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20年来中国外贸依存关系的变化及政策启示

2013-10-31 06:41刘宏青副教授
国际贸易 2013年1期
关键词:品类伙伴外贸

刘宏青 副教授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湖南涉外经济学院;责任编辑:王勇娟)

近20年来中国外贸依存关系的变化及政策启示

刘宏青 副教授

贸易依存关系的变化是贸易战略和贸易政策调整的一个重要参考变量。近20年是中国外贸经济格局大事频发的时代——经济持续高速增长、外贸总量地位不断上升、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两次重要的汇率形成机制改革、两次影响广泛的经济危机、全球经常账户失衡的加剧等等。这些大事件都极大地影响着中国对外贸易依存关系,探求依存关系的变化过程及其趋势,对处于十字路口的中国经济,特别是对出口导向型经济的调整有重要的政策意义。

一般说来,从总体上考察一国对外贸易依存关系的变化,可以从贸易流量和贸易品类两个方面进行。

一、贸易流量的对外依存关系变化

对贸易流量依存关系的考察,人们习惯使用对外贸易依存度(外贸系数)和对外贸易的地理分布两个指标。前者是对外贸易额(或进口贸易额、出口贸易额)占GDP的比重,以期说明一国GDP的实现在多大程度上依赖国外市场,一般说来,小国的外贸系数大于大国,而越开放的国家,其外贸系数也会越大,因此,也称“对外开放度”。后者实际上是分析一国的出口贸易去向和进口贸易来源的问题,用以判断各个贸易伙伴在本国对外贸易实现中的重要程度。

除此之外,我们要判断一国对外贸易的市场集中程度,可以把该国对排名靠前的伙伴经济体的进、出口贸易流量加总,考察其在总进、出口额中的占比。本文除考察贸易依存度和地理分布外,拟同时考察前5大贸易伙伴和前10大贸易伙伴的市场依赖程度,此处我们统称这两个指标为地理分布依赖。

(一)外贸系数与地理分布依赖

我们选用联合国贸易与发展会议提供的统计数据(UNCTAD Stat)来讨论1995—2011年间中国的外贸系数和对外贸易的地理分布依赖情况,见图1。

图1显示的信息有:

(1)中国的外贸系数在2001年之后进入一个快速上升通道,直到2006年顶点值高达63%后,受肇始于美国的次贷危机的影响,才呈波动中下降的趋势。出口贸易依存度的变动趋势与外贸系数的变动趋势较为吻合,峰值也出现在2006、2007年间,但进口贸易依存度的峰值却早于外贸系数和出口依存度峰值的出现时间,大约在2004、2005年间达到峰值29%。应该指出的是,1997、1998年的金融危机期间,外贸系数、出口系数、进口系数3个指标的波动幅度在1%~2%之间,上升态势在危机后得到迅速恢复,但2007年年底肇始的这波危机,使上述3个指标的波动幅度高达10%左右,且危机后上升势头恢复的态势减弱。

贸易流量的对外依存系数迅速上升和外部危机对中国贸易影响的加大,都说明中国经济与全球经济的融合越来越紧密,自然而然受世界性经济周期的影响也会越来越大,外部冲击传导的影响会越来越明显。

图1 中国对外贸易系数及对外贸易的地理分布依赖(1995—2011年)

(2)无论是出口,还是进口贸易,中国对伙伴经济体市场的地理分布依赖高度集中。数据显示,中国历年对排名前5位伙伴经济体市场的依赖程度(下文简称“前5依赖”)在44%~59%之间,而对排名前10位的伙伴经济体市场的依赖程度(下文简称“前10依赖”)竟然高达57%~79%。除此之外,中国在对排名靠前的贸易伙伴经济体的市场依赖程度,出口贸易明显高于进口贸易,前5依赖上,出口贸易平均约高于进口贸易8个百分点左右,但是前10依赖的差异明显减弱,约在4个百分点左右。

高比例的地理分布依赖的形成固然有历史的原因(如我们对大国的贸易政策较重视),也有市场的现实考虑(如节约贸易成本和市场开拓费用),但过高的地理分布依赖无疑既会增加内部竞争的激烈(甚至是恶性)程度,也会增加贸易摩擦发生的几率。同时,出口贸易地理分布依赖大于进口贸易地理分布依赖,且其前5依赖的差异大于前10依赖,又说明出口贸易的地理集中程度更高,出口市场的分散化开拓并不充分。

(3)趋势上,与贸易依存关系波动较大不同的是,中国出口、进口的地理分布依赖比较稳定,且呈现出较为稳定的下降趋势。这既说明了虽然贸易摩擦越来越严重,但贸易流量的依赖关系总体上得以维系,同时也说明了中国的市场多元化取向虽然进度较慢,但终归是有进步的。

(二)地理分布变化

除考察地理分布依赖外,不妨再看看地理分布的国(域)别变化。

表1和表2分别按序给出了出口贸易目的地和进口贸易来源地的前5和前10位伙伴,不难看出:

