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连科小说中的乡土特质——《受活》文本分析

2012-08-15 00:46刘秀丽
黄山学院学报 2012年1期
关键词:阎连科现实主义乡土

刘秀丽,徐 径

(中山大学 中文系,广东 广州 510275;广西师范大学 文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4)

阎连科小说中的乡土特质
——《受活》文本分析

刘秀丽,徐 径

(中山大学 中文系,广东 广州 510275;广西师范大学 文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4)

从独特的叙述风格、迥异的乡土理念以及对传统现实主义的批判和重置三个角度来探讨《受活》中的乡土特质,并由此阐发阎连科的乡土理念所包含的精神内涵和精神意趣。

阎连科;受活;乡土文学;现实主义

引 言

在当下的乡土小说创作中,阎连科及他的小说无疑都是一个独特的存在。“关于现实和现实主义,关于我们的社会和乌托邦生存,关于现代和后现代,关于狂想和语言,关于魔幻和想象,关于方言和结构,关于黑色幽默和历史疼痛”,[1]3《受活》同时被贴上了诸多标签:超现实主义、绝望现实主义、政治梦魇小说、中国的《百年孤独》等,这一切用于对阎连科的印象式评价,都体现出对其文本阐释的多解和评骘的艰难。

《受活》叙述了一段乌托邦的激越与幻灭,正如吴晓东所说,《受活》一方面展示出乌托邦图景的巨大的诱惑力量。“同时这部小说的矛盾性以及丰富性还体现在把乌托邦和反乌托邦因素集于一身,两者悖论一般地统一在《受活》的话语世界中。”[2]80在作品中,县长的乌托邦幻想破产,茅枝婆实现夙愿而安然瞑目,受活庄也终于回归于天堂般的安静。无论是从小说的构思还是主题来讲,《受活》都为当代鲜见。以什么样的角度来解读这部被评论家认为是不可说的小说,是理解《受活》别具特色的关键,也是理解阎连科小说中乡土特质的一个关键。从独特的叙述风格、迥异的乡土理念以及对传统现实主义的批判和重置三个角度来分别作探讨,以期通过各部分的论述,在总体上诠释其乡土特质所包含的精神内涵和精神意趣。

一、独特的叙述风格

阎连科的小说创作,从“汴梁系列”之后,便彰显出自己独特的叙述风格并日益得到强化。在《日光流年》、《年月日》以及《受活》中,其叙述风格中的荒诞和夸张成分日趋明显,其对生活的强烈干预色彩也日趋突出。下面将分别就其语言的使用、形式和架构以及个体精神的塑造三个方面来探讨其中叙述风格的迥异之处。

1.语言——对方言的表现及其他

正如阎连科在谈论《受活》时所说:“在当下写作中,方言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已经被普通话挤得无影无踪。”[3]52无论这种表述是否对应真实的现实处境,它透露出作家自身语言观上的一种思考。这种焦灼般的态度,成为作家在文本中大量使用方言的出发点。方言运用从早期“汴梁系列”已初见端倪,之后便逐渐繁多。到了《受活》,一方面,其方言的运用力度和开掘深度,要比之前的小说表现得更为浓烈。另一方面,由此带来的精神视阈的开拓以及表达力的增强,具有一定的超越性。从文本的整体来看,《受活》中的方言显然并非只是作家语言表达上一种简单的常态回归,更重要的,是呈现了作家浸透在文本中的一种美学倾向。这种美学倾向可以看作是对后毛邓主义(Post-Mao-Dengism)旗帜下的大众美学的一种解构和消解。国家主义层面上的叙述方式和叙述理念需统制划一,譬如强调使用普通话、强调“干预生活”、强调“弘扬时代旋律”等写作方式,在长期演变过程中,这些逐渐演变成独特的美学倾向,即强烈的大众性、史诗性、时代性。而阎连科的文本所透露出来的美学倾向,却似对这种蹈袭已久的美学范式的反叛。

