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以来中国历史编纂学的时代特色和主要成就

2012-08-15 00:49舒习龙
韩山师范学院学报 2012年4期
关键词:史书史学章节

舒习龙

(韩山师范学院政法系,广东潮州521041)

20世纪以来中国历史编纂学的时代特色和主要成就

舒习龙

(韩山师范学院政法系,广东潮州521041)

20世纪以来,中国历史编纂学由传统的编纂体例和编纂思想向近代史书编纂体例和编纂思想过渡,呈现中西体例和思想互动融合的局面。一方面,传统的编纂体例和思想仍显示出卓越的生命力,出现了对传统历史编纂学进行反思和实践的倾向;另一方面,章节体迅速成为历史编纂中最重要的编纂形式,主宰中国历史编纂的语境,20世纪史家在这样的历史情势下,建构中国历史编纂学的尝试和努力就显得尤为可贵,他们赋予20世纪中国历史编纂学独特的时代特色和民族特色。

20世纪;中国历史编纂学;史家;时代特色;主要成就

20世纪以来,中国历史编纂学由传统的编纂体例和编纂思想向近代史书编纂体例和编纂思想过渡,呈现中西体例和思想互动融合的局面。20世纪前半叶,随着西方史学理论和历史编纂方法的不断涌入,这一时期中国历史编纂学的特点是章节体一枝独秀和史学研究的编纂形式多样化并存。20世纪后半叶,中国当代史家开始反思中国传统历史编纂理论,并对20世纪中国引进章节体史书的利弊得失和经验教训进行系统梳理,希望在总结既往经验教训的基础上,整合中西历史编纂理论和思想,建构新的时代特色的历史编纂学体系。

从20世纪初开始,章节体就成为史家撰写历史著作的主要体裁。章节体则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受西方史学影响,随着近代新史学的兴起和读者平民化而在我国出现的一种新体裁。它具有依时间顺序,按章节编排;因事立题,分篇综论,既分门别类,又综合通贯的特点。章节体史书的兴起,显示出中国史学近代化的趋势。[1]章节体历史教科书是在新史学思潮勃兴的时代条件下出现的。新史学思潮要求表达历史进化的情况,寻求历史发展的因果关系,“据往事以知来”。新的历史观点,新的历史内容,需要有新的形式来表现它。夏曾佑的《中国古代史》开头几节是“史学之要”、“地理”、“人种”、“历史源流”等等,这些内容都是在新形势下史学研究的新课题。因此,要叙述过去封建史家所没有接触的新内容、新问题,在编纂方法上不摆脱旧的编年体、纪传纪事本末体是不行的。夏曾佑将西方输入的分章叙述的方法,和中国传统的纪事本末体有机地结合起来,达到创新的目的。《中国古代史》按篇、章、节叙述,同时又寓含以大事为纲的特点。刘师培著的《中国历史教科书》,也是用章节体叙述中国历史的杰作,作者在“凡例”中表示“其用意与旧史稍殊。其注意之处,在于历代政体之异同,种族分合之始末,制度改革之大纲,社会进化之阶级,学术进退之大势”[2]。“凡例”关注的重心,由旧史的王朝政治,治乱兴衰,转到对政治、民族、学术、文化等关系整个历史发展进化的探索。这一时期历史教科书普遍采用章节体史书的编纂形式,其原因即在于近代新史学兴起和读者平民化的形势,迫切需要简明易懂又能反映历史大势,探索历史规律的新式体例,而西方传入的章节体正契合这一时代需要,因而成为史家首选的体例,可以视为时代的产物了。

