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的诱惑——中国报告文学叙事距离的转变

2013-04-07 12:10郭志云
湖南科技学院学报 2013年5期
关键词:报告文学叙述者文体

郭志云

(福建师范大学 文学院,福建 福州350007)

非虚构与虚构的叙述差别彰显了报告文学之于小说的异质性。相比于小说叙述者同作者的距离,报告文学作者即是叙述主体。这方便了文体的非虚构,却增加了报告文学写作主体的艰难。看似没有距离,实则在题材选择、主体性显现与意识形态等层面,报告文学都必须权衡好相应的叙事距离。

报告文学的“时代性”包含着“现实性”、“社会性”和“新闻性”三个分支。“社会性”指所叙述故事的社会辐射面。“现实性”和“新闻性”表述虽有别,其对题材选择与创作、传播的及时性的深层指向却相同。作家在文体叙事时既要从生活中及时找寻素材,又必须经过斟酌、筛选、重组等沉淀。因此,叙事过程中如何在反映的及时性与时间的沉淀性之间找寻合适的距离便成了叙述者必须面对的问题。

从晚清到1930 年,萌生期的中国报告文学在近代文化转型的土壤中缓慢孕育着。《漫游随录》、《新大陆游记》、《旅欧通信》、《饿乡纪程》等纪游体报告文学代表了中国报告文学早期的发生形态。年代间隔并不妨碍他们承继性的文学选择。仅从“录”、“游记”、“通信”、“纪程”、“心史”等标题上,我们便可窥见叙述者时效性的考虑。“兹编本游历时随笔所记,但业稿盈尺,散漫无纪,令读者有恐卧之想。故返日本后,以两旬之力重理之。如今本一段中所记,或非在一时也。”[1]P1作为《新大陆游记》凡例的第一条,充分确证了梁启超对报告文学时效性的重视。“以两旬之力重理之”又补充说明,面对着所叙事件的“散漫无纪”,还需要时间沉淀来予以梳理。“如今本一段中所记,或非在一时也”,既彰显了叙述主体的能动性,也表现出了梁启超对叙事时间距离的考虑。《欧游心影录》中的“动极思静”也较为明确地传达出了梁启超对于报告文学叙事题材选择距离的态度——需要一定的时间沉淀,在思考的深入中去挖掘题材的现实意义。

更加能够确证这一点的还在于随后周恩来、瞿秋白等带有鲜明无产阶级色彩的报告文学创作。在《留法勤工俭学生之大波澜》、《勤工俭学生在法最后之运命》等报告文学中,既有作者以现场目击者身份的真实还原,也有真知灼见的评论,在赞扬勤工俭学生英勇斗争精神的同时,也对帝国主义、资本主义提出了尖锐的批判。它们在国内迅疾的发表与传播促发了国人抗争的觉醒,也彰显了本时期中国报告文学的批判品格和战斗精神。

1920 年,瞿秋白考察苏俄后写下了《饿乡纪程》。为及时向国内介绍十月革命后的俄国,即便“已病体支离了”,他依然“在我精力范围之内”将相关内容予以报告式的呈现。苏俄无产阶级创业的艰辛、社会主义建设的成就、列宁同工人群众共庆十月革命的热烈情景等都在他的报告文学叙事中得到呈现。《饿乡纪程》和《赤都心史》收录的报告文学“约略可以分作几种:杂记,散文诗,‘逸事’,读书录,参观游览记”[2]P92。在专于记事的报告文学萌生时代,瞿秋白为中国报告文学开辟了更宽广的道路。总体而言,第一阶段报告文学作家在处理题材的及时性与文学的沉淀性时主要是在近现代传媒繁荣的背景下进行的。有些文本虽刻意追求时效,但叙述上的掌控还是赢得了读者的喜爱。

1930 到1949 年,中国报告文学叙事的从容性降低许多。战争语境成了报告文学叙述的最大障碍。左联对报告文学的价值定位与广泛倡导促进了报告文学的繁荣,也在某种程度上伤害了它的文学韵味,尤其体现在群众性报告文学上。战火纷飞的历史语境,报告文学往往如同干瘪的新闻般只是追求短小精悍的时效。《上海事变与报告文学》《中国的一日》、《上海的一日》等群众报告文学作品集都存在着缺乏思考、缺少沉淀的弊端。群众写作将报告文学叙述者无度扩大,伤害了报告文学的文学性。

