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主义视角下的杰克·伦敦创作美学

2012-08-15 00:50:03吴文南
长春大学学报 2012年1期
关键词:伊登莱森存在主义

吴文南

(闽江学院 外语系,福州 350108)

存在主义视角下的杰克·伦敦创作美学

吴文南

(闽江学院 外语系,福州 350108)

杰克·伦敦创作思想的多样性和复杂性导致其文学批评的多视角,而从存在主义视角切入增添了一点新的色彩。人性和人的生存困境的展示使杰克·伦敦作品同存在主义哲学之间建立了某种可以相互阐述的互文关系,与其奋斗、成功和幻灭人生相对应,体现了其创作美学的存在主义三部曲:自由选择、爱的追求和人生荒诞。

存在主义;杰克·伦敦;美学

杰克·伦敦身处美国文化史上剧烈变迁之时,人生实验是其创作理念,其作品中充斥着各种理论,甚至是相互矛盾冲突的,这体现在作品中人物的多重性格和视角上。国内外学术界对杰克·伦敦的研究经历了冷热变化,批评家认为杰克·伦敦在美国文学史上有三重身份:社会改革者,人民作家和文学大师。杰克·伦敦身份的多样性必然导致对其研究的多视角,现如今对杰克·伦敦的研究方法已由传统的艺术手法、社会历史背景分析转向运用精神分析、生态学、叙事学、结构主义、女权主义、新历史主义等方法,体现了由一元化到多元化的嬗变;对杰克·伦敦作品的定位也由自然主义与现实主义的争论转向用动态发展的眼光看问题。笔者从存在主义的视角切入,从人生和作品两个方面探究杰克·伦敦的创作美学,为其美学研究添加一种新的色彩。纵观杰克·伦敦的一生,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即奋斗、成功和幻灭,以下从自由选择、爱的追求和人生荒诞三个方面进行论述。

1 自由选择

存在主义是一种自由哲学,“自由”是西方现代美学的基本特征,是整个西方现代哲学谈论的母题。存在主义认为,存在先于本质,你就是你自己造就的人。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一文中,尼采说,人是世界的创造者,也创造了自己,包括个人的形象、逻辑、意愿和情爱。杰克·伦敦的一生可谓是对“自由选择”这一存在主义核心理念的最佳阐释,即主张人的自由选择,让人物在特定的环境中自由选择自己的行动,选择存在的方式,在绝望中生存,从而造就其本质。杰克·伦敦被认为是19世纪末最后一个自我造就的名作家,他的名字是奋斗成名和浪漫历险的同义词。他的一生是在与外在的社会环境和自然环境,内在的心理环境的较量中度过的,这也体现了格式塔心理学的心物场(psycho-physical field)之说。他把生活当作一种绝对的个人实验,写入其小说中。杰克·伦敦是私生子,其母芙罗拉是唯灵论的信徒。他童年生活苦涩,有时饿得只能偷吃别人的饭食,并常常遭到大孩子的欺负,他有时甚至不惜对抗法律,走上犯罪之路。《野性的呼唤》中的巴克与其它雪橇狗的争斗,就是对这种人生境遇的写照。少年的杰克·伦敦在旧金山湾一带被称为“蚝贼王子”,这是“他挣脱‘工资奴隶’地位的叛逆行为,也是他追求精神自由的一种表达”[1]23。闯荡世界一直是杰克·伦敦青年时的梦想,他开始了流浪和历险的生活,并为此被关进了监狱,像巴克一样,品尝了极度饥饿的滋味,并学会了忍气吞声地屈从。流浪的经历让杰克·伦敦决定以脑力谋生,把白色的北疆作为自己前进的目标。其间,杰克·伦敦体悟到了自由选择的深层含义,那就是萨特在《禁闭》剧本中所谓的“他人就是地狱”,主要包含了三种意思,即如何对待他人,如何对待他人的判断和如何对待自己。他认为“如果与他人的关系被扭曲了,被败坏了,那么他人只能够是地狱。……其实,对于我们认识自己来说,他人是我们身上最为重要的因素……”[2]而在小说《海狼》的结尾,被船员称为“老狼”的船长莱森从生命的巅峰坠落到接近死亡的悲惨境地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没有明白萨特的“他人就是地狱”的道理。首先,他没有处理好如何对待他人。对待酗酒过度而垂死的大副,莱森大吼大叫,不停地诅咒,极为难听,这让凡·伟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震惊了。咒骂总会令我震颤,而死亡总会让我感到很庄严。可这么一种恐怖、丑陋的死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沃尔夫·莱森的咒骂有如烈火一般炙热,简直可以烧化死者的脸。可那个死去的家伙一直在笑,他是这整个场面的主宰者。”[3]11对待下属,莱森除了咒骂就是拳脚相加,暴力是这艘船上的规则,侍者李奇因为不想当划手,遭到前者的一顿好打。此时,莱森那双灰白色的眼睛就像大海一样的灰白,看起来就是两颗冰冷、无情的石头,让人看不到一点光明,也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野性的呼唤》中的巴克从狗变为狼,回归大自然,踏上自由选择之路,是因为它理性地处理人际关系,懂得如何“自由选择”:他在法官家的时候,认为人类是友善的,所以对人的态度是顺从;后来被赌博输钱的管家轻易地卖掉成为阿拉斯加的雪橇狗,在训狗人的大棒下,认识到人性的丑陋,并在和雪橇狗的争斗中,知道了爪子的作用,学会了优胜劣汰、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冲突是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根本形式,萨特的“他人就是地狱”是一种自我与他人的相互“注视”,体现了人与人的相互确认,正如马克思所说,人只能通过他人来认识自己、确认自己,“在某种意义上,人很像商品。因为人来到世间,既没有带镜子,也不像费希特派的哲学家那样,说什么我就是我,所以人起初是以别人来反映自己的”[4]。

