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璇
(淮南师范学院 外语系,安徽 淮南 232001)
霍尔顿:道德自我分裂及其生命悲剧
杜璇
(淮南师范学院 外语系,安徽 淮南 232001)
杰罗姆·戴维·塞林格的小说致力于探索现代社会的特征和现代人类的真实生存境况;从不同的角度揭示出了个人生存窘境和个体悲剧命运的必然性。将作品的阐释和人类的生存思考融为一体,应用查尔斯·泰勒的自我理论,来解读塞林格的成名作《麦田里的守望者》以及对人类道德信仰危机的焦虑和隐忧;分析主人翁霍尔顿的道德自我的组成因素和内在矛盾以及道德自我的分裂以何种方式影响了霍尔顿的人生选择,以至于进一步导致了他的生命悲剧。
杰罗姆·戴维·塞林格;霍尔顿;善;道德自我;道德危机;生命悲剧
《麦田里的守望者》(以下简称 《麦田》)(1951年)是塞林格创作的唯一一部长篇小说,此书一经出版,立即在美国社会和文学界中引起巨大轰动,并被评为自《无形人》以来最畅销书之一。小说的作者塞林格声名鹊起,赢得了极高的荣誉和威望。在这部小说中,叙述了主人公霍尔顿被潘西学校开除后放逐纽约两昼夜的经历。塞林格以犀利的笔触描绘了一个高中生精神崩溃的全过程,并赋予故事以鲜明的时代气息,折射出了现代社会中的一些人内心苦闷彷徨的心理状态。
小说围绕着主人公霍尔顿苦苦追寻欲实现做个麦田里的守望者的梦想展开,所以小说在关于麦田场景的描绘时别具特色。
不管怎样,我总是忍不住想,有那么一大群小孩子在一大块麦田里做游戏。成千上万的孩子,周围没有一个大人——没有一个大人,我是说——除了我,而我就站在那混账的悬崖边,我要做的就是在悬崖边那么守望,如果有哪个小孩朝悬崖边奔来,我就把他抓住,我是说孩子们都在狂奔乱跑,把他们抓住,我整天就想做这样的事,我只想当一名麦田里的守望者。[1]123
主人翁身居城市,而心在郊外,梦想着当麦田里的守望者。这个梦想代表着几种对立的矛盾:城市和郊外,成人生活的现实世界和儿童心理的梦幻世界,纯真和污秽,孤寂与沟通,等。很多评论家认为此场景预示着矛盾性的选择,以悬崖为界,一个是悬崖上,表示人的追求和梦想,一个是悬崖下,表示失去梦想的危险,表示出梦想的实现和失去梦想的张力。综合对麦田这一场景的评价,可以看出作者的两层基本意思:第一,悬崖上和悬崖下暗示着人生道路上有不同的选择;第二,作者对人生所持的态度是纯真的,也是无奈的。人所憧憬、所希冀、所盼望的往往事与愿违,在理想生活和现实生活之间存在着不可跨越的天堑。
从对该小说的研究中发现,国内外文学界对该小说进行了多方面的分析,比如从象征意象的角度,从心理分析的角度,从成长小说的界定角度,从叙事策略的角度,从反英雄形象的角度,从中外文化比较的角度对其进行挖掘,但是对其深入分析的论文并不多见,尤其是对主题的诠释和主人翁悲剧性命运的探讨,评论者的观点雷同,比如,刘海燕和张晓霞指出,“悲剧性体现在对战争恐惧的感悟和理解,死亡的抉择,孤独的守望和无声的反抗中……”。[2]168-170洪增流从学校和家庭的教育方面对悲剧的成因作了阐述,[3]69-72还有一些评论家认为是主人翁放拓不羁的性格造成自己的悲惨命运。
那么,除了以上的各种分析之外,还有导致主人翁悲剧的另类原因吗?阻挡梦想实现究竟还存在着哪些因素?针对这类问题,以下对《麦田》做进一步的讨论和新的解读。
如何认识自己——我是谁?在社会大环境中如何选择人生道路——我如何存在?是这部小说关注的核心,也是困扰现代人的谜题,这亦是塞林格思考的所谓认同危机(Identity crisis)。作者生活的背景是西方社会的转型时期,尼采宣告的“上帝死了”标志着作为指导人们的行为、判断人们的内心、维系人们道德情操的擎天大柱轰然倒塌,随之而来的是在意识形态领域中发生的波澜壮阔的变革,而美国正是现代西方文明的缩影,很多现代主义作家用各种各样的隐喻来彰显现代社会的本质,比如在冯娜古特的小说中,现代社会是“第五号屠场”;在奥尼尔的戏剧中,西方社会是座动物园。精神信仰的迷失必然带来思想的动乱和震动,如果人世间没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因果报应,如果好人死后没有获得升入天堂的可能,如果坏人在做坏事后无法得到惩治,那么,社会应该以何种道德规范来指引我们的行动?什么样的生活才是值得人们苦苦为之奋斗和追求的?
