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韩石山
溃败中的坚守
●文/韩石山
此文先拟的标题是《一个信封里,装几张打印纸才不超重》,觉得有点故弄玄虚,不像是一篇诚实文章应有的标题,才改为这样几个字。还是说说这个玄虚的问题吧,一个信封里,装几张打印纸才不超重。我相信,这个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回答得了这个问题。我能。
仿照当年一位颇负盛名的发言人的声口,该是这样说: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可以放三张。这要有个前提,就是我说的打印纸,不是现在好多人用的那种A4型或B5型的打印纸,而是十几年前,四通打字机上用的那种,两边都带圆孔的打印纸。与A4型纸相比,长度上略短些,宽度上略长些,厚度上略薄些,重量上该不会有什么差别。
再就是,一封信的重量,该是多少。这个许多人都知道,20克。一封普通信,若超过20克,就叫超重。若超出的重量,超过1克而没有超过20克,补一张邮票就行了。这样说,实际上是不严密的,应当说补一封标准信件的邮票。很早以前,一封标准信件的邮票是8分,十几年前是2角,几年前是8角,现在是1元2角。
三张这个精确的数值,是怎么来的呢?是我去邮局,亲眼看着工作人员测出来的。一九九四年春季里的一天,我去了附近一家常去的邮局,等到柜台跟前没什么人了,笑嘻嘻地走过去,说明来意。工作人员是个姑娘,知道我是附近一家单位的干部,常来送信,但她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让她做这样的测量。似乎有点不情愿,还是做了。她将计量定在20克上。一个信封,两张打印纸,放在秤盘上,起不来。再放一张,还是起不来。加上一页信纸,超了。加上半页呢,正好。此后我给编辑部写信,常用半张信纸,即由此而来。
放在秤盘上的信封,上面贴了张面值2角的邮票。我提出一个问题:“邮票是我付费之后,你们给的付费凭证,不应当计算在邮件的分量里面。”“那你说把它贴在哪儿?”“贴在哪儿随你,但必须在称过分量之后再贴。”姑娘老大的不高兴,以为今天遇上一个故意找中华人民共和国邮政局茬子的坏人。
“别生气”,我说,“这是个学术问题。你们的邮票这么一点,添不了多少分量,若你们的邮票这么大,”我伸出手掌晃了晃,“那么群众要寄信,就得少寄一张,或是多贴一份邮票了”。“哪里有人会在乎这么点分量。”“我在乎。”
毕竟是个善良的女孩子,笑笑,又去忙她的事去了。这一瞬间,她可能已纠正了对我的看法,把我认做一个喜欢她的美色,无事故意来磨牙的闲人。
我离开柜台,心里有了底。为什么要这样精确地测出分量呢?这就要说到这段时间,我正在做着的事了。这段时间,我正在实施一个邪恶的计划。它将彻底改变我的命运,或者说,它已经开始改变我的命运。一九八四年我进入山西省作家协会的情形,跟我一九六五年进入山西大学历史系的情况,颇有几分相似。那年刚一闪进大学,大学的校门就在身后咣当一声关上了。这年我一调入山西省作家协会,先是省文联与省作协分家,西戎老师不再主持作家协会的工作。三四年后,遇上一场选举,经过几天的酣战,当年提携我的几位老作家,真像金沙滩上的杨家将一样,有的当即下台,有的主动退出,有的虽说在位,也不管什么事了。上来的是一位颇负盛名的中年作家,主席书记一肩挑。我不能说人家肯定不会调我回来,敢说的是,那就是重新启动一个程序的事了。在那场酣战之前,曾有人动员我,顺应时代潮流,站在这位中年作家一边。不是没有动过心,是不忍。马烽、西戎这些老作家,这些年对我多好啊。