不过,本阶段报告文学不乏佳作。《包身工》堪称典范,《流民图》直烙人心,《一九三六年春在太原》独具一格,《萍踪寄语》《萍踪忆语》视野开阔,《中国的西北角》详尽生动。单从叙事时间距离看,《包身工》的示范作用尤其明显。“从三月初到五月,足足做了两个多月的‘夜工’才比较详细地观察到了一些他们的日常生活。”[3]P61这些经验、材料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沉淀、创造性的构思和艺术性的表达后,以《包身工》为题公诸于世。生活场景的形象描绘与丰富的背景材料的有机结合,恰恰证明了夏衍在处理这一题材时及时与沉淀权衡的恰到好处。

新中国成立直至90 年代间的报告文学能够看到两个明显的时段。但不管是十七年,还是新时期,本阶段报告文学作家的叙事选择很大程度上受制于政治意识形态的有效制导。十七年时期的报告文学创作明显体现出了颂歌化倾向,包括《谁是最可爱的人》、《生活在英雄们中间》等。巴金作为志愿军随军记者在1952 年的3 月22 日正午见到了彭德怀,4 月11 日的《志愿军报》就看到了他的《我们会见了彭德怀司令员》。作为一种叙事性兼具新闻特征的文体,报告文学在文学承载了更多政治使命的年代里成了宠儿。不管是写抗美援朝、经济建设的作品,还是反映阶级斗争、大跃进的异化作品,其时效性都毋庸置疑,但缺乏沉淀还是导致了本时期报告文学写作集体性的“无名”。报告文学的叙述主体在题材的选择、距离的设定以及自我态度的抒发上均遭遇了时代性的尴尬,甚而在十年浩劫中报告文学沦为阶级斗争的有力武器。

1976 年动乱结束后,相对宽松、民主的环境给广大报告文学作家提供了较为自由的言说空间。人的解放使知识分子萎缩的精神机能,重新恢复了活力。《哥德巴赫猜想》首先冲决了政治性对报告文学的束缚,“在这乍暖还寒的季节,写这样的知识分子,确实是需要一些胆识的”[4]P379。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包括知识分子形象在内的人物题材写作的潮流,《大雁情》、《小木屋》、《扬眉剑出鞘》等广受追捧。《大雁情》发表于1979 年第1 期的《十月》。时间链条上的紧凑充分确证了其报告的及时性,而“踟蹰再三,难以动笔”[5]P300则在另一个层面上表明了作家对时代的敏感与文学性沉淀的执着。

现代报告文学通讯性的新闻属性使其报告一面的职能尤为明显。新时期的新人物、改革开放热潮、社会主义建设中出现的问题等都在报告文学作家笔下得到及时反映。《励精图治》、《中国农民大趋势》、《西部在移民》等应和着现实步伐,并有着作者较长时间的思考与沉淀。一系列时间跨度很大的作品也掺杂在报告文学中被推向读者,《历史沉思录》、《海葬》、《文坛悲歌》等作品的文学感染力及题材的突破性自不待言,但其较长的时间距离所带来的真实性质疑却破坏了报告文学及时与沉淀间的和谐。

90 年代以来的报告文学发展不再高歌猛进。“历时多年”、“呕心沥血”成了本时期噱头式的报告文学写作模式。针对某一区域、某一问题、某一人物,部分作家继续其精神坚守,《“希望工程”纪实》、《没有家园的灵魂》、《天使在作战》等报告文学在题材、结构、形式等都有长足进步。而一部分人则躲避了现实前沿,转向对历史题材的过度开采。《温故戊戌年》、《英吉利海峡的狂飙》、《大清王朝的最后变革》等除了满足消费时代读者的猎奇心理外,和本体意义上的报告文学相距甚远。报告文学叙述者在处理题材的及时与沉淀上出现了一系列不健康的倾向,导致了文体的持续尴尬。

可见,报告文学作为一种叙述对于题材时间距离的选定还是有其约定俗成的。不管是怎样的时代语境,只有那些直面现实且进行了深入思考与文学性沉淀的作品才最终被奉为经典。刻意地要去凸显某一向度,都会伤害报告文学自身的文体属性。

传统小说的第三人称叙述者往往隐退在叙事背后,不发表评论,而现代报告文学叙述者的叙述姿态则介于外显与内隐之间。外显叙述者可以是真实人物,或者是从外部闯入的叙述者,而内隐叙述者则通常不露痕迹。外显叙述者通常直面受述者,给人一种商量、交谈、甚至胁迫的存在感,而内隐叙述者则以最低限度的居间操纵来表现情境与事件,给人一种中立态度。中国报告文学不同历史时期的叙事选择,在叙述者同所叙之“事”的距离上也存在差异性的表现形态。

