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书话与现代中国文学》

2014-03-13 00:49:13杨洪承
玉林师范学院学报 2014年3期
关键词:文学史史料博士

□杨洪承

(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7)

序《书话与现代中国文学》

□杨洪承

(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7)

放在我面前的赵普光博士的这部论著《书话与现代中国文学》,是在现代中国文学研究已经相当成熟的今天,独立发现的一个全新课题,又是首次对历史传统悠久、内容丰富而驳杂的书话写作现象,予以自成体系的学理性文学史研究之重要成果。作者对书话问题的研究关注转眼已达近十年之久,本书纵观历史与当下独特书话写作之现象,以开阔的文学史研究视域,探源书话文类之特征,辨析其变迁之原由,考察其背后深层的文学文化之内涵,并且始终坚持立足于大量原书原刊的深入细致阅读,查询旧籍新刊、搜索国内外网络资源,钩沉书话中人与事的史料为其立论的基点,才有了这样一部在现代文学研究领域开拓创新、突破显著的学术专著。是著对当代文学中书话写作也有着重要的意义,很值得向喜欢书话的读者朋友和学界同仁积极推荐。

“书话”,泛言之,即话书,一切有关围绕书而述说的文字,都可能与书话沾边。有书即有书话。显然,这是大可言及社会文化的方方面面、林林总总,小可具体指向出版、文学特色明显的专业类别。在现当代文学研究中,这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文化对象。赵普光博士是在自觉与不自觉间走进或曰闯进了这一如同书海之浩瀚的研究领域。前因是这位求知少年从中学学习直至攻读博士的一路前行中,以书为伴,而水到渠成的结果是他读书而养性、品味人生、进而追求文学与生命的相通。书话是非常特殊和复杂的文类,所以,作者真正进入书话研究领域,并非是如此顺畅和那样心境平和,在研究的初始阶段,更多受到书话的文学与文化之间、创作与学术之间的多重属性的困扰。书话,一方面在丰富创作实绩的历史长度和边界宽度上构成了文学史中不容忽视的特殊存在;一方面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学院,是大众还是精英,都存在一个广泛的读书爱书的群体;一方面在现代商业化的纸质出版和网络传媒的推波助澜中形成了生生不息的巨大的传播市场;一方面对书话的文体认知历来众说纷纭,几无定论。由此可见,这是一个具有巨大挑战性的学术领域,这种挑战反而更激起了赵普光博士的研究的欲望和热情,于是最终收获了这本厚重的著作。

赵普光博士将本书定名为“书话与现代中国文学”包含着双向的努力:一方面,以边缘的书话文体为途径去探究现代中国文学的诸种问题;一方面,将书话放置在现代中国文学的视野中进行考察。立足现代中国文学语境中研究“书话”,这既意味深长又有不尽苦衷和无奈。庞大和复杂的话题有了明确的限定,吸引了我们细细品味作者多年饱含辛苦的学术追求和探索。

在本书中,“书话”作为被文学史怠慢的创作现象和学术史料,被系统的得到了历史的还原,极大丰富了现代中国文学的形态,为重新考察现当代中国文学的内涵与外延带来了新的参照视野。本书作者首先发现20世纪以来百年中国文学中有大批的作家及学者致力于书话的写作,不仅仅是一种丰富的文学史的创作现象,而且是一种具有文化意义的重要学术史料,还是一种与传统学术研究方式呼应的重要的述学体例。过去相当长的时间里,这几个方面的重要价值,在主流文学史和学术研究的领域是被遮蔽的。该著作第一次系统地阅读和清理了这一文学史的宝贵资源,给我们爬梳出如此蔚为壮观的书话作家群体和特色各异的书话集、书趣文丛,归理出一条现代书话文学与学术交相呼应的流变轨迹。比如,在论及书话的现代文学史料学意义时,作者明确指出其“包含两个层面的意思:第一,书话本身是一种文学史料,书话的发掘与整理工作本身就是史料的新发掘。对没有得到被研究者足够重视的书话进行检视,是文学史料的发现;对淹没在历史尘封下的书话的重拾,也是文学史料的发掘。第二,书话的写作也是文学史料研究发掘的一种方式,其对新文学史料研究及史料学建构的方法论启示颇有意义。”不断发掘新的有价值的文学资源,“书话”应该是一个极具典型的现当代文学个案。这对文学史料的细致甄别和史料学的建构,对文学文类划分的深入探究,乃至对文学史整体研究的突破,都将会有着十分有益的学术启迪。

