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析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中的女性出路

2013-12-12 17:28林凌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3年10期
关键词:西蒙娜内在性第二性

林凌

西蒙娜·德·波伏娃是法国著名的存在主义女作家。她的著作包括小说、散文、戏剧和理论著述,而奠定波伏娃在历史上的真正地位的是她的经典理论著作——《第二性》。《第二性》被称为“有史以来讨论女人的最健全、最理智、最充满智慧的一本书”,是对近代女性主义运动和理论的精辟总结,被誉为西方妇女运动的“圣经”。[1]在这部理论著作里,波伏娃以其独特的研究,从生物学、精神分析、文化批判和存在主义角度出发考察女性问题,揭示女性的“他者”处境,并从存在主义哲学的角度揭示女性“他者”处境的根本原因。通过对女性“他者”处境的成因的本体论分析,波伏娃在《第二性》中对女性如何摆脱“他者”处境指明了出路。

一、“内在性”走向“超越性”

首先,波伏娃在《第二性》中用“他者”归纳了女性的历史处境。他性是人类思维的一个基本范畴。[2]10自我和他者的二元论始于古老的神话,并且“他者”的概念本身是相互的,每一方都既是主体又是客体,既是自我又是他者。但波伏娃指出,在现实生活中,男女的相互意识之间并不存在这种相互性。女性非本质的“他者”状态,从一开始确定,就成为一种绝对性,强加于女性身上。其次,在论述人的存在时,存在主义哲学家萨特把作为人的纯粹意识活动的“自由”与人的自由等同起来,并认为“自由”是人的存在本身就注定了的,人所必然具有的。[3]173受其影响,波伏娃认为,女性本身的沉沦和安逸亦是女性本身自由选择的结果,是女性为了远离自由所带来的责任而选择的一种自欺的行为,并把自身束缚于“内在性”之中。波伏娃指出,一切生存者同时是内在性和超越性。[2]345一切主体都是通过计划,作为超越性具体地确立自己的;它只有通过不断地超越,朝向其他自由,才能实现自由。[2]23但从整个历史进程来看,只有男性能够不断超越既定的现实,改变外部世界,实现创造,而女人却注定要将自己的使命桎梏在延续物种或料理家庭上。她的所作所为,被认为不能直接影响世界和未来,她只有在以丈夫为中介时,才能超出自身,延伸到社会群体。相比之下,女性被推至内在性,她的超越性不断被另一种本质的和主宰的意识所超越和压制。

因此,从本体论的角度来看,造成女性“他者”的处境,一方面是因为两个个体在实现自我超越性的过程就是一个对峙的过程,这个过程中每种自我意识都在寻求他者意识的死灭,每种自由都想要主宰对方。显然,男人在历史中转移至占据着主宰的地位,他们送给女人“女性气质”这种虚假的财富,以交换她的自由。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人身上都有逃避自由和成为物的意图,因为这样可以避免本真地承担生存所带来的焦虑和紧张。女人自己选择了逃避自由,逃避实现自我超越性。也就是说,女性自身选择了将自己延续在内在性的枷锁之中,从而逃避在实现本真的自我和实现自由的过程中需要承担的责任。如此一来,女人便扮演了将自己确定为他者的同谋角色”。[2]12-15那么,要实现女性要摆脱“他者”的枷锁,最根本是要确立并坚定女性的“自我”意识,并自由地承担起实现自我超越性的责任。

二、摆脱经济依附

“工作是必要的先决条件。”[4]31在《第二性》中,波伏娃以法国为例,指出虽然法国法律不再把服从列入妻子的义务,女公民也一样享有选举权等等,但这些规定并没有深刻改变女性的处境。这是因为,这些公民自由和权利,如非伴随以经济独立,就仍然是抽象的、不实际的。从这一点上来看,波伏娃与弗吉尼亚·伍尔夫在《一间自己的房间》里所说的“女人想要写小说,必须有钱,再加一间自己的房间”[5]4有相似之处。女人只有通过工作才能跨出与男性隔开的一大段距离。因此,波伏娃提出,女人只有通过工作才能保证她的具体自由。只有女人不再在经济上成为寄生者,才能瓦解建立在依附之上的体系;只有作为生产者和主动的人,她才能重新获得超越性,在自己的计划中具体地确认为主体。[2]543

女人通过工作,通过与她追求的目标,以及她所获得的金钱和权利的关系,最终感受到实现自己的责任。因此,即使是从事卑微职业的女人,也会骄傲地意识到:“我从来没对任何人提出过要求。我的成功全靠自己。”虽然波伏娃后来又指出,工作既有其自由的一面,也有其疏离的一面。许多妇女必须在家庭主妇和职业妇女之间作出选择。但总的来说,工作并非万灵药,却仍是女性摆脱“他者”的依附地位,取得独立的首要条件。

