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美学“游”性体验的生态意蕴

2013-11-26 08:33:06孙姣姣
泰山学院学报 2013年4期
关键词:性体验关怀人格

孙姣姣

(山东理工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山东 淄博 255049)

“游”作为一种生命体验方式贯穿于中国美学之中,它既是一个文字、词语,又是一个概念;既是一种活动状态,更作为一种生命动势和审美的节律呈现,体现着中国古人对生命的热爱和对自由的执着追求。“游”多维存在于文化构成的各个领域,是中国传统艺术精神的主要特质。真正的、完整的“游”性体验是身心的共同参与,是身体之游和精神之游的互融及合成,身体之游是以身体之动身临其境,体现出极强的实践色彩,精神之游则是超越时空和世俗的心灵体验,二者相互融合,统一于“游”性体验之中。

一、“游”的发生考辩

意义。“游”性体验有精神之游和身体之游两大表征,身体之游以身体之动为表现形式来感知世界,需要我们迈出脚步去亲身体验,此即“子执旗形”,游历、游玩的引申。精神之游旨在追求心灵的自由和无拘束,这便是“旌旗之流”随风飘荡而无所拘束的延伸。“子执旗形”、“游戏”都意在表现着挣脱于束缚的自在状态,“水之流”、“旌旗之流”是一种有节奏的生命动态展示。“游”之精髓,在于遵循万物自身运动演化的规律和节奏,同时也显示着生态、生命之有节奏、韵律化的“动”,追溯其源头,正在于此。

二、身心参与之“游”的审美体验

中国美学之“游”不仅局限于“游”字自身的表意性、所指性,更在于它的体验性,它带有身体之游和精神之游的双重体验特征,既是现实感性的,又是精神理性的;既有全身心的共同参与,又旨在摆脱现实困境、超越身心局限,回归自然与人之本性,追求自由和谐的人格境界。中国美学之“游”是一种审美体验,其体验性不仅看重身体之游,注重身体的所见所闻所触,而且意在将其升华为精神上的所思所想。“游”性不是纯粹的五官感受,也不是仅限于形而上的冥思参悟,而是身与心的合一。

身体之游是“游”性体验的最初和最基本的表现形式。身体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外形或结构,同时也有着一定的意识。身体以其整体有机之状及其节律性的动与游而支撑人的生命活动,身体积极活跃、敏感灵活且具有感知力。美国学者汉娜·阿伦特说道:“我们的灵魂的情感和情绪不仅仅与身体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而且也像我们的内部感官一样,有着同样的维持和保持生命的功能。”[2](P152)身体体验是我们感知世界的最初形式,一个敏锐的、具有感知能力的身体更有利于我们反思自我和解放自我。身体之游是基础,因为身体是生命的基础,它是万物联系的中介,一切活动必须依据身体的动势而展开。因此,身体之游是“游”的起点和最终归宿。

精神之游与身体之游一起,共同构成“游”的审美体验。精神之游性体验是一种超越时空的生命体验形式,人需要在这种体验中思考人之所以为人的意义和价值。精神之游不仅停留在感性层面,更是一种深层次的心灵体验。庄子讲:“乘云气,御飞龙,游乎四海之外。”(《庄子·逍遥游》)在此,庄子乘着身体的运动,以身体为中介而与天地万物联系着,将自我融于天地,使天地人合一,融入一种大美之境。它超越了人性的物欲和外在世界的制约,使自由、解放之体验进入到人的精神境界。在这种境界中,必然会消除了物我的界限,达到自我与自然的合一。

身体之游是以身体之动身临其境,精神之游是超越世俗的思想之游,身体之游以身体为载体,切实感受现实存在的一切。精神之游以心灵为依托,在体悟和反思中认知自我与世界。二者并不是两个单一的存在过程,而是统一在“游”性体验的整体之中。真正的、完整的“游”性体验也必须是在身体之游与精神之游相互融建中完成的。“游”有动态性、节奏及韵律性之势,让人体悟到生命存在的节奏及韵味,因而当身心共同融入“游”的体验性状态,定会使人的生命之韵更显魅力。

