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承霏,陈 秀
(浙江农林大学外国语学院,浙江临安311300)
中国的儿童文学是在译介外国儿童文学理论和作品的背景下孕育生成并发展的,其中美国是重要影响力量之一。早在1901年就有作品被译介到中国,此后更有各种体裁和内容的作品翻译进来,包括小说、儿童故事、童话、连环画故事、寓言等。因此,对美国儿童文学在中国的译介开展研究很有必要。笔者根据《中国现代文学总书目翻译文学卷》[1]《中国翻译文学史》[2]《中国儿童文学史》[3]等资料,将20世纪上半叶(1900—1949)在国内出版的美国儿童文学译作进行收集并整理,制作了《美国儿童文学作品翻译编目(1900—1949)》(以下简称《编目》)。本文以此《编目》为资源库,采用描述翻译研究范式,从译介时间分布、出版地分布、重要作品及主要译者等方面对该时期的译介活动展开描述,以期能更全面、客观、详细地梳理和勾勒该时期美国儿童文学在中国的译介进程,从而促进中国儿童文学的创作与研究。
根据《编目》,20世纪上半叶出版的美国儿童文学译作共有66部/篇(不计复译的作品则为50部/篇)。译者共有56人,其中有1人佚名。其中外籍译者有4位,都是当时的传教士。他们分别是:刘乐义(G.R.Loehr)(美)、亮乐月(Laura M.White)(美)、L.S.Chow(美)和季理斐夫人(Mrs.MacGillivray)(英),共译介作品7部。其余51位均为本土译者。其中少数译介了较多作品,比如王素意、徐应昶、李葆贞、林纾、魏易、陆蕙秀、赵余勋;而其余译者则都只有一部译作,分别为白惠、半侬(刘半农)、鲍维湘、曹文楠、于在春、陈春生、陈东林、狄珍珠、东海觉我(徐念慈)、董枢、铎声、国振、顾润卿、金入、文霄、李冠芳、朱懿珠、李敬祥、李俍民、凌山、刘大杰、刘正训、吕叔湘、缪天华、沈百英、沈德鸿、沈久曼、孙立源、孙毓修、王学理、吴景新、奚尔思、解敬业、徐培仁、许粤华、杨潮、杨镇华、余针、余真、月祺、张由纪、章铎声、赵蕴华、周世雄。
出版机构共有24家,分别为:开明书店(成都)、北新书局、大东书局、儿童读物社、儿童书局、光明书局、广学会、华美书局、进步书局、开明书店、启明书局、商务印书馆、少年书局、生活书店、世界书局、土山湾印书馆、西风社、小说林社、新纪元出版社、中华浸会书局、中华书局、中华学生界、商务印书馆(长沙)、光明书局(重庆)。
笔者根据《编目》,将20世纪上半叶发行的美国儿童文学译作按出版时间和出版地分布进行统计,结果如表1:
表1 1900—1949年美国儿童文学作品译介时间和出版地分布
有研究指出,19世纪末20世纪初我国出现了儿童文学创作和翻译逐渐繁盛的局面[4],而20世纪30年代是儿童文学翻译的顶峰,40年代较30年代呈下降趋势,但总体数量依然较大[5]。从表1可以看出,美国儿童文学的译介在20世纪最初10年、30年代以及40年代也都比较活跃,最高潮出现在30年代。由此看来,该时期的美国儿童文学译介与当时整个外国儿童文学译介的走向是一致的。具体而言,20世纪最初10年(1900—1910),中国出现了美国儿童文学作品译介的一个小高峰,译介作品9部/篇,占整个研究时期(1900—1949)译作总量的13.6%(9/66)。1910至1929年则步入了译介活动的低谷期,20年之间发行的译介作品只有7部,占总数的10.6%(7/66),其中20年代(1920—1929)处于最低谷,译介作品只有2部,仅占总量的3.0%(2/66)。30、40年代则又呈现出非常活跃的局面,译介作品在数量上有明显增加。其中,30年代(1930—1939)是美国儿童文学作品译介的顶峰,共译介作品30部,占整个研究时期的45.5%(30/66);40年代(1940—1949)的译介活动较30年代呈下降趋势,作品数量有所减少,但总体数量仍然较大,共译介作品20部,占整个研究时期的30.3%(20/66)。
从发行地来看,该时期的美国儿童文学作品的译介中心在上海,所发行的译作有61部,占总数的92.4%(61/66)。尤其在20世纪前40年间,甚至出现上海垄断的局面,直至40年代以后,长沙、成都、重庆等地才偶尔发行少数相关作品。
