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池禁牧“三问”

文│马文锋 王玉平（宁夏日报社）

宁夏是全国退耕还林（草）、封山禁牧的典范，目前人均退耕面积为0.78亩，列全国25个退耕还林（草）任务省（自治区、直辖市）的第一位。

而盐池县是宁夏退耕还林（草）、封山禁牧的典范。2002年11月，率先在全区实行草原禁牧封育，羊群全部撤离草原进行舍饲养殖，千年信天游似的放牧历史结束了。

10年来，盐池的生态环境变化可谓改天换地，人们不禁会生出三个疑问。

沙漠变绿洲，何以如此快？

笔者到盐池县采访时，冯记沟乡黎明村村民路贤感叹：“现在沙子不知跑哪里去了？连一块沙坝都找不见了。”

“你看，那几棵沙柳树就是我们原先住的老庄子。”顺着路贤的指头望去，厚厚的野草随着地势起伏，如一波波绿色的海浪，那几棵沙柳树像一座座纪念碑引发人们的追思。“禁牧前，老房子全被沙子埋在了沙枣树周围，连个墙头都没留下。”

在全面禁牧之前，由于过度放牧、滥采乱垦，全县260万亩天然草原严重沙化，植被覆盖率不到30%。路贤告诉笔者：“那时候，草生草死时节，风刮来的沙子堆得和房子的后墙一样高，后面看是沙坝，前面看是房子。沙子埋了路，先后有好几个醉汉把上了房的沙坝当成路走上去，结果从房顶摔下来，伤的伤，死的死。步步进逼的沙子埋了低洼处老庄子的房子，我们无奈后退到山梁上建新庄子。”

每年春季风沙肆虐，庄稼幼苗常常被沙子埋了，当地农民得种三次才能保住苗。如果遇到旱灾，地里基本没收成。秋后再刮上几场风沙，地里连作物秸秆都被吹得无踪影，农民无奈地把一年的徒劳称之为“大风收”。

穷则思变，被沙子逼到绝境中的盐池人决定向黄沙开战。白春兰、王汉、张生英、史俊等十八治沙勇士，用草方格、沙柳、柠条等捆绑沙漠的腿脚。在漫漫沙海中，绿色一丁点、一大片地扩展。但沙漠仍在前进，风沙还在肆虐。“2002年禁牧当年，我们村3万亩草原一下子就绿了，满眼黄沙变成了满眼绿色，沙漠变成了绿洲，芨芨草、冰草等长得有半人高。”禁牧封育给了青山乡刘窑头村老支书刘占云治沙的信心，他带领村民在沙化草原上种植苜蓿、杏树、梨树等，“现在草长得又高又密，人都走不进去，一点沙子都没有，全是林，杏子多得吃不完，落了一地。”

花马池镇沙边子村支书穆思信说起草原生态的变化像个诗人：“四月，成片黄色柠条花拧成棒，让人惊叹；五月，苦豆草花开了，像一串串风铃洒在厚厚的草甸上；六月，草原如飞来的绿毯，一望千里；七月，狗尾巴草像麦浪一样随风起伏；八月，紫的花棒、红的杨柴，把草原开成花的海洋……”

“万马千军治沙，家家户户植树。”十年来，全县防沙治沙投工投劳10万余人次。2008年以来，全县义务植树累计投工投劳30万人次。

10年来，全县260万亩沙化草原得到治理，目前沙化面积减少到40万亩，50多万亩流动沙丘基本固定，境内3条明沙带基本消除。120万亩退化草原植被得以恢复，全县林草面积达438万亩，植被覆盖率由原先的30%提高的70%，草原亩均产草量由禁牧前48千克/亩提高到目前的142千克/亩。

沙漠变草原，何以如此快？

治沙勇士史俊说：“个人治沙只能绿一片片，只有党和政府主导才能绿了全局。治沙没有举全区之力的体制，没有国家持续的投入，单靠个人力量是成不了大气候的。”

封山禁牧，羊为何越“禁”越多？

禁牧前，盐池县羊只饲养量为68万只。禁牧，第一要禁的是羊只放牧。

起初，很多农牧民抵触禁牧封育：不让羊在旷野上吃草，那它们吃啥？一村民质问穆思信的话更难听：“草原长出来的草就是让羊吃的。你不让羊吃，难道你吃？”

2012年，全县羊只饲养量预计达300万只！

封山禁牧10年，羊只为何越“禁”越多？盐池的羊，过去看似快活，夏秋季节在草原上吃得一身膘。但一到冬春季节，由于无草可吃，大多瘦得只剩皮包骨，气息奄奄，许多羸弱之躯倒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大力推广舍饲养殖技术，让盐池的羊只换了活法。截至目前，全县以紫花苜蓿为主的人工牧草留床面积达43.8万亩，柠条饲料林保存面积达360万亩，每年加工转化饲草料15万吨，成为补充舍饲重要的饲草料来源。过去“两季撑死，两季饿死”的盐池羊只，一年四季再也不为温饱犯愁了。

10年来，全县累计打羊蓄饮水井窖2630眼，配备饮羊拉水桶1200个，还改造了许多深沟井泉，有效地缓解了羊蓄饮水问题。

“饱暖思淫欲”，盐池母羊的繁殖能力大大提高，过去大多是一年一胎，现在普遍是两年三胎。

羊只为何不再“上夜班”？

刚禁牧那两年，最让青山乡赵记塘村护林员刘增头痛的是，养羊户晚上赶着羊只“上夜班”偷牧，屡禁不止。“舍饲养殖搞起来后，放牧的渐渐没了。现在，我的任务是看火，草长厚了，就怕行人引发火灾。”

为什么放牧的渐渐没了？王乐井乡双疙瘩村宁志强告诉笔者：“现在看来，放牧是一件挺不划算的事。我两口子能舍饲养殖400只滩羊，如果放牧，6个人都不够用，风吹日晒的，真是活受罪。”他家舍饲滩羊每年育肥出栏800只，收入10万元左右。

盐池县目前有规模养殖园区122个，养殖大户近5000户，规模养殖比例达51%。每只羊舍饲养殖效益比放牧平均提高了82元。

10年里，盐池草原亩均产草量提高了两倍，滩羊饲养量翻了两番多，农民纯收入翻了一番。禁牧封育后，草原得以修复，治沙勇士史俊从治沙一线退了下来，建起宏祥舍饲养殖园区，带领乡亲们养羊致富。他深有感触地说：“禁牧封育对农牧民来说，是一场生产方式的革命。放牧时，养的是感情羊，舍不得卖，一年出栏一次，一只羊纯收入二十来元；而舍饲，养的是商品羊，三个月出栏一次，一只纯收入过百元。一家一年如能出栏1000只，比外出打工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