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人天
谁怕谁
桌是方的,天是圆的。一溜儿围了一大桌,等酒,上菜。
啤酒盖哧溜突起,白玫的生日,她挨个儿上酒,五六个男生嘻嘻哈哈,一帮女生嬉皮笑脸,饮料分散地打了开来。
花朵开在屋顶,烛光点在桌上。辉煌下的迷离分不清青春的漾,好像八月里突然开出桃花,喜庆在夜幕里弥漫了少女的心房。五六个男生谦逊好表演的天赋发挥了出来,居然都称不会喝酒,伸着未长老皮的手端杯子接黄生生的饮料。
白玉似的手伸过来。摄影师铁云被闪光灯震了一下,突然停下来,目光划过那一帮人头顶,被客情骄矜的语言打回原始部落,慢而有力地斩断原来的顺序,说:“火爆。”
“呕吼,帅哥!要得。”一阵起哄骚动,火爆酒打开,满上酒杯。辛辣味仿佛未发育成熟的东奔西突的青春在酒杯里荡漾,风流而又懵懂。似乎这一大桌都不喝高度酒,他成了孤独的主,独个儿在那里拎着相机端着酒杯,想一个人灌了这个世界。取景窗中无非都是或方或圆或扭曲或直线的图案,s型三角形地整理着构图,最好是把那主点儿放在黄金分割点上,以显示最大的美丽,他的字典里哪怕最丑的东西也能做出人间的美丽,就像白玫的唇,十三妹的舌,小九妹的耳,一个“爆”字就能长成大大的蝴蝶。冥思的空间就这样弥漫,像水蒸气浮上一层又一层。“我也要火爆”,如万花丛中突响的炸雷,让思绪停留在半空,侧目看去,这不是身旁的十三妹吗?她端庄稳定地坐着,仿若一座古老充满雪域的山,一字一定地说:“我和你喝辣酒。”“啥?你敢喝辣酒?”“你敢,我咋就不敢?谁怕谁?”铁云张大了嘴巴,满桌目光定在了杯子上,继而铁云似笑非笑笑了一下。
无独有偶,一个柔嫩的声音又响起来:“我也要辣酒。”
呵,一对了,大家侧目看去,那是小九妹的声音。
“好,你们都不怕吗?”铁云端起酒杯。
“谁怕谁?来。”两个的酒杯几乎同时撞了上来,仿佛要撞断他那瘦弱的肩膀。铁云只好和二位碰杯喝酒。
怕你才怪
也不知喝到了什么时候,同样在那一声“谁怕谁”的话语下睡到了一块,迷迷糊糊,梦里也不知神仙鬼儿子还是地府五殿王,只是火烧得紧,口干舌燥,为寻解渴之津,冲过森林岩石,激灵着醒过来。看看,一大群男男女女,不分性别地睡在一块,头顶灯光依然鬼魅似的眨着眼睛,头痛欲裂。看睡姿睡相,足以吓坏五十年前的人类,衣衫不整,好在都穿着衣服,才没“男女授受不亲”的混淆。小九妹在过去两步远的地方横躺着,胸前的衣裳被自己的手拉开一大片,把雪白的肌肤、小山似的“馒头”露在外面,让他的眼光惶惑起来。
身旁是空着的,脑中依稀记得头晚几个大呼小叫着“谁怕谁”地喝酒,十三妹一边喊着“谁怕谁”一边拉着他的衣服倒在铺上,也不知谁压在谁的身上,谁吐了谁一身,只记得当时他说他没醉,要回家,十三妹说:“谁怕谁啊?你敢睡在一起吗?”