塞林格敏锐地发现,虽然物质繁荣在美国历史上达到了顶峰,但是人们对这一物质文明的极端追求,也标志着人们精神危机的开始和逐步恶化。日益强大的金钱诱惑和享受欲望的持续增长,刺激着人们的贪婪和占有欲,吞噬着大众信念,世俗精神逐步取代了宗教信仰,清教伦理道德逐步让位于物质至上的享受主义。正如爱德华兹所说,“人们把占领世界作为严肃的事情,而傲慢地把拯救灵魂看做是这个事业的虚饰,牧师和教士们也尽量把自己打扮成商人,因为这些传统的思想的领导者感到,在与势不可挡的高能量广告的竞争中,他们处于劣势。”[4]330商人成为引领时代潮流的英雄,金钱的多寡决定人们的社会声望和社会地位,最终,一种抛弃伦理道德、摒弃精神价值的实用主义的世俗哲学体系开始了对人们心灵的全部占领和统治。塞林格紧紧抓住了美国社会转型时期的精神征兆,以小说众多人物的姿态表达他对这一时期人们的内心状态的衡量、思考和判断。他透过了经济繁荣物质丰厚的美国社会的现实看到了人类精神文明匮乏、内心彷徨的本质,人的奋斗目的,人的精神追求正逐渐被充满欲望的现实一点一点摧残,正是这种道德资源的奇缺造成了人们的危机失落感。
加拿大哲学家查尔斯·泰勒 (Charles Taylor)在《自我的根源:现代社会的认同危机》(Sources of self:The Making Of Modern Identity)书中对西方现代认同的内涵、外延和性质做了详尽的研究。他在书中说:要以一定组织或社团所承担的道德和义务为坐标。有了这一尺度,我们才能决定对于自己,什么是“善”,什么是宝贵的,值得人珍惜。[5]156也就是说,人的自我一定包括真、善、道德的层面,人一生的轨迹中应该有对道德的追求和恪守。认同(identity)就是自我的定位,即解决“我是谁”的问题。若在现实生活中,回答这一问题,我们不约而同地用列祖列宗、社区社团、地区区隔作为依据,比如说我是某某的孙子,是汉族人,住在某某社区,是共产党员,等。这样的回答不可避免地含有道德的因素,即自己的行为要对其祖先、氏族、家庭负责。头脑中有了这种概念,我们才时刻提醒自己,什么是真善美,什么是假丑恶,什么是值得珍重的,什么是值得唾弃的,若失去了这些,人们就会在巨大的生活空间中没有了自己的定位,没有了生活的动力和目标,人就会在茫茫宇宙中感到自我迷失,认同危机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出来。
如果用查尔斯·泰勒的理论来解释塞林格对社会的彻底否定和反叛态度,那么我们就会有更为深刻的理解。塞林格所塑造的霍尔顿这个人物,就是对人的道德感的追寻,道德准则在规范社会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人们要以一个正确的道德规范指引着人们的行为,否则,会在道德上迷失自我,而走上人生的歧途。
塞林格本人也时常感到虚伪的无道德规范的社会对他的伤害。他对虚伪狡诈、堕落腐化的社会感到厌倦、苦恼、愤怒和绝望。后来,他干脆对现实采取了彻底的逃避姿态,隐居到新罕布什尔州乡间,从河边小山买了90多英亩的土地,在山顶上筑间小屋,周围种上荫荫绿树,外栏有铁丝网缠绕,网上有报警器,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其经历的本身揭示出了塞林格对社会的复杂认识和保存自我存在的策略。既然现实的残酷和鄙俗已经让人无法面对,既然荒谬的现实使人类已经无法从经验的角度来探寻自我生存的意义,那么隐匿、与世守望自己纯洁的心灵或许可以带给人一丝慰藉。况且这“世外桃源”的生活,正好和在繁华喧嚣的大城市追求物欲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是绝对的精神世界,是道德和爱的体现;一个是精神极度空虚和贫乏的,丧失了活力的世界;隐匿于世这种做法是纯真的精神象征,是对物欲横流之人的一种有力反驳,但是,作为社会中的一员,彻底地过一种真空的生活是不可能的,塞林格在隐居的小屋中仍然用笔杆表达出自己对现代人道德自我迷失的担忧。
如果将泰勒的关于道德自我的理论用于解析这部文本,可以从道德观的角度来对主人公和其主题的内涵有更为深刻的认识。
