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类传及其撰写特点

2014-03-20 10:08:22肖振宇
渭南师范学院学报 2014年6期
关键词:外戚游侠生平

肖振宇

(淮海工学院文学院,江苏连云港222005)

【司马迁与《史记》研究】

《史记》类传及其撰写特点

肖振宇

(淮海工学院文学院,江苏连云港222005)

司马迁在《史记》的一些纪传中,使用了类传方式写人叙事,但《史记》中到底哪些传纪属于类传,至今人们没有完全搞清楚。《史记》中的类传共有《外戚世家》《刺客列传》《循吏列传》《儒林列传》《酷吏列传》《游侠列传》《佞幸列传》《滑稽列传》《日者列传》《龟策列传》《货殖列传》等11篇。《史记》中的人物类传具有先议后叙、详略结合两个鲜明突出的特点。

《史记》;类传;特点

使用类传方式写人叙事是司马迁的一个创举,《史记》研究者也较为关注对此问题的研究,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关于《史记》类传还有一些问题至今没有搞清或未受到人们的关注,例如《史记》中到底哪些列传属于类传?司马迁怎样撰写类传?本文拟对此进行讨论。

《史记》中哪些列传属于类传?研究者的认识并不完全一致。清代梁玉绳在《史记志疑》中引明代程一枝《史诠》说:“《儒林》、《循吏》、《酷吏》、《刺客》、《游侠》、《佞幸》、《滑稽》、《医方》(应是《扁鹊仓公列传》,见下文分析)、《日者》、《龟策》、《货殖》杂传也,以类相从,合在后。”[1]1482程一枝认为《史记》中《儒林》《循吏》《酷吏》《刺客》《游侠》《佞幸》《滑稽》《医方》(《扁鹊仓公列传》)、《日者》《龟策》《货殖》等11篇是杂传,即后来人们所称谓的类传。清代赵翼在《廿二史札记》卷一《各史例目异同》中说:“其《儒林》、《循吏》、《酷吏》、《刺客》、《游侠》、《佞幸》、《滑稽》、《日者》、《龟策》、《货殖》等,又别立名目,以类相从。”[2]110-111赵翼认为《史记》中《儒林》《循吏》《酷吏》《刺客》《游侠》《佞幸》《滑稽》《日者》《龟策》《货殖》等10篇是类传。今人周旻认为“《史记》的类传共有十一篇”[3]57,其分别是《外戚世家》《五宗世家》《循吏列传》《酷吏列传》《刺客列传》《游侠列传》《滑稽列传》《货殖列传》《仲尼弟子列传》《儒林列传》《佞幸列传》。今人李峰的观点与赵翼相同,他认为:“《史记》类传有十,即循吏、酷吏、佞幸、儒林、游侠、货殖、刺客、滑稽、日者、龟策等。”[4]14这些对《史记》类传有所关注或研究的代表者,共认的《史记》类传有《刺客列传》《循吏列传》《儒林列传》《酷吏列传》《游侠列传》《佞幸列传》《滑稽列传》《货殖列传》等8篇。有人认为是类传有人认为不是类传的有《外戚世家》《五宗世家》《仲尼弟子列传》《医方》(《扁鹊仓公列传》)《日者列传》《龟策列传》等6篇。

