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献新
辽宁省盘锦市第二中学校长
莫言获奖,是中国文化界的一大幸事。这不但唤起了人们对于文学的兴趣,提高了人们对于中国文化的自豪感,而且对中国文学走向世界也将产生持久影响。
莫言获奖后就一直很“热”,他的书畅销到缺货,他本人被竞相采访,就连他老家的萝卜都被拔了。当人们对莫言及其作品进行各种讨论的时候,作为一位教育工作者,我一直在深深思考这一事件带给我们的启示。
首先,莫言获奖每个人都欢欣鼓舞,但在我看来这却值得我们教育者深刻反思。道理很简单,既然莫言能够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说明他的作品的文学价值得到了世界的充分认可。遗憾的是我们中学语文课本里面却没能录入莫言的作品,至少必修课本的目录里我没能找到他的作品。我们中学语文课本里面选编的都是历史上最有价值和代表性的文学作品(当然也包括世界的优秀文学作品),就现代作品而言有王蒙、贾平凹、刘心武等优秀作家的作品,而莫言的作品却没能纳入我们视野范畴之内,这首先说明我们缺乏对莫言作品价值的认同感。一位已经被世界所认同的作家,其作品的价值却未被我们教育者所认同,不能不说遗憾。
就教育而言,我们缺乏认同的又岂止是莫言作品的价值而已?我们缺乏对本土教育家价值的认识,缺乏对本土教育家成功的教育经验的总结与推广。众所周知,我们的课程改革已经进入深水区,每一次教育改革出现问题时,我们总是喜欢眼睛向外寻求解决问题的方式和方法。从一开始舶来前苏联凯洛夫的教学“五环节”,这一常规课堂教学模式至今仍然在影响着我们的课堂教学。到20 世纪80 年代中期,我们又引进了美国学者布鲁姆的教育目标分类学和掌握学习策略,为我们提高课堂教学质量确实注入了不少的生机和活力,但不知什么时候这股热浪如潮水般退去了。而现在盛行的“分组学习”、“兵教兵”等模式,也远没有脱离美国学者、著名的学习专家埃德加·戴尔1946 年首先发现并提出的学习金字塔理论。时至今日,美国一直在延用学习金字塔理论指导自己的教育教学实践,包括我们的新课程改革也是基于西方建构主义思潮对我国教育的一种改良。洋为中用无可厚非,只是相比而言,古为今用我们做得就不那么尽如人意了。特别是在课程改革过程中,我们对自己本土教育家所积累的成功经验认识得不够,传承得不够,发展得不够。
要破解当今教育改革的迷局,在借鉴国外教育经验的基础之上,必须立足于中国几千年来、现代教育近百年来、建国六十余年来、改革开放三十几年来、新课程改革十几年来所累积的本土教育经验。而这些经验需要到我们身边的那些教育家身上去寻找、去总结、去提炼。魏书生在马来西亚、新加坡等东南亚国家被称作“穿西装的孔子”,李镇西被苏霍姆林斯基的女儿称作“中国的苏霍姆林斯基”,还有多少教育家,难道非要像莫言那样直到得到世界的认可之后,我们才顿悟他们的价值所在?我们应备加珍惜、爱护、包容我们本土的教育家,应大力宣传、总结、推广我们本土教育家的成功经验,当一批批教育家涌现出来的时候,我们教育改革面临的难题自会迎刃而解。
其次,莫言的作品没选编进中学语文课本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或许他的作品真的不适合中学生阅读,或许限于篇幅他的作品真的不适合编入中学课本。也许您会说,不把莫言的作品编入中学课本并不代表对莫言作品价值的不认同。如果是这样,无论莫言是否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我们对其作品都能一视同仁,也便能自圆其说。但是在莫言获奖后的第三天,也就是10 月14 日,我在网络上看到一则来自《昆明日报》的消息,题目是《莫言作品或编入中学教材》。该报道称,“语文出版社中学语文教研组的张夏放透露,该出版社已经开会,敲定将莫言的成名作《透明的胡萝卜》编入高中语文选修教材读本”,“人民教育出版社中学语文组的朱于国称,语文教材编写部门对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一事‘很关注’,未来肯定会考虑增加相关篇目和有关诺贝尔文学奖的内容”。其实莫言的作品编不编进中学课本、编进去多少,本身并无可厚非,但是就在人家刚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我们就急着表态说莫言有些作品也适合学生读,就急着要把他的作品编入教材,这未免也太缺乏主见,太过于从众,太过于追求时尚了吧?这一“赶潮流”的现象揭示了我们教育者缺乏应有的一种品质,那就是坚持。不知从几时起,我们的教育者变得随波逐流,追时尚,赶潮流,急功近利起来,久而久之就迷失了自己,找不到正确的方向。比如说我们的课程改革,过于迷信这样或者那样的“模式”,在刻意追求模式的过程中不但迷失了自己,而且出现了简单机械化操作的倾向。
众所周知,新课程改革要达成三个维度的目标,即“知识与能力,过程与方法,情感、态度和价值观”。就目前的模式或经验而言,绝大多数还停留在解决第一个维度——知识与能力,少数触及到第二个维度——关注到过程与方法,很少有三个维度都解决得很好的模式与方法。洋思中学的“先学后教,当堂训练”、杜郎口中学的“三三六模式”、东 庐中学的“导学案”等这些新课程改革后涌现出的课改名校,从他们所提炼出的模式名称就足以看出,他们关注的也仅仅是第一和第二个维度,当然,这些学校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或许都有辅之以有效的德育课程。新课程改革已经进行了十几个年头,我们要解放的不仅是学生,还有老师,但是这十几年中却没有涌现出一位在全国有影响的教学名师,更不用提有影响的教育家了。这一现象难道不值得我们深刻反思吗?以东庐中学的“导学案”为例,导学案让学生有了抓手,固然可以大面积提高学生的成绩,但是所有教师和学生的思维被限定在同一张纸上,试想教师的教学还有什么创造可言呢?杜郎口中学校长崔其升因为所在学校的老师不会讲,一讲就错,所以干脆就不让老师讲,由学生自己来学,自己来讲,这样“逼”出了一条教改之路。老师少讲,尽量把时间留给学生,这是教育规律,杜郎口中学摸到了这条规律,并且根据自己学校的实际情况加以运用,所以成功了。如果我们其他的学校不顾自己的实际情况,突然有一天也学杜郎口,也不让那些已经形成自己教学风格的老师开口了,我想那是教育资源的一种巨大浪费。我们的教育从来不缺少行动,缺少的是对每一次行动价值的澄清与归一。如果每个学校都抛去自己的根本,跟风去学东庐中学,去学杜郎口中学,那我们的新课改必将是死路一条。
相反,新课程改革之前,李吉林的情境教育、邱学华的尝试教育、刘京海的成功教育、王敏勤的和谐教育、魏书生的养成教育等,单从名称来看,就要高于新课改涌现出来的名校模式。因为这些教育模式直接关注的是第三个维度,尽管那时候还没有三个维度的说法。教育家终归是教育家,因为他们是真正的教育者,不急功近利,所以他们能够站得高,自然看得就远。这样我们就又回到了第一个话题,新的课程改革中,要敢于认同自己有价值的东西,敢于坚持正确的东西,不能随波逐流。
让我们一起多一些对自己的价值认同,少一些对他人的随波逐流;多一些尊重规律的持之以恒,少一些华而不实的急功近利。未来的教育家,其实就在你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