梁启超在建构具有近代特色的中国历史编纂学体系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在新史学思潮时期他成为将西方章节体引进到中国的关键人物,在引进西方章节体史书编纂形式运用到具体的历史撰述方面做出了卓越的贡献。20世纪初年,一部分史学家受西方及日本资产阶级史学著作的影响和启发,“于传统的编年、纪传、纪事本末三大史学体裁之外,另辟新途径,采用了一种新的史学著作体裁——章节体”。早在1898年梁启超编纂的《戊戌政变记》初步具备了章节体的雏形,20时期初叶他又撰写了《南海康先生传》、《中国史叙论》、《新史学》、《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等章节体史书。比如《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一文,它是梁启超于1902年发表的长篇章节体学术论文,在这篇文章中运用西方传入的进化论着重分析了中国学术思想变迁的大势和规律,评析历史上各个时期学术思想的哲理内涵与学术特征,并对学术文化融合的重要意义及今后的发展方向作了明确的揭示。梁启超撰著此书,开创了章节体编纂学术史的新体裁,在历史编纂方面具有鲜明的特点:以章节为纲,按所要论述的问题性质分章立节,以“论”说“史”,以“史”证“论”,史论结合,着意将史学家对学术发展的脉络和规律用最恰当的范式呈现出来,通过史论方式展现作者独特的思考。他根据中国学术思想内在发展的理路,按照学术思想本身的脉络和规律将其分为七个时期,按时期分章,每章又根据内容不同立若干节,如原因、派别、历史、结果等等,章与节之间联系紧密,脉络分明,这就改变了传统学案体以学派论述学术流变的范式,对传统历史编纂重记述而轻分析和诠释的弊端作了很好地矫正。比如全文之首冠以“总论”,“总论”梳理了学术思想在世界史和中国史上的地位和重要意义,同时从新史学思潮的视角申明梁氏撰述学术史的旨趣,他撰著中国学术史的目的是从中西学术思想的对比中激发人们对中国传统学术的温情和敬意,客观地看待中国学术在各国各时期的主要特点和成就。每一章之前,梁氏简明扼要地阐释这一时期学术思想变迁的大势,并对这一时代思想的主要特点、成就和不足作出中肯的评价,揭示学派和学术思潮背后的时代和社会动因,将学派和思潮置于广阔的时空范围加以系统考察,可以说篇章的设计上受到西方传入的进化思想和普遍历史观念的影响。在每一节中,在“述”的基础上,特别强调及时总结这一节的主要思想,阐发梁氏对于学术思想发展的基本框架和思路。梁氏在编纂上的创新,体现了他对学术史编纂新路径的独特追求,突破了旧史学术史著的狭隘格局,扩大了学术的考察面。中国古代传统的学术史关注的中心是儒学,对其他学派论述较少,梁启超认为新学术史必须扩大它的叙述范围:“叙一个时代的学术,须把那时代重要各学派全数网罗,不可以爱憎为去取。”[3]学术史的任务应是反映各时代有代表性的各种学术发展情况,对一时代学术有重要影响的诸家学派都应该考察,才能反映一时代学术的全貌。鉴于此,梁氏力戒门户之见,将各家学术沿革流变清晰地展现给读者。在《全盛时代》中,特立《论诸家之派别》,他说:“先秦之学,既称极盛,则其派别自千条万绪,非易论定,今请先述古籍分类异同之说,而别以鄙见损益之。”[4]39梁氏将先秦时期重要的派别都罗列出来,并从地理环境决定论的角度阐释先秦诸多学派产生的客观原因:“欲知先秦学派之真相,则南、北两分潮,最当注意者也。凡人群第一期之进化,必依河流而起,此万国之所同也。我中国有黄河、扬子江:两大流,其位置、性质各殊,故各自有其本来之文明,为独立发达之观。虽屡相调和混合,而其差别相自有不可掩者。凡百皆然,而学术思想其一端也。”[4]42通过梁氏的分析和诠释,我们可以明晰先秦诸子学术分型的原因。梁氏创立的章节体学术史,否定了以帝王为中心的纪传体史书编纂形式,较之善于表现政治史演变的编年体也更能反映所谓“民史”,从这种意义上说,章节体这一灵活的编纂形式,是对帝王为中心的历史叙事模式的否定。可以说,梁启超著述的《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改变了旧的编纂模式,在创立新的史书体例方面做了有益的尝试。

汪荣宝(1878~1933),字衮父,号太玄,江苏吴县人。《清史讲义》是他史学方面的代表作,1906年在京师译学馆讲授所编清史,原名《本朝史讲义》,1913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改为《清史讲义》。该书分绪论、第1至第4编五部分,编下为章,章下不分节,属于篇章体。汪荣宝在绪论中提出了对不同体裁史书的看法,提出了历史科学的概念,他说:“纪传之属,详于状个人,而疏于谈群治。编年之作,便于检日月,而难于寻始终。要之事实散漫,略无系统,可以为史料,不可以为历史。历史之要义,在以钩稽人类之陈迹,以发见其进化之次第,务令首尾相贯,因果毕呈。晚近历史之渐为科学者,其道由此。”[5]从他对传统史书体裁利弊得失的分析和梳理,可以看出他希望用西方传入的章节体来撰写新式历史教科书,反映历史变化的线索,寻绎历史发展的规律。他认为西方的历史分期法便于反映历史发展的阶段,总结历史发展的规律,所以他借鉴桑原骘藏《东洋史要》的分期方法,将清朝历史分为开创、全盛、忧患、改革四个时期,历史分期编纂观念客观上推动了中国历史编纂学的近代化转型,有利于历史发展线索和历史发展规律的揭示和阐发,便于综合地反映历史演变发展大势。汪荣宝将清朝创业之始,到清朝基业奠定,作为开创时期。康熙中世迄乾隆末年,作为全盛时期。嘉庆初年迄于咸同之际,作为忧患时期。同治、光绪以后到清末新政实施,是为改革时期。在具体内容上,该书详于政治、军事和外交,缺乏思想、文化和社会的内容。萧一山作为著名的清史专家,对该书评论道:论清史私家著作,清末有缪荃荪之《国史要略》、汪荣宝之《清史讲义》,前者颇究心于制度,后者则取材于魏书(即魏源之《圣武记》),然皆为学校课本,非专著也。①参见萧一山:《清代史书史料及其批评》,引自王家范《萧一山与清代通史》,《历史研究》2006年第2期。萧氏的评论揭示了《清史讲义》的性质和特征,即条理清楚,但失之简略,而且没有完全摆脱王朝政治史樊篱,无法全面反映清代社会实况,对波澜起伏的社会情态和风云多变的中外关系往往语焉不详,不过作为章节体史书发展过程中的重要著作,该书对中西史书体例的辨析和引进西方章节体编纂形式、借取西方的历史分期方法等对中国历史编纂学的发展仍有重要作用。