插句闲话,就在我调回来的前一年,省上要开劳模大会,给了省文联一个名额,当时文联和作协还没有分家,统属文联,文联党组开会研究时,西戎说给了韩石山吧,这两年就数他写的多。另外几个同是党组成员的老作家,谁也没意见。于是办公室便将我报到省里,省上研究时,发现我的身份是教员,不是文联系统的,退回让另报,这才报上老作家孙谦先生。有次我在作协巷里遇见孙老师,孙老师说:“石山啊,我这个模范原来是你的,我老了,要这个做甚!”过后我问西戎老师是怎么回事,才告知原委。再后来,又是这几位老作家作主,逆风而上,在“清污”还没有结束时,占用专业作家名额,将我调回,妻子儿女随迁。
这是多大的恩德。现在要让我站在老作家的对立面,选举时,将主席候选人西戎的名字划掉,真的下不了这个手。怕引起误会,我公开了我的态度,你们选谁,我不管,我自己投西戎的票,希望你们也能理解。那位中年作家胜利当选,西戎先生黯然下台。此后我在作协的处境,可想而知。
咎由自取,谁都不怨。
转眼到了九十年代初。“清污”虽说没背什么处分,但对我心灵的伤害,几年间都无法抚平。个人的处境,又是这样。那些年,虽说还在勉力写小说,连自己都觉得没有了先前的灵气。过去一年里头,几乎月月有作品发表,还多在省级文学刊物上。现在,一年到头,使足了吃奶的力气,勉强发上两三个小说,要么在不起眼的小刊物上,要么在也还起眼的刊物的末后几页。
写不动了。我陷入深深的悲怆之中。过去写作,有一种使命感在支撑着,是“为什么而奋斗”。现在才知道,这话是给强者说的。只有强者,才能说这样的话。一个弱者,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不说别人的嘲笑了,自己想想都觉得可鄙。即如我,党分配你到农村中学当教员,你不好好当教员又不甘寂寞,想出人头地改变命运,才开始写作的。写好了还可以说是为什么而奋斗,写下这么臭的小说,还有脸说为什么而奋斗吗?
自己的工资,养家糊口,只能维持最低水准的生活。妻子还年轻,刚参加工作,一双儿女,大的上初中,小的还上小学,往后怎么办?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面前,是要继续“奋斗”下去,还是调过头来,做“过光景”的打算。何去何从,必须当机立断。再空耗几年,只怕他人弹冠相庆之日,已是尔曹向隅而泣之时了。
“奋斗”下去,纵然日子清苦,精神上是愉悦的,自我感觉是崇高的。选择“过光景”,等于立马放弃先前的一切追求,向世人承认自己在文学创作上,是失败了。进一步则可说,人生努力上,是彻底失败了。经过几天痛苦的思考,极不情愿地,我还是选择了后者,选择了承认失败,选择了去“过光景”。没什么可丢人的。我是个俗人,是个血肉之躯,不能不听命于良心的驱遣,不能不听命于世俗的使命。
只有一个顽强的信念支撑着我,就是我相信,我是会写文章的。创作的失败,不等于写作的失败。写不了小说,不等于写不了文章。写小说,尤其是写农村题材的小说,对我来说,是有心理障碍的。去年莫言得了奖,我写了一篇文章,叫《我是个怯弱的作家》,其中说:莫言的成功在于,不光关注中国农村的现实,还关注造成这种现实的历史,还有河南的周同宾,在《土地梦》里,都接触到地主这个话题,而多少年前,“我写的是农村题材小说,但我对农村实际上没有什么感情,还有一种厌恶与恐惧。当我把要办的事情都办了,知道再写农村题材的小说,势必要接触到农村的历史时,便主动放弃了小说写作,躲到书斋里研究起与现实无关的文学人物,写传记文学作品了”。这里说主动放弃,是为了叙述的简便,实际上有不得不然的理由,就是前面说的那些。