三、“游”性体验的生态意蕴

日益恶化的生存环境,愈演愈烈的生态危机,使得人们重新审视人与自然、自身及社会的关系。生态思想遵循生命运演的规律,将人融入自然之中,在天地万物的共生共荣中,还原生命的本真状态。“游”性体验关注人的本体存在,是自由和关爱之“游”,与当代人所追求的审美理想不谋而合。“游”性体验和生态都以生命有机体为支撑,虽然“游”的精神体验有一定的模糊和不确定性,但必须要以具体的、实在的生命之形为载体,而这正是生态存在的根本。同时,“游”性体验所蕴含的本性解放与整体观念,以及它所塑造的理想人格和呈现的大爱之境都体现着深层的生态意蕴。

(一)“游”性体验与生态整体观

整体观念是高级智慧的标志,中国美学之“游”从不就物论物,而是在天人和合中用整体性、关系性、有机性及过程性的思维观景、论事,是一种物我为一、人与自然浑然一体的整体性生态体验。以这种整体性体验为基础,“游”性体验才会表现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思想,这种思想引导人们尊敬自然、热爱自然、回归自然。

中国美学中的“游”性体验直指人的本体存在,即“游”性体验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必须。同时,它又特别注重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的相互依存、和谐共处,因为“任何人与自然皆以万物一体为其根源”[3](P250)。“游”性体验所展示的是生命完整统一的存在形态,万物生成、演变及可持续的发展都包含在其中,人作为生命的存在,必然是一种“游”的存在。宇宙万物千差万别,但又息息相通,每个生命体都处在一个普遍联系的关系网中。中国美学之“游”体现着生命活动的整体性,即生命的关系性存在状态。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都是关系性的相互联系着,人不能独立于自然,身心不能分离,个体不能脱离社会。因此,“游”性体验的整体性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来理解:

首先,人与自然之合一。人与自然同为生态系统的一员,遵循着共同的生存规律,平等且有机性的存在着。这是人与自然相互融合的前提条件。中国古代之“游”性体验注重发掘人与自然之间的内在联系,以此领悟宇宙之奥秘。自然因人的关注而彰显灵性,在审美体验中更是散发光彩;人因游历山水而开阔眼界,在自然间汲取人生哲理,净化、提升自我的内心世界,以达“天人合一”之境。

其次,身行与心知的合一。“游”是身体之游与精神之游的结合,强调身行与心知的合一。身心是一个有机整体,有着强烈的互动和感应能力。“身体是所有感知的媒介”[4](P61),它积极活跃、敏感灵活且具有感知力。“游”性体验以身体之游为基本表现形式,通过游历、学习和反思来丰富充实我们的内心世界,提高感知、认识及探寻世界的主动性。人们不会只停留于身体之游的状态,行而不思则罔,必须要上升到精神之游,以求更加深刻地体验“游”的境界——自由、诗意的存在。

再次,个体与社会的合一。社会作为生态系统中特殊的一部分,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有机存在形式。人在其中,时时处处都联系或被联系着。“游”性体验通过对人与自然、身与心的认识和反省,能够正确认识自我并有机性地确立个体与他人、个体与社会的和谐关系。

此外,“游”性体验可以将情感、哲理以及人生体验、精神品质的构建融入到自然、环境中,而这也可以表现天地人,自然、人生、精神的多层次融合的生态整体性。宋人游记是游记文学的高峰,其内容是景情理的结合,“所至是骨骼,所见是血肉,所感是灵魂”[5](P3),三者缺一不可。范仲淹的《岳阳楼记》有写景、叙事,更有抒情和议论,不仅抒发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6](P13)的远大抱负,更是对物与己、忧与乐、君与民的关系进行了深刻的思考与探寻。

(二)“游”性体验与生态解放意识

“游”性体验旨在超越世俗与身心局限,回归自然与人之本性,以求自由、解放的理想境界,它既是直指当下现实,又存在一定的反思性和未来性。“游”性体验不断探寻着生命的存在本质,必然要还原生命的本真,正确地认识每一个生命体的价值和意义,从而将天地万物的自然本性彻底解放出来。“游”字最初所含有的“子执旗形”和“旌旗之流”的意义,都是生命节奏性的动态展示。“游”的根本精神即自由,是无拘无束的自在状态。“游”性体验是自由的生命体验,它意在摆脱现实的束缚、挣脱欲望的枷锁,获得自然本性的解放,同时也是生态意义上的解放。