“哈哈,天大的笑话,连你女的都不怕,我怕谁啊?睡就睡,难不成我还怕你吗?”话说着,就双双倒在一起,他还故意伸过一条腿去。十三妹赶紧朝旁边挪去,身旁就多了个空位。当时心里还暗说:瞧你那小样,还想与本帅哥斗胆?再练几年吧,给我乖乖缩过去。
口干得紧,胸中发闷,一阵阵恶心,他忙冲出酒店,在水池上拧开水龙头,“咕嘟咕嘟”猛喝一阵,感到清凉了些,酒也醒了许多。然还是有些头疼,甩了甩,没想胃里一阵翻腾,气直往上涌。铁云忙冲到花园旁的小树林处,蹲下痛苦着泄了一通。慢慢地,通体舒泰了。站起来,看看周围,黑灯瞎火,偶尔露出的灯光照着树影,顿添神秘和阴魅,一阵凉风吹过,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树影摩挲狡魅晃动,阴森恐怖。
小便泄完,好不舒服。回想起十三妹那小样儿,就止不住笑出声来:“还谁怕谁呢,到底还是怕我半夜把你收拾了。本帅哥也正值青春年少呢。”没想他得意着把话才说完,冷不丁从地府里冒出一声:¨怕——你——才——怪?”声音有些阴阳怪气,并且独独一声就死一般悄无声息了。
何处来的鬼声?转头看看四周,黑夜,没人,只有树影鬼魅似的晃动,不时发出“死啦死啦”的声音。
铁云大着胆子,喊:“谁?出来。”
没有声音,没有虫鸣,只有树的摩挲声和静悄悄的夜空闪着鬼眼一样的星,再没有其他。
“谁?我不怕你。有种的出来,我们比一下。”他朝空中抡了几下拳头,头皮有些发麻,但还是继续追问。
黑咕隆咚的树影缝罅中露出诡异的灯光,仍然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走出来,甚至连一只老鼠都没有,远处是望不到边的深寂。
他屏住呼吸倾听,只有自己的心脏跳动。没有办法了,刚要转声,又突然传来冷冰冰仿若地狱十八层的冷笑:“怕你才怪。”冷戚得直击铁云心脏,魂飞九天。
你以为你是谁
铁云几乎像狗一样地狂奔,惊悸着回到酒店,汗牛充栋,血色全无,气喘吁吁,白嘴白脸地跌进了屋。
小九妹翻了个身,被跌倒的巨响惊坐翻爬起来,问:“怎么了?”
铁云张不开嘴巴,手指黑夜,瞪着眼睛,仿佛九阴白骨爪抓入了心脏,妖怪骑上门槛问他要人。
看这副模样,惊得九妹怪声迭起,满屋人霎时从九华山娱乐殿冲回房中,“哗”的一声蹦竖起来,齐刹刹地一声吼:“怎么了?”气浪排空。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无人应答。再看外面,除了漆黑的夜空还是漆黑的夜空,一道空洞的门瞧着数张惊恐的面目,无知无由,并无任何表示。此时,才想起那发出的怪声,一齐转向九妹。
在突如其来的声音面前,刚镇定下来的她不知所措,转身指着铁云,说:“他,他……好恐怖。”
“好啊,你个色狼,竟敢欺负我们的美女。拿命来。”大伙一哄而上,拳头捣蒜,直冲“中军帅府”,要开油酱铺了。
美女们被惊得目瞪口呆,大张的口独剩个“o”型。帅哥铁云有口莫辩,胳臂左抡右抡,护着标准的发型和好看有轮廓的鼻梁,千万别打这根“葱”啊,那要破相的,我的小金刚和温柔兔们,早已忘了被黑夜怪声吓到的惊恐。
终于偷得一个罅缝,被打怒了的铁云发出一声怪吼:“停!”
这一声雷霆万钧,好像玉皇大帝发出的命令,举起的拳头停在半空,打下的拳头停在腰上,“点穴”什么样我不知道,大约不会比这臭样再臭的了。
见这样子,铁云才猫着个腰,叉着,一个个地看,歪着头仔细瞧,一点点地瞧,最后才转到小九妹面前,从上往下,从下往上地看,看得人的心里直发毛,突然一仰头,吼道:“你以为你是谁啊?好好的,发什么怪声?”一手摸着自己受伤的脸,软皮条似的坐了下来。
被这一吼,众人一愣一愣的,小九妹更是被吓蒙了,仿佛做了什么错事,萎顿在那儿。铁云还在一边摸一边咕嘟。
足足过了几分钟,小九妹猛地站在铁云面前,疯狂地抓着铁云的衣服,“你以为你是谁?你真的是帅哥,可以对我指手画脚?”