上述24家出版机构,除了开明书店(成都)、商务印书馆(长沙)和光明书局(重庆),其余21家均位于上海。而这些分布在上海的出版单位中,参与美国儿童文学译作出版的主要有6家,共出版译作39部/篇,占整个研究时期译作总数的59.1%(39/66)。最主要的出版机构为商务印书馆(上海),共出版译作15部/篇,占总数的22.7%(15/66);其次为广学会,发行译作共10部/篇,占总数的15.2%(10/66);启明书局和世界书局也是重要的出版机构,均出版译作4部/篇,各占总数的6.1%。此外,儿童书局和开明书店也都刊印了3部/篇译作,各占总数的4.5%。
该时期的译作可谓种类多样、内容丰富。体裁方面包括小说、儿童故事、童话、连环画故事、寓言等形式。
其中,小说是该时期美国儿童文学译介最主要的体裁形式,66部译作中有37部,占总数的56.1%。从篇幅来看,长篇、中篇、短篇均有涉及。就文体特点而言,科幻小说、历险类小说、自传体小说、福音小说等也都有尝试。著名的长篇小说《小英雄》(Little Lord Fauntleroy)于1903年分别被陈春生和亮乐月翻译进来。1905年,上海的小说林社出版了徐念慈翻译的Simon Newcomb(1853—1909)的科幻小说《黑行星》(The End of the World)。著名作家马克吐温(Mark Twain,1835—1910)的历险类小说《汤姆莎耶》(The Adventures of Tom Sawyer)和《顽童流浪记》(The Adventures of Huckleberry Finn)分别于1932年和1947年翻译出版。此外,自传体小说《顽童自传》(The Story of A Bad Boy)、短篇小说集《石榴树》(My Name is Aram)、福音小说《幼女遇难得救记》(The Wide,Wide World)、校园类小说《长腿蜘蛛爹爹》(Daddy Long Legs),以及长篇小说《银冰鞋》(Hans Brinker/The Silver Skates)、《秘园》(The Secret Garden)、《一位小公主》(A Little Princess)等优秀作品也都在这一时期先后被译介进来。儿童故事是仅次于小说的第二大体裁形式,占总数的21.2%(14/66)。除了《荷兰小朋友》(The Dutch Twins)、《法国小朋友》(The French Twins)等系列作品近10部外,还有《孔戈的营火》(Camp Fires in the Congo)和《红猴》(Red Howling Monkey)等。再者为童话,占18.2%(12/66)。其中不仅包括1945年被译介进来的李曼佛朗克鲍姆(L.Frank Baum,1856—1919)的著名系列童话故事《绿野仙踪》(The Wizard of OZ),还有大家熟悉的《小公主》(Sara Crewe)、《风箱狗》(The Story of a Dog)等。另外,连环画故事《米老鼠开报馆》(原文书名缺失)和寓言《孩训喻说》(A Collection of Useful Fables)等也都是这个时期译介到中国的深受大家喜爱的作品。
而从作品内容看,该时期译者所选择的作品不论主人公表面是乖巧听话还是淘气顽皮,都不同程度地具备坚强、勇敢、乐观、仁爱等优秀性格品质。对作品的选择类型可以推知,该时期的译者旨在通过翻译活动,为孩子树立良好的学习榜样,为国人提供教育孩子的先进理念和意识,从而促进社会进步、国家发展。当时译介的主要作家作品包括:美国女作家步奈特(Frances Hodgson Burnett,1849—1924)的《小公主》、《小英雄》、《秘园》和《蓝花园》(The Land of Blue Flower);奥尔德里奇(Thomas B.Aldrich,1836—1907)的《顽童自传》;马克 吐温的《汤姆莎耶》、《顽童流浪记》和《傻子旅行》(The Innocents Abroad);以及帕金斯(Lucy Fitch Perkins,1865—1937)的《荷兰小朋友》、《爱斯基摩小朋友》(The Eskimo Twins)、《瑞士小朋友》(The Swiss Twins)、《斯巴达小朋友》(The Spartan Twins)、《法国小朋友》、《美国小朋友》(The Puritan Twins)、《苏格兰小朋友》(The Scotch Twins)和《挪威的双生子》(The Norwegian Twins)系列作品共8部。