从主人翁霍尔顿自己的行为选择,就可以看出道德的力量以何种方式左右他的生活。当他从心中萌发出要逃遁到西部时,他所做出的重大决定绝非纯属偶然。克尔凯敦尔指出,“选择行为从本质上就是人类道德的一种密切相关的恰当表达”[6]141由此判断,人类是有自主选择的,而人类经过缜密判断推敲后的行为反应出他所采用的道德准则并达成某种具体的目的,因而,道德观和人生观对人类的每一个行为都会产生重大影响,并导致人类不同的命运。可以从《麦田》中人物的一言一行或一举一动中推导出其道德准则,也就是说,应从必然性的角度去寻找导致人类命运悲剧的导火索。
泰勒的基本观点对于此部作品的解析有重要作用:第一,他认为现代人的最典型的道德困境是意义感的丧失,或者觉得生活没有意义,没有方向感,没有确定性。而人的自我意识里包含着自我道德观,此道德观是指引人们积极向上的健康的行为方式,是追求一切真善美的行为;第二,泰勒认为,西方现代道德有三大源头:提倡利他主义的犹太基督思潮,倡导物质至上和功利主义的启蒙运动,追求实现个人价值的浪漫主义精神。三大道德来源指向不同的善。其中,基督教的博大无私的爱是支撑起善的擎天大柱,是统摄其他两者的核心力量,若各种善的势力发生了内在的矛盾,宗教的力量发挥了至关重要的领导作用,带领人们做出从属爱和善之类的选择。但是,现代社会打破了这一局面。随着作为人们道德支撑的摩天大厦的宗教势力的轰然倒塌,人们吸收了各种各样的真善和其它的因素,或者根本丧失了组成道德体系的真善等和谐存在的成分,由此,个人局部的道德发生了矛盾和冲突,社会总体的道德性规范也产生了混乱。
《麦田》中男主角霍尔顿就是这样的典型例子。在他的自我意识中就反应了多种道德意识的融合,当他决定逃遁到西部时,他的想法是:
我就可以到达西部,那儿阳光明媚,景色美丽,那儿没有人认识我,我可以随便找个工作做。我揣摩自己可以在一个加油站里找个工作,反正只要人家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人家就成。我又想到一个主意,打算到了那儿,做一个又聋又哑的人,这样我就可以不必跟任何人讲任何混账废话了。要是有人跟我说什么,他们就得写在纸上递给我,用这种方式谈,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腻烦的要命,这样我下辈子就再也不用跟人说话了。人人会认为我是个可怜的又聋又哑的杂种,谁也不会打扰我。他们会让我把汽油罐进他们的混账汽车,他们会给我一份工资。[1]141
这些对未来的憧憬和渴望反应了霍尔顿一直所孜孜不倦追求的理想生活。若仔细分析,就会有更深层次的发现。霍尔顿看不惯社会上人们的虚伪做作,假模假式,渴望被别人了解,但是又不被别人理解,想用自己的力量改造社会的不良风气,但是因势单力薄而又无可奈何。平时喜欢读《非洲见闻》和《还乡》,而他在阅读中也汲取了大量瑰丽的浪漫主义色彩和愿景。
霍尔顿想远离社会上矫揉造作的人和物质主义至上的功利性人,霍尔顿想实现心中所描绘的浪漫主义画卷,追求浪漫主义的自我实现意识已经自然而然地构成了他的道德自我的准则,并成了他所为之奋斗的目的。他说:
我用自己挣来的钱造一座小屋,终身住在里面。我准备把小屋造在树林旁边,而不是造在树林里面。因为我喜欢一天到晚有充足的阳光,一日三餐我可以自己做着吃,以后我想结婚什么的,可以找一个同我一样又聋又哑的美丽姑娘。我们结婚过后,她就可以跟我一起住在我的小屋里,她如果想跟我说什么话,也得写在一张混帐纸上,像别人一样,我们如果生了孩子,就把他们送到什么地方藏起来,我们给他们买许许多多的书,亲自教他们读书写字。[1]141
实际上,霍尔顿的梦想反应了一个孩子在极端的孤寂中从浪漫主义文章的描写中吸取道德成分,并将这些浪漫主义色彩嵌入到自己的自我意识中。西部的孤独小屋、聋哑的姑娘、自由的呼吸、浪漫的生活、鲜为人知的环境存在于霍尔顿的内心,他要不顾一切地去西部的打算,正是来自他内心深处的、实现自我呐喊的回应。泰勒的理论体系告诉我们,浪漫主义自我的核心是人具有急切的实现自我意识的欲望的冲动,这种欲望是一种催化剂,润滑剂和动力器,会促使人冲破社会制约的樊篱,打破家庭等世俗力量的重重限制,过一种鲜有人经历过的具有极度挑战性、刺激性、趣味性的理想生活,从而体现出人生的价值和意义,这就是霍尔顿所憧憬和追求的生活,这种生活是他希望选择的一种幸福的生活,但是,他后来又放弃了对理想的追求。
