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应链契约研究方法文献述评

张余华 罗 丽

一、引言

供应链是由多个独立经济实体组成的有机整体。供应链管理的目的是实现供应链整体利益的最大化，但是在分散的供应链系统中，每个供应链成员都是理性的，它们做决策的出发点都是自身利益最大化，如此便不可避免地损害了整体利益，出现所谓“牛鞭效应”和“双重边际化”。如何协调供应链各成员的决策以达到供应链利润最大化成为一个重要问题。供应契约是实现供应链协调的基本途径，近年来供应契约已成为供应链管理的热点。

由于供应链的环境具有不确定性，且供应链各成员对待风险、损失等持有不同的态度，因此在研究供应契约用以协调供应链时就不可避免地需要研究假设前提，以使供应契约能更好地适应供应链环境的不确定性从而更好地适用于现实环境中。

本文将对国内外文献进行梳理，总结和归纳供应链契约的研究假设，并对四种常见的供应链契约最新研究成果进行综述。

二、供应链契约研究假设分类

在供应链契约的研究中都会有很多假设前提，而这些假设因素会影响供应链契约的协调绩效，本文为方便提取和便于在同一模型同时研究，只选取了少数因素。以下分类是大部分文献都考虑的五个因素。

（一）供应链结构

供应链是由多个具有利益冲突的代理商构成，它们通过产品流、信息流、资金流相互联结成一个网络结构。在现实生活中，供应链是个复杂的网络结构，但是目前供应契约的研究对象只是其中的几个节点，我们把它的结构概括为以下四种：

1．同一个供应链层有多个节点

此时供应契约所处理的供应链成员处于同一供应链层，如所有的零售商或者所有的制造商。

2．二级供应链只有两个节点

目前大部分供应契约的研究对象都是此种结构，这两个节点通常是一个供应商和一个制造商或者是一个生产商和一个零售商。

3．二级供应链有多个节点

这种结构通常都会有一个核心节点，而其他的节点都分布在它相邻的供应链层，例如一个上游节点供应多个下游节点，或者多个上游节点供应一个下游节点。Cachon 和lariviere指出，在同一层的节点企业可能会相互竞争有限的资源和市场价格[1]。

4．三级供应链三个节点

随着供应链层级的增加，其系统变得更为复杂，利用供应契约协调供应链也更加困难，所以目前关于三级供应链的研究并不多。通常都是对现有契约进行改进以使其更好地适应三级供应链或者采用联合契约对三级供应链进行协调。胡劲松，王虹以供应商、制造商、零售商构成的三级供应链为背景，把协调供应链的价格折扣契约进行了改进，对如何应对突发事件进行了讨论[2]。庞庆华考虑了随机市场需求条件下的三级供应链，设计了RS-QD联合契约，即在由供应商、分销商、零售商构成的三级供应链中的两个交易过程中分别使用收益共享契约和数量折扣契约，他发现，通过设置合理的参数也可以实现供应链系统的协调[3]。

（二）信息结构

供应链的信息结构可分为信息对称和信息不对称。目前已有大量文献都是研究信息对称情况下的供应链协调问题。在现实中，由于信息沟通障碍、知识垄断、行业壁垒或利益冲突使得企业不能完全了解其他企业的详细信息，而处于信息不对称的环境中。信息的不对称使得供应链的协调变得更加困难。不过也有许多学者对信息不对称的供应契约进行了研究。Corbett把信息不对称情况下所制定的数量折扣契约与信息对称下的进行了比较[4]。Corbett研究了供应商不了解零售商内部成本的二级供应链[5]。

张菊亮，陈剑研究了供应商不知道零售商费用结构的回购契约，发现契约设计者无法设计出使供应链达到合作的契约，说明了共享销售商的费用信息是非常有价值的[6]。依据博弈论，徐晓燕和吴三平研究了零售商处于主导地位，在生产成本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制造商的谎报行为和其对供应链绩效的影响[7]。陈金亮等在信息不对称条件下，描述了具有需求预测更新的供应链系统，并对信息不对称和双重定价问题进行了分析[8]。

（三）供应链所面临的环境

这里的环境是指影响供应链决策的一些外部因素，归纳起来有以下几种：

1．供应链环境的稳定性

通常这个稳定性是指市场需求是否稳定，市场需求可以分为确定需求和随机需求两种。Sarmah对确定需求下的数量折扣契约做了综述[9]。对于随机需求市场环境下供应契约也有许多学者进行了研究。Хu 和Zhai研究了利用供应契约协调模糊需求下的两级供应链[10]。王炬香等研究了随机需求下设计回购契约用以协调由供应商和零售商构成的两个节点的两级供应链[11]。周敏和胡愈讨论了市场离散型概率需求条件下，制造商如何通过共享契约激励分销商决策从而使得整条供应链利益最大化[12]。