判定《史记》传纪中哪些属于类传,首先要明确何为类传。对于何为类传的问题,按说最有说服力的应是司马迁自己的解释,但司马迁在《史记·太史公自序》中只说自己所写的著作中有七十列传,而没有说其中哪些属于类传,更没有对类传作出任何解释。最早以类传之意评说司马迁《史记》传纪的是唐代刘知几,他在《史通》卷十一“题目”中说:“若乃史传杂篇,区分类聚,随事立号,谅无恒规。如马迁撰皇后传,而以外戚命章。案外戚凭皇后以得名,犹宗室因天子而显称,若编皇后而曰外戚传,则书天子而曰宗室纪,可乎?”[5]45虽然刘知几是持批评指责司马迁《史记》的态度来讲的这段话,但“区分类聚,随事立号”,并以《外戚世家》为例,显然指的是司马迁《史记》中以类写人叙事的情况,而“区分类聚,随事立号”也就是刘知几对类传的解释。在上文所举明代的程一枝和清代的赵翼所认为的《史记》类传话语材料中,他们实际上也分别对《史记》的类传给予了解释,程一枝的解释是“以类相从”,赵翼的解释是“别立名目,以类相从”。近代人徐浩说:“叙人物以为传,则自子长始,又于传之中,分公卿将相为列传,又别立名目,以类相从为类传。……类传,如《史记》之《儒林列传》、《滑稽列传》、《货殖列传》等是。”[2]175从这段话我们不难看出,徐浩对类传的解释也是“别立名目,以类相从”,并举《儒林列传》《滑稽列传》《货殖列传》为例以证之。当然,刘知几、程一枝、赵翼、徐浩的解释不够严密,如以他们的类传标准来衡量,《史记》中的类传和合传就会弄混,程一枝把《医方》(《扁鹊仓公列传》)归为类传,就是把类传、合传弄混的一个表现。今人周旻说:“所谓类传,就是以类相从的列传,即按照人物生平行事中的共同特点,将几个人合立一传。类传与合传最明显、最根本的区别是前者不以具体的人名为传名,而以最能体现同一组人物特征的总括性词语作为传名。”[3]57这段话是周旻对类传的解释,其不仅解释了何为类传,而且还指出了类传与合传的区别。周旻的解释比较严密,但她在用标准衡量判定《史记》中具体类传篇目时,却把《五宗世家》《仲尼弟子列传》误判为类传(见下文分析)。刘知几、程一枝、赵翼、徐浩、周旻五位《史记》类传专门研究者,虽然对《史记》类传解释的语言表述不同,但其类传解释的核心内涵基本是一致的,即以类记写人或事,且以记写人或事类性的总括词语为题目。综合这些《史记》研究者对类传解释的观点,结合学者公认《史记》中类传的撰写实际,笔者以为,《史记》类传应该是按照社会历史人物生平行事或事物的共同特点分类记写,集中反映某一社会问题或集中表达某一思想观点,且以记写社会历史人或事类性的总括词语为题目的传纪。

