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超富,苏慧雯,詹淑兰
汉代太学作为汉代高等教育机构,设有五经博士,主要传授儒家经典。而师法与家法是汉代教育的一种重要教学规制和学术传统。关于师法和家法的涵义,学术界并无统一定论,但普遍认为,所谓师法,就是指汉初立为博士或著名经学大师的经学;所谓家法,就是指博士或经学大师的弟子对师学的继承与发展,且能形成一家之言,并被学界推崇朝廷认可的经说。正如清朝学人皮锡瑞所言:“师法者,溯其源;家法者,衍其流也。”①在汉代,遵崇师法家法的风气之所以蔚为壮观,除了师法与家法教学规制和学术传统本身的内在要求外,朝廷的外力保护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如在《后汉书·郑玄传》中郑玄要求“传授生徒,并以郑氏家法”。不仅如此,而且在选举考试时,遵守师法与家法的学子也容易受到青睐,《后汉书·质帝纪》中就有“令郡国举明经,……岌课试。……各令随其家法”;甚至连官职的任免也跟师法与家法有着很大的关系,《汉书·儒林传·孟喜》中,“孟喜受《易》,博士缺,众人荐喜,上闻喜改师法,遂不用喜。”今天当我们反思汉代这一现象时,它究竟能给予我们当今的大学及学术发展怎样的启示与借鉴呢?
在汉代立朝初年,由于经历了春秋战国的争霸战争和秦朝的暴政,可以说,当时是政治混乱,社会动荡,经济凋敝,文化颓废,民不聊生。为了政治的团结、社会的稳定、经济的恢复,统治者实行了“休养生息”政策。这一政策不仅表现在政治经济上,而且在文化教育上也有着极其鲜明的体现。
先秦时期,所有的典籍基本上是刻在竹简上的,即有所谓孔子“韦编三绝”这样的典故。竹简书有许多的弊端,书写既费时又费力,搬运时又笨重,保存起来也极其困难。特别是秦始皇暴政时,为了控制人民的思想,实行愚民统治,采取了焚书坑儒等一系列粗暴残忍的做法,使得先秦的典籍几乎丧失殆尽,不少博学之士也随之而去。不只如此,在秦被剿灭的过程中,楚人把秦朝国家图书馆也付之一炬。因此,面对《后汉书·儒林列传》中所说的“天下散乱,礼乐分崩,典文残落”的景象,汉帝想要兴文教,自然得费一番功夫。而首先面对的难题就是学校的教材问题,尽管汉光武帝爱好经书,曾“未及下车,而先访儒雅,采求阙文,补缀漏逸”,也有许多的名儒“抱负坟策,云会京师”,但仍然是杯水车薪。一方面,收集的典籍很有限,面对成千上万的学子,远未能满足其求学需要;另一方面,即使收集到的文献,往往也是残缺不全,有头无尾或有尾无头,甚至出现几种版本不一的现象。针对这些情况,朝廷首先必须整理文献,规范学问,即经学插标,但这一项工作又不可随意而行。
汉初,由于大力发展教育,吸引了许多的学人,其中就有不少经学大儒从教,为了保证太学的教学水平,维护太学的学术声誉,汉朝从全国各地选拔富有相应学养的经学硕儒设为“五经博士”。所谓五经,指的是《诗经》、《尚书》、《礼》、《易经》、《春秋》,平常我们所知道的六经之一《乐经》据说在当时已经散失了。所谓博士,意指博学之士。这里的博学并非多经的广博之学,而是专通某经的造诣深厚的博深之学。为了巩固汉代的官立高等教育机构——太学——五经博士所取得的来之不易的成果,保留一代大师的心血,让其思想、学说、理论、见解得以传承,也为了进一步统一学统,树立标杆,规范学问,于是,汉代便规定了师法这一教学原则,甚至可以称为一种教育制度或学术制度,也就出现了所谓师法经学。通过太学师法经学的传授,一方面,保持了经学薪火相传,另一方面,在培养的人才中,也有“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的弟子,他们在接受先师教诲的同时,也在大胆创新,提出自己的见解和观点。一旦这些思想观点自成体系,成一家之言,既得到学界的推崇,又能得到朝廷的认可,那么,弟子经说即可发展成为所谓家法之经说。
从前述师法和家法的含义可知,二者间的关系是非常密切的。从各种文献来看,我们发现二者的关系至少有如下3个特点。