在《受活》中,诸如“大热雪”、“死冷”、“歇晌”、“井拨水”、“命道”、“耳瓜生”等方言词语的运用,严重影响读者对文本的阅读,并可能造成不必要的阅读障碍。于是作家不得不又用另一种类似尾注的方式——絮言,加以详解,有些注解中显出了作家的独特用意。 譬如“黑灾”、“红难”、“社教”、“红四”等,它们以耙耧方言的名义表述着历史。如此一来,不仅使历史名词不至于淹没而造成某种叙事距离,从而使文本缺乏历史真实感,而且通过“絮言”的方式,表达作家本人对名词所代表的那段历史的看法和态度。例如《受活·第九章·絮言》中对于“铁灾”的注释:即指我国大跃进时的烧铁炼钢的大灾难。“铁灾”是历史的方言概括,而灾难则是作家本人对“大跃进时的烧铁炼钢”的历史的认识和判断。这种方式,达到了一种在“方言”和“历史”之间叙述上的微妙平衡,使文本不仅增强了乡土表现力,又增强了历史纵深感。以此为基础,从而帮助作家洞开了一块独特的视阈,使对历史的描述更加真实,更加乡土化,文本中浸润着可贵的历史省察意识和人道主义关怀。从这一点而言,它比邓小平时代 (1978-1997)中脱离政治意识形态的乡土文本,要更具表现力和感染力。

诚然,也应该看到,对方言的开掘和运用是一种叙事上的新探索和尝试,而量的把握以及修辞的效用,是否能达到文本的叙述初衷,是否更能贴切地表现当下乡土,则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观察。

2.形式——关于文本的架构

从形式而言,《受活》叙述架构的独特之处在于对奇数的偏爱和章节名称上的“完整性”上。

首先,无论是卷,还是章节,全选用奇数来排列。全书以“第一卷、第三卷、第五卷……”依次至尾,而每一卷中,又以“第一章、第三章、第五章……”依次排列。从细节来看,成就柳县长梦想的灾难性的“大热雪”正好下了7天,茅枝婆为“脱县”、“退社”的夙愿奋斗了37年。这是两处关键故事情节上的数字,也同样是奇数。这些数字是否具有隐喻内涵,这种内涵是否和叙述故事本身有一定关联,值得探讨。而这种形式上的塑造力,给文本蒙上了一层象征性暗示,显示出“后现代思维和对中国本土历史/现实的深刻表现是否能够尝试性的融合”。[4]

其次,《受活》全书又依次由 “毛须”、“根”、“干”、“枝”、“叶”、“花儿”、“果实”、“种子”等作为卷名来完成整个文本的架构布置。对章节名称的选用,在《受活》之前的几部小说中都有所体现。这些词语的选用仿佛是一首 “家园诗”,[5]421给读者一种溢于纸上扑面而来的乡土气息。

章节名称的选用不应该被简单看作是作家随意和肤浅的选取。可以发现,“毛须”卷所论述的都是支离破碎的过往历史;在“果实”卷,受活庄终于完成了一直以来的期待——退社,也使小说终于尘埃落定,瓜熟蒂落;最后“种子”卷,作家稍稍交代了退社以后的事,并用絮言附上了“花嫂坡”、“节日”、“受活歌”等,既表现了受活庄终于回归到天堂般的那种平静,同时也寄予了作家留下 “希望种子”之意——希冀受活庄在经历这场运动之后能永久地享受其得之不易的安宁,也期待受活庄的下一代能够没有这样的苦难,如幸福的种子在黄土地里静默地开花,绽放,结果。

又次,《受活》的故事情节也隐含着一种完整性的形式特质。即整个文本故事围绕着 “安静—癫狂—复归安静”这样一个类似轮回的过程来叙述,安静的受活庄在经历了天翻地覆的折腾之后又恢复了天堂般的安静。这种形式上的安排建立在作家对历史的深思之上,特别是对乡民、乡土、乡事的理解和看待。《受活》所表达的乡土,是属于原来本色的乡土,是廓清那些强加于乡土上的意念之后的乡土。这种意念当然包括国家层面的意识。谈及这一点,也能窥见作家浸透在文本中的一种 “无为”观念,即乡土的发展需要时代给予空间。在当下的乡土中,不可能一蹴而就,如同受活庄那样拼命挤进现代化的大潮之中。而乡土中的特质文化尤其如此,它应该回归于本身的原始状态,那样方能保证那份独有的乡土特质。这也是作家在《受活》后,附录“花嫂坡”、“节日”、“受活歌”的另一层寓意。

表面形式和深层形式相互构造和交叠,体现出了作家对整个共和国历史的整体性反思的结果,也构成了《受活》的形式上的独有特质。

3.个体精神的塑造——柳鹰雀、茅枝婆

《受活》整个故事情节的焦点,就集中在柳鹰雀县长荒诞惊奇的个人“奋斗”史和茅枝婆坎坷艰难的“退社”之路两个点上。而对这两种个体精神的塑造,也构成了小说丰富的表达力和内涵。