何为《史记》类传清楚了,我们就以此为标准来衡量,看看《史记》中哪些传纪应该属于类传。《史记》中《刺客列传》《循吏列传》《儒林列传》《酷吏列传》《游侠列传》《佞幸列传》《滑稽列传》《货殖列传》等8篇,是人们公认的类传,且都符合《史记》类传的标准,对其我们不再讨论,我们将主要讨论《外戚世家》《五宗世家》《仲尼弟子列传》《医方》(《扁鹊仓公列传》)《日者列传》《龟策列传》等6篇认识不一致的传纪是否属于类传的问题。我们先看《外戚世家》。《外戚世家》记写的是汉高祖、文帝、景帝、武帝的皇后及其宠妃吕后、薄太后、窦太后、王太后、卫皇后、王夫人、李夫人等人的生平行事,同时连带写了她们家族即外戚的荣辱兴衰,此篇集中反映了后妃对帝王事业成败的作用,集中表达了作者对夫妇婚姻的重要性和后妃命运对其个人一生影响的思想认识,所写内容符合类传标准要求。对于《外戚世家》的题目,唐刘知几曾指责其“马迁撰皇后传,而以外戚命章”[5]45,认为题目和内容名实不符,但近代人李景星认为:“《外戚世家》大旨,主于纪后,后之戚族,乃带叙及之。……盖后之于国有内助关系;而外戚之于后,又有连带关系,合并叙来,面面俱到。”[6]54此篇以《外戚世家》为题目也未尝不可。在此我们暂不讨论二者谁是谁非,就本篇题目而言,它是以记写“外戚”这类人的总括性词语为题目,也符合类传题目标准要求。总体上看,《外戚世家》在《史记》中应属类传。复次我们看《五宗世家》。《五宗世家》记写的是汉景帝五个妃子所生十三个皇子荣、德、阏于、余、非、端、彭祖、胜、发、越、寄、乘、舜的生平行事,所写内容看似“以类相从”,但《五宗世家》所写只是历史上个别皇帝个别皇子的生平行事,不是记写当时历史上所有皇子这类人的生平行事,它没有集中反映有史以来皇子的社会问题和司马迁对这类人的认识看法,而且题目中的“五宗”是在“宗”名词前加上了“五”这一数词修饰成分作定语,是限定性词语,不是记写人或事类性的总括词语,所以用《史记》类传的标准来衡量,《五宗世家》所写内容和题目都不符合《史记》类传标准,所以它不能算是类传,其只是如《五帝本纪》《三王世家》一样的合传。再有我们看《仲尼弟子列传》。《仲尼弟子列传》记写的是孔子受业身通弟子七十七人的生平行事,所写内容也看似“以类相从”,但《仲尼弟子列传》所写也只是历史上孔子一人门下弟子的生平行事,不是记写历史上所有弟子这类人的生平行事,也没有集中反映有史以来弟子的社会问题和司马迁对这类人的认识看法,其题目中的“仲尼弟子”是在“弟子”名词前加上了“仲尼”这一名词修饰成分作定语,其也是限定性词语,不是记写人或事类性的总括词语,所以用《史记》类传的标准来衡量,《仲尼弟子列传》也不能算是类传,只是如《西南夷列传》一样的合传。再有我们看《医方》。《史记》中没有《医方》传纪之名,在《史记》所写内容涉及到医方的传纪只有《扁鹊仓公列传》,司马迁在《史记·太史公自序》中说:“扁鹊言医,为方者宗,守数精明,后世循序,弗能易也,而仓公可谓近之矣。作《扁鹊仓公列传》。”[7]3316据此可以推断程一枝所说的《医方》应是《扁鹊仓公列传》。程一枝之所以把《扁鹊仓公列传》说成是《医方》,并且认为其是类传,可能是受了唐代人司马贞和张守节注解的影响。对《扁鹊仓公列传》,司马贞在《史记索引》中说:“王劭云:‘此医方,疑与《日者》、《龟策》相接,不合列于此,后人误也。'”[7]2785张守节在《史记正义》中说:“此传是医方,合与《龟策》、《日者》相次。”[7]2785其实司马贞、张守节和程一枝所言都是对《扁鹊仓公列传》的误读误判。《扁鹊仓公列传》记写的是扁鹊和仓公二人的生平和行医之事,其中所涉医方,是太仓公淳于意给人看病时所开药方,是其行医过程中的一部分内容,这和纯粹罗列医方是完全不同的。《扁鹊仓公列传》所写内容看似“以类相从”,但其所写只是扁鹊、仓公二人的生平行事,不是记写历史上所有医者的生平行事,它没有集中反映有史以来医者问题和司马迁对这类人的认识看法,而且此传题目是以两个人的称谓为题目,是明显的如《孙子吴起列传》《屈原贾生列传》一样的合传,其根本不是《史记》中的类传。最后我们看《日者列传》和《龟策列传》。《日者列传》和《龟策列传》是三国时张晏认为《汉书》所说《史记》中“有录无书”的十篇散佚之列中的作品。《日者列传》就今天人们见到《史记》中本传的内容而言,它记写的不是日者一类人的占卜之事,而是司马季主一人在长安市中占卜、为贾谊宋忠二人解惑之事,这与司马迁在《太史公自序》中所说“齐、楚、秦、赵为日者,各有俗所用,欲循观其大旨,作《日者列传》”[7]3318的本传撰写意图不符,司马迁《太史公自序》中所说的本传记写内容,应该是齐、楚、秦、赵等地“日者”一类人的卜筮之事,所以绝大多《史记》研究者都认为它不是司马迁所写的原文,而是不折不扣的后人伪作。《龟策列传》就今天人们见到《史记》中本传的内容而言,只有开头部分的序文,它叙说了有史以来卜筮活动的发展历史,以及这些卜筮活动在不同地区、不同民族中所采取的不同手段与方式,分析了卜筮活动所产生的背景与其社会原因,这与司马迁在《太史公自序》中所说“三王不同龟,四夷各异卜,然各以决吉凶。略窥其要,作《龟策列传》”[7]3318的本传撰写意图相符,所以绝大多《史记》研究者都认为它是司马迁所写的原作,其后的正文应该是写历史上以龟策卜筮吉凶的一类人或一类事。对《日者列传》《龟策列传》所写内容的真伪问题,笔者赞同绝大多数《史记》研究者的观点。至于这两篇列传的题目,完全是以某类人和某类事的总括性词语“日者”“龟策”为题,符合《史记》中类传题目标准。根据《日者列传》《龟策列传》所写内容和其题目所用词语,它们符合《史记》类传标准,其在《史记》中应属类传。

