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体性突发事件应急处置中政府机会主义行为的社会仿真分析

□陈静锋 苏 烨 柴瑞瑞 刘德海

[1.东北财经大学 大连 116025; 2.中共大连市沙河口区委党校 大连 116081;3.辽宁师范大学 大连 116029]

引言

近年来，突发事件应急管理成为管理领域的一门新兴学科，其主要涉及的领域包括道路交通事故[1]、环境污染与自然灾害[2]、公共卫生事件[3]、企业生产和经济金融[4~5]等常规类型的突发事件。上述常规类型的突发事件较易诱发大规模的群体性突发事件，所谓群体性突发事件，指突然发生的，由多人或多群体参与，以满足某种需要为目的，通过采取诸如集体上访、请愿、集会游行甚至冲击党政机关、拦截列车、封桥堵路等手段，危害公共安全，应立即处理的群体性事件[6]。

以“完全理性”为假设的传统博弈不能有效的分析群体性突发事件的演化规律，而演化博弈理论的兴起，恰好弥补了这种缺陷，其将人的行为模型化，具有某种学习的能力，并选择那种使得自身收益最大化的策略，该研究范式能够很好地分析群体性突发事件中的演化规律[7]。例如，Basu研究了公民规范和演化规律间的关系，认为演化过程和自然选择决定了规范的长期存活[8]；Bester和Guth则运用演化博弈理论对人类经济活动中利他行为的存在性及演化稳定性进行了分析[9]；而青木昌彦从认知的角度出发，构建了一个演化博弈的主观博弈模型[10]。国内一些学者针对群体性事件的发生和演化机理也展开了大量研究。其中，对于群体性突发事件的冲突演化机制，刘德海等分别从维权型群体性事件的社会网络演化角度等[11]，社会弱势群体对公平的认知差异角度[12~13]，陈静锋等从事态对立双方判断错误的误对策角度[14]，分别揭示了群体性突发事件的演化机理；刘德海运用个体与群体之间一类演化博弈问题的分析方法，研究了群体性突发事件中作为个体参与者的地方政府机会主义行为对事态演化的影响[15]；魏玖长等对近年来我国发生的40起群体性突发事件进行分析，发现群体性突发事件中的群体行为演化态势在活动、相互影响和情绪三个要素方面体现出明显的层次差异性[16]。上述研究主要运用博弈论的研究方法，分别从群体认知心理、不同参与群体利益博弈和社会网络分析等角度，揭示了群体性突发事件的演化机理。

由于群体性突发事件的事态敏感性和突发性，造成了缺少相关数据加以实证检验。除了运用案例分析方法外，运用多主体社会仿真和建模方法模拟事态处置过程中不同应急处置方法对演化结果的影响，成为一种可行的研究思路[17~18]。其中，最为常见的仿真软件为Netlogo多主体社会仿真软件,特别适合对随时间演化的复杂系统进行建模。本文首先简要介绍了政府机会主义行为对事态演化影响的理论分析结果，其次基于昆明螺蛳湾商户聚集事件事态的演变过程，运用社会仿真分析方法对上述案例及理论进行仿真检验。

一、地方政府机会主义行为对事态演化影响的博弈分析

（一）地方政府机会主义行为的博弈模型

根据文献15构建的地方政府机会主义行为的演化博弈模型[15]，本文首先简要分析了该博弈模型的构建过程与结果。假设存在某个价值为V的公共资源（例如土地、矿产、林业资源等），以及两类竞争的群体：与民争利的地方政府和当地社会弱势群体。由于考虑到地方政府i作为社会群体性突发事件中利益冲突当事者，在动态博弈中的可行性策略集为Si=｛t，c｝，其中t代表强硬，c代表让步。而面对拥有各种信息和行政资源的地方政府，社会弱势群体j缺少信息来源渠道和社会组织资源，进而很难形成行动高度一致的整体。作为群体参与者的社会弱势群体在动态博弈中面临的可行性策略集为Sj=｛b , p ,f｝，其中b代表妥协，p代表平和诉求和f代表暴力抗争。当两类竞争群体策略组合为{平和诉求p，强硬策略t}时，双方的矛盾冲突难以及时解决，势必影响到地方政府的政绩考评，政府官员的损失记为C1。而当两者策略组合为{暴力抗争f，让步c}时，此时事态局面已演化为恶性的社会群体性事件，若政府官员的利益损失为C2，此时有C2> C1，同时社会弱势群体得到的相应收益为V1，那么V1≈V。群体性突发事件的动态博弈模型如图1所示。

（二）社会弱势群体j的策略稳定性分析

依据演化博弈复制动态方程分析社会弱势群体模仿性行为的演化过程，其演化过程为：

根据（1）式可计算社会弱势群体的策略集合Sj=｛b , p , f｝中采取各种策略的比例分布。

图1 地方政府部门i与社会弱势群体 j的动态博弈模型

地方政府部门机会主义行为依据社会弱势群体所选取的各种策略分布状态，采取如下风险占优策略：

结论1：在应对群体性突发事件过程中，当弱势群体j尚且处于聚会进而集体上访等体制内的诉求手段时，政府i将采取强硬策略的机会主义行为，其最终的博弈均衡为（妥协或平和诉求，强硬）；而如果弱势群体中出现部分激进分子采取暴力抗争性行动，此时地方政府的机会主义行为将做出较大让步，诱导其他社会弱势群体成员相继的采取抗争行动，事态局面反而会呈现出扩大的趋势。