柳鹰雀形象所彰显的个体精神,是乌托邦式狂想的政治激情和永无止境的权利欲望,它们引发了柳鹰雀的一系列疯狂举动和言行。比如他自己时时用革命导师的生活经历来鞭策自己,列宁多少岁时,已经是什么什么了,而他还是什么什么;毛泽东多少岁时,已经有多大的权利,而他还是什么什么;他一时突发奇想,要从俄罗斯买回列宁遗体,建一座列宁纪念馆,以发展旅游业,借此实现“农民看病不花钱、孩娃读书不要钱、市民用电吃水不收费、给全县人各家分上一栋楼”的伟大愿望,并以此实现自己的仕途梦想;当一切功败垂成,他最后一次来到“敬仰堂”时,他把自己的画像从毛主席的像后取下,挂到了马克思像的前边,在记录自己生平的塔式表格的顶格处写下了两行字:“全世界最伟大的农民领袖,第三世界最杰出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当他发现妻子和秘书背叛了他,在秘书许诺可以让全县城的人都给他跪下磕头,让全城人堂屋都挂他的画像时,他欣然放走了他们,等。我们从柳鹰雀身上,不仅能看到那种急功近利的“国民性”,而且能够看到毛泽东时代(1949-1976)的一些历史特征,即狂热的权利崇拜,毫无逻辑的乌托邦狂想以及充满荒诞感的运动。

当然,在作品中不仅能够看到浮躁的旧历史,还能从他带领“绝术团”到处巡演以希冀建立列宁纪念堂而实现自己梦想的叙述中,看到作家对新历史的某种内省和反思。当柳鹰雀在为自己预备的棺材盖上,用隶体镶好了九个大字“柳鹰雀同志永垂不朽”时,作家既避免了单纯流于表层的政治嘲讽和戏谑,又完成了对历史的一番排简始见的叙述,并成功地完成了个体精神的塑造。

茅枝婆的形象无疑是另一个精神核心。她是受活庄的精神领袖,甚至是精神代表,因为“天堂”的诱惑,带领受活庄的庄民“入社”,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铁灾”时,山脉的大树砍光,草坡被烧光。接下来“大劫年”时,受活庄的自给自足被区长县长的征粮批条和圆全人的哄抢蚕食彻底打破,而开始了铺天盖地的粮荒。于是,“退社”便成了茅枝婆一生最重要的奋斗目标。此后的几十年,她一直在为将这个“世界之外”的村庄带入体制而赎罪。

她的个体精神实质体现出彻底的民间精神,充满着自由、不畏惧和坚韧,以此完成对强大的国家层面所给予的生存挤压的抵拒。反观历史,“民间(文化)总是以低调的姿态接纳国家意志对它的统治、渗透和改造,同时又总是从漫长岁月中继承并滋养出抗衡和消解苦难,追求自由自在理想的文化品格”。[6]6正是一种以此种个体精神为代表的民间精神,才能在纷繁驳杂的历史中,能够支撑着受活庄重新回到天堂般安静的关键所在。

在柳鹰雀和茅枝婆不断的矛盾冲突中,折射出一道民间精神和国家意志之间难以名状的纷杂关系的影子。双方的此消彼长,相互消解和重构,甚至贯穿其中的诸多荒诞和不可能,皆通过他们两个象征性意象所浸透出来的个体精神穿透力表现出来。

二、迥异的乡土理念

从鲁迅的侨寓文学开始,乡土文学始终存在两条看似相悖的叙事理念。这两条正如李珥所说:“要么把乡土、农村写成桃花源或者乌托邦似的,比如沈从文《边城》等;要么是阶级斗争似的、革命似的,比如《红旗谱》、《金光大道》、《暴风骤雨》、《白鹿原》等。他们在很长时间里构成了乡土文学的主要潮流。 ”[7]

诚然,基于这样一种叙述传统,怎样去描写当下处在极具裂变中的乡土中国,以什么样的乡土理念来探求变化之后的存在真相和其中的精神成分,都将是艰难而又亟待解决的问题。而《受活》的出现,则具有实验性的意义。通过它,看到了怎样与众不同的乡土观以及这种乡土理念和上述的两条传统叙事理念有何关联和具备怎样的意义。

