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 迪
(淮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 安徽 淮北 235000)
泰戈尔是亚洲第一位“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是世界文学史上“泰斗式”的人物,其作品《飞鸟集》拥有相当高的地位和价值。苏轼是我国宋代文学最高成就的代表,共创作出《菩萨蛮》词二十一首,其内容包含咏七夕、咏歌妓、感怀抒情等多个方面。泰戈尔的《飞鸟集》与苏轼的《菩萨蛮》创作于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国度,但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充满了自由丰富的想象力,表达了对生活和生命的热爱,也宣扬了天人合一、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思想。
泰戈尔的《飞鸟集》创作于1913年,共包含了三百多首无标题的清新秀丽的小诗,涉及内容较广,简练短小的语句凝结着深刻的哲理和人生的智慧,蕴含着对自然、人生、宇宙深深的思索,是世界文学史上最伟大的英文格言诗集之一,受到了众多读者的追捧。我国著名学者郑振铎在翻译完这部诗集后赞叹道:“它包含着深邃的大道理,像山坡草地上的一丛丛的野花,在早晨的太阳光下,纷纷地伸出头来。随你喜爱什么吧,那颜色和香味是多种多样的。”《飞鸟集》主要表达了三个主题:第一,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泰戈尔出生于印度,受到了印度本土文化宗教思想的影响,在诗歌创作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宗教的思想。泰戈尔所描绘的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具体化是指“梵”与人的统一,“梵”是宇宙的主宰,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同时也代表着自然,人与“梵”的结合即代表着人与自然的完美统一。第二,男女之间纯洁的爱情。爱情是诗歌世界里永恒的主题,泰戈尔的《飞鸟集》也不例外。在《飞鸟集》中,诗人以饱满的热情、甜蜜的诗句赞叹纯粹、干净、美好的爱情,并且这种爱已经超越了狭义上的爱,这种爱也是献给神的礼物。第三,生活的勇气和希望。一位印度人说过:“他是我们圣人中的第一人:不拒绝生命,而能说出生命之本身的,这就是我们所以爱他的原因了。”[1]泰戈尔热爱生命、热爱生活,《飞鸟集》给人一种奋发向上的动力,“希望”也是其表达的主题之一。
《菩萨蛮》起源于唐教坊曲,根据“乐舞”而得名,最开始所言的“菩萨蛮”实际上是指配有音乐的舞蹈,经过发展后用于词牌,双调属小令,由五七言组成。苏轼是北宋时期《菩萨蛮》创作数量最多的词人,其中以《菩萨蛮·春闺怨》、《菩萨蛮·夏闺怨》、《菩萨蛮·秋闺怨》、《菩萨蛮·冬闺怨》最具代表性。《菩萨蛮》和《飞鸟集》所表达的主题在一定程度上是相似的,表达手法和表达载体有所不同。《菩萨蛮》所表达的主题也是相当广泛的,包含了自然、人生、爱情等深刻的哲学情思。苏轼的闺情词风格独特,别具一格,善于营造良好的意境,表达纯美的感情,如:“柳庭风静人眠昼,昼眠人静风庭柳。香汗薄衫凉,凉衫薄汗香。 手红冰碗藕,藕碗冰红手。郎笑藕丝长,长丝藕笑郎”。苏轼的《菩萨蛮》中有很多是对过去的缅怀和思索,蕴含着对人生、对生活的态度,如:“玉笙不受朱唇暖,离声凄咽胸填满,遗恨几千秋,恩留人不留”[2]。