2 爱的追求

爱和自由就像一对双胞胎,对自由的选择必然意味着对爱的追求。纵观杰克·伦敦的一生,也可以触摸到其对爱的理解和追求的脉动,并不可避免地体现在其作品创作中。小查尔斯·沃森认为,伦敦后期的主要小说,包括《天大亮》、《月亮》和《大房子里的小妇人》,均表明他相信“同一个女人想爱、建立家庭,是得到赎救的唯一指望……他越来越成熟的认识:在精神困境中要想维持亲密的人际关系异常困难……一切终究归于枉然。”[1]286《马丁·伊登》作为其自传体的长篇小说,是对杰克·伦敦爱情感悟的最佳注释。马丁·伊登自认为是个个人主义者,爱美和自由是其自由选择的美学发展史的动力。他对罗丝一见钟情,把她当作永生的灵魂,并为之如痴如醉,经历了一次精神上的革命,对自己进行一次全面的改造,发誓人家的头脑办得到的事,他自己的也一定要办到。在读书的过程中,他找到了美,也找到了安慰,终于明白了生命的真谛,“天字第一号的恋人愿为一吻而死”。如同康德所言,“美是自由”,他一生要自由选择的是美、才智和爱情,而写作成了他实现梦想的舞台,“他要讴歌那些领导着没有成功希望的运动的人们,狂热的恋人们,以及在恐怖和苦难中、在重重压迫下作着斗争、拼命用力使生命冒出火花的巨人们。”[5]127他感到世界十分美丽,爱美胜过爱名,希望成名主要还是为了罗丝,照他的说法,要“干个成功”,而爱情是世间最美好的东西,比学问和艺术都更伟大。在马丁的创作中,他认为天神派(school of god)和凡人派(school of clod)都错了,他追求的是一种热情奔放的现实主义,贯穿着人的渴望和信念,对爱情自由的诉求。杰克·伦敦在其第一部海上版“成长小说”《海狼》中,描写了一艘名为“魔鬼号”的捕海豹的帆船上的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博弈和回肠荡气的爱情故事,其中船长沃尔夫·莱森和故事的第一人称叙述者凡·伟登对人生的存在进行了迥然不同的阐释,其核心就是“暴力”还是“爱”,而这恰恰决定了他们最后迥然不同的命运:沃尔夫·莱森远离爱,变得众叛亲离,得脑瘤双目失明,慢慢饿死在荒岛上;而凡·伟登遇到了女诗人穆德,坠入爱河,在爱的激励下,由一个涉事未深的文弱青年成长为强悍成熟、敢于和莱森对抗之人,最后两人设法修复“魔鬼号”,返回文明。他说,“我只想到我爱她。为了她,我会努力奋斗带她回到人类世界。”[3]191