梁启超在《新大陆游记》“凡例”部分讲明了叙事时“时或加以论断”的姿态。“教育者何?国民教育之谓也,天下固未有甲国民而能教育乙国民者。不然,香港之皇仁书院,上海之圣约翰书院,其学科程度,虽不及耶路之高,然在中国固罕见矣,问其于我祖国前途作何影响耶?吾闻耶路开学之举,喜与惧俱矣。”[1]P47作为叙述者的梁启超一方面将游历美国的所见所闻如实记载,另一方面不时地用“论断”的话语表态。叙述者外显,由此洞见。

“《赤都心史》将记我个人心理上之经过,在赤色的莫斯科里,所闻所见所思所感。”“我愿意突出个性,印取自己的思潮。”[2]P92瞿秋白的报告文学叙事中始终活跃着显在的叙述者“我”。叙述者及时有效的引导与评价,无疑能增强其“新民”作用。

30 年代迟来的命名式给报告文学正名,也依靠着外来理论与作品的译介为中国报告文学叙述带来了全新形态。针对战争语境下人民的苦难,作家们予以白描式呈现,又不免站出来议论:“看着这种饲养小姑娘谋利的制度,我不禁想起孩子时候看到过的船户养墨鸭捕鱼的事了。……但是从我们孩子的眼里看来,船户对墨鸭并没有怎样虐待,而现将这种关系转 移到人和人的中间,便连这一点施与的温情也已经不存在了。”[6]P277大量看似不动声色的描写后,叙述者夏衍以深沉而哲理性的议论打断了叙事进程。表态的同时,也大大增强了作品的思想冲击力。叙述者在内隐与外显之间的距离处理上显得游刃有余。

1949 年,新生政权的建立对报告文学等文体进行了重塑。文艺为政治服务成了时代强音。抗美援朝以及社会主义建设成了时代报告文学最集中的题材选择。叙述者的外显在政治意识形态制导下得到了强化:“谁是我们最可爱的人呢?我们的部队,我们的战士,我感到他们是最可爱的人。”[7]P55

感情的流泻以自问自答来凸显,既表达了作者内心所思所想,也胁迫着受述者朝同一向度阅读。只不过,由此开启的先进性写作在文革十年受到阶级性的扭曲与恶化不免遗憾。

短暂徘徊并不妨碍报告文学在80 年代的再次飞跃,正是有了前半阶段的积累,包括徐迟、刘白羽、黄宗英等作家强势归来。《哥德巴赫猜想》的破冰之功自不待言:“何等动人的一页又一页!这些是人类思维的花朵。这些是空谷幽兰、高寒杜鹃、老林中的人参、冰山上的雪莲、绝顶上的灵芝,抽象思维的牡丹。”[8]P116枯燥的数学演算艰涩难懂,所以叙述者适时外显是必要的。作者借用丰富的想象与浓郁的感情,打破了科学家与读者之间的隔膜,引导读者去分享科学家攀登至成功的喜悦。不过,《哥德巴赫猜想》基本以内隐叙述力图为读者展示一个灾难时代里不屈不饶的科学家形象。历史挽救了走向异化的报告文学,也导致作家主体意识逐渐的弱化。所幸,在本时期随后出现的大量“问题报告文学”、“全景式报告文学”中,外显的叙述者逐步归位。《中国农民大趋势——胶东风情录》站在时代高度,全方位探索民族的命运与未来。通过很多情节的叙写与再现,通过叙述者有意识的介绍与评价,既彰显真实性又不忘文学性。

90 年代的报告文学依然保有直面现实的决心。《“希望工程”纪实》、《西部的倾诉——中国西部女性生存现状忧思录》、《落泪是金》、《天使在作战》等都让我们获得沉重的阅读感受。这正是报告文学作家沉入现实、肩负文体使命的最好体现。调整期的许多报告文学在关怀现实、干预现实、批判现实上更加执着。社会主义建设中的一系列问题都在报告文学作家的反思中得以呈现,也促发了新的思考与应对。

纵观中国报告文学的发展进程,其文本中叙述者与所叙事件、人物之间的距离基本处在外显与内隐间。不同语境下,叙述者的叙事态度因时代规训而差异,同时代不同题材选择与不同叙述者选择的叙述者形式也有差别。但总体而言,必要的外显叙述和总体的内隐姿态还是报告文学文体必要的坚守。

