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仁芳
(福建师范大学人民武装学院,福建 福州 350007)
后悔情绪认知心理特点及神经机制的研究
陈仁芳
(福建师范大学人民武装学院,福建 福州 350007)
后悔是一种复杂的社会认知负性情绪,关于社会认知的课题近年来越来越引起心理学界的关注,通过对后悔情绪心理特点以及后悔情绪神经机制两方面进行研究,并在心理学取向的后悔理论基础上进行了进一步的探讨,利用后悔的神经生理与脑机制的研究成果来验证后悔情绪相关理论观点的科学性。
社会认知神经科学;后悔;认知;脑成像;眶额叶皮层
社会认知神经科学研究越来越受各国研究者的重视。2007年在美国召开的心理生理学年会,超过一半以上的研讨专题是关于社会认知的内容;随着“社会脑”的概念在20世纪末的提出, 国内也开始了社会认知神经科学的研究。[1]社会认知神经科学(Social cognitive neuro.science,SCN)是一门采用认知神经科学技术研究社会认知现象的交叉学科。它整合社会心理学与认知神经科学的知识领域,对社会心理现象进行多水平、多层面的分析统合。从社会、认知和神经三个水平研究纷繁复杂的社会情绪现象。[2]后悔情绪是一种复杂又常见的社会认知现象,是我们感觉频率很高的负面情绪。社会认知神经科学的研究成果促进了后悔理论的进一步发展。
哲学取向、经济学取向以及心理学取向是研究当代后悔理论的三种主要方向。[3]以反事实性思维为框架是心理学取向后悔理论的基础。后悔情绪从心理学上可以定义为:将事件的真实结果和可能发生的一个比真实结果更好的假设结果进行比较而产生的痛苦情绪的过程。[4]
国外心理学界对后悔的研究始于上个世纪80年代。Kahneman和Miller的标准理论是解释反事实性思维最著名的理论。标准理论的基本观点是:人们评价事件时往往出现“情感放大效应”现象。[5]决策者往往在头脑中预先设定好一定的背景和可能的结果,当决策的真实的结果出现时,决策者会不由自主地将它和“反事实性思维”的结果进行再比较,如果真实的结果不如反事实性思维”的结果理想时,后悔情绪便油然而生。
对于决策结果所产生的后悔程度,经过进一步研究后,后悔的“做效应”(Action Effect)被提出来。Kahneman和Tversky认为:人们由于“做”(Action)导致的后悔程度要比“没有做”(Inaction)引起的后悔程度高[6]。“做效应”规律的提出开启了后悔研究的实证阶段。社会认知心理学开始关注后悔研究领域,例如:学生A在检查试卷时,有一道题的答案没有把握,但他没修改,结果发现如果修改了会多得10分;学生B在检查试卷时,有一道题的答案没有把握,他做了修改,结果发现如果不修改会多得10分;哪个学生更后悔?研究发现:学生B〉学生A。学生B更会对自己的“做”后悔,而人们对“不做”所产生的后悔程度相对弱些(Spranca, Minsk& Baron)。实验证明,这种现象即使是生活在不同的文化环境的中的个体并没有差别。
研究还发现,后悔的强弱程度与实际结果接近意愿结果的程度成正相关。实际结果越接近意愿结果后悔程度越强:而当实际结果与意愿结果差别越大时,后悔强度反而逐渐减弱。Rose认为实际结果与意愿结果的接近性主要包括时间接近性、空间接近性、和主观数字的接近性。比如迟到3分钟错过航班比迟到30分钟更后悔;发生危险(火灾或水灾)差1米就能得救比差100米能得救更后悔;买彩票差一个号码中大奖比差3个号码更后悔;Meyer-Levy和Msheswaran通过有关实验证明了事实与自己所期望结果越接近,反事实思维所体验的后悔情绪就越强烈。[7]Medvec也发现奥运会上银牌选手比铜牌选手后悔更强烈。[8]
有意思的是在关于后悔的时间性模型研究中发现,长时后悔(程度较深的后悔)反而是“不做”引起的后悔[9]。无论是Kinnier & Metha对青年、中年、老年人的调查比较;还是Terman专门对老年进行的调查;以及Gilovich & Medvec对过去一周内 和 过去人生进行比较的调查,都得出一个结论:决策者短期的后悔,“做”产生更大的影响;但决策者长期的后悔,“不做”反而产生更大的影响。我国学者张结海认为后悔的“做效应”中的“做”与“不做”是把不做作为标准,他在研究中进一步提出了将“原始状态”作为标准的“状态改变与状态继续”概念。原始状态不同就会导致标准的不同[10]。因而提出了后悔一致性模型。
还有,在这里需要提及的是与后悔非常相似且难以区分的情绪-失望。导致后悔和失望的原因往往是同一个事件(比如拿到59分的成绩单,有的学生产生的是后悔情绪,有的学生产生的却是失望情绪);都是把实际结果与不确定性的预期结果进行对比的过程;都是对风险决策结果认知的一种情绪体验。所以,后悔和失望常常被混为一谈。但研究却发现后悔和失望是两种不同的认知情绪。两者从现象学、产生条件以及评价方式等认知机制均有差异。[11]Gilovich也提及后悔情绪发生时一般是可控的,但失望情绪发生时往往伴随着明显的无奈失控感。Bell 和Loomes、Sugden在早期的研究中就指出, 仅使用后悔心理因素不能够解释所有的悖论, 后悔并非是个人决策行为中唯一的心理体验, 将失望纳入效用函数,提出失望理论。
