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秉婧
(忻州师范学院 美术系,山西 忻州034000)
山西寺观壁画遗迹众多,公主寺大雄宝殿明代壁画是同时代壁画中保存完整、水平高超的代表。公主寺坐落在繁峙县城东南的杏园乡公主村,距离五台山北台不远。寺庙坐北向南,平面呈长方形,东西宽40米,南北长96.63米,占地面积约4638平方米,属五台山北台外九寺之一。寺内苍松翠柏,葱茏参天,殿宇神圣,幽静庄严,是一个集美丽传说与悠久历史于一身的古老寺庙。“公主寺在县南二十公里公主村,后魏信诚公主出家建。”[1]公主寺得名即源于此。此寺具体的历史兴衰在公主寺毗卢殿现存石碑“大元五台山隐峰山古公主禅寺开山第一代秋月德公和尚道行碑”[2]和 《清凉传》中有记载。1986年山西省人民政府公布为省级重点保护单位,2006年又被列为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3]
明代公主寺的建制符合传统建筑对称的风格。寺内最有价值的建筑为毗卢殿和大雄宝殿。大雄宝殿内设佛坛,坛上供三世佛塑像,背光和佛座皆保存完好,佛像被盗,现存为新塑。殿内四壁除前檐明间为格扇,余皆绘满壁画。现今在大佛殿脊槫垫板下侧“大明国弘治十六年五月初九日吉时梁”的墨书题记可知大殿始建及壁画绘制的时间。公主寺壁画从发现至今,学术界的相关研究仍处于初级阶段,研究成果仅见于几篇调查文章和著述中。李凇编著的 《山西寺观壁画新证》中的 《繁峙公主寺水陆画研究》是目前对公主寺研究的新突破,但文中对壁画的整体构图没有做具体详实的研究。本文即对公主寺大雄宝殿内壁画的构图进行分析研究。
公主寺大雄宝殿明代壁画总面积约98.99平方米,[4]由东壁、西壁、南壁、北壁四个部分组成。壁画中主佛高大近2米,小者50~60厘米,主次突出。壁画采用工笔重彩,沥粉贴金,运用朱砂、石青、赭石等添色。画面宁静庄重。壁画的内容为水陆画,[5]描绘的是水陆法会上供奉的宗教人物。大雄宝殿壁画上绘人物129组,480多位各式人物,有圣母题材、五岳题材、水神题材,等水陆一切神众,以出行朝佛的形式对称的安排在墙壁中间主佛的四周。这和寺庙的建筑等的整体布局是高度统一的。公主寺内无论是建筑还是绘画都是对称风格的。依此形制,大雄宝殿内的塑像布局是对称的,壁画的构图及结构也是以均衡、对称、中心式构图形式为主。
大雄宝殿坐北朝南,殿门正对释迦牟尼,殿内正是以他为中轴布局的,他东面为过去药师佛,西面为未来佛阿弥陀佛,二者互相对称。两佛像高大与释迦牟尼相当,但背光稍低,体现主次。(如图1)
殿内东壁 (如图2)和西壁 (如图3)壁画不但在形状上相互对称,而且在人物称谓上也相互对称。东西壁画面都为“凸”字型的轮廓 (山墙驼峰式设计导致)。东壁壁画所绘人物分5层42组169身;西壁为5层39组171身。位置布局上摆脱了早期以来呆板的图案式横向排布,采用层层排列,三五成群,注重相互呼应关系,并根据人物的尊卑来排布位置和大小。主佛高大威严,其余诸神以主佛为中心分散在四周,较为矮小。东壁以卢舍那佛为中心,西壁以弥勒佛为中心,两边绘制着诸神礼佛,群仙赴会的壮观场面。每一堵墙上的人物采用对称手法,以主佛为中心向两边递进。这种对称方式在北京法海寺大雄宝殿明代壁画中也有体现。[6]在这“似静非静”的画面中,内容丰富形势变化多样。汾阳太符观明代壁画也与公主寺壁画的构图相似。[7]
图1 大雄宝殿平面图
南壁东次间和西次间是儒佛道人物和各路鬼众。东稍次间绘四层,共15组60身,与之相对的西稍次间绘4层17组65身,也是采用层层排列,三五成群的组合。北壁画面漫漶严重,分三部分,共绘11组17身。画面以六子闹弥勒为中心,东西对称各绘制五大明王和十大明王。
大雄宝殿壁画东西两壁总体布局是相互对称的,局部的单幅说法图也是对称布局的。每幅图均是以主佛为中心,两边的其他神众朝向主佛对称布局。
西壁 (如图4)在中心位置的是弥勒佛,周边的内容和形式都围绕主体人物而安排。第一层紧靠主佛左边的右上方墨框榜题“后土圣母众”一行3人 (如图5),圣母是年轻帝后的装束,头戴凤冠,手拿笏板,后面两个戴黑旗头侍者,身着一清一白在其后各执绿色执扇,三者面朝中心的主佛。与其对称的是左上方的天妃圣母 (如图6),也是头戴凤冠,手拿笏板,后面两个戴黑旗头侍者,身着一红一绿各执红色执扇,正好