2．供应链决策对环境的敏感性

在很多供应链模型中，市场需求都被认为会影响供应链决策内生变量，而销售价格和销售商的努力对市场需求都有影响。Yao和Gilbert对需求具有价格敏感性的契约进行了综述[13]。He等对一个需求会受到销售价格和销售商促销水平影响的具有两个节点的二级供应链进行了研究[14]。张菊亮，陈剑在报童模型的基础上提出了一个设计，使得供应链可以达到合作的合约框架，并利用这个框架分析了需求依赖于销售商的努力水平的合约设计[15]。胡军等研究了在需求受到销售商质量评价影响时，利用退货政策和期权契约实现了供应链协调[16]。有时库存水平对市场需求也会有一定的影响。

（四）供应链各成员特征

我们之前提到每个供应链成员都是理性的，都是根据自身的特征以利益最大化为决策准则。这些特征包括风险偏好、损失厌恶和公平感。风险偏好分为两种：风险中性和风险厌恶。目前大多数供应契约文献都假定成员均为风险中性，以最大化期望收益为目标，通过合理的分配收益和共担风险来实现供应链协调。但现实中市场环境是不确定的，风险偏好不一样的供应链成员适合不同的供应链契约。杨德礼和郭琼对在不同的风险偏好组合下零售商和供应商的供应链协作方式进行了研究[17]。郑志成和廖勤建在两级供应链的背景下，提出了用线性支付契约协调具有风险规避零售商加盟的供应链[18]。陈菊红等以收益共享契约为基础设计了风险共享契约，研究了零售商为风险中性而制造商为风险规避状态下的二级供应链合作问题[19]。依据前景理论，①刘珩等探讨了在缺货损失条件下，均为损失厌恶型的零售商和供应商组成的供应链的价格补贴契约问题[20]。Cui和Zhang指出公平感可能影响供应链的协调，并提出批发契约可以增加供应链成员的公平感[21]。以传统的两阶段供应链为基础，杜少甫等引入零售商是公平关切的，利用行为运筹分析讨论了公平关切行为倾向对供应链契约与协调的影响[22]。

（五）供应链契约的周期

供应链契约的周期是指它的持续时间。根据供应链契约的长度与模型方法的关系，我们将其分为两类：

1．单周期模型

目前供应契约里的模型大部分都是单周期的，为那些具有较销售期、易腐烂且提前期较长的产品设计的，Khouja对单周期季节商品的研究进行了综述[23]。单周期模型中最经典的是报童模型，它是指在随机概率需求下找到一个产品的最佳订货量，以使得预期的利润达到最大。由于单周期模型分析比较容易，所以引起许多学者对其进行研究。Cachon对报童模型进行了详细的综述[24]。Hu考虑了一个供应商供货能力有限且不确定的单期模型[25]。Wang等在模糊需求下，比较了长期合同与单周期合同的有效性，发现长期合同获得的利润更多[26]。

2．多周期模型

目前研究多周期供应链契约的论文并不多，Barnes-Schuster等把多周期供应链契约简单地看成是两个连续的报童模型的结合[27]。Zou等为一个处于分散决策系统中的两级供应链设计了一个多周期的供应链契约模型，发现通过调节批发价格或者回购价格都可实现供应链的协调[28]。

三、供应链管理中四种常见的供应链契约

自Рasternack在1985年提出供应链契约这个概念后，学者们对它进行了大量研究，并在很多方面取得了进展。根据目前的研究状况，常见的供应链契约有：批发价格契约、回购契约、利益共享契约、数量弹性契约。

（一）批发价格契约

在最简单的批发价格契约中，买家被要求支付一个固定的并且由批发数量决定的价格。尽管批发价格不能协调最简单的两个节点的两级供应链，但是它却是实践中最常见的供应链契约，这可能是因为它最简单且实施成本较低。

在标准的报童模型设置中，存在两种类型的批发价格契约。一种是购买商必须在确定市场需求前就下订单，供应商再根据订单进行生产，买方完全承当风险。另一种是购买商等到市场需求确定了再下订单，而供应商则要提前准备好货以满足市场需求，供应商完全承担风险。Cachon将前一种称为推式批发价格契约，后一种称为拉式批发价格契约[29]。赵正佳和谢巧华研究了一种推式批发价契约和价格补贴的联合契约。在随机需求情况下，某类短生命周期的产品，销售商只可以订一次货，但销售分成两个阶段，在第二阶段销售价格下跌时建立联合契约模型，研究发现：此联合契约可以实现供应链协调[30]。

（二）回购契约

回购契约是指供应商对零售商没有卖掉的产品以一定的返销价格进行回购。回购契约也是一种得到广泛运用的契约，通常被应用到易逝品的销售渠道中，在需求不确定时给零售商保护,实现风险共担。