他没有采取具体的步骤和措施来实现心中的远离尘嚣的宏图,因为他发现此时他内心又萌发出另一种力量,那就是爱。霍尔顿非常喜欢上小学的单纯可爱的妹妹菲比,所以当他决定隐逸西部时,第一个件事就是找菲比告别,当他看到自己的妹妹居然也收拾好行李准备和他共同上路时,他又气愤又感动,在冷酷漠然﹑尔虞我诈的社会大环境下,能体会到亲情的复苏和回归,是非常令人欣慰的事情。但亲情意味着沉重的责任,意味着付出。与自己的清纯甜美的妹妹回家是非常喜悦的事,但是遏制自己坚定追求的梦想的心和束缚自己追求梦想的双腿,是不忍割舍的。走还是不走,要亲情还是要梦想,成了摆在霍尔顿眼前的难题。妹妹还小,有她的学业和前途,不可能和他一起远走高飞。显然,一个人游荡西部和妹妹的恳求是互相矛盾、无法调和的,鱼和熊掌,只能取一。当霍尔顿要把妹妹送回学校的想法遭到拒绝后,他为了打消妹妹和他一起去西部的念头,只好先和妹妹逛逛动物园,坐坐旋转木马。在带妹妹玩闹的时候,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开心和快乐。
被妹妹的言行深深地打动和感化了的霍尔顿意识到了自己对家人的责任以及义务。基督教的教义——自我牺牲的核心观点,已经深深地烙在个人的道德意识和心灵中。大卫·帕克说,基督教早已进入了个人意识,在西方人心理形成了严格的超我。[7]53根据弗洛伊德的精神理论体系分析,超我是一种道德力量,控制着人的本我冲动。恪守基督教﹑痛恨背叛者犹大的霍尔顿已经将利他主义的博爱观纳入到自己的道德轨道中,这种爱使他把亲情的复苏和回归排在了首位,但是这种对家庭的责任也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障碍。
霍尔顿的经历反应了现代人头脑中多种道德成分的并存,且相互矛盾乃至冲突的状态。浪漫主义的实现自我梦想的思想和利他主义的基督教思想同时在霍尔顿的思维中发挥了作用,影响了他的个人选择,当二者以互不相融的状态反复影响到霍尔顿的内心世界时,就构成了他苦楚的窘境。从霍尔顿后来的因精神分裂而进精神病院一事,就不难窥视出他内心的彷徨。他为自己梦想中小天堂的实质和真谛而感到迷惑,为当麦田里的守望者这个梦想而困惑,为自己的道路选择不确定性而感到疑惑。
在现代社会中,不再有上帝作为先知和预告人们的命运安排,人类不知自己命运的来去何从,就会经历由外在性的预示到内在式的反思。很多时候,人们对自己的命运可谓一头雾水,因此,对“我是谁”、“我应走什么道路”、“我应该进行怎样的人生选择”困惑不解。人类因为对自己的曲解或误解而会导致错误的言行,从而必须承担由此带来的凄惨和痛苦的结局,这就是人生命运悲剧之源。
《麦田》中,霍尔顿对自己的命运也是无法掌控和无所适从。他所面对着两种善:一个是以亲情为代表的基督教教主和教徒们倡导的爱;一个是他自己内心升腾的到西部隐居的浪漫主义情怀,两者同时埋藏于他的意识中,令他难以做出判断。后来,霍尔顿没有办法带妹妹菲比去西部,也就是说,他没法推卸作为家庭为代表的善时,他只好甩掉了浪漫主义的思想而回到了活生生的现实。但是,他对生活没有了精神和热情,随即患了大病,虽然他的肉体在精神病院和家中,但是他的心却不在这里。“从这里出去以后下学期他们要我上什么学校,等等,可我没那心情。我的确没有。我这会儿对这一类玩艺儿一点都不感兴趣。”[1]151塞林格所揭示的正是一个典型的具有现代意义的现代人的命运悲剧。霍尔顿的经历,表现出一个因“上帝已死”而失去精神支撑的现代人的普遍状态。正如泰勒所揭示的那样,西方现代自我产生于对多种道德源头不同程度的继承和组合,形成了多重的善和多重性的自我,由于缺乏了核心的善的支撑,从而造成现代人自我的内在分裂和矛盾。
霍尔顿精神受折磨的就是他思想中的多重的并互相矛盾的善。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两种对立的力量在进行较量,有两种不同的思想代表着两个不同的自我:一个是抛开一切,远离烦躁不安的城市,搭建自己的世外桃源般的理想生活;一个是对妹妹菲比的同情和怜爱,对纯真的爱的眷恋,自我梦想的追寻,为亲人而让步的基督教的精神。令霍尔顿感到忧郁和犹豫的是对两种所代表的不同的善的选择。使他感到去也不是,留也不是,两种力量相持相斗,最终导致了他心灵的瘫痪和精神的崩溃。