第一,源头相同。不管是师法还是家法,从根本上来说,它们的源头是一样的——《诗经》或《尚书》或《礼》或《易经》或《春秋》,而每一门派也都有自己的专经或宗师。就是五经博士也是如此。尽管弟子把其师学作了发挥并别名之,但是在汉代因受其“师之所传,弟之所受,一字毋敢出入”这一原则即师法和家法的约束,弟子对师学的补充及发展也是极其有限的。对于家法,师法更是家法的直接源头。比如在清人皮锡瑞的《经学历史》里提到了不该让大小夏侯别立博士。他说:“使其学同,不必别立,其学不同,是背师说,尤不应别立也。”皮氏认为,大小夏侯违背了师法,所以不该别立为博士。也就是说,继承了师法的家法者才可立为博士,确保学问的一脉相承,同宗同源。
第二,前后相继。边家珍说:“师法家法虽有区别,毕竟都是以老师传下来的经文、经说作为学习的楷模,从宗师的角度来说,二者性质上是相同的。”②皮锡瑞也曾说,就算是弟子要演绎师傅的观点,那也得先系统地学习师傅的学说,掌握其思想观点的根本精神实质。可见,前后相继学者早有定说。笔者这里所谓的前后相继,主要是从师法家法作为学术制度或教学规制这一角度来思考的。在《汉书》中,我们更容易看到“师法”这个词,如《汉书·儒林传·孟喜》中“上闻喜改师法”;而在《后汉书》中“家法”一词则广泛地存在于其中,甚至几乎看不到“师法”二字。其实,语词及其使用频率的强度可以反映一种文化现象在当时的一种境况。历史文献上就出现过用不同命名的马来说明其不同种类和不同的使用功能,一方面,说明马在当时是受高度关注的动物,另一方面,说明马的多种类和多种用途。皮锡瑞在《经学历史》一书中明确指出:“前汉重师法,后汉重家法。先有师法,而后能成一家之言。”③从事物的历史发展过程来看,也是合乎逻辑的。这也说明尽管汉代学统严格,但学术的繁荣与发展也是学术演进的历史必然。汉初百废待兴,学术上插标定规,规范学问,师法盛,情理之中。后来随汉的强盛,教育的发达,学人的增多,学术的繁荣,家法的兴旺也就势不可挡,成为了东汉学术文化的主流,历史的逻辑之中。
第三,推陈出新。《后汉书·章帝纪》说:“建初四年十一月诏曰:汉承暴秦,褒显儒术,建立《五经》,为置博士。其后学者精进,虽曰承师,亦别名家。”于是,有人认为:“之所以在师法下复分家法,是‘后学精进’,为了‘别名家’。”师法诞生于西汉,这是当时教育发展的需要。而东汉重视家法,因为师法在一定程度上束缚了知识分子的思想,影响了学术文化的发展,如当时的司马谈、王充等学人就指出了其不足,提出了批评。在这种情况下,学术要进步,教育要发展,文化要繁荣,就必须解放思想,冲破师法的藩篱。但是又基于中国尊师尊祖的传统以及教学规制的约束,所以,只能在不动摇师法根本内核的前提下,继承和发展其学术思想,分析和阐释其学术观点,提出和发挥自己的见解。从这一点来说,家法对师法而言,既是一种师徒形式的传递,又是一种内容上的拓展、丰富、完善和创新。
师法与家法在汉代时蔚为风气,是由当时历史的背景形成的。然而,师法与家法,在历代史书中得到的更多的是批判之辞。他们认为,师法与家法的实行,直接导致了经学的宗派性、封闭性,而且经学宗派性还相当浓厚。那种仅仅局限于一家之言论,对别的家学一概难以容忍的特性,导致了学术的交流与发展受到严重阻碍。也就是说,其局限性是十分明显的。当时也有不少学者清醒地看到了这一点,如《后汉书·卓鲁魏刘列传》中就有言:“说经者传先师之言,非从己出,不得相让。”杨雄在其著作《法言·寡见》中说“呱呱之子,各识其亲;譊譊之学,各习其师”,京房说:“使弟子不若试师。”均反映了师生之间的这种学术依从关系。师生之间除了学术依从外还有政治上的依附,如叔孙通、桓荣、贾逵等经师得势后,其弟子均受擢拔。后来历朝历代批评者或发展者更是不乏其人,如韩愈的圣人无常师说,顾炎武的广师说,戴震的友分师之半说,等等。这些都是突破师法家法藩篱的创新者。当代学者边家珍教授就指出:“继承和捍卫师说在当时可以被视为学者的神圣职责,其结果是使学者难以接受不同的意见,也不允许他们对不同的观点做出让步,从而造成汉代经学严格的门户之分。”