孟森(1869~1937),字莼孙,号心史,武进县人,清史学科奠基人。孟森先生的《明清史讲义》是30年代在北京大学历史系授课时的讲义稿,是夏曾佑《中国古代史》之后出现的章节体断代史中的重要著作。孟森先生的《明清史讲义》编纂方面的重要特点表现在既吸取西方历史叙事模式和章节体编纂的经验,又对明清以来史书编纂中的纪传体、编年体、纪事本末体诸体配合的“综合体”形式加以吸收,形成颇富特色的历史编纂模式。何龄修对孟森历史编纂体例的创新有如下见解:“由于作者的分析及采用新的综合体裁,历史进程显然不像采用传统的纪传体、编年体、纪事本末体进行叙述那样孤立和割裂,而显出更大的完整性,并更多地反映出历史的联系。”[6]我们认为这个评价相当有见地,比较准确地总结了20世纪30年代中国史家在章节体史书改造方面的尝试。该书编纂采用编、章、节的形式,全书共分总论、个论、总论、个论四编,总论主要叙述明清两代在中国史学中的地位和影响,明清史的体例、种族及世系,用简练、精确的笔触勾画出明清历史大势和发展线索,对明清历史的重要问题作出概括的分析和评价,这部分成为全书之纲。个论部分以时间为经,以明清两代帝王的文治武功为纬,把明清两代封建王朝融汇贯通,使之成为紧密衔接的一个整体,使读者对近五百年的朝政递嬗、兴衰沿革一目了然。比如对清代历史的叙述,孟森先生将清代历史分为开国、巩固国基、全盛、嘉道守文等几个阶段加以叙述,其分期依据主要吸收西方历史的分期概念,又根据清代历史自身的特点,分章立节详细地阐述清朝在各个方面的成就和不足。他认为清朝君临全国,是中华民族内部统治民族地位的变换,不是异民族的入侵,“清一代武功文治,幅员人材,皆有可观”,“故史学上之清史,自当占中国累朝史中较盛之一朝”,[7]361由此可以纠正前人对清史在中国历史上的地位认识,为进一步阐明清朝列帝的文治武功奠定了学理上的依据。他对清朝诸帝的才能、品质、作风、气度、心理状态,都有深入细致地分析,比如对权相的态度,清圣祖和清高宗处理明显不同,“圣祖之于明珠,一经发觉其罪,即授权言官使振纲纪,去明珠如土芥,且又不至养成大患。免其职,仍获以内大臣效用。于所宠爱,保全实多”[7]575。高宗对于和珅专擅不加抑制,“自谓英明,方之圣祖,有愧多矣”[7]566。通过这种比较将清圣祖和清高宗的器宇和处事方式淋漓尽致地展现在读者的面前。清初皇帝为了政权稳固,在用人方面延请明季旧臣,目的是在以少数民族入主中原后尽量减少政治上的阻力,他说:“入关之初,以兵事为重,其于政务,但期规复明代纪纲,即不至凌乱无序,故以引用明季旧臣为急,……至傅以渐、吕宫为开国首两科一甲一名进士,用为阁臣,不过以状元宰相歆动汉人,争思入彀,其为公辅之器与否,非所计也。”[7]440可见作者对清初的政治特点有着客观清晰的认识,故而对清初用人的分析和评论才能有的放矢,入情入理。孟森认为帝王将相占据历史舞台的中心,扮演历史进程的主角,因此在他的笔下,历史的发展,或“英主独断”,或“中主守文”[7]440,他认为历史的原动力是帝王将相,他的历史观主要从帝王历史观入手,以国家意志来解读历史进程,“国家将行一事,其动机已入史”[7]363。公允地说,孟森先生在这部史书中,将叙事、考辨、诠释、评论融为一体,是近代历史编纂原则的重要突破,他不是对传统编纂方法的简单因循,而是汲取前人的编撰经验,是对中西体例的有机融合,形成颇富特色的撰述模式,于近代历史编纂学的发展贡献了宝贵的经验。然而由于历史观的局限,孟森先生的《明清史讲义》虽在编纂方法上有所进步,但在内容上却没有完全脱离封建史学的窠臼。综观全书,仍是明清两代统治者削平群雄、定鼎开国,宫廷斗争、守成败亡,总结各朝统治者治国为政各项政策的利弊得失及成败兴衰的经验教训,体现了这部书在历史编纂方面很重要的特点,即新史学的编纂形式如何表述过去的历史内容,中西体例如何化合才能产生最优秀的体例,最能表达过往纷繁复杂的历史进程,在这方面孟森显然还没有找到最有效的方式。

20世纪以来,中国史家在吸收章节体史书和历史编纂理论的同时,对中国传统历史编纂学在新时期如何进一步的发展做出了有价值的思考和改造,在推进富有民族特色的中国历史编纂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他们在历史编纂理论和历史编纂实践中都有卓越的贡献,开启了中国历史编纂学民族风格的新时代。