在《飞鸟集》中,以时间为意象的呈现最为常见,诗人以黄昏、秋天、夜晚等具体的时间为载体,以浓烈的情感为艺术加工手段,在寥寥数语之间渲染出了秋的凄凉、夕阳的没落和夜晚的忧愁。诗歌的开始便是“夏天的漂鸟,飞来我窗前歌唱,突然又飞去了。秋天的黄叶啊,却没有歌唱,只叹息一声,飘落在那里。”这首简单的诗歌以漂鸟和落叶为具体事物,时间上由夏天过渡到秋天,在不经意间为读者营造了一种孤寂悲伤的氛围:“这寡独的黄昏,幕着雾与雨,我在我的心的孤寂里,感受到他的叹息。”诗人将内心孤寂的情感与寡独的黄昏进行联系,以环境衬托情感,整首诗都笼罩着淡淡的忧愁。[3]
“花”与“庭柳”都是美好事物的代表,但是再美好的事物也有流逝的一天,落花含有悲伤的氛围和对时间的感叹,庭柳作为陪衬物,是抒发情绪的最好景物。“落花闲院春衫薄,薄衫春院闲花落。迟日恨依依,依依恨日迟。”此句包含了对时间的无尽感叹,利用落花的含义来表达内心的情感。“人怜花似旧,花比人应瘦。莫凭小栏干,夜深花正寒。”通过人与花的对比抒发情感,“花比人应瘦”的比喻更加具体形象。诗句“柳庭风静人眠昼,昼眠人静风庭柳。香汗薄衫凉,凉衫薄汗香”,则是以“庭柳”为意象,衬托出静中有动、动中有静的不同状态。
《飞鸟集》中包含着对自然环境和自然事物的深深的思考,因此花草、太阳、山河等也成为了泰戈尔诗歌中的一种意象体现。比如:“小花问道:我要怎样的对你唱,怎样的崇拜你呢?太阳呀?太阳答道:只要用你的纯洁的朴素的沉默。”诗人使用的是一种极其平淡、冷静的语调,但是却蕴含着人生的智慧,通过太阳和小草之间的对话,揭示了重要的人生哲理,因此这里的花草和太阳只是作为一种意象存在着。通过意象表达,能够向读者传递生活的信念和精神,“小草啊,你的脚步虽小,但你却拥有了你踏过的土地。娇嫩的花儿张开她的花蕾喊道:亲爱的世界啊,请勿凋谢我。”小小的环境意象构筑的是关于人生的哲学道理,泰戈尔将意象描写与人生哲学密切地联系在了一起。[4]
对月亮和河水的描写淋漓尽致地体现在《菩萨蛮》中。“画檐初挂弯弯月,孤光未满先忧缺。遥认玉帘钩,天孙梳洗楼。 佳人言语好,不顾求新巧。此恨固应知,愿人无别离。”月亮在诗歌中便成了意象存在形式,月的阴晴圆缺不受人的控制,世间也充满了无奈。“娟娟缺月西南落,相思拨断琵琶索。枕泪梦魂中,觉来眉晕重。”诗人通过月亮意象,表达了无可奈何的情感和美好的祝愿。雨、河水、湖水都属于自然中事物,营造出一种悲凉的氛围:“秋风湖上萧萧雨,使君欲去还留住。今日漫留君,明朝愁杀人。佳人千点泪,洒向长河水。不用敛双蛾,路人啼更多。”[5]
“爱情”是《飞鸟集》歌颂的一个内容,泰戈尔认为爱情应该是以付出为前提,以忠贞为基础的,诗人将爱情摆在了一个非常崇高的地位,用热情洋溢的语言赞叹爱情:“贞操是一种财富,那是完美的爱情之产物。雾像爱情一般,在山的心上游戏,呈现出种种美妙的幻影。”这是矢志不渝的爱情情怀的体现,这种“爱”是发自内心的,是美妙的幻影,同时也是一种奉献、付出和坚守的精神。“在爱人的面前,世界卸下了它的庄严面具,它变得渺小,宛如一首歌,一个轻轻的接吻。”[6]爱情具有超乎寻常的力量,一切虚伪在爱情面前都不复存在,泰戈尔的语言大胆开放,直接描写了对爱情的看法和感受,与苏轼的《菩萨蛮》相比情感更加丰富。
“闺怨情怀”是苏轼《菩萨蛮》的一大特点,其词情感细腻而独到,能够抓住生活中微小的细节,洋溢着暖暖的温情。“柳庭风静人眠昼,昼眠人静风庭柳。香汗薄衫凉,凉衫薄汗香。手红冰碗藕,藕碗冰红手。郎笑藕丝长,长丝藕笑郎。”院子里的柳条随风摆动,微风中汗味与香味交融,凉衫子透出汗香气,姑娘用红润的手端起放着冰块与藕的碗,情郎笑说藕太长,闺人笑着情郎。苏轼的闺怨情怀是一种极其浪漫、天真、温暖的情怀,字词之间透露着纯真。“雪花飞暖融香颊,颊香隔暖飞花雪。欺雪任单衣,衣单任雪欺。 别时梅子结,结子梅时别。归不恨开迟,迟开恨不归”中,“暖”与“融”两字,是雪花与脸颊相碰的过程,“任”则是写闺人与情郎两情相悦的感受,意蕴深深而含情不露,温婉含蓄准确地表达了情感。苏轼善于运用景色营造浪漫的氛围。[7]