回购契约有三种：1.不限数量回收，全价补偿；2.有限数量回收，全价补偿；3.部分回收，限价补偿。在报童模型中，Рasternack的研究证明，不限数量回收和全价补偿无法协调供应链。Cachon指出部分回收和全额补偿也无法协调供应链，但是部分回收和限价补偿可以协调供应链。Yue & Raghunathan考虑了信息对称对全额补偿的回购契约的影响[31]。Yao等人分析了影响价格敏感的因素，并研究了价格敏感对回购契约的影响[32]。Su研究了不限数量回收和部分回收的回购契约分别对供应链绩效的影响[33]。

（三）收益共享契约

收益共享契约是指供应商给零售商较低的批发价格，而零售商将已经实现的收入按照先前商定的比例返还给供应商。最成功的运用收益共享契约的行业是盒式录像带的租赁和网上购物。

王勇和裴勇对最终市场需求具有价格敏感性这一条件的利益共享契约进行了研究[34]。陈菊红、郭福利等在王勇等的研究基础上综合考虑了销售价格和剩余产品残值及生产成本，并建立了基于收益共享契约的供应链协调模型[35]。胡本勇和王性玉在代理理论框架下，分析了销售商的努力因素对契约的影响，并研究了收益共享契约中的利益共享比例和努力成本分担比例[36]。

（四）数量弹性契约

数量弹性契约是指零售商在销售旺季开始前给供应商一个订购量，供应商根据此订单组织生产活动，等零售商知道确定的需求量时再重新调整订购量。这种契约可以明显地降低双重边际化效应，实现风险共担和利益共享。

Tsay考虑了一个由供应商和零售商构成的二级供应链，在市场需求不确定的背景下，建立了一个数量弹性契约模型[37]。张凯等建立了一个带柔性的批量订购数的契约模型，研究了批量订货与柔性订货相结合的契约，最终实现供应链内部的协调和风险的分担[38]。Lian和Ehmuk建立了一个滚动式的数量弹性契约模型，目的是为了获得一个比较好的订购政策以使得预期成本最小化[39]。Хiong等介绍了一种在二级供应链背景下的回购契约和数量弹性契约结合的复合契约，通过研究发现复合契约在风险分担中更具灵活性[40]。

四、讨论

文章中按假设前提将目前关于供应链契约的研究状况分类，大部分影响供应链契约实施效果的因素都被考虑进来了。但是供应链契约中还有一些其他方面不能进行定量的研究，如适用性，即在现实中能否适用；可验证性和可实施性，即契约中所承诺的能否实现和是否能够用于现实生活中。

经过梳理发现供应链契约中存在的几点问题：（1）供应链契约对环境是非常敏感的，如需求、价格、促销水平等都可能会影响供应链契约的协调能力。但目前供应链契约的研究都是在被简化的理论模型下进行的，这可能导致这些契约很难应用于现实生活中。（2）在供应链契约的研究中一个常见的假设是在契约的实施过程中不会产生显著的成本，但在供应链契约的协商初期协商这些契约需要成本，在契约实施中需要监控和监管成本，信息共享和资源配置过程中也需要成本。很显然目前的供应链契约都没有考虑这些实际的交易成本。（3）虽然研究供应链契约的文献越来越多，但是关于供应链契约的实证研究并不多。

五、总结及未来研究方向

虽然供应链契约的研究已进行多年，也受到了学术界和各企业的广泛重视，但供应链契约的研究还处于萌芽阶段，还有很多空间可以拓展。目前的研究主要是以以下假设为前提条件的：（1）契约的参与者都是理性的；（2）不会产生交易成本；（3）参与者都是风险中性的；（4）都以利益为导向；（5）具有完整的知识结构。但是这些假设都与现实环境相差太远，或许契约参与者并不知道如何最大化自己的利益或者不知道如何计算，而且信息共享的程度是非常有限的。

未来的研究方向：（1）可以研究更复杂的供应链结构；（2）进行更多的实证研究和案例研究，以用来支持目前的理论；（3）重新定义供应链契约研究的可接受性；（4）考虑更多的现实环境，如交易成本。

注释：

① 前景理论：前景理论是描述性范式的一个决策模型，它假设风险决策过程分为编辑和评价两个过程。在编辑阶段，个体凭借“框架”、参照点等采集和处理信息，在评价阶段依赖价值函数和（主观概率）的权重函数对信息予以判断。在价值函数是经验型的，它有三个特征，一是大多数人在面临获得时是风险规避的；二是大多数人在面临损失时是风险偏爱的；三是人们对损失比对获得更敏感。因此，人们在面临获得时往往是小心翼翼，不愿冒风险；而在面对失去时会很不甘心，容易冒险。人们对损失和获得的敏感程度是不同的，损失时的痛苦感要大大超过获得时的快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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