亚里士多德认为,善引导人们以何种方式更好地工作和生活,以期获得安详的灵魂和更加丰富多彩的人生。泰勒认为,一个人心中有了善,有了自己的追求,就会有独立的完整的人格,反之,若是缺乏善这个人生向导,人生就会失去生活的动力和对自己未来生活正确规划安排的努力,人们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把握现实和机遇,人生就会像一朵凋零之花,即将枯萎败落。在《麦田》的结局中,霍尔顿没有找到实现的自我,使他感到头疼的两种道德自我仍然存在。精神崩溃只是暂时终止了他的追寻,但没有给他带来他所要的答案——究竟是何种形式的善能给自己带来幸福。类似与很多现代人的心里状态,霍尔顿缺乏一种指引他走出人生迷宫的合理的善,而他内心两种不可调和的善的斗争,导致了他人格的分裂,也导致了他内心的苦闷和彷徨,最终使他进了精神病院。
所以,《麦田》向我们揭示的,与其说是人生精神追求的悲剧,更不如说是现代社会中人生的一个道德悲剧。作为一个美国文学史上最敏感的作家,塞林格观察到了失去信仰后对人生精神和人生道路的作用和影响。正是失去了道德信仰,失去了作为人生核心的善的引导,失去了对目标的追求和渴望,人们才经历着生活的苦困、彷徨和迷失。
[1]D.H.塞林格.麦田里的守望者[M].施咸荣,译.南京:译林出版社,1999.
[2]刘海燕,张晓霞.麦田里的守望者的悲剧意识探[J].新世纪论丛,2006,(2).
[3]洪增流.麦田里的守望者的悲剧性解读[J].安徽理工大学学报,2003,(4).
[4]赫伯特·爱德华兹.美国文学思想背景[M].房炜,孟昭庆,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
[5]查尔斯·泰勒.自我的根源:现代认同的形成[M].韩震,等,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1.
[6]Kierkegaard,Oren.A fragment of life.Nol.2.[M].Princeton:Princeton UP,1949.
[7]Parker,David.Ethics,Theory and the Novel.[M].Cambridge:Cambridge UP,1994.
Holden's Dissociated Moral Ego and Life Tragedy
Du Xuan
(Department of Foreign Languages,Huainan Normal University,Huainan 232001,China)
Jerome David Salinger's novels try to explore the characteristics of human living environment,and reveal the dilemma of individuals to survive and the inevitability of personal tragic fate from different points of view.By fusing the works of human existence and thinking into a cohesive whole,this paper mainly interprets Salinger's masterpiece The Catcher in the Rye and the human moral belief crisis of anxiety and worry by employing Charles Taylor's self-theory,and analyses the protagonist Holden's moral self factors and internal contradictions and how Holden's dissociated moral ego influences his life choice which further leads to his tragedy of life.
Jerome David Salinger;Holden;kindness;moral ego;moral crisis;life tragedy
I106.4 < class="emphasis_bold">文献标识码:A
A
1672-447X(2012)01-0076-05
2010-12-21
杜 璇(1984-),安徽合肥人,淮南师范学院外语系助教,硕士,研究方向为英语语言文学。
曲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