一时间还找不下更好的出路,当务之急是,先写小文章,一稿多投,挣些稿费。正好这时,在锺道新先生鼓动下,我买了一台2406型的四通打字机。就是那种只能打字排版的电脑。买回的当天,看了随机附送的《五笔字形构成说明书》,到天黑便打了一封信,第二天就能打文章了。过了几天,我发现,用打字机,一个最大的好处,可以一稿多投。过去想一稿多投,得用复写纸,编辑一看,就知道你这是一稿多投,至少也是两投。现在用这种打字机,什么时候打印出来的,都是第一份。既是头一份,还能说是一稿多投吗?记得当时有家报纸,正在讨论一稿多投对不对,结论是,一稿多投不对,一稿两投是可以的原谅的。中国实在太大了,报刊实在太多了。我看了只有冷笑。若一稿两投是可以的,即是说1+1是可以的。1+1可以,那么1+n也是可以的,因为1+n不过是n个1+1罢了。
让他们去讨论吧,我的办法是广种薄收。每写下一篇小文章,先给几个远处又互不相连的省份的晚报寄去,有两三处发了,再给几个互不相连的省会城市的日报寄去,再有两三处发表了,再给几个近处又互不相连的省份的晚报寄去,再给省会城市的日报寄去,最后再给《人民日报》、《光明日报》这样全国性的大报寄去。也就是说,由远而近,由低而高,最后大报。一般来说,一个稿件,经过这样一个程序,总会有十个八个地方刊出。最多的竟有二十几处。每次去邮局送稿件,都在三十个信封的样子。过去经常超重,自从精确测量之后,再也不超了。三张打印纸,一张上面一个小文章,就是三个小文章,这样好的稿子,三个里头你还挑不下一个吗?若不这样精确计算,会是怎样的情形?
还是这么多信件,一封2角,是6元,若每封都超了重,就是12元。现在的人,不会计较6元和12元的差别,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个人工资不过一二百元,敢说不会计较的话吗?那时候,稿费并不高,一个小短文,也就二三十元,给个五十元,就是最高的了。一些偏远地区的地方小报,还有给五元的。我不嫌。总是它给了我,不是我给了它。再说,集腋成裘,投鞭断流,不应当只是一种比喻,还应当是一种实绩。就是靠着这种小打小闹,一个月下来,竟有五六千元的进账。门房老大爷不知底里,见我几乎天天有稿费单,惊叹说,韩老师得写多少稿子啊!
也是那两年,《文艺报》倡导作家换笔最力,记得是冯秋子女士吧,听说我在山西作家里换笔算是较早的,约我写篇用电脑的文章,写了,题名叫《分明是台印钞机》。秋子女士居然给登了。我当然没有说我是怎样一稿多投的。她大概以为我的意思是,用电脑写作,提高了写作能力,于是电脑就变成了印钞机。她若知道,我说的是用电脑干坏事,不知还会不会刊出。
说到电脑,还得说说我用的这台2406型四通打字机。道新兄劝我买电脑时,他自己用的也是一台四通打字机,2403型的,价钱一万两千元的样子,劝我也买一台这种型号的。当时有个省青联委员叫丰小平的,开着一家电脑公司,我去了一问,知道有种新出的2406型的,价钱比2403型的贵了两三千元,性能要好许多,液晶屏幕跟书本一样大。咬咬牙,买了这个新型号的。这台电脑,我用了十年,那么硬的塑料边框,两个手腕处,竟一边磨下去一道明显的凹痕。十年间,几乎没有修过。通过这件事,我得到一个教训,对科盲来说,买这类电器,还是要买贵的。道新常说的一句话是,贵总有它贵的道理。
写到这里,由不得又想起了锺道新。二○○七年八月上旬某日,道新跌倒在作协巷口,遽尔而逝,行年不过五十六岁。去世三周年的时候,有朋友为他编本纪念文集,收有谢泳先生一篇文章。文章里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谢问他的妻子,你知道作协院里,谁最敬重道新吗,他妻子说不知道,谢泳说,韩石山。这篇文章在收入纪念文集之前,谢泳将之给了《山西晚报》的谢燕,谢女士看到这句话,与谢泳沟通,说这句话韩未必同意,还是抹去吧。谢泳说,不必抹去,韩不会有意见的。谢燕真的就登出来了。后来谢泳跟我说起此事,我笑了笑,没有否认。确实,作协院里,敬重道新者不乏其人,但像我这样敬重的,怕真还没有。