二、基于昆明螺蛳湾商户聚集事件的社会仿真分析

昆明螺蛳湾商户聚集事件是由于螺蛳湾批发市场拆迁引发上千商户上街堵路的典型群体性突发事件。基于昆明螺蛳湾商户聚集事件事态的发生，演变，与平息的过程，并结合地方政府应急处置的演化博弈模型和社会仿真方法，使用Netlogo仿真软件对不同的情景进行模拟仿真，并得出不同情景下的演化路径。

（一）事件背景介绍

据《中国新闻网》2009年新闻报道[19]，2009年11月31日昆明市委、市政府决定正式关闭螺蛳湾商业市场，并要求在年内全部完成市场整体搬迁工作，目的是为了昆明螺蛳湾商业区的升级改造以及实现相关产业向螺蛳湾国际商贸城处转移。无疑，搬迁工作对居住在螺蛳湾商业区的商户造成了很大的经济损失。11月20日上午，螺蛳湾市场中200余名经营户向云南省人大信访处递交了3份含有330多名经营户不愿搬迁的集体签名证明；并在21日上午9时，螺蛳湾市场和云纺商业区拒绝搬迁的商户在云纺家乐福门口聚集，采取多种抗议手段，煽动抵制关闭市场。随后，现场围观群众达上千人，期间聚集人员情绪激动，并与民警发生冲突，造成交通瘫痪，数名工作人员受伤。

针对突发的聚众抗议事件，昆明市公安局迅速启动了群体性突发事件工作预案，及时的在事发现场组织开展了法制宣传教育和劝解疏导工作，并在无效的情形下，现场民警采取了紧急措施，最后将涉嫌聚众扰乱与危害社会公共秩序并带头组织煽动的24名人员带离现场进行审查。与此同时，昆明市政府督促商业区业主退赔经营户租金，切实维护业主和经营户的合法权益，为做大做强螺蛳湾品牌，发挥螺蛳湾商贸业集聚效应，有序地组织经营户向螺蛳湾国际商贸城搬迁。截止21日下午，螺蛳湾片区周边治安和交通秩序逐渐恢复正常，现场商户均已恢复营业。

（二）情景1：弱势群体出现暴力抗争行为，暴力抗争收益V1

本文采用Netlogo仿真的方法, 在改变各参数不同取值的情况下，模拟地方政府和社会弱势群体在各种策略上的变动，分析达到演化均衡状态的不同情况。Netlogo仿真软件是一个多主体建模仿真软件，特别适合对随时间演化的复杂系统进行建模，通过改变各成员的数目，以调节它们的初始比例值；同时，本文采用theta-b, theta-p, theta-f分别表示社会弱势群体中采取妥协，平和诉求和暴力抗争的群体比例，各自的颜色分别为黑色，红色和蓝色；theta-c，theta-t分别表示地方政府中采取让步，强硬的群体比例，各自的颜色分别为绿色和灰色；Turtle成员的形状为三角形，横坐标表示仿真时钟，纵坐标表示采用不同策略的各主体比例值。

根据昆明螺蛳湾商户聚集事件回顾，本文可以得出在参与上访的200多名商户中，存在24名暴力抗争的商户，此时暴力抗争的商户比例约为10%；并且造成了1000多人的游行示威，对于10000名商户来说，其平和诉求的比例为10%，即采取妥协的商户比例约为80%；考虑到当时昆明螺蛳湾商业区地价及其市场效应，假定此时对于200多名商户争议市场价值为400万元，对暴力抗争的24名商户处以100万的罚款。初始设定地方政府和弱势群体各100成员，初始弱势群体采取妥协比例为80%，平和诉求和暴力反抗的比例各为10%，地方政府采取让步策略比例为100%，V=400，V1=300，V1

图2的仿真结果表明，当社会弱势群体出现暴力抗争，并且暴力抗争受到相应的处罚时，地方政府机会主义占优策略为让步策略，弱势群体则在学习中不断演化，最终全部采取平和诉求的策略，此时的演化均衡为（社会弱势群体平和诉求p，地方政府部门让步c）。同时，结合昆明螺蛳湾商户聚集事件，在出现部分不法分子暴力抗争时，昆明市政府一方面采取打击涉嫌扰乱社会治安的不法分子，另一方面采取对商业区搬迁过程中利益受损的商户给以安抚和补偿，最后达到社会的稳定。

本文对昆明螺蛳湾商户聚集事件的演变过程进行社会仿真，其演化均衡的结果与具体事件事态的演变相一致，能够较好地证明仿真的有效性。同时，本文也仿真出了另外三种情景，以进一步验证社会仿真对于群体性突发事件事态演变的合理性。