作为同现实紧密联系的文体,中国报告文学的文本叙述必然无法绕过意识形态的语义场。意识形态对报告文学进行引导与规训,也需要报告文学叙述者对其关注和反映。不管是杰克·伦敦,还是基希,在报告文学叙述过程中无不体现着主体对意识形态的态度——或是介入,或是游移,或居于其间。在国际报告文学潮流激荡中逐渐成长的中国报告文学自然不例外。

《戊戌政变记》作为中国萌生期报告文学力作所体现的对时代政治意识形态的有效介入就是明证。随后的《新大陆游记》,梁启超持续着知识分子对意识形态的思考与回应:“兹编所记美国政治上历史上社会上种种事实。时或加以论断,但观察文明复杂之社会,最难得其要领。”[1]P1梁启超的“游记”,更多的是对政治、民主等的实地考察,找寻治国新民的良方。在具体叙述中,他对包括北美华侨的历史、人口、华人社团以及优缺点等都做了详细描述。《新大陆游记》已经具备报告文学叙述者对意识形态的介入。纪游体的报告文学成了寻找治国方略的考察报告。

“阅者诸君要拿这篇文字作有宣传鼓吹的意义在内亦可。因为记者身临此境,目睹种种惨况,焉能使我对他们不表示无限的同情,不致无限的愤慨,不替他们求社会上极大的援助呢。”[9]P180周恩来用这段话表明了对政治意识形态的态度。他明确表示报道的目的就是为了伸张正义,宣传革命。由在法勤工俭学生的抗议斗争转向对国内现状的不满,同时发出了《共产党宣言》式的呼号——“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彰显了周恩来报告文学创作对意识形态的介入。

《饿乡纪程》除瞿秋白的心程外,病态中国与苏联红光间的对比所促发的探索救国真理的努力更无法忽视。在他看来,通讯报告“决不是枯燥的游记,决不是旅行指南——欲了解一国的社会生活,决不能单凭几条法律几部法令,而要看得见那一社会的心灵。”[2]P93

可见,萌生期中国报告文学已经在文体叙述中对启蒙意识形态给予了明确回应。通过文本进程中对“政治”、“民主”、“阶级”等符码的涵盖,启蒙救亡的意识在本时期报告文学中注入了必要的活力。

“创造我们的报告文学(Reportage)吧!这样,我们的文学才能从少数特权者的手中解放出来,真正成为大众的所有。这样,才能够使文学运动密切的和革命斗争一道的发展,也只有这样,我们作家的生活才有切实的改变;我们的作品内容才能够充满了无产阶级斗争意识”[10]P131。左联执委会的这份决议,既体现了意识形态对报告文学叙述的要求,也要求着报告文学叙述者从“少数特权者”的意识形态压制中解放出来。

本时期包括基希的《秘密的中国》在内的诸多外国报告文学的译介提供了很好的范本。报告文学叙述者对左翼意识形态的回应在30 年代中国报告文学有诸多体现,包括对战乱、自然灾难中底层民众的生活直击,如《流民图》、《包身工》、《纺车的轰声》等;也表现在战事动态呈现与对主流意识形态压制的批判和反抗上,如《第七连》、《台儿庄战场散记》、《广州在轰炸中》等。《包身工》因对现存制度的批判、对底层的深切同情以及为建立公平自由社会的呐喊所具备的意识形态介入深具典型性。“芦柴棒”凄惨无告的命运,恰是万千包身工命运的缩影。“体制”、“制度”等符码的纳入使得文本在简洁生动的白描中透露出深刻的政论性,彰显了叙述者对左翼意识形态的积极回应。

“在这小册子里面我比较注意三个问题:第一,是国内民族问题,第二,是统一国家之途径问题,第三,社会各阶级利益之调整问题。这些是我认为中华民族解放运动中,最基本最起码要解决的项目。”[11]P2121935 年7 月开始,范长江奔赴大西北实地考察,写下了《中国的西北角》、《塞上行》等报告文学。以上呈现的是范长江在《塞上行》自序中对中华民族命运与前途的担忧。鲜明的目的性和合理的政治倾向性正是范长江的这些报告文学作品对政治意识形态介入的表现。

1942 年《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发表之于解放区文学的影响毋庸置疑。但国家意识形态主导文学的完成却是在新中国成立后。必须承认,十七年直至文革时期中国报告文学颂歌化的叙述转型正是在它的强势之下导致的。而且,颂歌化带来的抒情泛滥危害了报告文学的现实性坚守。文体异化在本时期抗美援朝与社会主义建设的报告文学中均有体现。