④而且,先师的经说也并不一定至善至美,在传授的过程中还可能产生理解上的谬误和曲解,师法与家法的严格遵守,会严重束缚弟子们的思想和才智,导致学生思想僵化,阻碍经学的发展。不过,尽管汉代以后,各个朝代对其都不乏批判之声、诋毁之音,但是,从历史角度,这一学术传统的闪光点还是照亮了当时政治、社会、经济、文化、教育等各项事业,以致出现了强汉盛唐的局面。这一点任何人也不可否认,家法与师法的历史贡献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维护了汉朝的统治。当时,人们在历经风雨飘摇和动荡不安的战乱之后,百姓渴望的是安定的社会政治局面,良好的经济文化环境。从前文我们可以看出,师法主要是政府提倡通过博士等官职的任免、考试选举等方式强制要求学者们遵守。边家珍说:“汉武帝从诸子百家学说中选定儒学作为官方意识形态,本意在于统一思想,但其时儒家经学尚处于劫后余生、分枝萌发的阶段,各传经者不仅经说不同,连经文也常有较大的差异。这种形势下要‘表章六经’,只能先树立足有影响的经师家学作为官方正宗,而师法家法正是维护这些正宗的博士官学统治地位的得力工具。”⑤米靖在《经学与两汉教育》一书中也写道:“事实上,汉立经学博士,其用意正是要恢复政教合一,官师合一的传统,目的是要重建王官学,重建礼乐文化出于天子的一统局面。”⑥这一教学制度或者学术制度的实施,对于统一思想,稳定社会,安定人心,保证政权的平稳过渡起到了重要作用。
第二,稳固了儒学的地位。秦始皇焚书坑儒后,儒学遭受灭顶之灾,使其从高峰跌入低谷,并使得当时的高等教育一度断裂。面对这种文献散失、文化荒芜和教育断续的情况,汉代采取了师法与家法的学风,抢救文献,规范学统,特别是独尊儒术以后,儒学的地位得到了进一步的巩固,也使先秦时的四书五经得以重见天日。这种重见并不是昙花一现,而是绵延了1 000多年,且还将继续延续下去;这种重见还直接为后人的学习与研究提供了丰富的历史史料,提供了肥沃的学术土壤,为宋朝实现程朱理学——儒学新高峰奠定了丰富和坚实的基础。尽管米靖认为,师法与家法这一学风的普及是“通过强化学术体系的继承性以便于思想控制”的⑦,但师法与家法的盛行,却真真切切地使儒家经书得以保真传承,也实实在在地使儒学始终处于正统的地位。
第三,发展了教育。师法与家法的实行,令学校的教材易于统一,也便于统一教学与考试,从而降低了汉代大兴文教的困难。而教材、教学与考试的一统,大大地发展了汉代的教育。米靖就提到“到了东汉,更加强调太学教师教学守家法,学生学习尊家法……博士传经只能以家法为其内容”。同时,他还明确提出,师法与家法的遵守“便于对太学生进行考试与评价”⑧,《后汉书》中,左雄也提到察举中也以家法作为考试标准,要求“请自孝廉年不满四十,不得察举,皆先诣公府,诸生试家法”。东汉太学学生高峰时多达几万人,可见汉代教育之盛况。
第四,促进了文化的发展。汉王朝大兴文教,一方面大量文献典籍得以修复和保存,使中国文化绵延不断,就是今天也还在受益。另一方面,繁荣文化,发展了学术,培养了人才,促进了经济社会文化等事业的进步与发展。在经学的研究中,许多有造诣的经师创立了自己的一家之说,如《易》有施、孟、梁丘、京氏,《书》有大、小夏侯,《礼》有大、小戴等。两汉的师法与家法学风,前后相继,学生在严格遵守师法的同时,可以允许家法的存在。也就是说,这使得学生在夯实自己的基础之上,通过反复琢磨深化理解,在深化中还能有发挥的空间。黄开国提及汉代师法家法时说:“故前汉重师法,不仅不是要求恪守师说,而是一种鼓励学术发展的宽松的文化政策,并且特别鼓励创新的文化政策,这是一种能从根本上促进文化发展的措施。正因其如此,我们从西汉经学的百余年的短暂发展中,可以看到它的兴盛。”⑨
第五,建立了尊师传统。严格的师法家法,使师生之间的关系紧密地联系起来,开创了求师问学和尊师重道的学风。米靖在谈到师法与家法对教学的影响时,认为“博士在太学中以师法家法进行教学,而汉代通过对师法家法的提倡使博士在经学上具有了无上的权威……而且统治者也鼓励创制一家之学”。⑩博士受到如此的重视与尊重,是以见得当时人们对老师的尊敬。今天的教师节是否也是受到了此恩惠?