下文从纵向的历史和横向的历史角度以兹探讨。

1.纵向-历史的乡土叙事理念

现当代文学传统中真正的乡土表达始于五四(1919),而蔚然成风则在延安时期“工农兵方向”的实施之中。彼时的乡土叙述模式,建国之后成为标杆性的叙述范式,并在毛时代逐步强化、逐步斥拒其他的乡土表现方式,赵树理的被推举和被排斥正好反映了这个过程的流变。邓时代及其以后的乡土表达呈现两种表现方式,一是完全淡退毛时代的叙事理念而回到京派式的美文表达,二是尽可能将乡土置于宏大的历史空间里加以表现,二者均体现了对毛时代文学模式的反叛和消解。

怎样超越这些传统框架,在乡土叙事上有所突破,又能实现全新的乡土表达,是阎连科在小说中一直追求的,他努力铺展一幅现实处境下中国乡村的真实图绘,用奇崛的想象撕开被传统束缚的层层雾障和遮蔽,在此基础上,试图实现自己对“不违背真实”的乡土理念的表达和完善。

用真实的表达来实现自我的乡土理念,甚至可以看作是阎连科对历史的省察和现实的警醒。乡土文学的叙述怎样突破政治的规制或者商业化的侵袭,怎样突破知识分子远离乡土后在思想中勾勒乡土所产生的惯常的距离感,怎样突破用各种形式化的现代技巧来描写乡土的习焉不察,都由他坚持的乡土理念带给了我们既定的答案,它们可能纷繁驳杂,但坚持真实的表达确实是最关键亦是最核心的一点。这其实也是阎连科小说乡土特质中最有价值的一点。

2.横向-当下的乡土叙事理念

邓时代之后的乡土文学呈现出多元的写作模式,这些写作模式之下也表现出各异的乡土叙事理念。其中,既有莫言式的探求原始性张力的“高密叙事”,亦有张炜式的捍卫民间文化姿态的 “胶东叙事”;既有贾平凹式的将传统文人意趣和封闭的陕南乡土结合的“商州叙事”,亦有陈忠实在继《白鹿原》之后的叩问民族文化精神核心的“渭河叙述”。同样是河南籍作家,李珥的《花腔》等就比阎连科的乡土叙事多了一种忧郁般的冷静。

《受活》以其和大多数乡土文学迥异的乡土理念——不违背真实,独行其路。它刻画逼真的现实乡土图景,既摆脱了传统左翼阶级化乡土的叙事理念,也摆脱了文化精英利用乡土来从事文化宣言进行立场捍卫的叙事理念,更摆脱了几十年来现代主义技巧下的实验性乡土文本的叙事理念。阎连科通过《受活》给世人一种新的乡土理念,就是刻画真实的现实乡土,剥离阶级性和片面性,放逐启蒙意识的标榜,淡退精英审视的归求,使乡土叙述回归到真实的乡土。这在阎连科的小说中,不仅是《受活》中一阵狂躁之后终归平静的受活庄所传达的,也是《日光流年》中奋斗终身而只为突破40岁大门的“三姓村”所承载的。

阎连科所想表达的乡土理念旨在揭示一个真实的乡土中国,一个活在历史之中,又参与当下历史构造的乡土。

三、对传统现实主义的反拨

国内文学界,“现实主义”概念最早来源于30年代左联所倡导的写作方式,在 “新写实主义”和“唯物辩证方法”相互诘难下,国内的左翼文学力量借鉴苏联文学而提出的一种创作方式。其所贯穿始终的理念,即是作家主体的思想立场问题,在那个时代,也等同于作家的阶级立场问题。当然,既定理念下的文学有可能实现对常规的突破而别具风貌,诸如一些显出“叛逆色彩”的乡土叙述。但不可否认的是,大多数此类作品都属于图解政治概念的批量产品。这种写作方式一直影响到解放之后的小说创作。

《受活》似乎有意在打破这种纷繁的“传统”:小说里唯一能代表官方的柳县长却是带给受活庄无限痛苦的人,也是小说运用各种荒诞手法进行批判的对象;受活庄最大的祈愿就是退出行政规制,而最终也实现了这个梦想。这些显然已经突破传统“体制内的现实主义”的拘囿,打破了传统上担心思想问题而引发文本问题继而引发作家自身问题的现实主义写作观的束缚。这种写作观念的树立,使读者能够看到另一种真实状态的生存处境。这是艺术化的真实,是扑面而来的新鲜生活带来的震撼,文本借此实现了审美与批判的双重功能。

