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糍粑香

2013-08-15 00:54熊振鸿
未来教育家 2013年2期
关键词:柴烧糯米饭簸箕

熊振鸿

湖南省郴州市菁华园学校教师

“二十八,打粑粑(糍粑)”,小时候总爱念叨着这一句话。

打糍粑这一天,是咱山里人家除夕前最为热闹的一天。

我家在村子的中央,门前是一个坪子,坪子外是个坡,除了两棵枣树和坡上的水竹,没有了其他遮挡物,光线极好。我家的堂屋也就成了打糍粑的重要场所。

这一天,母亲一早就起来了,她把糯米从大桶里用木瓢舀出来,装进水桶里,用山泉水细细地淘好,再倒进蒸桶里,放在火坛的大锅上蒸。火坛里烧的是杉木柴,杉木柴烧的火比较温和,不像杂木柴那么猛,可以慢慢地把糯米蒸熟蒸透。

火坛里杉木柴烧的火毕毕剥剥地响着,锅里的水叽哩咕嘟地开着,糯米饭的香味从蒸桶的边缘漫出来,氤氲开来,闻得我全身的毛孔全都张开了,舒服透了;嘴巴也不自觉地一张一合,咽着口水。

糯米蒸熟了以后就叫作糯米饭了。母亲揭开蒸桶盖,用木勺先舀一碗出来,站在大门口,敬天敬地,嘴中念念有词,大意是,感谢天地风调雨顺,才有今天的丰收,期待天地来年怜悯农民的辛苦,要雨有雨,要太阳有太阳。

两百多斤重的石头糍粑坑已经洗好了,干干净净的。半球形的坑面光亮亮的,石质的纹路很清晰。

母亲把糯米饭小心地倒进了糍粑坑里,几个早就跃跃欲试的青壮汉子一人拿一个杂木做的糍粑槌开始较劲地揉起来。糯米饭被揉碎了,被揉粘了,揉到一定程度,双方的糍粑槌就一上一下,一起一落打起来,粘性十足的糯米饭被槌打得紧紧地粘在了一起,又被一把一把地扯起来,就像是一张面皮。打糍粑的整个过程,倒不像是在打糍粑,更像是汉子们双方力量的比拼。旁边的观众们也不断地为打糍粑的汉子们鼓着劲,加着油。这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场面,吸引着枣树上的小鸟也叽叽喳喳地凑热闹。

糍粑打好了,母亲用适量的水将糍粑与糍粑坑面分离,再把糍粑槌上粘着的糍粑捋下来,然后将糍粑抹平、整好,最后将圆圆的糍粑团捧出糍粑坎,那份虔诚如同在迎接一个新生命的诞生。

把糍粑团捧进铺了米粉的簸箕里,守着簸箕的一位伯母(或婶娘)把糍粑团摸摸,撒上米粉,审视一下,找准一个位置,用左手按住糍粑团的一角,用拇指与其他四指协作,轻轻一握、一挤,右手一捋,一个接一个大小适中的糍粑小团子就扔上了早就清洗干净撒上了米粉的八仙桌上。那些守候在八仙桌四周的小姑娘、小媳妇们嘻嘻哈哈地争抢着,开始把糯米小团子用手掌挤压成如满月一般的糍粑了。

做好的糍粑晾在撒了米粉的门板上或簸箕里,再在糍粑的正中盖上用胡萝卜雕刻的“吉”字、“喜”字,代表着吉祥如意、喜事连连。那时的我最喜欢红五星,就常刻了五角星印上去。

只要一两天的时间,糍粑基本上就晾好了,可以收进仓库里了。

来客人了,煮上几个糍粑,放上白糖,再从坛里夹出浸泡的红红的辣椒和黄黄的生姜,泡上几碗茶,这就是我们山里人吃下午茶最好的招待。春节里,常几家凑一块儿招待村里的新媳妇,这糍粑也是绝对少不了的。糍粑不仅代表着甜甜蜜蜜,还代表着圆圆满满、和和美美。妻第一次随我爬山涉水来到半山腰的家过春节,就领略了村里这一温馨如蜜的热情。

如今,母亲离开我已十多年了,村里也已没有多少人在家了,即使有也是留守的老人、儿童,村里人大都搬到了镇上或县城里居住,甚至如我一样地行走他乡。腊月二十八这一天,不再有打糍粑的声音了。再说,想吃糍粑也不再用糍粑坑打了,镇上用机子打糍粑的多的是。

我想,大山里打糍粑这一风俗怕是留在大山的历史里了,怕是留在某些山区风景点的表演项目里了。

“打糍粑是做什么呀?”每当我跟儿子讲起打糍粑的事,他总是不解地问,我笑笑还真不好回答。他连老家都只回过一两次。

梦回故乡,常有母亲端着糯米饭念念有词的身影,常有打糍粑的声音在梦中响起,常有挤压糍粑时的欢笑在梦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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