尽管在后世的文献中,对师法与家法是责骂声一片,但是,我们既不可不正视其历史的局限性,又不能抹杀其在历史中的功劳,更不能忽视浸润其中的优长之处对当今大学教育及学术传承与发展的价值。显然,一个社会,一个时代,如若只有一种学术传统大放异彩,它必定是孤独的,也是容易产生弊端的。也就是说,如若总是囿于一己之说、一家之言,只会让人们的眼界变得狭小,犹如井底之蛙,永远看不到头顶那片广阔的天空。只有在众多的学术思想相互抨击、相互批判或碰撞中,学术才会繁荣与发展。对于汉代的师法与家法,我们要择其善者而从之,择其不善者而改之,为当今大学教育及其学术研究提供有益的启示、借鉴与服务。
第一,注重学术传承,弘扬中华文化。汉代太学中,师法与家法最让我们感到欣慰的是,这一学风的盛行,使得许多的经典文献得以较为完整地保存下来,为我国的文化传承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放眼我国现今的学术界,很多方面都成了舶来品的天下,洋学术成了主打产品。当然,固步自封和坐井观天固然可悲可笑,但是一味地推崇国外的东西是不是更可怜?我们泱泱华夏,为何在学习国外的同时,日渐地失去了我们自己的色彩与灵魂?中华文化发展到现在,自有其可取之处,我们不能一味地推崇洋文化,而应该反过来研究我们自己的传统学术,传承其精华,最终把我们的文化推向世界。其实,不少国外科学家或学者如莱布尼茨、李约瑟、汤因比等盛赞中国文化。英国著名科学家李约瑟对道家的思想倍加推崇,他称赞道:“道对自然界的推究和洞察完全可与亚里士多德以前的希腊思想相媲美,而且成为中国思想的基础。”尤其是当今西方文化遭受危机和质疑时,很多西方学者都希望挖掘和寻找中国文化的智慧。现在当一张“烫金”的中国文化名片——孔子学院在全世界各地落户开办并熠熠生辉时,看到西方人的那种渴望的“眼神”,我们的学者们该作何种感想?又将采取怎样的行动?如果没有汉代对过去历史文献的及时整理和传承,没有中华民族长期的文化保护和积累,那么今天我们又拿什么来展示给全世界的人民?