通过以上讨论分析,笔者认为,在《史记》中属于类传的应该有《外戚世家》《刺客列传》《循吏列传》《儒林列传》《酷吏列传》《游侠列传》《佞幸列传》《滑稽列传》《日者列传》《龟策列传》《货殖列传》等11篇。

唐代刘知几在《史通》卷二《列传》中说:“传之为体,大体相同,而述者多方,有时而异。如二人行事,首尾相随,则有一传兼书,包括令尽。若陈馀、张耳合体成篇,陈胜、吴广相参并录是也。亦有事迹虽寡,名行可崇,寄在他篇,为其标冠。若商山四皓,事列王阳之首;庐江毛义,名在刘平之上是也。”[5]27刘知几这里所讲的是《史记》及其他一些史著在列传写法方面总体上相同与个体上不同的特点。实际上,就司马迁《史记》列传而言,其撰写方法比刘知几所讲还要丰富得多。司马迁写列传有单传、合传、类传等形式,每种形式又都有各自的方式方法,即它们各自的撰写特点。对《史记》中单传、合传的撰写特点,因不是本文所要讨论的问题,在此不再多言,现只谈《史记》中类传的撰写特点。在《史记》中,类传作为一种单独撰写方式,其特点是非常鲜明突出的,主要表现在如下两个方面。