(1)表1显示了中国出口贸易和进口贸易的地理分布中的两个主要特点:第一,无论进口还是出口,美国、德国、日本、韩国4国一直稳居贸易伙伴的前5位,略有不同的是,香港地区是内地重要的出口目的地(这可能跟香港的转口地位有关),而台湾地区却是内地重要的进口来源地;第二,无论出口还是进口,其地理分布中的前5位排名,除个别年份的位次稍有变化外,排序比较稳定,且近年来有位次固化的趋势,其中进口来源地前5位已经连续7年保持相同位次,而出口目的地的位次固化时间更长,自1999年始直至2011年,已长达13年。

诚然,这种特点表明了中国与伙伴经济体间的贸易关系比较稳定,但也进一步确认了上文中提到的地理依赖过于集中的问题,为贸易摩擦的频发埋下了隐患,也会制约战略层面的调整步伐。

(2)表2列示的第6-10位伙伴经济体排序中,总体上说,伙伴及其位次的稳定性远不如表1所示的前5位伙伴经济体,但进口贸易伙伴及其位次的变化要明显多于出口,且出口贸易中的第6、7位相对稳定,主要是荷兰和英国,而进口贸易中却没有比较稳定的伙伴经济体。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值得关注的有趣现象:

一是在进口贸易的第6-10位次中,澳大利亚、巴西、俄罗斯、沙特阿拉伯等主要的原料或燃料供应国的地位开始稳步上升,而一些老牌发达国家的贸易供应地位开始下降,如法国、意大利、德国、加拿大等。这既反映了工业化的进程增加了中国对外部资源的依赖性,也凸显出了我国的产业结构及出口结构的升级对原有工业品供应国的进口替代作用。

二是一些重要的新型工业化国家或新兴经济体的商品供应源地位在某些年份或某些时段有所上升,如新加坡、泰国、菲律宾、马来西亚等,但除马来西亚自2000年以来确立了比较稳定的供应来源地地位外,其他经济体的供应地位均不太稳定。这一现象有效地体现了东亚生产网络中分工过程的调整,值得关注。

二、贸易品类的对外依存关系变化

我们试图对贸易中初级产品、制成品、零部件的变动趋势做出测算,并尝试着对进、出口贸易中各自的前10类、前20类、前30类3位数级的商品在进口(或出口)中的占比进行分析,以考察进出口的品类依赖情况,详见图2。

数据处理上,我们采用UNCTAD最宽的口径来统计初级产品(SITC0+1+2+3+4+68+667+971,即包含宝石、有色金属、非货币黄金在内),而制成品不包括SITC667(宝石)和SITC68(有色金属)。同时,因为数据库只提供了3位数的分类数据,我们把零部件近似定义为SITC759(办公机械零部件)、SITC764(通讯设备零部件)、SITC772(半导体)、SITC784(汽车零部件)等4类产品的总和,没有包括通常意义上也属于零部件统计之列的SITC776.89(电子产品零部件)。

图2显示:

(1)出口贸易和进口贸易中的初级产品、制成品比例,从相对运动趋势上看,方向相反,出口贸易中呈“喇叭口”状,时间越往后,喇叭口越大,而进口贸易中呈“葫芦口”状,越往后,葫芦口越小。这一趋势反映了近20年来我国经济发展的资源依赖性越来越强(初级品出口比例越来越少且进口比例越来越高)和制成品供应能力持续上升(不仅出口比例持续增加,且进口比例也在持续减少)等特点。其实,除了相对变动的取向不同外,还有两个关于初级品和制成品进出口贸易的特点也在图2中反映出来了:一是稳定性,出口贸易要高于进口贸易,二是变化速率,出口贸易要慢于进口贸易,而且进口贸易中的这种波动性还与经济危机同期发生,这说明了在贸易品类方面,外部冲击对进口贸易的冲击性要高于出口贸易。

(2)零部件贸易上,出口比例相对提升,进口比例呈先升后降的态势,但总体变动幅度都不太大。且出口比例提升较快的阶段大约发生在中国入世的世纪之交,进入2008年后,变动则相对平稳,同时进口比例由升转降的态势也在2001年左右完成。

表1 中国对外贸易地理分布的国(域)别变化(1995-2011年)

来源:跟据UNCTAD Stat数据排位

表2 中国对外贸易地理分布的国(域)别变化(1995—2011年)

来源:跟据UNCTAD Stat数据排位

(3)贸易品类的集中程度上,用集中度指标衡量的结果显示:进出口的集中度都在提升,只不过进口贸易集中的趋势更明显。

(4)对出、进口贸易中居于前10、前20、前30位的3位数级的贸易品类在贸易额中的占比进行分析后,值得关注两点:一是进口贸易中的品类依存程度提升速率明显快于出口贸易;二是图2(b)图中,这3条折线的相互接近程度略低于图2(a),即随着加入核算的贸易品类的增加(如均增加统计10类),前者的贸易比重增加幅度小于后者,这说明进口贸易相较于出口贸易的比重更高度依赖于排名靠前的商品。