3 人生荒诞

存在主义是一种生活方式的哲学,萨特的一生是实践其自由观的一生,为此他积极提倡个人凭借想象积极地行动,在“境遇”(Situation)中生存,介入社会、介入生活,“孤独、恶心、焦虑(海德格尔的‘畏Anguish’)和自欺”是这种世俗存在的写照。杰克·伦敦的一生是对“美国梦”的绝佳诠释。杰克·伦敦的小说注重介入生活、贴近生活,作品富有真实感,如同实地拍摄一样地展示生活内容,集美丑于一身,这构成了杰克·伦敦小说中人物的“多重”性格和视野。杰克·伦敦自传性小说《马丁·伊登》对男主人公马丁·伊登有一段自我内省式的分析描写:“他循着冷酷无情的逻辑途径推理,得出结论,自己是个无名小卒,是一无是处的。那个流氓马丁·伊登,和那个水手马特·伊登曾经存在过,是过去的他;可是那位名作家马丁·伊登,却并不存在。名作家马丁·伊登不过是大众头脑里升起的一个幻象,由大众的幻想把它塞进流氓兼水手马丁·伊登的肉身”[5]257。小说中强调戏剧冲突,尤其注重表现人在选择与存在二者之间的痛苦的心理冲突。《野性的呼唤》中的巴克对荒野和人类文明的抉择,巴克最后回归大自然,由狗又变成狼的结果,出人意料,意味深远,成为阐述问题的核心所在,即人类异化的文明。从存在主义的角度看,荒诞感源自人类理性无法解释世间的事物,世界是荒诞的,人的存在也是荒诞的,荒诞是社会、自然和人之间矛盾的必然产物,其实质是人的异化,包括人与人之间不能沟通,物质对于人性、人格的扼杀和扭曲使人对于现实充满恐惧,而最严重的是人的存在本身具有了根本的荒诞性,世界没有了中心、主宰和理性,人成了孤独的流浪者,在荒诞而冷酷的环境中倍受痛苦而无能为力,最终导致危险的自我分裂。马丁·伊登感觉人生的虚无,人与人之间的物质关系,即物化的人,人成为了物质的奴隶,凸现在这个物化的世界之中个人与环境的冲突。他通过自己的个人努力创作,一举成名,走入了上流社会,但他发现上流社会并非他所想象的那么美好,而是充满了虚荣、贪婪和虚伪,尤其是罗丝原来在他心目中的“精灵、天仙和女神”女性偶像的破灭,让他看透了社会中的一切伪善,认识到人内心的黑暗,最后因为感到人生的厌倦,在最后一次出航中投海自杀。他需要安息,追求“虚无”,即“本真的自我”,而安息正在等着他,“死是不痛苦的。这种可怕、窒人的感觉还是生,是生的剧痛;生能给他的打击,这是最后一下啦。”[5]432《海狼》中的莱森船长把人的生命历程等同于毫无意义的生物活动,他认为,“生命就是肮脏的。生命是世界上最贱的东西。世界上只有有限的水、土地和空气。可生命的诞生却无休无止,没有限制。看看那些鱼,还有不计其数的鱼卵。再看看你我。如果能活足够长的时间的话,我们就可能成为万名之父。生命?一钱不值。所有贱货里面,它最贱的。”[3]51

萨特在《什么是文学》中提出文学的“介入论”(Committed),认为要理解一部作品及其技巧,首先要了解作家的哲学观点,因为两者是相互关联的。杰克·伦敦最伟大的作品是他亲历亲为的故事,他把生活当作一种绝对的个人实验,把人生当作第一人称的小说来书写,具有“多声部”,两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颇具开放性解读之美和阐释价值,而对人性和人的生存困境的展示,使杰克·伦敦作品同存在主义哲学之间建立了某种可以相互阐述的互文关系,与其奋斗、成功和幻灭人生相对应,体现了其创作美学的存在主义三部曲:自由选择、爱的追求和人生荒诞。

[1] 虞建华.杰克·伦敦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9.

[2] 让-保罗·萨特.他人就是地狱:萨特自由选择论集[M].关群德,译.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7:9.

[3] 杰克·伦敦.海狼:中英对照[M].冯刚,译.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2006.

[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67.

[5] 杰克·伦敦.马丁·伊登[M].吴劳,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3.

Existentialistic Perspective of Jack London’Aesthetics

WU Wen-nan
(Foreign Languages Department,Minjiang University,Fuzhou 350108,China)

The multiplicity and complexity in Jack London's creation lead to various perspectives of literary critique,among others,existentialism adds a new touch.The manifestation of humanity and human dilemma constitutes the intertextuality between Jack London's works and existentialism,with correspondence between life of struggle,success,disillusion and existentialistic trilogy of free choices,love pursuit,life absurdity.

existentialism;Jack London;aesthetics

I712.074

A

1009-3907(2012)01-0033-03

2011-08-24

福建省教育厅2010年B类项目(JBS10154)

吴文南(1973-),男,福建永定人,副教授,博士,主要从事英美文学与西方文论研究。

责任编辑:柳 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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