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 超,颜 玮,2
(1.深圳大学中国经济特区研究中心,广东深圳518060;2.闽江学院经济系,福州350108)
在过去的二、三百年当中,伴随着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和发展,西方世界取得了巨大的经济成就和社会成就。生产力高度发达,社会再生产程度空前扩大,科技进步和技术创新步伐不断加快,人们的生产和生活方式都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与此同时,随着现代民族国家的独立和解放,一些前殖民地国家以及其他后进的欠发达国家也先后开始了现代化建设的进程,围绕现代化建设的核心则是经济建设,世界经济一体化程度不断加深,远远走在政治、文化一体化的前面。但是,在取得巨大成就的同时,世界各国也不断遭遇各种挫折,一些新的问题和形势困扰并将持续困扰各个国家,比如生态和环境危机、日益扩大的贫富分化格局、局部动乱和冲突的压力、社会矛盾积聚和蔓延、人口老龄化趋势、医疗和社会保障问题,一些第三世界国家甚至面临食物短缺、流行病蔓延和战争内乱的生存威胁。这都提示我们注意经济发展的负面结果,重新认识经济发展,将经济建设放在更广阔的社会和政治环境中考察,以避免狭隘的经济发展观。
回溯人类经济和社会发展历程,围绕着财富生产和分配,经济学、社会学、政治学以及历史学等学科在各自的范式下构建了相应的理论体系,对于我们理解经济和社会发展提供了多种视角。然而在丰富和深化认识的同时,各个学科也常常将其他因素分离出去或者假定为外生变量,某种程度上使得我们的认识过于片面,不能客观地认识经济增长的实质,将经济过程“脱嵌”于社会和政治过程也使人们忽略了三者之间的内在关联和互动过程,在实践中表现为对经济增长的狭隘理解和追求,造成经济发展的代价过高,甚至不可持续,结果导致社会和政治的反复动荡。因此有必要在更高的高度上重新看待经济增长,在真实的时间和空间下理解经济内生增长的过程和实质,避免对经济增长的简单形式化分析。
基于此,本文在回顾已有的经济增长理论以及在政治和社会过程中理解经济问题的相关文献的基础上,从行为主体、发展过程和发展实质三个方面对经济内生增长作出解释,在此前提下,扩展了政治与社会、政治与经济、社会与经济的互动过程和内在关联,以在真实的时间和空间下理解经济增长以及政治和社会的变迁,并针对我国实际情况提出建议。
1.古典经济学。为了便于理解和清晰的认识各个阶段关于经济增长的不同观点,本文将经济增长理论的发展大致划分为三个阶段:古典经济学,包括马歇尔之前的重农学派、重商主义学派以及更早的一些经济学家或思想家;新古典经济学,包括马歇尔以来,经过凯恩斯、萨缪尔森等人为主发展的经济学理论,也即我们通常所指的主流经济学;新制度经济学,指的是不同于主流经济学,将制度因素引进到经济增长的认识中来,从一个更接近实际生活的范式构建经济增长理论。
以最为典型的、最具代表性的亚当·斯密为例,古典经济学家强调劳动分工在财富创造和生产当中的核心作用,分工程度的加深促进了专业化和交换范围的扩大,从而扩大并繁荣了市场,提高了民众的劳动生产率和收入水平。在此基础上,他还阐述了市场发挥作用的机制和条件,即著名的价格机制或“看不见的手”原理。马克思据此指出,“一个民族的生产力发展水平,最明显地表现在该民族分工的发展程度上。”[1]其他古典经济学家尽管没有像斯密一样明确提出分工在财富创造中的作用,但也各自从不同的角度表达了类似的观点。例如重商主义以扩大本国商品出口规模为目的的政策反映了市场规模对某种商品和某个国家贸易及财富积累的重要性。
2.新古典经济学。自马歇尔以来,或者是出于使经济学科学化的目的,许多经济学家梦想建立一门像物理学一样严谨的学科,经济学逐渐偏离了古典经济学的方向,转而将资源配置作为研究的核心内容,通过引进供给和需求曲线,运用边际分析方法,使用一系列的数学工具和方法将经济学问题形式化、规范化。