“书话”自身文学、学术、文化的多重性的特质,使得她长期游弋于文学主流形态的边缘。虽然不被文学史家青睐,但是面对这样一种从数量和质量都属上乘的书话创作,面对这样一支书话作家群体的客观存在,这就不能不引发我们重新拷问现有的文学史,尤其文学史主体的作家作品的真实性和历史性何在?该论著另一个值得我们称道的地方是,作者并没有陷入“书话”文类的抽象理论的把玩,而是回到历史现场的文学史叙述,以书话为例还原文学史的真实与丰富。作者沉潜于现当代中国文学史的书话创作海洋中遨游,在与现当代的周作人、郑振铎、阿英、唐弢、曹聚仁、黄裳诸位书话大师的心灵对话中,找寻其文学史的真正意义和价值。对现当代中国文学大量丰富而复杂的书话创作,论著不在简单地历时性创作现象的梳理,或者机械地横向几个代表性作家作品案的罗列。赵普光博士立足整体现代中国文学史的视域,以文学史书写中的理论问题与书话写作的联系,深入发现文学史中一种独特的文学现象背后深层的蕴意,及“书话在现代中国文学经典化过程中的独特建构”,乃至重新绘制出文学史别样的立体的独特文学景观①。书话与文学批评、文学文献学、文学经典化、文学变革模式、域外文化典籍的引介、作家文化身份心态等诸多诸层的文学史问题的思考,不仅仅完整丰富地呈现书话的文学史意义,更呈现出了书话写作的文化史意义,同时还挖掘出一个个各具特色的现代书话作家,从而更具备了作家(学者、文人)精神史的意义。如五四时期,周作人“人的文学”观的构成,对西方人道主义的改造、变异,传统文人精神气质的渗透和表现,是如何通过书话媒介传达的。其论述给人耳目一新的是,在文体自觉与文人精神重建中给予的周作人思想新解。论著中还有对唐弢的“晦庵”书话、黄裳的熔铸古今书话新体等细致解读,提供了过往文学史没有的新内容新信息,揭示了在更为个体化、私语性层面理解作家复杂思想文化精神的真实性丰富性的可能。

“书话与现代中国文学”这一话题,是作者贯穿始终的论述中心,旨在通过作为一个特殊的对象和视角的“书话”,发现对于我们文学本体的重新思考和文学史研究方法论的启迪。“书话”文体,具备文学文化、学术的杂糅、文学史边缘性的特征。最初,作者一直受到研究目标不确定性的困惑和纠结。然而,当他真正深入于书话本体世界,恰恰发现其别有洞天的独特文体和其文学史现象,打开了一个文学史的崭新窗口,获得了一个新的文学史研究的视阈。论著正是在书话文体特征的巨大张力里,找到了文学与文化、文学与学术、创作与研究、作家与作品、文人与学者诸种文学史现象之间复杂的内在纠葛与互动。如果说书话的理论批评、文献学、文学经典化的学术价值挖掘,是对文学与文学史本体世界予以了更为精细而独到的内部因素的再清理的话,那么将书话作为文化“描述”的中介的意义,对其文学史的变革模式、域外文化选择与误读、以及隐含着现代文人学者丰富而矛盾的文化心理等问题的辨析,则是极大地拓宽了文学史研究的路径与视野。基于“书话”与现代中国文学的特殊关联,由此纵横开阖的深入机体内部的积极探究,作者最终期待达到的学术目标十分明确,即“不仅仅使我们得以进一步反思五四以来主流的现当代文学研究中文体认知的狭窄,重新对现代中国文学的内涵、外延、边界等进行思考认定,更重要的是警示我们研究现代中国文学应该实事求是的着眼于中国文学的本土化建设和本土化研究,要充分认识到中国现当代文学中多样多元复杂的创作事实及其背后的文化意蕴和文学史意义。”这一研究目标,在本书中最终得以成功实现。

