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虹影《好儿女花》中的女性意识与生命情怀

2012-08-15 00:49
关键词:虹影饥饿母亲

刘 蕾

浅析虹影《好儿女花》中的女性意识与生命情怀

刘 蕾

在《好儿女花》中,虹影对母亲的感情一直是作品着力最多的点.她的长篇小说明显受到西方女权主义文学思潮的影响,致力于从母系氏族的传统、男权中心体系的瓦解与女性意识的凸现以及对生命意识的追逐等方面来表现她对女权主义的理解。作为《饥饿的女儿》的续写,《好儿女花》仍然显现了她在极端境遇下的生存感受以及生命情怀。

饥饿的女儿;好儿女花;饥饿;女性意识

虹影,1962年生于重庆南岸,在18岁当天知晓了自己私生女身份后就浪迹四方,曾就读于北京鲁迅文学院和上海复旦大学。她是享誉世界文坛的著名作家、诗人,中国女性主义文学的代表之一,被称为“脂粉阵里的英雄”,也是近年来文坛内外备受争议的一位旅英华人作家。其代表作有《饥饿的女儿》《上海王》《K》等。2009年的新作《好儿女花》是一部半自传性质的书,我们不仅可以通过作品中的六六和六妹看到虹影在真实生活中的一些影子,更可以从中解读出她在写作时的一些心路历程。《好儿女花》可以说是对《饥饿的女儿》的延续,无论从体式还是内容来说,后一部作品都对前一部作品进行了进一步的阐释。

一、对母亲的禁忌

在《好儿女花》中,母亲是那个令六妹当面都不愿多叫一声的人,“我总禁不住地想:十八年前,当母亲生我养我时,更明白说,十九年前时,是一个什么样的母亲,怀上了我?”[1]12母亲对于她来说是一个伤口,开始还很小,在往后的日子中越来越大,终至鲜血汩汩流出,愈难遗忘就愈深刻。在六妹记忆中,从来没见过母亲美丽的模样。“坏牙,补牙,牙齿掉得差不多。眼泡浮肿,眼睛混浊无神,眯成一条缝,她透过这缝看人,总认错人。”[1]12即便如此,小时候六妹也没有对母亲有过应有的爱戴。母亲对她身世的隐瞒,让她尤其不能接受。我们从这里就可以看出现实中的虹影对母亲的憎恨与爱的根源。憎恨是理所当然的,而另一方面,虹影对母亲的颓态感知得尤为深刻,写得愈细愈能看出她对母亲的爱。

多年以后,背负了半辈子私生女身份的虹影才明白,母亲从未舍弃她,母亲生了她,养大了她。母亲的逝世,让虹影无法弥补自己所犯下的错,但救赎是必要的。《好儿女花》中当六六听到噩耗后乘飞机时,那一幕令她永生难忘:母亲走近了,停在我身边,用从未有过的眼神看着我,伸出手来,摸了摸我湿湿的脸。我伸出手想抱住她,她也想抱住我,可是在我与她拥抱之际,感觉有一股力量把我们分开,她痛苦地往后退,渐渐退出我的视线[2]5。作者塑造的六妹这个角色并不是真的恨母亲,即使恨过,也是因为爱过,当人去楼空,任何赎罪都无能为力,这样的感情同样适用于虹影。她领悟到,对母亲这种禁忌的情感,是一直想逃避但逃避不了的,反而应该坦然面对。

二、饥饿引发的饥渴

虹影的另一部作品《饥饿的女儿》从细节上描写了主人公一家人的生存困境,饥饿是永恒的主题。其中有这样一段对饥饿的描写:“我对食物的味道特别敏感,已经这么大一个姑娘了,还是永远想吃好东西,永远有吃不够的欲望,而且吃再多还是瘦骨嶙峋。闻见邻居家灶上在炒鸡蛋饭,我清口水长流。”[1]38食物只能满足身体所必需的营养,在不久的以后,也会能够改变这种现状,而亲情上的饥饿却是植入记忆里。

在虹影看来,父亲的爱让六六觉得有些刻意的疏远、不重视,因为父亲从来不肯打她,唯一的一次还是将她错看成了三哥,这让她有些受宠若惊。文中提到六六与历史老师的交往,即她缺失父亲的证明,也是虹影给予六六父爱的补偿。

“我在历史老师身上寻找的,实际上不是一个情人或一个丈夫,我是在寻找我生命中缺失的父亲,一个情人般的父亲,年龄大到足以安慰我,睿智到能启示我,又亲密得能与我平等交流情感,珍爱我,怜惜我,还敢为我受辱挺身而出。 ”[1]244