20世纪30年代,哈罗德和多马几乎在同一时间提出了各自的经济增长模型,一般称为“哈罗德—多马模型”,其公式表达为:G=s/v,G为经济增长率,s为储蓄率,v为资本—产出比,当v为常量时,储蓄率即资本的多少就决定了经济体系的增长率;[2]随后,索洛放弃了“哈罗德—多马模型”中资本—产出比不变这一假设,改而强调技术进步对经济增长的重要性,[3]即我们通常所说的“索洛余值”;但是什么引致了技术进步在索洛模型中不得而知,技术是作为外生变量处理的,从而是不可处理的因素。在这种情况下,罗默和卢卡斯建立了内生经济增长理论,在他们的模型中,经济增长主要取决于人力资本积累,琼斯在探讨该模型不足的基础上着重指出,经济增长主要取决于技术带来的新发明和新创造,而技术进步是由理性的、追求利润最大化行为内生出来的。[4]在建立内生经济增长理论的努力中,Hayami(1985)等人提出的诱致性技术变迁非常具有代表性。具体的,他们在对美国和日本农业发展和农业技术进步的比较分析中认为,要素禀赋和要素相对价格的变化为技术变迁提供了诱导机制及变迁方向。此外,他们还从过程和时间变化的角度考察了技术变迁的多样性和复杂性。[5]
主流经济学中的经济增长理论不断完善,其解释力度也逐渐提高,一些模型也因此声称为内生增长理论,但其逻辑的彻底性和可信性却仍然值得怀疑。首先,该类模型对经济增长的长期和短期表现没有区分,没有从时间进程的角度考虑经济增长,因此对经济增长核心要素从强调劳动、资本、技术到知识不断产生变化和摇摆;其次,以代表性厂商和代表性消费者作简化处理忽略了行为人的异质性和能动性,从而大大缩小甚至偏离了经济增长的内涵。实际上,尽管在新古典经济学的框架下也发展出各种内生增长理论,将资本和技术内生于经济发展过程,但在根本上,物质资本的积累、人力资本的投资及技术创新都是由行为人这一主体所主导,其动力机制在此类模型中并未被指出,致使模型的逻辑不够彻底。换句话说,资本积累和技术创新在本质上只是增长本身或是增长的现象,并不能作为增长的原因(North,Thomas,1973)。
3.新制度经济学。由于新古典经济学存在的种种缺陷,许多富有远见的经济学家致力于解决该问题,他们将制度要素纳入经济增长理论,在外延上通过放宽新古典经济学的假设条件,引进有限理性、不完全信息和交易费用,努力修正经济增长理论。尽管新制度经济学内部存在诸多分歧,但制度对经济发展的重要性得到极大强调,制度是重要的这一点基本已达成共识。围绕着制度决定技术,制度在根本上决定经济发展绩效,经过一批学者如科斯(R.H.Coase)、诺斯(D.C.North)、威廉姆森(O.E.Williamson)等人的努力,发展出了不同方向的理论分支,如交易成本理论、产权理论、委托-代理理论、团队理论、不完全契约理论等。
总体而言,新制度经济学可视为对古典经济学的重新回归,并且在形式化和分析工具、方法上都进一步加深和拓展了古典经济学的认识。在推动经济学和其他学科对话交流上,新制度经济学同样发挥了重要作用,为进一步加深对经济增长的认识提供了桥梁。
经济生活作为解决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基础,在根本上决定和制约着人们其他社会和政治活动。事实上,纷繁复杂的政治与社会活动所围绕的核心正是经济利益的生产和分配,不同历史阶段,不同的制度文明和生态环境下,政治和社会活动呈现多样化形态。无论如何,经济活动都无法脱离社会和政治环境而独立存在。但随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尤其是市场经济的发展在解决人类经济问题时显示了巨大的能量,经济似乎已主导了人们的日常生活及其方方面面,经济学也以一种“帝国主义”姿态不断向周围学科扩张。人们逐渐沉浸在市场经济这一体系之内,好像经济问题,金钱和物质文明就是生活的全部,甚至主导一切,傲慢的经济学对其他学科的研究主题和分析方法不屑一顾。但经济学正为这种傲慢付出代价,经济发展逐渐遭遇可持续性问题,经济发展的动力和后劲严重不足,伴随经济增长出现的环境问题、社会问题、政治问题日益尖锐,经济体制改革的有效性逐渐衰减。