1908年,孟森主持《东方杂志》,接手伊始对《东方杂志》进行改版。其改版中对“职官表”、“大事记”栏目的体例创新,就是将中国传统历史编纂经验运用到期刊方面的有益尝试。比如,他在改版中创设的《职官表》,就是利用《史记》以来中国正史成熟的表历体例,通过表格更加简洁直观地反映动态的人事变动,收到非常好的效果。孟森改版后的“大事记”的编纂体例仿效南宋朱熹所创造的“纲目体”,结合编年体和纪事本末体、史论等的优势融汇而成的新的体例,反映了孟森熔铸改造传统体例的能力。孟森改造的“大事记”栏目,并没有简单地采用“编年体”,它以时间为经,叙述大事概要;以纪事本末体为“纬”,揭示事物的发展和因果关系。而孟森在“大事记”事项条目之下写作的评论,更是突破了原有纪事本末体例往往只是资料汇编的局限,提供作者对于事件的观点和认知。比如1908年6月的“大事记”的附注就兼有纪事本末体的特点,“二十七日革法部主事陈景仁职”,其后附注:“以参于式枚阻挠宪政也。始式枚一再渎奏,士论不过鄙之,至是乃稍稍激愤矣。”①参见孟森《光绪三十四年六月大事记》,《东方杂志》1908年第5期。附注中增添的信息,把这个事件的因果关系、影响揭示出来了,这样用纪事本末体来济编年体之不足,可以解决前后暌隔的矛盾,增强史事之间的联系。孟森的“大事记”还具有很重要的编纂特点即用史论来弥补“大事记”的不足,比如对劳乃宣进呈“简字谱录”一事,孟森评论道:“公民权与著作权皆然两事,劳作此谱录,以补教育不易普及之憾,而文人挟己之所长以訾议之,误矣。夫即普及教育,岂望人人为著作家乎?权利义务之承诺与否,仅仅口语,不足尽法律行为之能事,有字迹乃可覆按,此其关系甚大,公卿俱能用心及此,幸也。”①参见孟森《光绪三十四年六月大事记》,《东方杂志》1908年第6期。通过作者的论述我们对劳乃宣进呈“简字谱录”的意义有着深刻地体认,即文字改革关乎民众素质的提升和人民参与宪政的能力,这样密切地结合当时的时代潮流对史事给予鲜明的历史定位,传递给我们文本背后的时代意义和价值。

民国时期的史学家邓之诚认为史识是史学家非常重要的素养,他说:“读史修史,皆贵有识。史贵求真,正不当独取野史而忽略正史也。”[8]1他对待史料这种严谨认真的态度,从史料中着力探求历史的内在意蕴和哲理内涵,确是颇具别识心裁的表现。《中华二千年史》重视典章制度、地理沿革和官制变迁的记载,他认为典章制度的沿革流变,最能反映政治的良窳,以及影响社会变化的因素,而地理和官制是史学的基础。所以,撰写各个皇朝之历史时,叙述其地理疆域和疆域简表,就是历史学家非常重要的职任,亦是最能彰显史学家史识之所在。邓氏以为记载各种制度首为官制,叙其沿革,并以表格的形式表述中央与地方官职之职掌,史表的运用可以简洁直观地反映典章制度的流变。邓之诚对其沿革变迁的阐述简明扼要,便于读者掌握。此外,还记述了兵制、刑法、学校、选举等各种制度。《中华二千年史》也重视学术文化的记载,“期以著学术之渊源,思想之变迁,亦以见时代递变递进之迹”[8]1。同时,《中华二千年史》也十分重视对社会经济的记载,他认为:“民族兴亡,无不关乎生计之盈绌。今后经济关系,或牵于外,或变于内,必更繁复,故欲参证史实,以一较其得失。”[8]1书中详细地记述了各个历史时期。邓之诚在衡量各种史书体裁之后,决定采用纪事本末体。他指出:“即以体例言,将欲从旧,则纪传、编年、本末之体未必适于今时。将欲从新,则虑遗弃事实,统系不明,非教人通知古今之意。”[8]1邓之诚对传统史书体裁的利弊得失有着深刻的体认,所以在比较各种史书体裁优劣的前提下,他认为纪事本末体最便于反映中华两千年历史的沿革流变,所以他选择纪事本末体来契合他的撰述宗旨,他说:“略依纪事本末之例,先之以世系,著明年代,稍及统系,以存通之本义,兼使读者得以与本书互参;次之以一代大事。尤重民族变迁……次之以制度……尤重地理官制者……次之以学术文学艺术……终之以生计”[8]1。可以看出,他采用纪事本末体,一方面是为了通古今之变,另一方面是为了容纳丰富的历史内容。在撰述过程中,他又清醒地认识到其他史体如纪传体、章节体、纲目体的长处,所以他在撰述中借鉴其他史体的长处来弥补纪事本末体的不足,形成以纪事本末体为主、诸体配合的撰述风格,成为用新形式、新史观撰写中华二千年史的名著。

