦虑的时代”来描述20世纪后半叶的美国社会现实,这个时期美国仍旧存在着种族、反共麦卡锡主义,使得部分青年在面对这种社会现状时持一种拒绝的态度,因而他们通过音乐、毒品、性解放等形式来抗拒现实,希望传达出异质的声音,这群躁动不安的年轻人离经叛道的行为,对于凯鲁亚克来说是感同身受的,并最早将这些“亚文化”现象投注于笔端,创作出了小说《在路上》。
(一)亚文化的定义
菲尔·科恩把亚文化定义为:“……两种相互矛盾的需求之间妥协方案:创造、表达有别于父辈文化的自发性和差异的需求……”①随后长期从事亚文化研究的迪克·赫伯迪格又直接以“风格”作为关键突破口,认为亚文化的颠覆意义正是通过“风格”得以体现的,他认为亚文化所代表的是对霸权以及父辈文化的挑战,并不直接是由亚文化产生的。进一步说,它是间接地表现在风格之中,从符号层面对强势文化、权力阶层进行挑战。美国学者波普诺在其论著《社会学》中对“亚文化”也作了详细的定义:“广义上说,亚文化通常被定义为更为广泛的文化的一个亚群体,这一群体形成一种既包括亚文化的某种特征,又包括一些其他群体所不包括的文化要素的生活方式。”另外在亚文化研究史专家盖尔德主编的《亚文化读本》中,编者对“亚文化”作了进一步的界定,认为亚文化群是指一群以其特有的兴趣和生活方式,而在某些方面呈现为非常规状态或边缘状态的人。
在这里我们可以理解并归纳亚文化:首先,亚文化具有“抵抗性”,某一社会群体在特殊处境下,与更广泛的文化(主导文化和父辈文化)发生了所谓的“具体矛盾”时,可能会具有越轨的倾向;其次,亚文化具有“风格化”的特征,亚文化的“抵抗”采取的不是激烈和极端的方式,而是较为温和的“协商”,多表现在审美领域,是“富有意味”的反叛;最后,亚文化具有“自我边缘化”倾向,亚文化多处在边缘和弱势的位置。
(二)“垮掉一代”的“垮掉”风格
“垮掉一代”所体现的“垮掉”风格,反映出他们极端的生活方式和特殊的精神追求,正好契合了亚文化所暗含的抵抗性、自我边缘化的风格,因此“垮掉”(beat)是一个极富深意的词。“垮掉”有三层含义:第一,“垮掉”(beat down)指一种落魄和赤裸的精神状态;第二,“垮掉”(beat)指节拍、节奏、韵律;第三,“垮掉”(beatific)指狂喜、极乐、至福的精神状态。②
1959年金斯伯格在一次采访中谈到对“垮掉”的理解,他强调的是想要通过一种完全赤裸的状态审视自我、袒露心灵,去追求和创造理想世界,这也是“垮掉一代”在一个焦虑的、缺乏信仰的时代发出的振聋发聩式的“嚎叫”。台湾的学者把“垮掉一代”(Beat Generation)翻译成“敲打的一代”,从另一个侧面概括了凯鲁亚克、金斯伯格等“垮掉派”作家与爵士乐的密切关系,他们的生活方式、创作理念、作品主题无不受爵士乐的影响,致使他们的作品体现出浓重的“嬉皮士”风格。实际上,爵士乐“即兴发挥”的表演方式,其精神内指是与“垮掉一代”那种独创性、反叛性、即兴性相通的。“垮掉一代”第三层含义在我们看来似乎被赋予了更多的宗教意味,但在凯鲁亚克那里,他认为“垮掉一代”根本上是宗教的一代。的确,纵观凯鲁亚克的一生,无论是从天主教“至福”观(beatific vision)中获取精神驱动力,来达到狂喜、极乐的状态,还是从佛教禅宗中参悟个体与自然的关系,去寻求美国式的人生意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对主流社会的一种反叛,是对理想、信仰的再一次寻求,这也是杰克·凯鲁亚克在小说《在路上》中促使迪安和萨尔不断上路,不断去探寻人生真谛的原始动因。所以,在论及“垮掉一代”以及代表人物凯鲁亚克的文学创作时,“亚文化”这个概念我们是很难去回避的,“垮掉一代”对20世纪后半叶的西方文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甚至被文化研究者们看作是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具有“亚文化”风格的后现代主义文学流派。
(一)“垮掉之王”杰克·凯鲁亚克
1956年9月,杰克·凯鲁亚克的《在路上》得以出版,并取得了社会广泛的关注。事实上,早在1951年,凯鲁亚克在收到好友卡萨迪一封充满激情的长信之后便萌生了创作一部具有半自传性质的“路上小说”的想法。于是,凯鲁亚克在1957年4月用了三个星期的时间,独自一人坐在打字机前,采用“卡萨迪”式的语言,在120英尺的长卷上完成了他的成名作《在路上》。这部小说共分五章,大部分篇幅主要描述萨尔和迪安四次横穿美国大陆的经历,而这部小说也是根据凯鲁亚克自己1947年至1950年期间一系列穿越乡间的旅行写成的,可以说这部作品就是其旅行见闻的“散文化”复述,同时再现了在那个充满焦灼感的时代下,“垮掉一代”用自我疏离主流社会的方式,去寻求失落的信仰。