正如前文所言,以新制度经济学为代表的经济学流派积极与社会学、政治学展开对话,试图修正狭隘的经济增长理论。布坎南(Buchanan,1962)在构建公共经济学框架时考察了宪政和规则对经济体系的影响,着重从个体行为、决策及其互动中分析政治活动和经济过程;[6]阿塞莫格鲁(Acemoglu)分析了民主制度与经济发展的真实影响机制,认为产权和政治权力等因素决定市场均衡,进而决定经济的增长。[7]与此同时,一些社会学家和政治学家,如涂尔干(Durkheim)、普特曼(Louis Putterman),吉登斯(Anthony Giddens)等人都积极和经济学开展对话,相邻学科和交叉领域的互相融合极大推动了对经济增长的认识。综合他们的分析,一种观点认为文化、宗教信仰等社会资本因素影响经济发展,最有名的例如韦伯对新教伦理和加尔文教义改革对资本主义世界的兴起发挥了重大作用;盎格鲁—萨克逊文化传统国家较天主教文化传统国家也具有更高的绩效,Knack和Keefer(1995)、Durlauf和Fafchamps(2005)同样得出社会资本与经济绩效正相关的结论,一个鼓励合作与协调的文化价值观和信念体系会增进经济绩效,但单纯强调文化决定经济发展的观点受到Acemoglu的挑战,认为一旦将经济制度因素考虑进来,文化的解释力度便没有那么显著。[8]
总结归纳各个学科之间的对话,关于经济增长和社会、政治因素的关系,大多时候人们的关注点在于社会与政治环境对经济活动产生的结构性影响,尽管这一努力拓展了人们对于经济增长的理解,但其具体过程和内在的机制却并不十分清。有关经济如何内生地、自发地增长,社会与政治体制的规律性变迁,推动变迁的主体和逻辑等问题的研究仍然有待深化。
经济的增长总是要由一定的主体来推动,经济过程是一个不同类型角色参与和互动的过程,每个参与者为了获得更大的利益,以及长期利益的索取和保障,结合自身禀赋和掌握的资源,在一定的社会和政治环境下寻求对这种权力的控制。首先,所处角色的差异决定不同行为主体信息来源和信息丰裕程度的差异,每个主体都具有特定和无法消除的自身利益,由于行为主体异质性的存在,每个主体对于环境和信息的解读和计算也是不一样的。也就是说,不同行为主体面临不同的效用函数;其次,每个行为主体都不仅作为经济人而存在,还是社会人、政治人,也即每个人都生活在真实的社会和政治过程中。这就决定了行为主体通常不只面临一个效用函数,一个人不仅要在一件事情上作出选择,更要同时面临多件事情,每件事情都带来一定的效用,而时间、精力、资源和能力却是有限的,因此行为主体必须首先在事情间作出取舍,之后才是特定事情上的行为选择。我们将此过程概括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对效用函数的选择,第二个阶段是对具体行为的选择;第三,在时间进程中,不同时点上行为主体连续的面对多个效用函数,每个效用函数往往持续性存在,即事情是一个历时过程,而非转瞬即逝。那么不同的效用函数通常就不是独立存在的,而是相互关联。例如通过发挥互补作用达到独立效用函数所不能达到的效用,此时,过去就会影响现在和未来,路径依赖性因而得以存在;第四,每个效用得以实现不只取决于行为主体本身的行为,结果取决于行为的互动和相互作用,也就是说,利益的获得是社会交往的结果,因此必须考虑个人行为对其他人行为的影响;最后,效用函数并非一成不变,随着社会和政治环境的改变,行为主体的认知相应的发生变化,对环境和行为的认识也会得到修正,相应的,效用函数也得以重塑。
以上过程说明了行为主体在一定的政治和社会环境下的行为逻辑,该逻辑是一个追求利益最大化的过程,也是一个被动的行为过程,行为主体的主观能动性还没有得到完全的释放。在追求利益最大化之外,行为主体还必须考虑对利益的占有、享受和处置权。如果将追求利益视作财富的生产,那么对利益的占有、享受和处置就可以看作对财富的分配。在后一过程中,行为主体在更高程度上发挥主观能动作用,他们努力争取改变既有的政治和社会规则和结构,改变自身的角色和定位,以获得更高报酬或奖励。
经济增长作为行为主体互动的结果而发生或者不发生,经济增长并不是任何行为主体的直接目的所在,只是作为行为主体追求和长期占有自身利益的诉求而发生。在这个过程中,一些行为主体的利益与国家的整体利益是一致的,但也可能存在与国家利益相悖的行为主体,这些主体就没有动力促进甚至极力阻挠经济的增长。这一方面是由于追求经济增长需要付出成本,不同行为主体付出的代价是不一样的,另一方面不同行为主体从经济增长获得的利益也是不一样的,结果经济增长通常并不是普惠式的,有获利者也有受损者。此外,一部分人可能通过搭便车的方式不劳而获,不费成本的享受经济增长带来的好处。这表明经济增长并不能先验的发生,将经济增长作为国家目标,动员所有行为人共同努力达成这一目标也并不总是为行为主体提供可信的预期和激励。