吕思勉在历史编纂学的改进和创制方面,能够契合20世纪时代思潮的变动,并结合中西历史编纂学互动交融的需要,提出了一系列有价值的改造和创新的意见和理论,客观上对20世纪历史编纂学的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吕氏的成就首先表现在他对历史分期的卓越见识,某种程度上超越同时代人对这一问题的看法。分期编纂观念的引入是由传教士和中国人合作完成的,其中传教士的译介作用尤著。1877年,第一次在华基督教传教士大会召开,决定成立“益智书会”,专门编写出版教会学校使用的教科书。《万国通鉴》由美国公理会传教士谢卫楼撰述,赵如光笔录,“取韦伯、维耳孙(今译威尔逊)、斯温顿《万国史》和罗邻孙、塔尔黑麻《万国史略》为多”②参见谢卫楼《万国通鉴·序言》,益智书会1877年出版。。谢卫楼采用了西方历史编纂分期的观点,将西方历史分为古世代、中世代和近世代三个大的阶段。这种分期观念是一种全新的编纂模式,它改变了传统以朝代划分历史时段的做法,随着西方传入中国的历史撰述的持续发酵和新史学观念的输入,开始冲击中国历史编纂的方式,即在发扬我国传统史学编写体例的基础上,吸收西方史学编写体例的优点,“折中贵当,创成史例”,成为中国史家撰述历史的重要选择。诚如曾鲲化所说:“中国历史旧例,只区朝代而无时代之分,此蔽读史者之智识,塞读史者之感情之大端也”①参见曾鲲化:《中国历史》,东新译社1903年出版。,梁启超亦对西方的编纂方式表达倾慕之情,并在自己的史学著作中积极实践。作为与梁启超同时代的史家,吕思勉既能认识到这种分期编纂便于反映历史大势、探索历史发展的规律,能够契合教科书编纂需要的优势,又能认识到分期编纂的不足,体现了他在接受西方历史编纂方式上的辩证认识。在他看来,客观的历史有它自己的特质和规律,作为主体的史家编纂历史时候,采取何种方式编纂史书就成为考察历史学家“史识”、“史意”的重要尺度,他说:“然作史也者,所以求之过去也者,其求之过去,则正其求之现在也者。能知过去,即能知现在,其故何也。曰天地之化,往者过,来者读,无一息之停。过去现在未来原不过强立之名目”[9],他认为强行划分历史,即如“抽刀断流,不可得断”,史学家划分历史时段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表述历史的需要,他说:“其中一切事实,并不能截然分清。总而言之,是为研究上的便利。”[10]正是基于历史编纂方面的辩证认识,他在历史时段划分方面才体现出比其他史家更为高明的编纂技巧。比如在《白话本国史》中,吕思勉将中国史划分为五个阶段:(一)先秦时期为上古史。(二)自秦统一起开始进入中古史。(三)以盛唐结束为中古与近古之分界的划分。(四)以明清两朝为近世史,结束古代历史并开启未来新局。(五)民国以后则为现代史。他的这种历史分期方式,突破了以往史书以朝代起讫为历史断限的依据,着重从历史发展的大势和社会的变迁和古今变迁这样的通识眼光,来划定历史的分期。

其次,表现在吕氏汲取中国传统历史编纂学丰富的体例和编纂思想,化合中西体裁,对近代历史编纂学进行有价值的改造。中国传统史学孕育创造了编年体、纪传体、纪事本末体、典志体等丰富的体裁形式,前人在历史编纂学方面构建了较为完整的体系,为20世纪体裁创新提供了可资借鉴的经验。进入20世纪以后,由西方传入的章节体以其结构灵活性和叙事完整性,便于反映历史发展大势等优点,逐渐成为历史编纂最重要的体裁,在20世纪史坛占据主流地位。吕思勉的《白话本国史》采取章节体史书的编纂方式,以时代先后为序,以事件分章立节,先叙历史大事,次及典章制度、宗教文化等,是当时最有代表性的通史之一。《吕著中国通史》将中国历史分成两大板块,上册以专题形式分述典章制度、学术宗教和社会生活等文化现象,下册则按时代略述政治大事,章下不设节,这样编纂使得该书体例明晰、脉络清楚。但是,他又深刻地认识到章节体史书既有突出的优点,也有它的弊端,比如他说:章节体历史教科书“从中学到大学,永远是以时为经,以事为纬的,将各时代的事情,复述一遍,虽然详略不同,而看法失之单纯,亦难于引起兴趣”②参见吕思勉:《吕著中国通史》,华东师范出版社1992年版,第307,308页。。所以从历史编纂的实践角度就必须对章节体史书进行改造,改造的路径即为“变换一个方法,上册先依文化的项目,把历代的情形,加以叙述”,下册则“依据时代,略述历代的盛衰”,“对于历代的社会状况,先已略有所知,则涉及时措辞可以从略,不至有头绪纷繁之苦;而于历代盛衰的原因,亦更易于明瞭了”。③参见吕思勉:《吕著中国通史》,华东师范出版社1992年版,第307,308页。吕氏的创新实际上受到传统历史编纂学的深刻影响,马端临的《文献通考·序》把历史上的事实,分为理乱兴亡和典章经制两大类,吕氏认为,前者可称为动的史实,后者可称为静的史实,所以新式通史的编纂仅仅强调历史发展大势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反映静态的制度和动态的人、事,这样才能从更广阔的领域反映纷繁复杂的历史进程。鉴于此,他指出,纪传体中的纪、传是记载前一类事实,志是记载后一类事实;而“编年体最便于‘通览一时代的大势’;纪事本末体,最便于‘钩稽一事的始末’;典章制度一类的事实,尤贵乎‘观其会通’”。①参见吕思勉:《吕著中国通史》,华东师范出版社1992年版,第6页。所以,他认为对西方章节体进行改造,就有必要吸收编年体、纪事本末体和典志体的优点,将章节体和传统史书体裁融为一体,以贯彻和体现著者力求反映历史的通贯性和社会的整体性的编纂思想,使读者既能对典章制度等社会文化现象有一个全面而又贯通的了解,从而对中国社会形成整体认识,又能通过中国历史上的重大事件把握历史发展的大势。