三、社会制度的变更

波伏娃强调经济独立的重要性,但她还指出,选举权和职业的简单并列,也不意味着完全的解放。[2]543一方面,工作只是解决女性作为经济受压迫阶级的解放,而在外工作却仍然没能免除她们在家里的繁重劳动。绝大多数工作的女人不能摆脱传统的女性世界,她们从社会和丈夫那里没能得到必要的帮助。也就是说,经济上摆脱了男人的女人,在道德、社会、心理状况中并没有达到与男人一模一样的处境,这样的平等依然只是抽象的。另一方面,社会结构并未因为女性经济状况的改变而发生变化,这个属于男性的世界还保留着根深蒂固的父权制烙印。反女性主义者认为,当今工作的女人在世界上并没有取得重要的建树;而一些激进的女性主义者则夸大了这类女人的成果,却对她们所经受的工作上和家庭上的双重压力以及她们内心的不安却视而不见。但这并不能说明这些工作的女人走错了路,而是她们还只是走在途中。因此,波伏娃认为,社会制度的变更是亟须的。女人需要社会主义制度,以便在保证她们得到和男人平等的薪酬的同时,也使家务劳动得到平等分工。只有通过鼓励更多男人承担家庭责任以及鼓励雇员从事更加独有弹性的工作计划,女人才能从双重的工作负担中解脱出来。除此之外,安全而合法的堕胎途径,可以承受的避孕措施,人工授精的有效性,父母以及社会福利机构的支持等等也都是帮助妇女实现自由的重要措施。

总而言之,波伏娃理想的社会模式是,不仅仅要推翻资本主义及改变生产方式,还要改变家庭结构,取消家庭,代之以共营生活的公社,或其他尚待发明的新形式。[4]29这种模式苏联革命许诺过,却并没有真正实现过,也没有给女性带来真正的平等。[2]592波伏娃意识到这一点,但她仍然坚信,即使社会主义不足以保证两性平等,但仍然是平等的必要条件。[4]33

四、平等中的差异

“我们不必排斥男人的世界,终究,那也是我们的世界。 ”[4]34

波伏娃在《第二性》的末尾引用马克思的话:“男女之间的关系是人与人之间的直接的、自然的、必然的关系……男女之间的关系是人与人之间最自然的关系……”借此,波伏娃指出:“为了取得最高一级的胜利,男女超越他们的自然差异,毫不含糊地确认他们的友爱关系,是必不可少的。”[2]599她认为,未来是一种抽象,但在两性之间会产生一种建立在友谊、竞争、合作、友情的基础之上的肉体和感情关系。[2]597可以看出,波伏娃对两性关系的观点是乐观温和的。不少激进的女性主义者或者反女性主义者认为,实现妇女解放旨在消除男性和女性的差异,使女人变得和男人一模一样,或者甚至是使女性凌驾于男性之上。这实际上是一种抹杀性别特征的做法。波伏娃则清晰认识到生理学对男女两性差异的解释,认为应该“在平等中存在差异”,而非大谈“差异中的平等”。[2]598

因此,波伏娃认为,如果女人想充分成为女人,应该尽可能去接触男性。“女人要成为一个完整的个体,与男人平起平坐,必须要有进入男人的世界的途径,就像男人要有进入女人的世界的途径一样,她要有进入他者的途径。”[2]548在两性关系上,解放女人,就是拒绝将她封闭在她和男人所维持的关系中,但这并不意味着否定这些关系,而是女性和男性都既自为地存在,也同时为对方而存在。双方互相承认是主体,并且当一般人类的奴役状况及其所带来的整个虚伪体制被消灭时,人类的两性“划分”才显示出其本真的意义。

五、结语

波伏娃从社会的角度指出女性摆脱“他者”处境的途径在于取得经济独立、社会制度的变更,以及两性和谐关系的建立。但从本体论的角度来看,女性要摆脱“他者”地位,从根本上来说,必须要实现女性“内在性”向“超越性”跨越,并且这条路只能依靠女性自身去实现。波伏娃立足于存在主义哲学,在《第二性》中对女性问题作出分析,从而对女性如何摆脱“他者”提出自己的见解。不可否认,《第二性》对女性问题的分析全面深刻,并对促发女性的自我认识和自我意识的觉醒有重要意义。但同时,波伏娃对女性出路的探索却表现出浓厚的形而上色彩,她对社会制度变更的期许也带有乌托邦的性质,因此她所指明的女性出路,其实践性和时代性仍有待进一步分析研究。

[1]一丁.西蒙娜·波伏娃的《第二性》与第二次国际妇女运动浪潮[J].中国妇运,2011.

[2]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M].郑克鲁,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

[3]黄见德,毛羽,谭仲益鸟.现代西方人本主义哲学研究[M].北京:华中理工大学出版社,1994.

[4]爱丽丝·史瓦兹.拒绝做第二性的女人——西蒙娜·波伏瓦访问录[M].顾燕翎,等,译.台北:妇女新知杂志社,1986.

[5]弗吉尼亚·伍尔夫.一间自己的房间[M].贾辉丰,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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