在稳定的政治与社会规则和结构下,各个行为主体为了获得和占有更大的利益而寻求一定的社会交往和互动,并非每个主体都发生互动,互动的程度也因利益大小而在主体间有所不同。如果大部分互动发生在经济行为主体之间,每个行为人要想获得更大的利益就必须尽可能多的满足别人的需求,当一个国家大多数人都在从事服务于别人的活动,同时自己也被他人所服务时,大部分主体的效用函数得到实现,一个国家的经济增长便成为自然而然的事情;如果大部分互动发生在经济行为主体和政治行为主体之间,从而为寻租提供条件,经济增长就变得不确定起来。当大多数行为都是非生产性活动时,经济的长期前景必然暗淡;如果大部分互动发生在经济行为主体和社会团体之间,经济活动的范围就无法得到扩张,社会化大生产就无法实现,这种情形对应着小农经济的自然形态,大多数经济活动包围在一定的近缘文化和种族群体内部。
在不稳定的政治与社会规则和结构下,各个行为主体为了获得更大的利益,其行为就不仅仅表现为竞争形式,而可能演变为斗争形式,通过武力或其他不正当手段攫取利益,占取有力位置以获得未来的利益。一旦这种情形发生,想要打破这种格局就变得极为困难,除非有力量相当的威胁团体存在,才会产生改变现有规则的动力和积极性。这种情况下经济增长长期持续的可能性也是很小的。
因此,经济增长依赖于稳定的政治环境与和谐的社会环境,在这个条件下,行为主体才有可能和积极性从事一定的资本积累和技术创新等活动,通过与其他主体的竞争获得更优的资源配置,占得有利的位置,争取更大的权力,目的是获得更大的利益。随着经济增长和财富的积累,人们的认识和能力也不断的发生变化,对利益分配也会提出新的要求,寻求改变现有的政治与社会制度,这一行为具有斗争倾向,但在稳定的政治和社会环境下,斗争的形式会逐渐趋向制度化和规范化,斗争的程度也会变得缓和。
回溯世界各国经济历程,经济增长是伴随着经济活动脱离宗教、种族和政治服从而发生的,经济活动的独立和自由进行是经济增长的前提条件,否则交往规模就不能迅速扩大,生产规模也就不能扩大,专业化和规模经济的优势就不能发挥,生产率的提高也就成为不可能,现代技术也就无法产生和推广,现代生活方式和现代文明也不能产生和存在。
与之相反,经济的内生增长是一个长期的、可持续的、自发的过程。长期性体现为经济内生增长的生命力,这种增长不是短期性的,而是长时期的、遍历性的满足于广大行为主体的利益诉求而存在的。可持续性在资源和环境方面体现为增长不是竭泽而渔式的,牺牲未来和下一代人福利的发展,在政治和社会方面体现为经济、社会、文化和政治体系的协调和共同发展。尽管经济的内生增长以经济过程脱离宗教、文化和政治而独立为前提,但这种独立不是对政治和社会的背离,也不是对政治和社会因素的抛弃,三者之间仍然相互作用和影响;自发性体现为经济的自然增长,而不需要借助外力,尤其是政府的推动和干预来达成。
就内生的逻辑来看,这种增长表现为分工和专业化程度不断加深的过程。具体的,一定的政治与社会规则和结构下,行为主体获得更大利益的愿望推动他们努力满足其他主体的需求和愿望,这种愿望的实现程度决定所获得收入的高低。另外,正是满足其他主体需求才产生了自我的需求,因为满足别人的需求必须要生产或销售产品、服务,这就产生了对原材料和其他资本的需求,与此类似,原材料提供商也因为供给才产生了新的需求,这样的链条和网络构成了整个经济过程。该过程又是动态变化着的,随着制度和自然环境的变化,以及人们认知程度和能力的提高,一些旧的需求逐渐萎缩甚至被淘汰,新的需求被不断发现甚至创造出来,也就创造和发现了新的市场,最早发现并成功扩大市场规模的主体就将因此获得更大的利益,但探索失败也将使迈出第一步的主体为此付出代价。成功创新的主体将反过来推动整个链条和市场的革新,这种进步和竞争的力量自发地推动经济的内生增长。但实际上,创新的成本往往极高,失败的可能性极大,一个鼓励和容忍失败的政治和社会文化就有可能走在创新的前列。同样,通过外力干预经济内生增长,即使怀有善意的目的,一旦干扰或将经济调整的路径打破,经济的内生增长就会因此中断或者扭曲。有必要强调,经济的内生增长是一个过程和结果,是一个先后经历了由种族群体、宗教组织主导到政治主导,到企业家主导的过程和结果,而不是作为一个目的而实现的。