“我生活在这样勇敢坚强的人们中间,整天接触这样崇高、伟大的心灵,听到响亮的英雄的声音,永远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在推动我前进。”[12]P89感情的真挚一直都是巴金的写作标签,报告文学同样不例外。三四十年代的忧伤纤细到50 年代坚实明朗的转型让我们看到了新中国成立之于老作家风格的改头换面,但生硬的对意识形态的附和却也不免无奈,诗化的表达也明显地缺乏生活实感。

新时期昭示着新气象。虽然意识形态对文学文化的钳制逐渐放开,但众声喧哗中,我们依然发现,报告文学的叙述主体仍然保持着对意识形态介入的惯性:

“没有一定的世界观转变,没有科学院这样的集体和党的关怀,他不可能对哥德巴赫猜想作出这巨大贡献。正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不可抗拒地促使他突变。”[17]P123叙述者对国家意识形态的有意介入,即便并不符合历史真相,但字里行间的真挚还是无法忽视的。同时期的《一封终于发出的信》、《正气歌》、《扬眉剑出鞘》等延续着对文革的思考。

80 年代兴盛的问题报告文学将视点集中在了社会矛盾与问题上。《热流》、《三门李轶闻》等主旋律歌颂逐渐退出,《世界大串联》、《伐木者,醒来!》、《丐帮漂流记》等直指时代焦点问题的作品“蔚为大观”。叙述者对国家意识形态的介入慢慢蜕变成一种游移姿态。而历史题材写作,则完全丢弃了报告文学文体对当下意识形态的介入。90 年代的报告文学,对社会问题揭示的理性思考越来越多,《落泪是金》、《没有家园的灵魂》、《敦煌之恋》等对问题的剖析与对策的妥当都令读者动容。原本一元化靠拢的叙述策略慢慢地有了多元化的可能。报告文学叙述者对社会生活的积极参与、对意识形态的有力干预展示着文体的独特魅力。

作为一种倾向性文体,报告文学在其百余年发展中持续着对意识形态的介入。社会性的题材选择与必要的主题设定都胁迫着叙述中必要的努力。由一元而多元的意识形态演化警醒着以后报告文学作家对意识形态介入的文体自觉。

对报告文学而言,“报告”是它区别于其他文体最明显的属性。“报告”一维的实现依靠于题材选择的及时性、叙事参与的外显性以及对意识形态的有效介入。“文学”强化其文体的本质属性。“文学”一维的实现依靠着叙事题材的文学性沉淀、叙述参与的介入性外显以及意识形态性的游移与弱化来获得。只有平衡好上述叙事距离,才能够处理好“报告”与“文学”之间的关系,游刃有余地发挥报告文学文体叙事的张力。

[1]梁启超.饮冰室合集(专集之二十二)新大陆游记[M].北京:中华书局,1989.

[2]瞿秋白.中国报告文学丛书(第一辑第二分册)·赤都心史[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1981.

[3]夏衍.关于报告文学的一封信[J].时代的报告,1983,(1).

[4]张春宁.中国报告文学史稿[M].北京:群言出版社,1993.

[5]黄宗英.中国报告文学丛书(第三辑第五分册)∙大雁情[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1982.

[6]夏衍.中国报告文学丛书(第一辑第一分册)∙包身工[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1981.

[7]魏巍.中国报告文学丛书(第三辑第四分册)∙谁是最可爱的人[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1983.

[8]徐迟.中国报告文学丛书(第三辑第五分册)∙哥德巴赫猜想.[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1982.

[9]周恩来.中国报告文学丛书(第一辑第二分册)·旅欧通信——勤工俭学生在法最后之运命.[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1981.

[10]无产阶级文学运动新的情势及我们的任务[J].文化斗争,1930,(1).

[11]范长江.中国报告文学丛书(第二辑第一分册)∙塞上行[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1981.

[12]巴金.中国报告文学丛书(第三辑第三分册)∙生活在英雄们的中间[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1983.

猜你喜欢
报告文学叙述者文体
充实中国报告文学的理论一翼
轻松掌握“冷门”文体
《漫漫圣诞归家路》中的叙述者与叙述话语
“我”是“不可信的叙述者”么?——鲁迅作品《祝福》中的叙事者之探讨
文从字顺,紧扣文体
“我”是“不可信的叙述者”么?——鲁迅作品《祝福》中的叙事者之探讨
中国青年报告文学作家创作会举行
阵痛与激情:1979—1989年的灾难报告文学
以比尔为叙述者讲述《早秋》
若干教研文体与其相关对象的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