其一,先议后叙。《史记》类传与《史记》中一般传纪的写法有较大的不同。《史记》中一般传纪大体是先写所写人物的名字、籍贯、家世、轶闻等,然后再展开对这一人物生平行事的记写,而司马迁在《史记》中对类传的撰写,往往是开篇先写一段议论性的文字,提出自己对某类人或某类事的认识看法,然后再记写某一类的人或事。举例来说,《外戚世家》的开篇司马迁就议论说:“自古受命帝王及继体守文之君,非独内德茂也,盖亦有外戚之助焉。夏之兴也以涂山,而桀之放也以末喜。殷之兴也以有娀,纣之杀也嬖妲己。周之兴也以姜原及大任,而幽王之禽也淫於褒姒。故易基乾坤,诗始关雎,书美釐降,春秋讥不亲迎。夫妇之际,人道之大伦也。礼之用,唯婚姻为兢兢。夫乐调而四时和,阴阳之变,万物之统也。可不慎与?人能弘道,无如命何。甚哉,妃匹之爱,君不能得之於臣,父不能得之於子,况卑下乎!既驩合矣,或不能成子姓;能成子姓矣,或不能要其终:岂非命也哉?孔子罕称命,盖难言之也。非通幽明之变,恶能识乎性命哉?”[7]1967开篇先议论并在议论中提出后妃对帝王事业成败起着很大的作用、夫妇婚姻的极为重要和后妃命运对其个人一生有着重要影响的认识观点。然后正文中再写吕后、薄太后、窦太后、王太后、卫皇后、王夫人、李夫人等人的生平行事。在《酷吏列传》的开篇司马迁议论说:“孔子曰:‘导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导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老氏称:‘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法令滋章,盗贼多有。'太史公曰:信哉是言也!法令者治之具,而非制治清浊之源也。昔天下之网尝密矣,然奸伪萌起,其极也,上下相遁,至於不振。当是之时,吏治若救火扬沸,非武健严酷,恶能胜其任而愉快乎!言道德者,溺其职矣。故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下士闻道大笑之'。非虚言也。汉兴,破觚而为圜,斫雕而为朴,网漏於吞舟之鱼,而吏治烝烝,不至於奸,黎民艾安。由是观之,在彼不在此。”[7]3131开篇先用孔子老子之言、秦用严刑峻法而亡国和汉初清静无为而国富民安的史实为论据,对治国在德不在刑进行议论,提出自己治国“任德”不“任刑”的观点。然后正文中再写侯封、晁错、郅都、宁成、周阳由、赵禹、张汤、义纵、王温舒、尹齐、杨仆、减宣、杜周等13个酷吏的生平行事。除以上所举两例外,在《史记》其余的9篇类传中,《刺客列传》开篇无议论,《日者列传》内容存疑,其余7篇传纪开头也都采用的是先议后叙的写法。《循吏列传》先议说“奉职循理”的良吏对治理一国或一方的重要,然后写孙叔敖、子产、公仪休、石奢、李离5个循吏的生平行事。《儒林列传》先议说自孔子创立儒学直到西汉武帝时期儒学的曲折发展情况,然后写申公、辕固生、韩生、伏生、周霸、孔安国、贾嘉、高堂生、徐生、徐延、徐襄、公户满意、桓生、单次、萧奋、商瞿、田何、子仲、杨何、即墨成、孟但、周霸、衡胡、主父偃、董仲舒、公孙弘、胡毋生、江生、褚大、殷忠、吕步舒等31位儒生的生平行事。《游侠列传》先议说游侠的长处、社会功效,然后写朱家、田仲、王孟、瞷氏、周庸、白氏、韩无辟、薛兄、韩孺、郭解、樊仲子、赵王孙、高公子、郭公仲、卤公孺、倪长卿、田君孺、姚氏、诸杜、仇景、赵他、羽公子、赵调等23位游侠的生平行事。《佞幸列传》先议说一些仕宦者走顺的原因,然后写籍孺、闳孺、邓通、周仁、韩嫣、李延年等6位佞幸之人的生平行事。《滑稽列传》先议说辨捷之人的诙谐言语,有时说到点子上,于国于民都有好处,然后写淳于髡、优孟、孙叔敖、优旃等4位滑稽之人的生平行事。《龟策列传》先议说卜筮活动的发展史、卜筮活动的不同手段方式、卜筮活动产生的原因,今天本传的正文虽不可见,但应该是写龟策卜筮吉凶的一类人或一类事,其先议后叙的写法可以判定。《货殖列传》(对此传的体例、序言问题笔者将有专门的论文进行讨论)先议说商业和商人的作用,阐发地形和物产及各自不同的风俗人情在商品经营中的作用,阐发人们追求财富的本性和财富对人社会地位的影响,然后写卓氏、程郑、孔氏、曹邴氏、刀间、师史、任氏、桥姚己、无盐氏、田啬、田兰、栗氏、杜氏、秦扬、田叔、桓发、雍乐、雍伯、张氏、郅氏、浊氏、张里等22位商人的生平行事。《史记》类传运用先议后叙的写法进行撰写,能够在一篇传纪之中集中反映某些社会问题或集中表达某一思想观点,这对司马迁“成一家之言”撰写《史记》目的的实现和传播自己的思想观点,能够起到极大的帮助作用。