政治和社会之间的全部关系不是本文关注的重点,本文着重考察政治力量和社会力量的比重对于经济增长的影响。以康豪瑟的大众社会理论为切入点,康豪瑟认为一个正常的社会结构应由三层组成:政治精英—中层组织—民众。但是现代化进程打破了人与人之间传统意义上以村落和亲缘为基础的联系,也就打破了社会中层组织。中层组织的多样性导致利益和认同感的多样化,也就降低民众被大量动员进同一个运动中去的可能。缺乏社会中层力量则会使大众更容易受到小部分政治精英的控制,或者导致民粹主义。[9]因此,政治和社会的关系与结构为主体提供了特定的行为预期,社会力量过于弱小,占多数的经济行为主体与少数的政治精英直接对话和讨价还价就会因为刚性过大而过于脆弱,引发暴力、冲突的斗争行为的可能性就增加了。反之,政治稳定和社会和谐的局面就更容易达到,经济内生增长的机会便因此而增加。
政治与经济的关系最重要的体现在政治精英群体和经济行为主体的互动过程中,互动的规则由政治精英群体制定和实施,并由其他社会群体监督。双方行为主体都有追求自身利益的诉求,但政治活动本身不创造任何财富,财富全部由经济行为主体创造。此外,对权力的占有还是未来占有和享受利益的保证。如果双方的互动是一次性的,政治精英必然选择全部攫取经济行为主体的利益;如果双方的互动是重复的、多次的,政治精英通常不会选择全部掠夺行为,而是通过征收一定的税收为经济行为主体提供可靠的保护,甚至通过实施有利于市场经济发展的产权保护等政策,以期望在扩大财富生产过程中获得更大的利益;另外,政治精英群体要同多个经济行为主体交往和互动,因此就必须顾及自己的声誉,以使得和另外经济行为主体交往时的行为和策略可信;随着国际化和全球化的深入,政治精英还面临其他国家的竞争压力,促使政治精英努力提高该国的经济发展水平和综合国家能力,从而在长期保证自身利益的占有。
政治活动影响经济行为的同时,经济行为主体也会寻求改变政治体制以获得更好的获利机会,不同的收益——成本差异决定主体寻求改变政治架构的程度和方向。例如经济行为主体通过各种手段试图推动和改变政策制度的变迁,当大部分行为主体都有能力影响政治体制及其他政策时,互动的结果可能恰恰是中立和不偏不倚的,从而有利于经济发展。当只有少部分行为主体有能力做到这一点时,其他行为主体将会失去参与政治活动的积极性和信心,从而被动的、消极的参与经济过程,整个经济可能就陷入低水平的发展陷阱。
社会与经济之间的关联性体现在经济行为主体和社会的互动过程当中。一般而言,经济活动是人们获取利益的主要手段,但人们也具有各种各样的情感和诉求,需要诉诸于社会来达成。此外,社会文化、习俗、规范等非正式制度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人们的行为,甚至改变人们的效用函数。最重要的是由于社会结构改变的难度较大而较为稳定,使得行为主体的预期得以相对的稳定,人们的行为也因此具有更多的黏性和柔韧性,这样才能在经济迅速发展和经济全球化程度加深的同时不至于产生过大的落差,为经济的内生增长提供了缓冲和润滑的作用。
我国的经济体制改革已进行多年,所取得的成就举世瞩目,但不可否认的是其边际效用已开始递减,进一步深化经济体制改革,加快建设和完善现代市场体制仍然必要。但是经济发展的同时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不可忽视,当前中国经济模式不可持续性也已达成共识,社会矛盾日益尖锐,提示我们需要新的发展思路。综合前文,经济的内生增长与政治稳定、社会和谐具有内在的一致性。由于激进的政治体制改革会大大增加社会动荡的可能性,鉴于此:
首先要继续扩大和激发更广大主体主动参与经济发展的积极性,将经济发展的主体由国家、省、市、县、区扩展到企业家和个人,降低创业成本,鼓励创新,使经济发展的链条延长和更新,形成产业升级和转型的内在动力。
其次在经济体制改革边际效用递减的时刻,要重点推动社会体制改革,强化社会力量,促进各类社会团体的自发形成,以发挥行为主体间的协调和互补作用,通过社会自身解决社会问题和矛盾。积极创建良序的公民社会或市民社会,强大的社会力量能促使民众运动制度化和规范化的形成,从而降低大规模、冲突性社会运动,为改革的渐进创造条件。
最后,要不失时机地继续推进政治体制改革。但是,大部分的政治体制改革都应在社会体制改革边际效用递减以及社会力量足够强大的时候,自发的、内生的进行,通过这种继起的、渐进的改革和变迁,保持经济、社会与政治的协调和相互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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