图2 社会弱势群体出现暴力反抗的社会仿真图（V1

（三）情景2：弱势群体出现暴力抗争行为，暴力抗争收益V1>V

由（2）式知，当社会弱势群体出现暴力抗争时，此时地方政府机会主义占优策略为让步策略。假定昆明市政府面对暴力抗争事件，为了尽快平息事态给予暴力抗争的商户额外补偿100万元，政府的损失为200万元，即此时V=400，V1=500，V1>V，C1=100，C2=200，-∞=-5000，初始社会弱势群体采取妥协比例为80%，平和诉求和暴力反抗的比例各为10%，昆明市政府采取让步策略比例为100%，此时仿真结果如图3所示。

图3的仿真结果表明，当社会弱势群体出现暴力抗争，并且暴力抗争能够获得额外收益时，地方政府机会主义占优策略为让步策略，弱势群体则在学习中，不断演化，最终全部采取暴力反抗的策略此时的演化均衡为（社会弱势群体暴力抗争f，地方政府部门让步c），此时地方政府机会主义的做法则直接导致了群体性突发事件的进一步扩大化，不利于社会的稳定。

图3 社会弱势群体出现暴力反抗的社会仿真图（V1>V）

（四）情景3：弱势群体出现暴力抗争行为，暴力抗争收益V1=V

由（2）式知，当社会弱势群体出现暴力抗争，且不给予额外的补偿也不受到地方政府的处罚时，地方政府机会主义占优策略为让步策略，即假定此时V=400，V1=400，V1=V，C1=100，C2=200，-∞=-5000，初始弱势群体采取妥协比例为80%，平和诉求和暴力反抗的比例各为10%，地方政府采取让步策略比例为100%，此时仿真结果如图（4）所示。

图4的仿真结果表明，当弱势群体出现暴力抗争，并且暴力抗争既得不到额外收益，也不受处罚，地方政府机会主义占优策略为让步策略，弱势群体则在学习中，不断演化，最终采取暴力反抗和平和诉求的混合策略，其中，暴力反抗的比例约为90%，而平和诉求的比例为10%，此时的演化均衡结果为（90%的弱势群体采取暴力抗争f，10%的采取平和诉求手段p；地方政府部门采取让步c），同时政府机会主义策略也导致了群体性突发事件的进一步扩大化，不利于社会的稳定。

图4 社会弱势群体出现暴力反抗的社会仿真图（V1=V）

（五）情景4：弱势群体未出现暴力抗争行动

由（2）式，当社会弱势群体未出现暴力抗争时，此时地方政府机会主义占优策略为强硬策略，即假定V=400，C1=100，初始弱势群体采取妥协和平和诉求的比例各为50%，地方政府采取强硬策略比例为100%，此时仿真结果如图5所示。

图5的仿真结果表明，当社会弱势群体未出现暴力抗争时，地方政府采取机会主义的强硬策略，弱势群体的最优策略则是妥协与平和诉求同时进行，即此时的演化均衡为（社会弱势群体妥协b或者平和诉求p，地方政府部门强硬f）。

结论2：根据昆明螺蛳湾商户聚集事件发生、扩散和平息的事态演化过程案例分析，结合Netlogo社会仿真分析方法，情景1下演化稳定策略的模拟结果与案例事态的演化结果相一致。对于另外三种可能的情景，社会仿真分析结果与演化博弈模型的理论分析结果相一致。仿真结果进一步表明，如果地方政府采取机会主义行为，当社会弱势群体采取平和诉求策略，博弈稳定结果为{平和诉求，强硬}；如果社会弱势群体部分成员情绪和行动被激化，出现了暴力抗争性行动，此时地政府做出较大让步，会进一步诱导其他社会弱势群体成员也采取暴力抗争性行动，事态局面最终呈现出不断扩大趋势。

图5 社会弱势群体未出现暴力反抗的社会仿真图

三、结语

在群体性突发事件应急管理处置过程中由于缺乏相关数据，运用社会仿真方法检验理论，已经成为应急管理研究的重要研究手段之一。本文运用社会仿真实验的方法，进一步分析了政府机会主义行为对群体性突发性事件事态的影响。演化博弈理论和社会仿真结果均表明，地方政府部门应妥善处理群体性突发事件，以防止事态的恶性扩大趋势。

本文首先应用演化博弈理论方法与社会仿真实验方法两种方法，研究地方政府机会主义行为在应急处置中的策略对事态局面的影响。此外，在对昆明螺蛳湾商户聚集事件的演变过程进行社会仿真实验的同时，为了较好地证明仿真的可视性与合理性，本文也仿真出了常规群体性处置事件中的另外三种情景，以进一步验证社会仿真实验对不同策略集合下的突发事件事态的演变过程。最后，本文假设弱势群体是均质的，如果进一步考虑社会群体的社会网络结构及其动态演化过程，如何运用社会仿真实验方法模拟社会网络的演化规律和特征，还有待进一步深入研究。

致 谢

本文在2013年中国（双法）应急管理专业委员会第九届年会参加学术交流，感谢黄钧老师等与会专家提出宝贵的修改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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