阎连科说过:“真正阻碍文学成就与发展的最大敌人,不是别的,而是过于粗壮,过于根深叶茂,粗壮到不可动摇,根深叶茂到早已成为参天大树的现实主义。”“现实主义像小浪底工程和三峡大坝样横断在文学的黄河与长江之上,割断了激流,淹没了风景,而且成为拯救黄河与长江的英雄。”他甚至认为传统现实主义以艺术的名义:“强奸了艺术”,“强奸了文学”,“强奸了读者”,“强奸了曾经那样伟大而神圣的现实主义”。[1]391这种深刻的认识表达出作家对传统现实主义创作的一种反省态度,也表达出自己想要实现对传统现实主义的批判和重置的期待。某种程度上,具有“铁窗呐喊”的深刻含义。

阎连科并非在质疑现实主义,而是质疑传统现实主义各种各样的技巧,质疑传统现实主义创作理念中的模式化,质疑我们习焉不察的写作观和现实观。《受活》实现了对这些质疑的解构和重新阐释,也是对传统现实主义的反拨和倒置。作家对当下现实的敏锐观察、对过去复杂历史的剖析、对政治乌托邦的戏谑,以及对人类家园的追怀等,使得这部小说主题复调而多解,在似乎有些模糊的主体指向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作者对身处其中的现代社会充满了焦虑和不安,感觉到被一种不可抗拒的混乱所包围,而乡土——天堂般安静的“受活庄”便可能是惟一能够栖息之地。

结束语

独特的叙述风格、迥异的乡土理念以及在此之上对传统现实主义的消解和重置,从三个方面建构起阎连科的个人乡土世界。在这样的乡土中,不仅仅能够看到对传统现实主义乡土描述的超越,也能够看到对其消解和重构的完成。在这样的乡土中,不仅仅能够看到一个真实的乡土,也能够看到我们自身的存在状况和艰难处境。从这个意义上说,阎连科的乡土特质隐含了某种可贵的启蒙意识和变革意识。

他的小说,正如刘再复所言,“让读者看到的不是滑稽剧,而是非常透彻的精神真实。这一真实就是千百万中国现代文明人都生活在幻觉之中,生活在新旧乌托邦幻觉的纠缠之中。”[8]332而阎连科自己则说,“在死亡的生命之上,确实看到了飞舞的粉色蝴蝶,看到了天地之间的雪花,也还有雪后的一丝初晴。 ”[8]332

但愿《受活》以及阎连科的其他文本,真能如同《日瓦戈医生》一样,使读者能够触摸到一些生活深处的真实,能够触摸到那种“只存在某些作家心里”的真实,[1]392而成为飞舞在传统现实主义荒漠上的一只粉色蝴蝶。

[1]阎连科.受活[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9.

[2]吴晓东.中国文学中的乡土乌托邦及其幻灭[J].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1).

[3]李陀,阎连科.关于《受活》的对话:超现实主义写作的新尝试[J].读书,2004,(3).

[4]陈平原.乡土中国与后现代的鬼火[N].文艺报,2004-02-12.

[5]阎连科.日光流年[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9.

[6]王安忆.最诚实的劳动者[J].文学自由谈,1993,(6).

[7]李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喜欢我[N].南方周末,2008-11-06.

[8]阎连科.风雅颂[M].南京:江苏凤凰出版集团,2008.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Guangxi Normal University,Guilin541004,China)

Local Color in Yan Lianke's Novels——A textual analysis of Shouhuo

Liu Xiuli,Xu Jing
(Chinese Department,Sun Yat-Sen University,Guangzhou510275,China;

This paper tries to explore the local color demonstrated in Shouhuo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its unique narrative style,its different native idea,and its criticism and resetting of traditional realism so as to explain the spiritual connotation and charm implied in Yan Lianke's native idea.

Yan Lianke;Shouhuo;native literature;realism

I106.4 < class="emphasis_bold">文献标识码:A

A

1672-447X(2012)01-0071-05

2010-06-30

刘秀丽(1981-),安徽太和人,中山大学中文系讲师,博士,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

徐 径(1988-),安徽宁国人,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

曲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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