赵普光博士对这样一个很宏大的学术目标的自觉地追求,自始至终立足于“书话”这一具体而务实的研究对象,所以在宏观与微观的高度结合中,本书的研究扎实而深入,切实地对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起到了推进作用。而在这研究过程中,他既经历过探索新领域的艰辛和迷茫,也享受着新成果的开拓推出不断得到学界首肯赞誉的喜悦。最初,确定“书话与现代中国文学”课题,赵普光博士是以硕士论文起步的,从选题、到开题、再到定题写作,中间可以说不仅仅本人伴随着对书话文类归属“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结和烦恼,而且时时还要受到来自师辈或学界同仁尚在争论中的一些反问和诘难。作者刻苦钻研和学术探索的勇气,在硕士论文写作中,一篇类似课程作业的《论现代书话的概念与文体特征》长篇论文,其针对学界长期困扰书话文类特征的模糊,大胆地做出了自己独到的开创性的论析。虽然文章投寄于并不有名的期刊上发表,但是很快就被2006年6期《新华文摘》全文转载。这给予了当时还是硕士研究生的作者以极大的学术鼓舞,更坚定了他要将该选题不懈探究下去的信心。随后,赵普光攻读博士学位毅然决然地继续选择了这一论题,期待在中国现代文学研究领域对书话写作现象做出更大的研究突破。赵普光博士对该课题的痴迷和执著,所研读的专业书籍之多之广远远地超出了一般博士研究生的读书范围。用他自己话说在书话研究过程中“越陷越深”。写作博士论文过程中,作者在沉潜于书话研究的学理性建构的同时,相关的研究论文成果先期以自由投稿的形式邮寄出去,屡屡见诸报刊,其中就有一篇在《文学评论》上发表。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赵普光这篇博士论文完稿后,经历了校内外学界同行专家、答辩委员会专家、优秀论文评审专家等多方面的严格的双盲审读评议,均获得了高分和一致的好评。这篇博士论文又先后获得南京师范大学优秀博士论文、江苏省优秀博士论文、全国优秀博士论文提名奖。后来与此博士论文研究相关的选题申报国家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青年项目和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均得到了各级评审专家的青睐,选题获得立项资助。

现在的这部论著《书话与现代中国文学》正是作者在博士论文的基本上不断修改完善的成果。论著的学术价值及其影响,由先期博士论文完成已经得到了突出显现。当然,这并不是讲,赵普光博士对该选题的研究就达到了尽善尽美的地步。且不说论著付梓出版后将要受到更广大读者的严格评判,就是课题的本身目前研究涉猎的视阈和范围言,也还是有拓展提升的空间。比如,围绕读书的书人、书事而写作的“书话”,她散发的传统文人气质、对其知识性的传导、学术的辨章考源等显在的特征,在现代作家身上究竟获得何种真正意义上的现代性转换?还不仅仅是一种创作文体显在的变异和作家精神文化心理的内在因素构成之现代性的发现。现代书话包蕴着非常复杂而丰富的传统历史和现代社会、文学与文化一系列杂糅互动的正负能量,应该有着不同于一般现代中国诗歌、小说、戏剧,乃至大小散文概念在文学史演变中的特殊价值取向。从这个意义上说,赵普光博士的论著,最自觉最系统地导引我们关注现代书话的命题,开拓性地厘清出一系列书话与现代中国文学的内在线索,还只是研究的开始,课题的驳杂和丰富还有许多学术难关亟待攻克。

当然,我并不担心作者会知难而退,或满足于眼前。作为青年学者赵普光博士的导师,我与作者十余年亦师亦友的学术交往中,既十分了解作者坚实的专业基础和丰厚的学术积累,与已经具备的良好科研素质与能力,又与作者一样对这一充满学术诱惑的课题有着更高的期待。所以,我欣然地在作者论著出版之前写上几句话,权以当作与作者闲聊、向读者介绍我们曾经经历的“酸甜苦辣”的感受,更希望借此方式勉励和鼓舞作者能够克服困难勇往直前,以书话研究为起点,在今后的学术之路上走的更远、更稳健,不断向着新的学术高峰攀登、再攀登!

是为序。 ■

【责任编辑 吴庆丰】

K061

A

1004-4671(2014)03-0154-03

2014-02-12

杨洪承(1954~),男,江苏镇江人,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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