天呐,这女人疯了,铁云站了起来,但是没有任何办法。
“十三妹呢?十三妹不见了。”有人询问。
身旁的铺位空着。“昨晚你把她怎么了?”
铁云被问火起,大声说:“昨晚——她和我睡了。”众人惊讶,大笑着说:“你有那本事吗?”
这时,身后突然冷冷地响起一声:“你以为你是谁?”铁云返脸看时,只见十三妹铁青着脸站在那儿。
怕怕,搂紧我
铁云被弄得十分尴尬,走也不是,站也不是,一时间仿佛灵魂出窍,傻愣愣地站在那儿。
足足好一会儿,十三妹缓过气来,脸上由铁青变成潮红,转过头来和小九妹对视了一下,会心一笑,突然“哈哈哈”一阵猛笑,粉拳雷上铁云肩头,并顺势搂着铁云胳膊,说:“帅哥,睡倒睡倒。”
呵,你们两个妖精,这是咋回事啊,铁云暴躁地一甩手,自顾钻进被子,不管身外的红花绿眼流云粉醉。
最后还是白玫结了照相的账,将青春的靓丽分发给各位。那不是照片,那是一颗颗饱满的籽种,在一层层地撑破土地的皮,春风一吹,就能窜上当空分享流云的美事。
梦是美好的,总有醒来的时候。十三妹和小九妹要和铁云出外取景。大自然的春色白有它的美妙,要不女娲的泥团就不会生根发芽,把人种糅合在五行之内,生生不息,天地运行无非一个情字而已。
背包压着肩,腿脚压着路,他们离开起点,行进在创造的路上。途经一个山村,山茅草苫盖的房透着古典的美,摄影师铁云取下相机,调整对焦,他要记录这一时空,把脑细胞深处凝合的世界固定下来,那是一个现代人穿越的远古,在精神的内部放射着魂灵,就像这群嘻嘻哈哈的灵肉放射的无邪。
就当他沉醉在摄影的“虫洞”之中时,突听“啊”的一声,翻脸看,一只凶恶的狗扑向小九妹和十三妹。说时迟那时快,他猛地一转身,放下背包相机,一头钻到狗肚子下,双手死死地抓住狗腿举了起来,将头抵住狗的下颌,抬举冲空。
狗在那时也动弹不得,冲空“嗷嗷”地叫着。放,放不下,抵,抵得够呛,十三妹小九妹早已慌了神,“站着干啥,快拿绳带勒了狗嘴。”铁云不耐烦地下着命令。
十三妹解下一根背包带拴了狗嘴。这才放下。
看着横躺地下的狗尸,拍着胸脯,大气层的压力逐渐缩小。小九妹仍在惊恐之中,一头扎进铁云怀里娇喘着,“怕怕,搂紧我。”
十三妹看不下去,恨恨地剜了她一眼。
铁云看着这眼神,身体不由抖了一下。
不怕?那是假的
野外的气息很迷人,铁云十三妹小九妹站在野花丛中,从高天下来的风冲进他们的衣服,在里面寻找着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们没有抵抗,确切地说,是无力抵抗。自然的怀抱可以容纳肮脏腐臭,也包括善良美丽,然后在一个自我循环的炉里熔炼为前进或者顿悟,再整肃成一股清流弥漫在思想的空间。
相机里的图案只有方形和圆形的部件,或者线条以及光线,没有所说的物体和人们赋予的意义,那不过都是一种思想的幻化,没有所说的垃圾或者核物体,一切在弥漫开去的延长线上,当我们拿来展出时,就是其中的一个点。
小九妹也许是累了,或者是被吓着了,沉沉地在草地上睡去。别惊动了她,让她与大地融为一体,还回大地的怀抱,与大地一起呼吸共同命运。
十三妹拎起包裹与铁云走向远远的地方,一起呼唤自然,招呼从无为之中冲来的气息,光的生命就这样包裹了人类,在最原始的地方点起篝火。对于鲁迅的野草,我想就是延续了这种生命。铁云好想对着高空、对着大山尽情呐喊,喊出从他生命的根部发出的声音,从他最原始的欲望里撞出的火花。山是静的,云是流的,人是活动的,他们狂奔撒野,疯喊疯叫,拿着相机可以随意地把天空削去一半,把人物拍得只有头或者胸,一切不必按既定的规律进行,他们需要的是一种超越,是一种到达的高度。有什么比这还美好?是金钱、权力,还是轿车别墅?反正这里不需要,需要的就是两人对空气的整形,换句话说也就是人是空气里的一个形体。