该时期不仅译介了不少优秀的美国儿童文学作品,如《顽童流浪记》《绿野仙踪》等,部分作品还被不同译者翻译多次,从一定程度上体现其受欢迎程度,值得我们关注。这样的作品共有7部,包括Little Lord Fauntleroy,The Adventures of Tom Sawyer,The Story of a Bad Boy,The Dutch Twins,The Year-ling,The Secret Garden 和 Uncle Tom’s Cabin/Life Among the Lowly(见表2)。
表2 1900—1949年美国儿童文学主要复译作品
其中,Little Lord Fauntleroy被翻译的次数最多,先后共有7人译介。最早的译本是1903年由陈春生翻译、华美书局出版的《小英雄》。同年,亮乐月也翻译了该著作,译名也为《小英雄》,由广学会发行,并分别于1923年9月、1930年4月、1941年3月再版。1930年,刘大杰将其译为《孩子的心》,由北新书局刊印。次年,王学理和孙立源又各自将其翻译为《小公子》,分别由北新书局和开明书店出版。1933年,杨镇华将其译为《小伯爵》(上下册),由世界书局出版。1936年,张由纪又翻译了该著作,译名为《小公子》,由启明书局发行问世。这部作品讲述了一个纽约贫民区的小孩,忽然变成英国大贵族的公子,并且成为伯爵和巨大财富继承人的故事。主人公Fauntleroy虽然出身贫穷,但具有宽宏、仁慈、怜贫、孝顺、活泼等良好品格。面对横暴的老伯爵,他毫不畏惧,以纯洁率直的本性,感化了老伯爵,带给他人生的乐趣,并且给周围的人以及他管辖领地上的佃农们,带来了希望和幸福。该作品被反复重译,与其本身的文学价值和当时的历史背景密不可分。晚清思潮使人们发现儿童的存在,五四运动促进了国人对儿童的重视。儿童性格的养成、行为规范和道德品质的培养、强健体魄等意识在20世纪上半叶逐渐清晰,而作品Little Lord Fauntleroy不仅文笔巧妙曲折,使读者百读不厌,其中积极进步的思想内容恰好也符合了时代的需要。译者亮乐月曾在光绪二十九年(1903)译作的序言中自述译书缘起:“此书乃美国步奈特夫人所作也。出版以来,人争购阅,诚近今小说界中之铮铮者。欧洲各国,及远东之日本,已各译此书为本国文字,以便尽人传诵,其声价谅可概见矣。闻之步氏,慈爱为怀,教子有道,其子亦克遵懿训,宅心仁孝。本书小少爷藩特那悦之品行言论,多半本之。论者谓步氏为今日美洲之孟母云。客岁广学会领袖李提摩太先生之夫人,以此书嘱余译为华文。因夫人自入华以来,视译书为己任,匡救中国,输灌文明,其功已彰彰在人耳目。”[6]由此可见译者的良苦用心,欲通过译书“匡救中国,输灌文明”。
除了Little Lord Fauntleroy,其次被译介最多的要数The Adventures of Tom Sawyer和The Story of a Bad Boy,都先后被4位译者翻译。The Adventures of Tom Sawyer最早于1932年由月祺翻译为《汤姆莎耶》,开明书店出版。1933年,吴景新将其译为《汤模沙亚传》,由世界书局发行。1939年,周世雄又将该作品译为《汤姆沙亚》,通过启明书局出版。1947年,光明书局则又发行了章铎声的译本《孤儿历险记》。The Story of a Bad Boy在1933年首次译介进来。巧合的是,这一年有两个译本相继问世:一个是由赵余勋翻译,少年书局出版的《顽童自传》;另一个是由顾润卿译介,世界书局发行的《顽童小传》。1936年,李敬祥又翻译了该作品,译名也为《顽童自传》,由启明书局刊印。1948年,余针则将该作品翻译为《顽皮的孩子》,出版社不详。
另外,Uncle Tom’s Cabin/Life Among the Lowly,The Dutch Twins,The Secret Garden 和The Yearling 也都先后被两位译者译介。Uncle Tom’s Cabin/Life Among the Lowly,最早于1901年由林纾、魏易翻译为《黑奴吁天录》(共4册);1903年,有人用章回体演义小说的形式,将其改写成白话文,题为《黑奴传》,连载于上海的《启蒙画报》上,只连载了三次。The Dutch Twins于1934年被王素意译介为《荷兰小朋友》,由商务印书馆发行;次年,奚尔思和解敬业合作翻译了该作品,译本为《荷兰的双生子》,由广学会出版。The Secret Garden于1914年被亮乐月译为《秘园》,由广学会出版;1940年李葆贞将其译为《秘密花园》,由长沙商务印书馆发行。而The Yearling最早的译本问世于1940年,当时译为《一岁的小鹿》,由陈东林译介,西风社出版;1948年,李俍民又翻译了该著作,题为《鹿童泪》,由新纪元出版社发行。