其二,详略结合。详略结合是一般写人叙事作品常用的一种写法,但可以说没有一部写人叙事作品在对详略结合写法的运用上,像司马迁在《史记》中写类传那样运用得鲜明突出,所以在此笔者仍然把详略结合作为司马迁撰写类传的一个特点专门来谈。《史记》类传是写历史上某类人或某类事的传纪,但历史上某类人或某类事可能众多,要在一篇传纪中都把他们详细记写下来是不可能的,而且《史记》中的类传主要是司马迁为集中反映某些社会问题或集中表达某一思想观点而作,只要把历史上某类人或某类事的代表重点记写下来,能够反映某些社会问题或表达某一思想观点,司马迁就达到了写类传的目的。因此,司马迁在撰写类传时,运用了详略结合的写法。对此我们仍然举例来谈,《外戚世家》详写薄太后、窦太后、王太后及其亲属,略写吕后、王夫人、李夫人及其亲属。《刺客列传》详写专诸、豫让、聂政、荆轲,略写曹沫。《循吏列传》详写孙叔敖,而对子产、公仪休、石奢、李离的叙写相对较略。有时司马迁在类传中为了撰写的需要,对有些人物竟简略到一带而过的程度,《酷吏列传》详写郅都、宁成、周阳由、赵禹、张汤、义纵、王温舒、尹齐、杨仆、减宣、杜周,而对侯封、晁错的叙写则是:“高后时,酷吏独有侯封,刻轹宗室,侵辱功臣。吕氏已败,遂夷侯封之家。孝景时,晁错以刻深颇用术辅其资,而七国之乱,发怒於错,错卒以被戮。”[7]3132简略到一带而过。《游侠列传》详写朱家、郭解,略写剧孟,而对王孟的叙写则是:“而符离人王孟亦以侠称江淮之间。”[7]3184对田仲的叙写则是:“楚田仲以侠闻,喜剑,父事朱家,自以为行弗及。”对瞷氏、周庸、白氏、韩无辟、薛兄韩孺的叙写则是:“是时济南瞷氏、陈周庸亦以豪闻,景帝闻之,使使尽诛此属。其后代诸白、梁韩无辟、阳翟薛兄、陕韩孺纷纷复出焉。”[7]3184-3185对樊仲子、赵王孙、高公子、郭公仲、卤公孺、倪长卿、田君孺、姚氏、诸杜、仇景、赵他、羽公子、赵调的叙写则是:“自是之后,为侠者极众,敖而无足数者。然关中长安樊仲子,槐里赵王孙,长陵高公子,西河郭公仲,太原卤公孺,临淮儿长卿,东阳田君孺,虽为侠而逡逡有退让君子之风。至若北道姚氏,西道诸杜,南道仇景,东道赵他、羽公子,南阳赵调之徒,此盗跖居民间者耳,曷足道哉!此乃乡者朱家之羞也。”[7]3188-3189对这些游侠人物的叙写运用的都是带叙写法。《货殖列传》对人物的记写都比较简略,相对而言,对卓氏、程郑、孔氏、曹邴氏、刀间、师史、任氏、桥姚己、无盐氏等记写较详,而对田啬、田兰、韦家栗氏、杜氏的叙写则是:“关中富商大贾,大抵尽诸田,田啬、田兰。韦家栗氏,安陵、杜杜氏,亦巨万。”[7]3281简略到只一提而过。《史记》类传运用详略结合的写法进行撰写,能够在有限的篇幅之内,扩大对人、事的记写范围,使要反映的社会生活变得更加宽广,可以进一步开拓读者的视野,便于读者深入了解和把握纷繁复杂的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

以上笔者针对何为《史记》类传和其撰写特点两个问题进行了一些分析探讨。司马迁在《史记》中,采用类传的方式并运用与之相适合的方法写人记事,这表明司马迁有着将纷纭复杂的历史人物和事件进行综合审视、思考的史学观点和明确的写作意识。对于《史记》中的类传及其撰写方法,除本文所言之外,还有一些问题值得我们深入研究探讨,限于篇幅,在此不再赘述。

[1][清]梁玉绳.史记志疑[M].北京:中华书局,1981.

[2]杨燕起,陈可青,籁长扬.历代名家评史记[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86.

[3]周旻.略论《史记》的人物类传[J].沈阳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2):57-60.

[4]李峰.《史》《汉》类传比义[J].渭南师范学院学报, 2009,(1):14-17.

[5]郭孔延.续修四库全书·史通评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

[6]吴见思,李景星.史记论文史记评议[M].长春: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1985.

[7][汉]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59.

【责任编辑 王炳社】

The Category Biography and Its Writing Features in Historical Records

XIAO Zhen-yu
(School of Liberal Arts,Huaihai Institute of Technology,Lianyungang,222005,China)

In some biographies of Historical Records,Sima Qian used the category biography t.But until now people cannot identify which biographies belong to the category biography.Through analysis and exploration,this paper reaches a conclusion that there are all together eleven biographies in Historical Records that fall into the category biography.They are:The Queen's Family, The Biography of the Assassins,The Biography of the Honest Government Officials,The Biography of the Scholars,The Biography of the Cruel Government Officials,The Biography of Paladins,The Biography of Sycophants,The Biography of the Jesters,The Biography of the Fortune Tellers,The Biography of Guice,The Biography of the Money-Makers.The character category biographies of Records of the Historian have two distinctive features:comments before narration and the combination of details and omissions.

Historical Records;category biography;features

K207

A

1009-5128(2014)06-0005-05

2014-02-13

肖振宇(1957—),男,河北三河人,淮海工学院文学院教授,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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