(5)图2(b)中,在制成品比重下降过程中,约于2007年左右达到了与前30类进口品占比基本相当的水准,而在2011年达到了与前20类进口品占比基本相当的水准,这比较明显地表明了中国对进口初级品的依赖程度得到了迅速强化,且进口种类上越来越集中。

进一步考察排位靠前的贸易产品类别,如以前20位为例,出口贸易基本是第7、8类产品一统天下,而进口贸易中几乎难觅第8类产品的踪迹,反而是涉“油”的品类,如333(原油)、334(石油及自含沥青矿物中提出的油,不包括原油)、222(油籽及含油果实)等位次窜升较快。

三、贸易依存关系变化的主要特点及政策启示

从贸易流量和贸易品类两个方面对中国1995年来的对外贸易进行分析后,我们可以总结出一些规律,并基于此提出政策建议。

图2 中国进出口贸易的品类依赖变化及对比(1995—2011年)

(一)贸易依存关系变化的趋势性特点

具有规律性的趋势性特点大致如下:

(1)中国的进口贸易体现出了比较强的由出口引致拉动特点,且出口依存度越高,那么外部冲击的影响就会越大。具体地说,就是外商订单增加,国内安排生产,引致进口需求,故进口行为就会先于实际出口行为发生。正如我们上文中看到的进口依存度的峰值先于出口依存度峰值出现那样,且出口依存度越高,进、出口贸易双方的依赖程度就会越大,那么受外部冲击的影响就会越大。因此我们的对外贸易在2008年来的经济危机中比1997—1998年间的危机中波动更大。

(2)虽然中国寻求市场多元化的努力正在见效,但对外贸易的地理分布依存高的事实并无根本改变,特别是出口贸易的地理分布依赖更为集中。地理分布的集中,既有利也有弊,“利”在于贸易分销成本较低,“弊”在于容易招致贸易摩擦。事实上,随着贸易额的快速增加,弊端正在放大,弊大于利的趋势体现得比较充分。

(3)贸易品类中的初级产品与制成品间的出口“喇叭口”和进口“葫芦口”的趋势特点是相对应的,这意味着中国贸易经济的“中介”特色愈发浓烈——进口初级品、加工后出口制成品。而“喇叭口”放大的速率和“葫芦口”收紧的速率不同(前慢后快),意味着中国贸易经济“两头在外”的趋向被强化了。

(4)贸易品类中进口贸易中的品类集中速度快于出口贸易的品类集中速度。

这些特点都从不同的侧面证实了目前的“出口导向型”经济已经面临着巨大挑战,甚至难以为继。

(二)政策启示

难以为继的出口导向战略要求我们从战略高度上倡导贸易平衡,贸易平衡战略的重点在于平衡内需和外需、平衡加工贸易和一般贸易等贸易方式、平衡货物贸易和服务贸易。贸易平衡战略是中国外向型经济能否持续的关键,更是中国由贸易大国升级为贸易强国的重要前提。为此,结合前文的分析,针对性的政策建议是:

首先,用收入分配改革政策来改善并提升国内的消费能力,刺激内需,平衡出口和内需之间的关系。改善内需的政策着力点建议从具有临时性、一次性特征的刺激策略如直接补贴、消费税收返还等向具有长效性特点的减税、调整税收结构、增加并完善居民获取财产性收入的渠道等转变。临时性政策虽然具有定向刺激、符合反周期的政策需要等优点,但同样具有不可持续性、政策效力爆发的短期性等弱点,这些弱点容易扰乱市场体系自身的逻辑,传递错误的价格信号,诱发深层次的结构性问题。长效性政策则规避了这些弱点,维护了市场手段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不过,这类政策的出台周期更长,且容易被利益集团所左右。

其次,切实发展中介组织,扭转贸易地理分布依赖过于集中的现状。对外贸易中介组织发展的本身就是生产性服务业竞争力提升的过程,同时中介组织也可协助贸易主体“减负”,帮助外向型企业改变地域依赖性过强的短板。所谓“减负”是指中介组织可以利用自身的服务,积极提供各种市场供需信息,集约化经营市场渠道的开拓环节,降低外向型企业的市场拓展成本,这对新进入国际市场和较小的外向型企业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同时,具备商品流转载体功能的中介组织,如国际性的大卖场,采用“前店后厂”或“厂店联盟”等形式,是可以降低外向型企业对“订单式”外贸模式的依赖的,进而改善进出口贸易波动周期不匹配的情况。

再次,坚定且有计划、分步骤地支持部分加工贸易型企业、产业链低端节点生产企业,在国内要素的成本优势逐步丧失的条件下向外转移部分产能,扭转“两头在外”被强化的趋势。建议有二:一是供对外直接投资的配套支持和保护海外产权安全的必要条件,实施倾斜性财税、外汇管理政策,改变对外直接投资主要依赖大型国有企业的格局;二是鼓励企业培育更强的竞争优势、研发优势,逐步完成升级转型,以更高的产业链节点替换低端节点,实现低端节点的外部转移。

[本文是教育部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重大招标项目“贸易开放与中国区域发展差异研究”(2009JJD790033)阶段性成果之一。]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湖南涉外经济学院;责任编辑:王勇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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