生态解放意识的根本指向是自然的解放,它不单纯是自然界的解放,更是指自然本性的回归与释放。法兰克福学派代表者马尔库塞将解放自然分为两个方面,即“解放属人的自然(人的本性)”和“解放外部的自然界”[7](P121)。生态解放意识体现了对生命本真性和自由性的根本诉求,使人与自然和谐地共存于世界。生命的自然本性是宇宙万物的根本特质,是事物生生不息、代代相传的原动力。它是生命运演的规律,呈现出节奏性的动态存在状态。自然本性是人与自然界所共有的最本质的特性,这也决定了人和自然界的所有生命都遵循着共同的生存法则。“游”性体验旨在解放生命的自然本性,在生态系统中多样化地发展,获得自由的生命体验。

中国美学之“游”与自然是密不可分的,古人在与自然的相互融合中感受着“游”的自在体验,自然也在“游”性体验中逐步解放出来。“游”性体验改变了人与自然的关系,最初人对自然的态度是依赖和盲目崇拜,后来便是征服和无节制地索取。身体之游的体验形式让人与自然亲密接触,不断加深了对自然的认识和体验,解除了对自然的膜拜,使自然界从与人对立的关系中解放出来,得到了应有的肯定与尊重。不仅如此,精神之游让人在体验时不断反思和升华,重新界定了自然的价值,并发现了自然美的特质,解放了自然的美。

“游”的体验过程重在遵循自然本性的发展,不仅解放了自然的美,同时也是人自我解放和自我关怀的重要体验方式,是人身体和精神的双重解放。

身体之游体现着“游”性体验的实践色彩,不管是游览、行走还是云游,都是对身体之游的阐释。更重要的,这是融入自然中的生态之游,是生命之全身心参与的有机性之游,既获得身心歇息,又得以感悟宇宙人生的游。中国古人在游历中将身体直接与外在世界接触,或游目骋怀,或积累经验,或修身养性,都会提高身体本身的感知力与意识能力。理查德·舒斯特曼认为:“身体是我们身份认同的重要而根本的维度。身体形成了我们感知这个世界的最初视角,或者说,它形成了我们与这个世界融合的模式。”[8](P13)“富有生命活力而敏锐的身体在组织体验时发挥着核心功能。”[8](P5)身体体验是我们感知世界的最初形式,一个敏锐的、具有感知能力的身体更有利于我们反思自我和解放自我。舒斯特曼希望人们“从对身体外在形态和吸引力的注意,转移到对活的身体经验和身体机能的一种改善的品质感受上”[9](P202)。所以,对身体的关注不仅限于外在形态和装饰,更在于专注身体自身的经验和身心的和谐统一。身体之游是一种身体意识的觉醒和解放,也是对生命之根本的尊重。人在身体之游中唤醒身体的本性,逐步摆脱对自然的依赖和对功利的崇拜,在解放自我的同时也解放了自然,承认自我与自然的内在价值。

精神之游性体验超越了人性的物欲和外在世界的制约,使自由、解放之体验进入到人的精神境界。精神之游是对生命的拓展和提升,它的体悟不仅限于形,更注重于神。庄子讲“游心于物之初”(《庄子·田子方》)和“游心于无穷”(《庄子·则阳》),便是突破了身心的束缚和时空的局限,从而获得了身与心、感性与理性、情感与理智、现实与理想完美的融合,既为真善美的合一,也是天地人的合一。精神的解放需要以一颗纯净、关爱之心去关注自然、感悟生命。“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庄子·知北游》),这需要人将情感体验投入到自然之中,人们在精神之游的过程中展示着自我的品格,提升了人格修养,同时体会到大自然的魅力与崇高,从而更加珍惜生命、热爱自然。郭熙在《林泉高致·山水训》中有言:“世之笃论,谓山水有可行者,有可望者,有可游者,有可居者……而必取可居可游之品。”[10](P632)“可游”既是身体可游,也需要精神之游。“可游者”既要将身体游于林泉之中,也要具备一颗林泉之心。若身处山水林泉之间,而以“骄奢之目”关照之,则只会看到大自然的外在状貌和物质价值,即使游于山水,也很难发现大自然的内在之美。“可游者”需怀着一颗林泉之心栖居于山水之间,才能发现山水林泉的可爱可敬,体验着身心合一的审美情趣。因此“游”性体验的精神解放也是对人与自然关系的解放,是生态意义上的多重解放。