我最敬重道新的,不是他的学识,也不是他的才华,而是他的派儿,那份从里到外的儒雅,那份出自骨子里的清高,甚至可以说是傲慢。道新很少背后说人,但他看不起谁,那是真的看不起,不出恶言,而那种轻蔑,那种厌恶,直到了眼神杀人的地步。有次我跟他说起,我的一个同学,家庭成分不好,“文革”后期有那么几年,跑上跑下,做成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将自己的成分改成了上中农。道新听了说,做这种事,他会羞愧一辈子的。我又说,这位同学这些年,动不动就在人前说,自己是狗崽子如何如何。道新冷笑一声,说狗崽子这样的话,怎么能自己说出口,这不是自己羞辱自己吗。接着说了他在清华大学听来的一件事,有位教授,批斗时别人叫他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从不辩解,有次批斗的人说他只要改造好了,就是无产阶级知识分子,他马上纠正,说就是改造好了,还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当不了无产阶级知识分子。道新说罢,感叹地说,顽固是够顽固的了,可是只有这种坚守,才是读书人的本色啊。道新的父亲,早年是西南联大的学生,留校任教,又去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深造,“文革”前当过清华大学的教务长。道新从小就是在清华的院子里玩大的,去世前几年,曾写过一篇文章,说自己“教育原来在清华”。
有那么几年,我在作协的处境不太好,道新常给他的朋友说,韩某人不管怎么说,还是个真正的读书人。那些年,不大的作协院里,人事蜩螗,纷扰不已,如果撇去贬意,可以用“团伙”这种词来说明某种态势的话,公允地说,我跟他不属于一个团伙。而他能跳出团伙的成见,这样说我,我辗转听了,心里非常感激。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这样的境界,不是谁都具备的。他知道我爱书,见了估计我喜欢的书,常会买了送我,有的是他从别的渠道得来的,转手就送了我。现在我的书架上,就有几种书,是道新当年送我的,比如《建筑师林徽因》、《两地书手稿集》、《清代名人墨迹》,都是极为珍贵的好书。我为他办过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他去世的那年春天,不知受了谁家的委托,要写一部关于陈毅的电视连续剧,想找一部《陈毅传》看看,知道我常跑书店,路上见了问我可能找下,我知道解放路上一家减价书店有此书,说明天上午给你吧。第二天上午,专程去了买回放在传达室,他拿报纸时肯定会见到。
山西这个地方,有过锺道新,跟没有过锺道新是不一样的。不是说他的小说多么好,也不是说他的人品多么好,不是的,而是说,即便这些上头,都不无可疵议之处,道新在过山西,本身就有一种昭示的意义。有他,你就知道什么叫真聪明,什么叫愚蠢;有他,你就知道什么叫真儒雅,什么叫粗鄙。依了我的私见,为山西文学的往后着想,真该在山西什么地方,为这位正当盛年,赍志以殁的小说家,树一尊雕像。