再次,表现在历史编纂语言表述方面的创新。19世纪末20世纪初,史学由传统向现代转型,史学的价值观念由传统向近代转型,新的史学理念需要新的历史编纂形式作承载,新词汇的使用,白话文的广泛运用即是这种编纂方式改革的表现。新词汇的使用对历史编纂的语言表述和史书编纂的旨趣有重要影响。鸦片战争之后,中国文化遇到了一种新的挑战,这时候中国开始逐渐接受新的词汇,新词开始进入中国人的语言中,并影响到中国人的思维。魏源在《海国图志》中大量采用音译、意译的办法来处理异国史料,是历史编纂学语言表述的重要革新。进入20世纪20年代,白话文的广泛运用成为历史编纂的时代亮点。吕思勉的《白话本国史》在编纂方式上也进行了新的探索,其中最具特色的就是采用了白话文体撰写通史,因而这部书被称为第一部影响较大的白话文中国通史。吕思勉从20世纪初开始先后发表了多篇文章讨论这一问题,他认为文体改革的重要转型就是采用白话文,并提出了切实可行的改革方案和措施。总体而言,他所提倡的文体改革是一种渐进式的改革,主张“进步必求循序”②参见李永圻:《吕思勉先生编年事辑》,上海书店1992年版,第79页。。他主张应该将一方以口语为基础,出之于口,即笔之于书,是为“纯粹的白话文”,而口语应自行修饰,同时亦应采用文言之长。是为言化,亦即“平民文学的贵族化”,白话文和文言文“两者同时并进,并可参用外国语以附益之,是为国语的世界化。如是者,磅礴郁积,万流齐汇,及其结果,而新文学出焉”[11]。吕思勉写作《吕著中国通史》,就是采取半文半白的形式对书中文辞“陶熔变化”,这同他的历史编纂表述思想相吻合,成为推进历史编纂表述风格转换的重要力量。

作为20世纪有突出贡献的马克思主义史家,吕思勉在推进中国近代历史编纂学的演变和发展方面具有卓越的建树,既有编纂理论方面的阐释,更有历史编纂实践方面的杰出创造,严耕望对其评价甚高,称他为现代史学四大家之首,他说:“论方面广阔,述作宏富,且能深入为文者,我常推吕思勉诚之先生、陈垣援庵先生、陈寅恪先生与钱穆宾四先生为前辈史学四大家,风格各异,而造诣均深。”[12]诚哉斯言,笔者非常赞成这一观点的。

1949年以来,中国历史编纂学进入迅速发展的时期,在这一时期白寿彝先生在建构中国历史编纂的理论体系、方法论和学科意识等方面具有开启风气之功,而陈其泰先生则接续这一传统,努力去推进和完善中国历史编纂学的研究,在这一领域里取得了卓著的成就。