(三)“游”性体验与生态人格塑造

“游”力求塑造一种感性与理性结合,身心有机,人与自然万物共生且和谐自由的理想人格,这也可以称为是生态人格。所谓生态人格必然体现一种理想性的人格价值观,“是一个从事生命活动的有机体,是呈现自然、社会、精神/文化性的存在的,复合且复杂的生态性的有机体”[11](P14)。生态人格是具有包容性和超越性的一种存在状态,是一种平等、自由人格呈现。它充分肯定自然与人的内在价值,将人类作为生态系统中的一份子。人们可以摆脱物的束缚,自由地享受物质世界极为简单而精神世界极为丰富的生活。生态人格将自然价值、自我价值和社会价值融合在一起,体现着生态化的生存智慧。

“游”性体验以追求真实、全面、自由的理想人格为最高追求。庄子以“游”为主要手段,追求平静超然、不知生死的“真人”之境。之所以谓之真人,是因为能守住人的本真。“游”性体验承认个体的存在价值,每个人都可以从自己的性情出发,游于方内和方外。阮籍《大人先生传》中的“大人先生”是“与造物同体,天地并生,逍遥浮世,与道具成,变化聚散,不常其行”[12](P165),与庄子的真人颇为相似。此“大人先生”便是阮籍所寄托的真人品格。此外,“真人”须以“真心”配,这“真心”即李贽的“童心”,一颗纯真的“童心”是“游”性体验的关键,也是追求“真人”之境的必备因素。

“真人”之境虽然要有“真心”,但并不表示要“游”于社会生活之外。它要摆脱世俗观念的束缚,但不能脱离社会生活。“真人”并非无感觉、无意识的个体存在,而是要“知天之所为,知人之所为”,是一个真知博学之人。“真人”之境的纯粹无为并不是无知,是要有超越一般认识的真知,是要超越功利所累,解脱“物役”之困,只有如此,才可以更加深刻地认识世界与自我,勇敢地面对生活的真实面貌和自我内心的真实感受,不被现实的道德是非所左右。

生态人格的塑造与“游”性体验过程是相辅相成的。生态人格需要在“游”性体验和生态实践中生成和不断完善,而生态人格下所形成的价值判断和审美标准也会进一步地指导着“游”性体验。丰富的体验和实践是获得生存智慧的重要途径,“游”性体验丰富了人的见闻、提高了人的思想境界,人会在体验中思考生命的意义和价值,更好地处理自我与自然的关系,从而形成自由和谐的理想人格。生态人格从主体精神的角度指导人们的生活实践与价值取向,人在“游”性体验中能够具有尊重自然、爱护自然的生态意识,能够自觉地听从自然本性的呼唤,积极主动地顺应自然规律,从而获得悠游自在的审美体验。中国古人在寻求理想人格的时候将目光投向了自然,将自己置身于自然中体验,学习自然的纯洁质朴和共生共荣,在自然的原始状态中找回了人的纯真本性,通过认识自然来反观自身。因此,“游”性体验所塑造的生态人格体现着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我和谐共生的生存智慧。

“游”性体验追求真善美的合一,既注重实践真知,也追求主体精神的审美自由,在此体验下所构成的人格也是集求真、向善、尚美于一体的。求真与向善是相互补充的,共同促成了美的体验,塑造出理想的生态人格。明代著名旅行家、诗人兼地理学家王士性将“游”分为三种境界,即“人游”、“神游”和“天游”。这三种“游”集求真、向善、尚美于一身,在广泛游历的同时并深度挖掘和感悟真景之下的真情,实现了自己的人格完善。