铁云对自然的了悟充斥了他的身体,在他攀上爬下的脚手中进行着兑换,喜悦钻进相机的卡片,十三妹追上爬下,把自己的生命敷在他相机的外延,温柔地贴紧他,听着柔软温热的心跳动。
是时候了,他们就这样面对面身体擦身体地站着,四目相对,想从各自的眼里找出最需要的另一半,而不是偶然发出的火花或者夸父逐日时掉落的包谷籽粒,相对于此,甜荞或者燕麦更有特别意义。
不知站了多长时间,十三妹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问:
“当你与那恶狗搏斗的时候,心里是否害怕?”铁云垂下眼帘,泪湿津津地说:“美女,说实在的——不怕?那是假的。”
“那么,你还那么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万一伤着怎么办?”十三妹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眼里闪烁起星星一样的东西望着铁云。
铁云说:
“在你们身边,我是唯一一个男人,有责任保护你们。”
怕你前生
“哈,那晚还吓得像狗一样地窜进酒店。”十三妹仰起头大笑起来。
“呵,那晚是你啊!差点把我的命都吓没了。”铁云也笑起来,眼睛注视着十三妹,接着说:“你去那个地方干什么?”
“只准你去,不准我去吗?我去,难道要向你报告,帅哥耶?”十三妹撅起的小嘴饱满红润,挑逗调皮地缩了一下。
“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我怎没看见你?”
“那是我的魂在跟着你的魂,她瞧瞧你的魂里面有啥东西?”“哇呀呀,魂都要瞧过来,莫不是你前世就是我的那个孽的什么来着,打地眼也不用这么藏,光明正大地走入眼,不是更好。”红彤彤的花钻入裤脚,痒酥酥地让人去看,让人去怜。
铁云捏起地上的花朵,将它插在十三妹的头上,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用手摸了一下。风也就这么轻飘飘地飘过来了。
当他们转到原来的地方,小九妹没有睡在地上,而是一个人蹲在那里“呜呜”地哭,眼睛红肿着。“美女,谁招你惹你了?把这么好看的脸弄成我家的京剧脸谱,莫不是明天要搬上戏台吗?”铁云见九妹伤心成孟姜女样,用心地逗她想让她回到桃花开的时候。没想小九妹不领情,抬头看到他,就骂:“死铁云,烂铁云,跑到哪去了?也不说一声。”铁云无可奈何地赔笑:“这不是回来了吗?九妹担心啥呢?”
“谁担心你了?死去吧。”再回头看见十三妹头上别着的花朵和她那个心花怒放的样子,止不住就发起怒来:“死远点,用不着在这虚情假意。反正我也不用人陪,不用人可怜,明天我们就各走各的。”说着,抬脚就向远处的山崖奔去。
山崖横断,天路绵长,铁云顾不上思索,拔腿追去,将十三妹孤零零地抛在天地之间,让芳草野花来陪伴她此刻的震动和脑袋的晕眩。方才还在山誓海盟温情柔语,转眼之间,就几句话便能丢下她不管不顾,毫不拖泥带水拼命地去追别人,把我十三妹当成了什么人?你生生世世都一样,知不知道我在等你啊!十三妹看看远天,看看脚下,一些草和云没有什么两样,不过都在进行着自己的轨迹。铁云追着小九妹,就像两只放飞的风筝,或者说更像两只嬉戏的蝴蝶。这是什么啊?一颗眼泪浮上黑眼仁,濡湿亮晶晶的瞳孔。
她生气地踢了一下身边的花朵。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见铁云柔情万种地扶着九妹回来,并很随便地向她打声招呼:“你自己回去吧!我送她回家。”听这话语,十三妹仿佛生病了似的,有气无力地回答:“哦,知道了。”
铁云也听出来点不对劲,说:“你一个人回去,不怕吧?”