白寿彝先生从40年代开始就在反思传统历史编纂理论和20世纪初中国引进章节体史书的利弊得失和经验教训,希望在总结既往经验教训的基础上建构新的历史编纂学体系。1961年,先生发表了《谈史学遗产》一文,从理论上梳理了研究史学遗产的重要性及研究史学遗产的方法,并将历史编纂学遗产比喻为一个“花圃”[13]476,该文的发表对推进历史编纂学研究具有重要意义。1980年以来,白寿彝先生进一步思考历史编纂学问题,指出深入地开掘历史编纂学的遗产具有重要的意义,他说:“我们研究史书体裁,跟著录家不同,不能专从分类上着眼,更应该看到史书体裁的发展。……研究史书体裁方面的遗产,批判地继承,对于我们写史书,在著作形式上的百花齐放,是有好处的”[13]440。由此他明确提出了“历史编纂学”的概念,开始反思与认识传统历史编纂理论和20世纪中国引进章节体史书的利弊得失和经验教训,希望在总结既往经验教训的基础上建构新的历史编纂学体系。白寿彝先生在中国史学史研究领域有丰富的思想和“别识心裁”的卓识,他认为历史编纂学是史学史的一个重要分支学科,他说:“史学的任务是研究人类社会发展过程及其规律。它的范围可以包括历史理论、史料学、编撰学和历史文学。”[14]历史编纂学主要研究历史编纂学的演进和阶段特点、编纂思想、编纂成就、编纂理论等项,而这需要史学家具有高超的洞察历史的卓识和卓越的理解和归纳能力,所以历史编纂成就的高低和史识有着非常重要的联系,所以他认为:“史书的编纂,是史学成果最便于集中体现的所在,也是传播史学知识的重要途径。历史理论的史料的掌握和处理,史实的组织和再现,都可以在这里见个高低。刘知所谓才、学、识,章谓史德,都可以在这里有所体现。”[13]23从先生的论述中,我们可以断定历史编纂之所以在史学中占据着重要地位,第一,因为它是史学家史学、史识和史德之重要载体,这是先生在总结前人历史编纂学思想的基础上提出的十分有价值的看法,极大地丰富了当代历史编纂的思想。历史学家对历史演进的敏锐观察,对历史情势的深刻洞察,都必须依赖历史编纂这一载体将其恰当地表达出来,才能够成为千古不朽之名著,所以历史编纂绝对不仅仅是技术问题,它实际上影响着史学著作传播的效果。第二,历史编纂是再现客观历史进程的综合工程。研究和总结历史编纂学的发展,决不能单从技术性问题着眼。恰恰相反,史学家如何选择体裁、体例,是与其再现客观历史进程的努力直接相关的。每一种史书体裁、体例的产生都有一定的学术背景和社会土壤,史学家选择适合时代需要的体裁必须要便于反映客观历史进程,实现自身的撰述宗旨。所以,无论是纪传体、编年体还是纪事本末体等,只要能真实地再现客观历史进程就是好的体裁。为此,白寿彝先生指出:“编纂史书,本是为了反映历史真相。采用这种史体、还是那种体裁,都是为了反映历史真相的方便。如果因为拘泥于体例而排挤掉重要的史事,岂不是舍本逐末。”[13]23“求真”是传统历史编纂学的根本要求,如何做到“求真”,它要求史家既要有品德、责任感和勇气,也要有史才、史学和史识,还应掌握征实求信的科学的治史方法。传统历史编纂学一贯重视以“求真”为其根本要求或所应遵守的法度。例如先秦史家“求真”理念.白寿彝先生通过列举《左传》庄公二十三年“君举必书。举而不书,后嗣何观”等例子后作如是说:“从这些引文里看到,直书就是当时史官所应当共同遵守的法度……史官本是神职,有自己的神圣的职守,这就可能要求最大的忠实。”[13]357不仅肯定了直书是当时史官所应遵守的法度,还具体分析了史官崇尚直书的原因,还提出应当重视对以往史家提出的概念、命题、理论进行总结。

总之,白寿彝先生一生为倡导建立历史编纂学学科倾注了大量心血,他最早倡导对传统史学的编纂思想、编纂理论和编纂方法进行发掘、分析和评价,又多次撰文论述历史编纂学的内涵及其学科建设的重要性,从理论层面上为历史编纂学学科体系的建设提供了宏观架构,而他主持编纂的多卷本《中国通史》,采用“新综合体”,实现了编纂体系上的重大创新。白寿彝先生关于历史编纂学的不断探索与创新,对我们今天构建历史编纂学学科体系有重要意义,值得认真总结并加以研究。