自然与人类同是宇宙的一部分,在本质上没有区别,人与自然是相互依赖、相互生存的关系,泰戈尔通过自然中的事物来表达这种共依存的关系,“鸟儿希望它是一朵云。云儿希望它是一只鸟”,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融合。“我们相见相亲,有如海鸥与波浪的会合。我们分离,有如海鸥的飞去,波浪的卷开”以及“青草寻求陆上的拥挤,树木寻求天空的幽静。人们常堵塞他自己的路”,这些诗句都反映了诗人的一种向往,与自然和谐相处。实质上,诗人以崇拜的姿态看待自然,并试图在自然中寻找与人生的无尽联系,这种思想与情怀对当今处理人与环境的关系仍然具有重要的启迪作用。[8]
“感伤怀旧”已经成为了古代文人骚客诗歌中的一部分,苏轼的《菩萨蛮》也具有感伤怀旧的情怀,自然不再是单纯的自然,而是融入了丰富的情感。在苏轼二十多首《菩萨蛮》中,感伤怀旧的情怀随处可见,如:“玉笙不受朱唇暖,离声凄咽胸填满。遗恨几千秋,恩留人不留。 他年京国酒,泫泪攀枯柳。莫唱短因缘,长安远似天。”[9]苏轼面对当下的环境,想起从前的生活感慨万千,“离声”、“凄咽”、“泫泪”、“枯柳”、“莫唱”等一系列词语的运用,使人不由自主地心生酸楚,浓郁的感伤氛围呼之欲出。
泰戈尔诗歌受印度宗教文化的影响,无论是在意象的选择还是情怀的表现上都受到了宗教思想的影响,宗教情怀是根植在泰戈尔生命里的养料,为他的创作提供了大量的内容和动力,在《飞鸟集》中,诗人一如既往地赞叹上帝的伟大和神圣,并寄托了莫大的希望,诗人以一颗虔诚的心面向上帝。例如“我的主啊,我的愿望多么愚,使他们的噪音掩盖了你的歌声。我要静静的谛听你的圣音。”“梵”我合一指的就是与上帝的结合,诗人的内心渴望与上帝结合,只有这样才能实现最终的幸福,这也是对善良的追求,“那想要行善的人,正在敲着门;那仁爱的人,却看见门敞开着。在死后,多数合而为一,在生时,一乃化成多数。当上帝死去,宗教便合而为一了”,它反映了诗人与人为善的宗教情怀。
苏轼受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在意象的选择和情怀的形成上与儒家思想是一脉相承的,月亮、河水、落雨等都是自然界中最普通的景象,作者通过赋予自己的情感,景象便多了几分韵味。在古代中国,由于科学发展的限制,人们无法用科学知识解释月亮变化的原因,因此只能以“神”的说法解释这件事,月亮有阴晴圆缺,代表着人的悲欢离合,苏轼将这一理念进行了发挥和创新。除此之外,个人的成长经历也是形成差异的原因,苏轼一生起起伏伏,为他后期的创作渗入了多种情感元素。
泰戈尔和苏轼之所以能够成为文学史上的巨人,关键在于其运用文学的手段,将本身所感悟的哲学理念和自然精神进行了展现。走进文学,走进泰戈尔与苏轼的世界,品味《飞鸟集》与《菩萨蛮》的经典,收获人生的智慧。
[1] 高伟,张洁.《飞鸟集》译本中的解构主义微探[J].当代文坛,2012(6).
[2] 夏小凤.苏轼杂体词研究[D].桂林:广西师范大学,2012.
[3] 林钰婷.深邃哲理的载体——《飞鸟集》修辞手法探析[J].福建论坛(人文社会科学版),2011(7).
[4] 史宝莉.析《飞鸟集》诗句影射的人文与哲学光芒[J].语文建设,2013(8).
[5] 刘振乾.唐宋《菩萨蛮》研究[D].桂林:广西师范大学,2012.
[6] 傅丽.《飞鸟集》中的浪漫主义与女性主义初探[J].芒种,2013(23).
[7] 张琼.“郁孤台”的三重象喻——为欣赏《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进一解[J].语文月刊,2013(1).
[8] 徐春英.歌与吻——泰戈尔《飞鸟集》之中的自然隐喻[J].雪莲,2014(1).
[9] 尚雪红.东坡词思想研究[D].长春:吉林大学,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