(四)“游”性体验与生态爱意关怀

生态关怀是一种爱意的、深层次的关怀。生态关怀的底线是尊重,认识生命体的多样性,承认生态世界的平等性,体验生态内部的有机规律。只有在此基础上的认识利用改造建设才能适度和谐。生态关怀的最高境界是爱,是一种最细微、最博大、最深刻的爱意呈现。这既是对自然,也是对人,更是对人与自然之关系的一种关怀。“游”性体验中所流露出的爱意关怀折射出一种大爱之境,它的爱意呈现并不仅仅局限于关怀自我或人与人之间,而是扩大到人与自然之间。在“游”性体验中,人的视野和关爱情怀由人类自己的狭小空间扩展到天地万物。这种生态爱意关怀也拓展了“游”的内涵,丰富了游者的身心体验,将其提高到大爱的境界。

生态爱意关怀与“游”性体验中流露出的对生命的关爱情怀是不谋而合的。庄子宁愿“曳尾于涂中”(《庄子·秋水》),也不做在庙堂之上死了的神龟。因为如果失去生命,一切都没有意义。徐霞客游览名山大川,但会对一株小小的丁香花关怀备至:“二十七日霁,乃散步藏经阁,观丁香花。其花娇艳,在秋海棠,西府海棠之间,滇中最多,而鸡山最盛。”[13](P1111)丁香虽小,却折射出大爱。作者不吝笔墨对其描绘,因为在作者心里,这株丁香与其它名山大川、奇花异草一样,都是平等的生命,都值得尊重与关怀。

爱意的生态关怀还体现为对自然的责任感,真正热爱山水的人也必然会怜爱大自然的一草一木,关注自然生态的毁坏和保护状况。在明朝正德年间,由于苛政徭役猛于虎,连寺庙里的僧人也不能幸免,于是他们将成行的古木伐倒,用来充当徭费。当时的文人见到这种景象无不痛心疾首,作诗以戒后人,在批判中流露出对自然的深深关爱之情。此外,中国古人在游历的同时也思考和记录了人们如何认识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徐霞客在游历到丽江时记录了纳西族人是怎样利用土地进行农耕种植的。“其地三亩,三年种禾一番。本年种禾,次年即种豆菜之类,第三年则停而不种,又次年,乃复种禾。”[13](P880)纳西族对土地采用三年轮休一次的做法,使得土地得以休养和恢复,这是对土地的利用,更是对土地的爱护和尊重。

“游”的爱意体验不仅仅是对自然的关注,最终还是要回归于人类自身,这也正是一种最为广博和深刻的生态爱意关怀。“生态关怀是以实体之人和实体的自然为要素、为支撑体,以生命存在的机能为基质,以生命共同体为生境,以共生、共荣且互惠互利为运行机理,从生态融合的逻辑链条中呈现人类的自我关怀品质。”[11](P366)“游”性体验是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我的多重体验,其探寻和关爱的视域也是多重的。它不仅有自然关怀,还应包括社会关怀和对人自身的精神关怀。

“游”性体验深深扎根于人的现实存在,它关注人在现实社会中所应有的生存方式、条件及需求。“仁”是儒家精神的集中体现,它的核心精神是爱,是和谐。“仁”者要学会爱人,以一颗大爱之心待人处世,人际间充满关怀与爱意,社会才会和谐发展。张载在《西铭》中提出“民胞物与”的思想,并在《正蒙·乾坤》中说到:“乾称父,坤称母,予兹貌焉,乃混然中处。故天地之帅,悟其性。民吾同胞,物吾与也。”[14](P62)“民胞物与”所呈现的是一种平等博大的爱意关怀,将人与物都划归到关爱的范围内,视万物为一体。

人是一种精神性存在,能按照自己的意识在现实社会中进行生存,这是人区别于其他生物最主要的特性。因此,人是身体与精神、理智与情感、社会与自身的合体。“游”的精神性体验直达人的精神层,力图自觉地淡化名利与欲望,摆脱对神性的盲目崇拜,从而转向对自身的精神关怀,寻求到精神的自由之路。

四、结语

“游”性体验所展示的是生命完整统一的存在形态,万物生成、演变及永续都包含在其中,人作为生命的存在,其生命之动势及其节律性必然是蕴含“游”的特点。“游”性体验并非故弄玄虚和附庸风雅,它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能有效地瓦解技术崇拜和物欲至上的扭曲价值观。“游”是现实的,也是生态的;既是精神的,更是身心共融的。生态思想关注人的生存,直指当代境遇下生命的存在关系,它与“游”性体验共同体现着生命的自由构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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