如前所述,该时期译介的美国儿童文学作品共有66部(不计复译的为50部),而参与的译者共有56人,其中有1人佚名。可见,该时期参与美国儿童文学译介的译者比较多,但专门致力于美国儿童文学译介的译者却较少。根据数据,翻译两部作品以上的译者有7人(见表3)。
表3 1900—1949年美国儿童文学作品翻译主要译者
这些译者中,译作数量最多的是王素意,共译介作品8部/篇。1934年,他翻译了《印第安小朋友》(Red Feather's Adventures)、《荷兰小朋友》、《爱斯基摩小朋友》和《瑞士小朋友》4部作品。次年,他译介了《斯巴达小朋友》。1936年,他翻译了《法国小朋友》和《美国小朋友》。1940年,他还译介了《苏格兰小朋友》。
而译作较多的译者为亮乐月和徐应昶,都有作品3部/篇。1903年,亮乐月翻译了《小英雄》;1913年,她译介了《小公主》;1914年,她还翻译了《秘园》。而徐应昶于1930年翻译了《吕柏大梦》(Rip Van Winkle)和《喜亚窝塔的故事》(The Song of Hiawatha);1931年,他则译介了《红猴》。
另外,季理斐夫人分别于1902年和1907年译介了《幼女遇难得救记》(The Wide,Wide World)和《牲畜罢工记》(The Strike at Shane’s)。林纾和魏易一起合作,于1901和1907年翻译了《黑奴吁天录》(4册)和《拊掌录》(The Sketch Book of Geoffrey Crayon)。李葆贞于1940年译介了《银冰鞋》和《秘密花园》。陆蕙秀则于1947年翻译了《莲儿爱猫记》(Clematis)和《阿罗救父记》(Arlo)。
综上可见,20世纪上半叶的美国儿童文学译介不论在译作数量还是译作种类上都有了一定规模,体裁多样、内容丰富。近50年中,66部译作涉及了小说、儿童故事、童话、连环画故事、寓言等形式。一些著作因为其本身的文学价值和当时社会的需要,被不同译者复译,个别作品甚至被复译多次。此外,从译介时间分布看,20世纪最初10年、30年代以及40年代是美国儿童文学译介的活跃期,但最高潮出现在30年代,发行了整个研究时期近一半的译作;从发行地来看,该时期的译介中心在上海,尤其在20世纪前40年,甚至出现上海垄断的局面;从译者角度看,参与当时美国儿童文学翻译的译者较多,旨在通过译介,拯救国家、灌输文明,但专门致力于该领域译介的译者并不多。该时期的美国儿童文学译介不仅为儿童树立了学习榜样,为成人提供了先进的教育理念和意识,更为作家的儿童文学创作提供了范型和灵感,促进了中国儿童文学的孕育、生成及发展。由此可见,美国儿童文学译介的相关研究值得学者的关注,比如作品复译、译者研究等课题,值得进一步开展。
[1]贾植芳,俞元桂.中国现代文学总书目·翻译文学卷[M].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10.
[2]孟昭毅,李载道.中国翻译文学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3]蒋风,韩进.中国儿童文学史[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8.
[4]胡从经.晚清儿童文学钩沉[M].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1982:2-3.
[5]李丽.生成与接受:中国儿童文学翻译研究(1898—1949)[M].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2010:38.
[6]宋莉华.美以美会传教士亮乐月的小说创作与翻译[J].上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3):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