“怕什么啊?一个大活人,难道还怕狼吃了不成,”心里却在说只是怕你铁云变心。想到这些,于是她又张口大笑着说:“就怕像你前生一样丢下人不管。”
说完这句话,也不知铁云听见没有,只见他挥挥手,就扶着小九妹从眼前渐渐地退去,越走越远。
其实前世就不怕你了
接下来的数天十三妹抹着眼泪,一直见不着铁云的人影,也不知道这家伙跑到哪儿去了。莫不是那天陪小九妹回去,就被粘住了,乐不思蜀。整天跟着转惯了,不见铁云,十三妹的心里空落落的,茶饭无味,心里更是难以言喻,她立在门边,看着远处。十三妹思来想去,一生气,就回了老家。
父母见女儿回来自是欣喜,却发现十三妹每个黄昏都站在村口,静静地望向她的来路。
那是漫长的一段路,仿佛从前生走到了今生,一直没有走完,还要继续走下去。
十三妹心里念叨着,明知道自己生气了吗,铁云,你咋个就不知道来找找哟。她左等右等,总等不到铁云的影子。十三妹不甘心,她不想小九妹把铁云从她的身边抢走,那只能说明自己的无能,说明自己不能够拴住铁云的心,说明自己爱情失败了。
有了这种想法,她再也呆不住,连夜收拾行李出发回去。
恰巧在大街上遇到了白玫,两个聊了一个早晨,方才从白玫的口中得知小九妹住院了,铁云守候在医院中。天明明是蓝的,怎变成紫的了?铁云啊铁云,我十三妹生病,你能这样永久守候在身旁吗?
她决定去问个究竟。
走在阳光的大街上,琳琅满目的货物摆满两旁的商铺,她无心去逛,突然一个人影从眼前闪过,急匆匆的。那是铁云?一定是铁云。她拔腿追去。
果真是铁云,追出好一段,终于追上。她一把拉住铁云,问:“你这段时间跑哪去了?”铁云没好气地说:“我‘出嫁了。”
“你,你……”十三妹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铁云这时说:“好了好了,时间紧,快走。”拉着她,提着一件小棉袄就跑。
十三妹本不想去,奈何被攥得死紧,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跑,她想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嘣”,医院的门打开,只见小九妹躺在病床上,鼻子中插着氧气管。见此,十三妹倒抽了一口冷气。
小九妹听见门响,慢慢地睁开眼睛来,见到十三妹,眼睛亮了一下,继而又暗淡了下来,平静地说:“坐吧。”
十三妹只得坐了下来。小九妹说那晚他们在回来的路上遭遇了车祸,“这几天都是铁云照顾我。你来了,我放心了。再过几天,我就把铁云还给你。”
铁云拉着小九妹的手,说:“别说话,好好休息。我和她……”
“和她怎样?你就装吧,睡着了在梦中都还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呢。”说完,小九妹又调皮地笑了一下。
十三妹不知说什么好,只好静静地坐在那儿。最后要离开的时候,铁云说:“我要留在这照顾她,直到她出院。”十三妹说:“你就照顾她吧。”
出到门外,铁云刮着鼻子对十三妹说:“我留在这,你不怕我……?”
十三妹爽朗地笑了,说:“其实,我前世就不怕你了。你总是这样,要照顾许多人。你去照顾吧,我去买一袋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