还是说我自己吧。这样写小文章,四处投稿,广种薄收,持续了大约四五年。起初是为了扩大写作题材,我开始涉猎现代文学方面的人物事件,再后来,在谢泳先生的启发与鼓励下,开始研究一个人物,写人物传记了。先写了《李健吾传》,接着又写了《徐志摩传》。与此同时,接连在《文学自由谈》杂志上发表批评文章。这些文章,几乎有一半是任芙康的敦促之功。那一篇又一篇凌厉的批评文章,让我得了个“文坛刀客”的恶谥。多年后,我将这些批评文章,还有多年前写的一些,集结为《谁红跟谁急》一书出版,颇获好评。仔细想来,我所以同时在传记写作上,文学批评上,都取得出乎意料的成功,固然有时势的关系,也不能说没有我自身的原因。一是爱买书,二是有探究的兴致。这些,可说是我在溃败中的坚守。爱买书,与爱探究,实则是一回事,买书是为了探究,要探究就得买书。前不久,河北一位曹姓朋友,问我是怎样做学问的,我写了一首俚句给他,道是:
执于一隅琢磨,不如广事搜罗;
以勤补拙不算,还要出手阔绰。
题为《为学俚句》,最后一句加注:谓要舍得花钱买书也。
在整体的溃败中,真正奠定我声名的,是一本叫《少不读鲁迅 老不读胡适》的书。完成这部书稿,是在《山西文学》主编的任上。担任这个职务,是一种侥幸,也有必然的成分。省作协有两个刊物,我们这一茬作家,在中青年时,大都当过主编,我当主编的年龄,是最迟的一个,接任时已53岁,要是地县,早就退居二线了。领导上最初的设想,是让一位叫王爱琴的女同志来主持刊物,怕她年轻应付不了,让我将主编的名义担起来,爱琴任常务副主编,实际上是执行主编。爱琴办了几期,刊物颇有起色,可惜她志不在此,没多久就去太原某区挂职当副区长,不久就正式调走了。这样,我才假事真做,做起了主编。我这个人,真够晦气的。此前,《山西文学》年年有固定的办刊经费,少则十几万,多则二十几万,我当上主编的第二年,财政厅就断了刊物的经费,当然不是只断了《山西文学》这一家。奇妙的是,我退休后的第二年,又恢复了办刊经费,当然别的刊物也都恢复了。
办刊经费是停了,也不是说上头就不管了,宣传部每年还有十万的补助,一年下来,通过找领导批字,或是机关打报告,财政厅还能给一笔钱。起初,我只是应付着,能办下去就行了,时间久了,也想到将之办成一个名刊,以不负领导的任用。一度也确实挺火的,最火的时候,印数达到六七千册。连北京的三联韬奋中心,都主动跟编辑部联系,要求每月给他们一百本杂志代销。只是山西这个地方,要做成一件事,要持续下去,实在是太难了。
《少不读鲁迅 老不读胡适》一书的写作,正是在刊物最火的时候。先是我在刊物发了一篇同名的演讲录。反响不是很大,只能说里面的一些观点,还比较新颖。我的孩子,多年前就去北京打拼,原在一家刊物当编辑,后来静极思动,想自己办个小型文化公司,做什么呢,第一步是做书。做书就做呗,料不到的是,主意竟打在了老子的头上。说是他看了那篇演讲,觉得题目甚好,只是没有展开,有充实的余地。问我能不能将此演讲,扩充成一部二十几万字的书稿。
我要回拒,老伴儿不干了,说你给张写,给王写,如今儿子求你了,倒拿捏起来。没办法,只有写。大约用了两个多月时间,完成了。我这边交了差,他那边却遇上了难题。送了两家出版社,都不敢出。上海、北京来回转。这本书里,最关键的,是这样一句话:“中国若不打算走向现代化则罢,若还打算走向现代化,而要在文化上寻找一位传承式的人物,那么,这个人只能是胡适而不能是鲁迅。”有这句话在,怎么改怎么删,我都不会有意见,若要删掉这句话,就没有出版的必要了。还好,中央编译出版公司审查时,没有删这句话,可见即使犯歹也不大。
办刊物几年,若说有什么成绩的话,就是在我离任前的两三年里,调来四位大学生当编辑,两男两女,均堪称人才。若说有什么遗憾的话,就是我知道我将要退休,仍想办法,设项目,打报告,给刊物要了十万元的补助经费,差两个月,没有在我退休时到账。我是二○○七年八月离职的,其时这笔钱正在审批中,我知道,肯定能批下来。十月初批下来了,先到了作协账上,然后转到刊物账上。此事有我十月十五日的日记为证:“和朱凡电话中谈财政厅拨款事。上个星期,×××说拨下十万元。我说该请× ×他们吃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