开始对后悔的神经机制进行探索开始于2004年Camille等人的脑损伤病例的研究,Camille, Nathalie等在实验中比较正常人组和眶额皮层(OFC)受损的病人组在决策中的情绪的变化的差异。实验中要求被试在不同概率(0.2,0.5,0.8)以及不同预期(50,-50,200,-200)的两个赌注中选择一个,然后让被试用情感量表评定提供未选项的结果的信息与未提供未选项的结果信息感受到的不同的情绪体验(后悔,失望,庆幸,高兴)。实验的结果是:正常被试组不但实际选项的结果直接影响情绪感受,而且未选项的结果会改变他们的情绪感受。如已选项结果是输50元,而未选项是输200元时,正常组被试体验到的不是后悔却是高兴;如果已选项结果是赢50元,但未选项是赢200元时,被试体验到的不是高兴却是后悔。另外眶额皮层受损病人组的实验结果却完全不同,他们只感受到选择结果所产生的情绪,既赢钱高兴,输钱难过。反馈未选项结果对他们的情绪没有影响,他们感受不到后悔情绪。导致他们不能象正常人那样去回避更可能令人后悔的赌注。从实验中可以看出:眶额皮层受损的被试反事实性思维能力明显欠缺,而且在社会性以及独立性决策能力方面表现较差,还表现出反常的情绪期待反应。从实验的结果来看,眶额皮层是后悔情绪和认知的中枢,对后悔情绪的发生起到重要的调节作用。眶额皮层控制后悔情绪体验是通过“反事实性思维”机制来实现控制眶额皮层将背外侧前额皮层(dorsolateral prefrontal regions),还有边缘系统如杏仁核以及一些负责对多重感觉调节进行直接或间接评价的区域联系起来[12]。OFC通过调节人的认知冲突缓解基本的负性情绪, 产生反事实思维这样的高级认知,才诱发后悔情绪。,后悔负性情绪会让人在以后的决策行为中学会后悔预期回避,克服非理性决策。Coricelli等人分别在2005年、2007年通过研究也表明:大脑的眶额叶皮层(Orbitofrontal cortex,OFC)、扣带前回(Anteriorcingulate cortex,ACC)、海马(Hippocampus)杏仁核(Amygdala)等区域与后悔情绪的产生有密切的关系。 个体在作出决策的时候经常会面对认知冲突:如果提高预期就要面对可能的潜在后悔风险最大化;如果降低预期潜在后悔风险可以最小化。Botvinick、Critchley等通过脑成像研究发现,如果实际结果与可替代结果引起认知冲突时扣带前回背侧(ACC)被激活,研究还发现扣带前回的活动与反应监控、错误觉察、认知冲突、工作记忆以及伴随的情绪唤醒等方面有着密切的关系。[13]
另外Anderson、 Shrager等的研究证实海马(Hippocampus)和杏仁核(Amygdala)在情绪性记忆的编码、储存和提取阶段都起着关键作用。“吃一堑”的负性情绪性记忆会让人不断“长智”,使个体在决策和行为时尽量风险最小化以避免后悔的产生[14]。后悔预期时杏仁核的活动会激活了后悔厌恶的情绪性记忆。Coricelli等人通过实验研究发现,当后悔体验时海马和杏仁核被激活,证明了后悔是基于陈述性认知加工的一种情绪[15]。
前面已经提及后悔和失望这两种常被混肴的情绪,从社会认知心理机制上却是两种不同的认知情绪。同时,对后悔和失望时的脑成像及神经解剖回路的的研究也证实了这一结论。2005年Coricelli等研究者采用Camille的实验范式,采用功能核磁共振成像(fMPI)设备进一步研究了简单赌博任务引起后悔和失望时的相关脑区域活动。研究得出的脑成像结果显示:后悔情绪的体验与腹内侧眶额皮层(mOFC)、扣带回皮层前部(ACC)以及海马前部(AH)增强活动密切相关,这与Camille等人的脑损伤病例的研究结果一致。实验还发现被试会有意识的在重复决策的实验进程中增加后悔规避次数。这时的脑成像显示腹内侧眶额皮层和杏仁核(Amygdala)的活动加强。这个脑区域在决策之前也有活动表现,这表明是同一的神经环路调节决策前后的后悔预期和后悔体验。同时通过研究还发现,失望情绪的脑机制与后悔的脑机制不同。失望情绪是颞中回(middle temporal gyrus)以及脑干背侧(dorsalbrainstem)(包括大脑脉管周围的灰质)活动的结果。而且,OFC受损的病人除了没有“反事实性思维”机制来控制后悔情绪体验外,其他的情绪反应都是正常的。他们有正常人的失望情绪,对不公平事情产生愤怒情绪[16]。由此可见,后悔和失望不但认知心理机制不同而且脑机制也不同,确实是是两种不同的情绪状态。