六六的这段自白,揭示出虹影对待男人对待性的态度。在虹影的作品中,总是把性爱的描写与女性的解放结合在一起的,她主张性不是男人甚至男作家的独享物,写性爱,男人要大胆,女人则要不顾廉耻。《上海王》中的筱月桂,作为上海滩某一历史时段的幕后操作者,最先是从常爷常力雄身上得到作为一个女人的肯定。常爷被刺杀,筱月桂再次回上海投靠当时上海王——黄佩玉,我们不得不赞叹她的勇气与舍弃,成就大事者,不拘小节,并不只是说男人的。虹影在写筱月桂和常爷、黄佩玉、余其扬三个男人的性行为时,刻意地将感觉凌驾于技巧之上,这是她写性爱的独特手法,要写出性爱的文化意义,可以使人灵魂升华,更能使人的缺点恶性爆发。虹影的这种观念,难免会使她在当代文艺界中受到责骂。《好儿女花》中写到,六六的小说被人告说是传播淫秽思想,在书中大讲古时房中术,宣扬女性的性中心、性主动、性享受,以前从未有哪本书如此出格[1]120。在中国这个百分百的男权社会,自然不会容忍,树大风必摧之,何况这是个特权阶级。因为固有系统的建立经历了一个艰难的历程,巩固就更难,怎能随便任人打破,其中的秘密一旦被揭露,人们的信念将被打破,秩序就再难维系,乱,是所有人都害怕的。所以,女作家始终是女作家,作家始终是男作家,这是既定的秩序。

三、身体的游走,生命的救赎

《好儿女花》中的母亲曾说,我的六姑娘是一个在路上的人,母亲在那时就已猜到六妹终究会逃离这个家,走与大家都不一样的路。一开始虹影并不想如此决绝,因为她需要爱,哪怕一点点,在她十八岁生日得知自己身世那天,她对母亲彻底失望,甚至带着恨。从大山里逃婚出来的母亲可以逃离命运的安排,一次又一次地游走于男人之间,她也可以,敢于抛弃一切,哪怕被一切抛弃,只要为了爱,无所谓明天,不计较昨日,送掉性命,也无怨无恨,虹影本性中就有这么一股她自己也弄不懂的劲头。这种女子注定适合出走,因为这个世界留给她最初的记忆就如宫崎骏动画片中的幽灵公主所说:“我一无所有,我被人类遗弃,只有不断游走,不断寻找寄居所。”[1]53

在文中,六妹总爱做梦,在梦中,以往的记忆总是显得特别清晰,即便出走,留存在心中太久的东西仍丢不掉,也许是不想丢掉。

天台长了青苔,搁着好些木桶木盆,竹竿上晒晾着衣服,大小厨房喧闹无比,各家在忙着淘米洗菜做饭。堂屋里坐着小脚婆婆,她的水手儿子走进大门前就开始高声叫“妈!”一个小女孩在爬木楼梯。盲眼的父亲担心地侧过耳朵。

“死妹崽,快滚下去!”三哥叫起来,他趴在阁楼的天窗上喂鸽子。

女孩继续爬楼梯。

“你找死啊?”三哥朝女孩扔来一个钢钎。

女孩闪开,钢钎哐当一声把楼板戳了一个大洞。她吓得从梯子上跌了下去,女孩大叫,一个女人快步朝梯子奔来,一副拼命要救她的样子。“妈妈呀,妈妈呀! ”[1]22

六妹的梦使虹影得到警醒,她想要得到母亲的保护,需要母亲的爱,这是在母亲逝世之后才看到自己的内心,带着万分悔恨。文中母亲曾说过,“六妹你这辈子既来到我的身边,就不必浑身长着那野蛮国度犀利的尖刺,面对令你恐惧的世界,若一旦失去我,就索性怀携利刃吧,温柔而暴烈,是女子远行之必要。”[1]1我猜想是因为母亲早知道她是个血性女子,懂得自己对她的爱,即使隐忍似无。母亲对虹影的爱,一向被压抑,一向被曲解,虹影本应与母亲走得更近一些,可是却不,如同她的其他孩子一样。虹影说过:“我用人的命运来设置我的问题,用生和死、生死相契、悲欢离合来让读者看好故事,而这些故事并不只是让人哭泣,如果你愿意下个泪,由你,如果你愿意想想,你就想想。希望你看了小说之后,不只是感动,更是惶恐。”[3]219我所理解的惶恐,是要思考,思考作者设置这样的情节的时候在想什么,思考作者在酝酿这样的故事时联想到的是什么,思考作者想要传达给读者的是什么。

虹影取名《好儿女花》不仅仅寓意儿女,儿女的另一端总是牵扯着母亲。母亲的好姐妹王嬢嬢说,有一种花叫小桃红,是母亲最喜欢的花,也是她的小名。这花很贱,容易长,它也是凤仙,很多人叫指甲花。宋朝有个皇帝老儿,皇后名凤,宫中忌讳,看花像母亲膝下儿女,就叫它好儿女花[1]217。多年来的疑惑呼之欲出,母亲用她特有的方式爱着虹影,即使身份隐晦。母亲虔诚地对着蒲团跪下来:菩萨保佑六妹,给她百合曼陀罗,给她利剑长江水,给她巫山云和雾,给她我的心、我的命,保佑她逢凶化吉,竿子到头路百条,事事通顺[1]15。就像当年母亲逃离家来到重庆,外婆恨她,却仍种小桃红,朝夕祝福。此时,虹影最终得到救赎,不在游走中,在归途。

[1]虹影.饥饿的女儿[M].北京:文学艺术出版社,2006.

[2]虹影.好儿女花[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9.

[3]虹影.我们相互消失[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

I206.9

A

1673-1999(2012)12-0116-02

刘蕾(1979-),女,重庆万州人,西南大学(重庆400715)附属中学教师。

2012-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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