陈其泰先生在白寿彝先生中国历史编纂学研究的基础上进一步推进了中国历史编纂学的研究,极大地提升了对整个中国历史编纂学演进历程、主要成就和学术价值的思考和分析。他认为,站在21世纪的时代高度总结中国历史编纂学的丰富成果和思想智慧,是当前推进学术发展的迫切需要。首先应对这三个理论问题形成共识:历史编纂是史家才、学、识、德的重要载体和传播正确历史知识的有效途径;历史编纂是“再现真实历史”的综合创造过程;历史编纂的内容广度和著述格局都是与时俱进、不断发展,必须作动态的考察,并以中国史学发展的丰富的史实加以论证、充实和阐释。在此基础上,再作更广泛、更深入的探讨,“中国历史编纂学”的学科体系就一定能建立起来,并使之不断完善。[15]陈先生以敏锐的眼光抓住了历史编纂研究的核心问题,即历史编纂思想在历史编纂体系中的价值所在,认为它决定了历史编纂成就的高低和历史知识传播的效果。所以,他认为以往有的人视历史编纂为只谈体裁体例处理、只属技术性层面的看法是不正确的。他认为,历代的学者,无论你对历史演进的观察如何深刻、敏锐,对历史变化的观点如何之高明、正确,搜集的材料如何之丰赡、翔实,研究的成果如何之精当、宏富,表述如何之恰切、生动,都必须依赖历史编纂这一载体容纳和表述出来。而历史编纂作为综合创新工程,它包括著述宗旨的确定,编纂思想如何贯穿到史料的运用和取舍,结构、组织如何安排,总纂者与预修者如何协调配合,编纂程序如何做到合理周密等,在这其中历史编纂思想是最重要的,它决定了其它诸项的成败得失。[16]他以对中国古代史学名著的研究来阐发自己的观点,认为史学名著的出色成就与史家编纂思想的独创性和合理性密切相关。《尚书》是中国最早的历史典籍,其编纂思想的创始价值在于具有强烈的历史意识,极其珍贵地记载了中国古代文明前后相承的发展,在历史观上明确总结出以史为鉴的思想,在编纂方法上开启了后世记言家之先河,同时又有纪事本末体的创意。司马迁的《史记》成为传统史学楷模的重要原因在于其成功地贯彻了成一家之言的编纂思想,以本纪、表、书、世家、列传等五种体裁的相配合,构建了规模宏伟的社会全史,重视记载人在历史进程中的决定性作用,勇于提出对历史和社会问题的独到见解。治史者只有抓住编纂思想这一关键环节,便能成效显著地推进中国历史编纂学的发展,并大大增强其思想价值。[17]他认为,《史通》和《文史通义》是中国古代史学评论的双璧,共同反映出历史编纂的理论自觉,刘知几、章学诚二人都重视总结史学演进的经验和教训,以理论的创新推进著史实践的发展;二人都具有强烈的批判意识,都有独到的哲学思想作指导,重独断之学,重别识心裁。[18]陈先生以通贯的眼光和卓越的学识,系统地树立了历史编纂思想在历史编纂领域中的地位和作用,并高度赞扬刘知几、章学诚在古代历史编纂方面的成绩和贡献。

对于清初以来300年中国历史编纂学的发展趋势,陈先生亦有明确的分析和概括,具有相当深刻的历史识见。他指出,中国史学发展到17世纪以后,在历史编撰上出现了一种探索新综合体的趋势。从清初马骗撰《绎史》,创造了熔合众体的综合体,至乾嘉时期著名的史学评论家章学诚深人地“辨析体例”,提出了“仍纪传之体而参本末之法”的主张,并在修撰方志上作出尝试,再到本世纪初具有近代色彩的史学家章太炎、梁启超又为编撰《中国通史》设想了新的体裁。17世纪以降,尝试用新综合体形式弥补传统史书体裁的不足,逐渐成为一种趋势,上述诸人都试图突破原有体裁的限制,创造出一种更能显示出历史演进大势,更能广泛反映社会史丰富内容的新体裁,他们不断探索的趋势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史学发展的要求。[19]陈先生的研究成果无疑对我们观察清初以来300年中国历史编纂学的演进路径和主要特点具有重要的启迪意义和价值。此外,先生对20世纪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家在历史编纂方面的卓越贡献有着深刻的阐释和研究,他认为马克思主义史家对历史编撰与史学发展的关系、史书体裁的发展、历史编撰改革的方向以及史书编撰创新的途径等有关历史编撰的论述,不仅丰富了具有民族形式的马克思主义史学理论的内容,而且对于今天新史学的发展具有重要的启示和指导作用。[20]马克思主义史家对中国历史编纂学的理论反思和深刻的阐释是一笔宝贵的历史文化遗产,先生的中肯分析对我们今天构建中国历史编纂学体系具有重要价值。

在对中国历史编纂理论和实践宏观分析和微观考察的基础上,他提出研究从古代以来中国历史编纂学的发展道路、丰富成就和其中的理论问题,应包括历史和理论两个部分。其“历史部分”,主要应研究中国历史编纂的发展道路,各个时期的特点,主要史书体裁的演变和历史编纂的主要成就,史馆制度的发展及其与私家修史的关系等项;其“理论部分”应研究历史编纂中蕴含的高度智慧,各种主要体裁的独特性和运用中的创造性,历史编纂理论的成就,历史编纂的优良传统和当代价值,中西历史编纂发展道路比较研究等;两个部分相辅相成,紧密联系,构成有机的整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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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s:Since the 20th century,Chinese historiography transfered from the traditional style of compilation to modern historiography,showing the situation of interaction and integration of China and Western style and thought.On the one hand,the traditional style and thought still show a remarkable vitality,the traditional historiography has been reflected and practiced;0n the other hand,the chapter body quickly becomes the most important form of historiography,dominating Chinese history compilation context.In this period of history situation,attempts and efforts of 20 historians constructing Chinese historiography is particularly valuable,giving the 20th-century Chinese historiography uniqu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times and national identity.

Key words:20th Century;Chinese historiography;historians;characteristics of the times;main achievement

责任编辑 温优华

Characteristics of the Times and the Main Achievements of Chinese Historiography Since the 20th Century

SHU Xi-long
(Department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Hanshan Normal Univesity,Chaozhou,Guangdong 521041)

K207

A

1007-6883(2012)04-0012-10

2011-11-25

2010年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项目,项目编号:10YJA770043;2010年度广东省教育厅学科建设专项基金阶段成果。

舒习龙(1968-),男,安徽巢湖人,韩山师范学院政法系副教授,历史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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