后悔是一种复杂的社会情绪, 只从后悔情绪认知心理特点及认知神经机制方面进行研究是不够的。后悔情绪与社会文化及个体的人格都有密切的关系。[17]关于后悔的研究我国学者相对比较侧重于对后悔经典理论的探讨,在实证方面的研究相对较欠缺。[18]怎样以后悔经典理论为基础,怎样通过相关实验研究来了解社会文化及个体人格对后悔情绪的影响是一个重要的课题。
个体所处的文化氛围影响着后悔情绪及相关行为。例如有个常见的现象:在世界各赌场黄种人面孔比率偏高。这与东方文化偏重“侥幸心理”及后悔后产生的“翻本”的非理性行为有关。另外,社会的选择度与后悔情绪成正相关,在选择度越大的文化背景之下人们会感到愈加痛苦,因为他们总想着那些更好却失去的各种机会。所以在恋爱自由,婚姻自由、经济独立的社会文化中,婚姻的满意度更差,离婚率更高,这与更多的选择产生更多的后悔有关。Roese在11个与后悔相关研究中发现,在对自己一生中最后悔的事情中排名中,“教育”首当其冲。Roese认为这是因为教育在人生中创造了无尽的机会,它把一个人一生中金钱、个人成就、交际圈、选择爱人的范围以及交友对象联系到了一起。而机会总是会让人产生后悔情绪的。这些现象都可以从社会文化层面进行研究,但这类研究恰恰是当今后悔研究相对欠缺的方面。[19]
另外,后悔情绪的产生还与个体的人格有关。生活中我们经常看到同一件事发生在一些人身上会产生后悔情绪,而另一些人却不产生后悔情绪。比如,在股市把挣的钱又亏回去了,并不会使所有的人都产生后悔。有些人容易为一些小事懊悔不已,有些人即使做了很大的错事,甚至犯了罪也不产生后悔情绪。所以不同个体人格对后悔的产生和体验有直接的影响。有的学者还认为个体的责任感、事件结果对个体的重要性、机会的可逆性等因素后悔情绪都有一定的影响,我们还需要有足够的实证研究来证明这些判断。
后悔被定义为一种负面情绪,人们总是尽量避免后悔的产生,但后悔情绪与人们又总是形影相随。Roese认为,后悔这种负面情绪也有有利的方面,后悔情绪可以有效地督促人们采取行动去改变未来,可以帮助人们把过去获得的经验融入到以后的经历中,对未来行为产生正面引导,让人们的行动中表现得更加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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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tudy of the Cognitive Psychology of Regret and the Neural Mechanism for cognition
CHEN Ren-fang
(People’s Armed Forces College, Fujian Normal University, Fuzhou 350007, Fujian, China)
Regret is a complex negative social cognitive emotion. In recent years, issues about social cognition have raised increasingly concerns in psychological circles. This thesis studies the psychological features and neural mechanisms of regret emotion. It further discusses about issues on the psychology-oriented theoretical basis of regret, and then validated the scientif i c value of relevant theories of regret emotion, using the research results about the neurophysiology and brain mechanism of regret.Key words: social cognitive neuro-science; regret; cognition; iMRI; orbitofrontal cortex; OFC
G448
A
1673-9272(2013)05-0096-04
2013-05-24
陈仁芳(1965-),女,福建古田县人,福建师范大学人民武装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管理心理学、心理健康教育、犯罪心理学。
[本文编校:李浩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