第二,开发师法和家法的学术承续价值。“传承乃是教育的本性与天份…传承在人类社会中占有绝对重要的位置,人类社会依赖传承才得以不断延续。”[11]虽说现在的教育,如果让学生们终其一生于一门学问是天方夜谭,但是如果能让学生在学习一门学科的过程中掌握该门学科,深化该学科,发展该学科,那么,对学问的延续和发展,也是极其重要和富有意义的。其实,古希腊也有类似于中国师法和家法的传统,如早期毕达哥拉斯学派在一次海上结伴游玩时,其中有一成员叫希帕苏斯提出了不能表示成任何整数之比,被其他学派成员认为亵渎了老师的学说,竟将他扔进海里,因为早期毕达哥拉斯学派认为,世间万物之关系都可归结为整数与整数之比。这是一个死守师法的极端例子,可见其师法之严苛。还有既存续师法又成就了家法的,如亚里士多德离世后,继任者特奥弗拉斯特(前371~前296)主持了吕克昂学园,他延续了亚氏对生物学的研究工作,并在植物学上做出了重要的贡献。特奥弗拉斯特之后,斯特拉图(前270年左右去世)主持学园工作。斯氏在发展了亚氏物理学的同时,还开拓性地把实验方法运用到了物理学领域,为尔后物理学的发展提供了方法论基础。还如血液循环理论的创立就是在帕多瓦大学的维萨留斯、法布里修斯和哈维三人前后相续不断求索的结果,也成为了当时的世界医学中心。当今许多冷门学科断裂、人才断层,应引起我们教育工作者高度的重视。要解决这一问题,师法和家法的传统有重要借鉴和启示意义。如上个世纪新疆发现一种古文字,当时找到了北京大学季羡林教授,正好季老曾有研究,对这种文字有所知。其实,懂这种文字也只有季老一人。今天季老离我们而去,他的这种学问也随他而去。如果我们坚持汉代师法和家法的学术传统,也许他的这种学问也不至于断裂。
第三,繁荣学派间的学术交锋与争鸣。我国目前的学术成果如学术著作、论文等不可谓不多,然而在这种学术繁荣的假象下,学术氛围却又是死水一潭。当今的所谓学术繁荣是一种杂乱无章般的学术乱象;当今的所谓学术死水一潭是指没有像春秋战国时的那种学派间的学术论争与争鸣。学术的发展和进步是需要学派的,没有派,哪里来的对立,哪里来的交锋,哪里来的争鸣,哪里来的学术繁荣。学术需要学派,没有学派,实质上就是没有学术实力,没有学术的标志性成果,没有形成学术体系,没有形成自己的学术组织和气候。师法与家法实质上就是一种独立门户的学派,如到汉代末期,经学变得“经有数家,家有数说”,这就是学术交锋的结果。我们今天的学术可有“经有数家,家有数说”的那种局面?不过,学术是要学派,但不能要学阀。学阀就是学霸,学霸就是学术专制,搞一言堂,搞学术个人崇拜,搞唯我独尊,搞学术专权,搞学术优先权,搞学术强权与霸权。
第四,勇于学术创新。“新思想并没有排他性,也不具有某种专利的性质。”[12]承续学统、重视巩固基础固然重要,然而改革创新则更为重要。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发展前贤的学术,提出自己的观点与看法,形成所谓汉代的家法。在汉代,师法与家法的学风尽管由统治者大力提倡、在社会上普遍盛行,但是,仍然有不少学者不守师法,大胆创新,如桓潭、班固、马融、贾逵、蔡邕、卢植、郑玄等一批不好章句、不专一经、追求博洽融通的经学大师,打开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建立了自己的一家之言,彪炳千秋。汉代学者班固在《汉书》里谈到过“通人”和专门家问题,说司马迁是“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乃通人也。古希腊百科全书式的学者亚里士多德有一句名言:“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也就是说,坚持师法但不固守师法,在师法与真理面前,我们追寻的应该是真理而不是坚持师法。亚氏在哲学、伦理学、植物学和逻辑学等诸方面的巨大成就,都归功于他不固守师法的学术创新。我们今天的不少学者,恐怕既没有坚持师法,更没有自己的家法,当然也就毫无创新可言。
当今是一个知识爆炸、信息呈几何级数递增和科技日新月异的时代,我们需要各行各业的专家,更需要穿越古今、融贯中西和博通文理的大师。
注 释:
①③皮锡瑞:《经学历史》,北京:中华书局,1963年,第136页。
②④⑤边家珍:《经学传统与中国古代学术文化形态》,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93页,第91页,第94页。
⑥⑦⑧⑩米靖:《经学与两汉教育》,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54页,第104页,第161页,第104页。
⑨林庆彰:《经学研究论丛》,台湾:圣环图书有限公司,1994年,第89页。
[11]王立刚、贾音:《教育:在守旧主义与反抗行为之间》,《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报》2012年第5期。
[12]王卫华:《教学机智:教师即席而作的创造艺术》,《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报》2013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