小说中,无论是满怀生命激情的迪安,还是内心极度矛盾困惑的萨尔无不都将个体沉迷于极端的个人体验当中去,而这种内在的体验表现在外在的行为模式上就是对爵士乐、毒品、性的近乎疯狂般的迷恋,这也遭到许多评论家的非议。可是我们更应该看到杰克·凯鲁亚克处在一个“后现代文化”取代现代文化,文化“亚文化化”的焦灼时代,所以从这一社会时代语境来看这部小说,凯鲁亚克敏感的自我意识以及具有颠覆性的价值观,在文本中得到了完全的精神投放,同时又暗合了亚文化颠覆传统的风格,体现出高度的一致性。
(二)“垮掉”式人物
1.疯狂的叛逆者
在小说中,萨尔这样概括迪安:“一辆飞驰的汽车、一片向往的海岸、一个在路的那端的姑娘,这些在我看来就是他的灵魂栖息的地方。”这就解释了迪安上路的潜在动因。无疑,迪安这一人物形象在小说中是最能打动读者的,不仅是因为他做的一些疯狂的行为是大家平常体验不到的,更因为其行为背后是对当时保守、压抑的美国社会文化的一次有意识的反叛。
迪安字典里出现频率最多的词是“行动”,为此,他可以驱车数千公里,横贯美国东西,只希望赶在圣诞前夜之前去看望好友萨尔,同样他以旺盛的生命力周旋于两个同样深爱他的女人中,享受着性爱带来的无限官能刺激,这时他也会把生病的萨尔只身一人抛在墨西哥。在迪安看来,失去行动的生活将变得毫无意义,小说结尾,迪安还是会落魄地出现在萨尔面前,只为用行动证明彼此的友谊。
在迪安身上我们看不到压在那一代美国青年身上的沉重的传统负担以及由之带来的道德恐慌,相反,压抑人性的镣铐被砸碎,带来的是“狄俄尼索斯”式的狂欢。饶有趣味的是,美国学者萨克文·伯科维奇在《剑桥美国文学史》中分析这一文学形象时,说迪安是具有多种多样的形象,从富于魅力的好色之徒到具有“新型美国圣贤”那种精力“很难对付的傻瓜”,毫不夸张地说,迪安是具有天使与魔鬼双面性格的人物。迪安的纵欲、吸毒、迷恋爵士乐都可以看作是他对生命本能的肯定。
2.焦灼的醒世者
《在路上》从整体看来,迪安无疑是最中心的人物,也是通过他小说象征性地传达了“垮掉一代”颠覆传统、寻求新的信仰的宣言,但萨尔作为小说的第一人称叙述者,同时作为凯鲁亚克的化身,无疑更耐人寻味,这一形象的最大意义在于:他身上体现了生存的矛盾与焦虑,化成一种焦灼的心理状态,即在人生道路上的彷徨与追求,行与思是否一致所带来的矛盾状态。而萨尔的矛盾与焦虑正集中体现在对“在路上”的选择上。
在萨尔看来,“在路上”象征了全新的生活,孕育着希望,是对传统中产阶级生活方式的摒弃,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他才义无反顾地追随迪安踏上路途,去寻找生命的意义,因为迪安旺盛的生命活力,用不断的行动去创新的精神正是萨尔所渴求的;但同时“在路上”又是死亡的象征,即现有的价值体系是自己所排斥的,新的信仰还没有出现,于是又陷入更深的焦虑中去,由此给这一形象增添了更多形而上的色彩。
本文从亚文化的角度探讨了“垮掉一代”的“垮掉”风格,并以凯鲁亚克的《在路上》为例,着重对小说中人物叛逆行为背后的内在文化意蕴进行了深刻挖掘,从而揭示了亚文化与“垮掉一代”的内在联系,以及表现在风格上的颠覆传统的一致性。除此之外,“垮掉派”作家,特别是凯鲁亚克、金斯伯格等人的作品在主题意蕴、叙事结构、语言风格等方面还亟待我们进一步去分析。
①[美]迪克·赫伯迪格:《亚文化:风格的意义》,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98页。
②陈杰:《本真之路:凯鲁亚克的“在路上”小说研究》,四川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66页。
[1][美]萨克文·伯克维奇主编,孙宏主译.剑桥美国文学史[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5.
[2]毛信德.美国小说发展史[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4.
[3]曾艳兵.西方后现代主义文学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
[4][美]戴维·波普诺,李强等译.社会学[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9.
作者:牛晨,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编辑:杜碧媛E-mail:dubiyua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