与后土圣母两侍从的绿色执扇者相对,红绿互为补色相互呼应 。第一层的九曜星君众本应为九身,[8]却共绘十身,可能是为了对称,左右各五身。左边五身为三男二女,中间男子手拿仙桃,应为木星;左边的男子头戴通天冠,手执笏板,应为紫气;右面男子清面红发,一身武士的装束,一手执剑,一手抓龙,应为月星 (掩住布内,能看出琵琶形状)应为金星;另一女子执笔应为水星。右边也有五身,中间一位袒胸者,黑发向上冲,手执葫芦,疑为火星 ;左边有一老者打扮,橫握笏板应为土星;面背二位均执剑,红发上冲执剑者,火龙绕剑,呈愤怒的表情应为罗猴;后边还有一个较前面比例略小的童子合身站立。众星君的行动是一致的,手拿不同法器,发式及举止都可鲜明区分身份。依此从图3中我们可以看到西壁上,左边的“天妃圣母”与右边的“后土圣母”对称;“天蓬元帅玄天上帝”与右边的“天猷元帅”对称,“九曜星君众”左右各五身对称;“清源妙道真君城隍五道”与右边的“崇宁护国镇军山神土地众”对称;第二组的“金刚座神”左右各一身互相对应;“天官神袛众”与“北极紫薇大帝”对称;“十二宫辰”六身相互对应;“东斗副老三星众”与“五通神众”相对称,第三组的“药王菩萨”与右边的“宝坛菩萨”相对称;“药上菩萨”与“弥勒菩萨”对称;“南斗西斗北斗中斗星君众”与“北斗星君众”;“十殿慈王众”与“阎罗王天子”对称;“六曹判官”与“十八典狱众对称”,第四组的“十行菩萨”左右五身对称;“十信位菩萨”左右对称;“十回向菩萨”左右五身对称;“威德自在菩萨”与“地藏菩萨”对称;“阿里帝鬼子母判炬众”与“十八典狱众”对称。
图2 东壁整体布局
图3 西壁整体布局
图4 西壁壁画
图5 后土圣母
图6 天妃圣母
东壁卢舍那佛为中心第一层第五组为帝释天王,与其对称的大梵天主位于第一层第六组,中年帝王像,右手执金色权杖,左手作拈物的姿势,紧随其后的侍从一男一女,女侍从双手捧装有拂子的红盘,身体前倾弯腰以便王主可以轻易的用左手拿到。男侍从则双手打伞盖,两伞盖形状大小也均对称,颜色均为石青,花青色,冷色调的安排使人物显的威严庄重。其它如图2,其中第一组的“大梵天”与“帝释天”对称;“四大天王”左右各两身相互对称;“东岳南岳中岳并从眷等”和“东方青南方赤中方黄帝等众”相对应;“西岳北岳一切神柢众”与“西方北帝北方黑帝”相对称。第二组的“金刚座神”两身对称;“日宫天子”和“月宫天子”相对称;“角亢氐房心尾萁”和“井鬼柳星张翼轸”相对称;“扩野大将军”与“护宅护法之神”相对称;“主苗主林主病主药”和“安姬夫人顺济龙王陵肃山镇江王众”相对称;“三灵侯圣众”和“风伯雷电众”相对称。第三组的“观音菩萨”和“势至菩萨”相对称;“文殊菩萨”和“普贤菩萨”相对称;“斗牛女虚威室壁”和“奎娄胃昂毕觜参”相对称;“大药刹神众”和“上元水马当道江王”相对称;“五瘟使者”和“四直使者”相对称。第四组“天龙八部”左右各四身对称;“十八罗汉”左右各九身对称;“十地菩萨”左右五身对称;“天藏菩萨”和“持地菩萨”对称;“天仙神众”左右各六身对称;另外东壁墙上“画匠塑匠名”的位置和西壁的“三司神众”相对。
另外虽然东西壁的形象都是互相对称,如两主佛都袒胸披赤红袈裟,身后有背光和向光相映生辉,结跏趺坐于莲花座上,在莲花上置放法界塔印,在两佛前正中都各有一双手合十披着袈裟的僧人正向佛跪拜。然而仔细观察会发现,公主寺水陆壁画中在严格的对称中又没有完全一样的形象,壁画在总体对称中,又以不同的动态等来打破完全一致。[9]弥勒佛和卢舍那这两尊像看似相似对称,却又有着细微的变化。画工不仅在幅壁画内容、构图形式、造型方法中制造差异,还让两佛的手姿、人物服饰的造型、色彩都有所不同。而且两壁绘制着菩萨、罗汉、金刚等众多神祇数量相同,在形象近似对称中,又设法改变众神的配饰、衣裙、身姿、手姿。或是色彩组合,或是利用云彩、飞天飘带设法略作变化,避免左右完全一致。对称能产生整齐、稳定的形式美,壁画在又在出现对称特征的地方,都同时存在一种竭力追求的不对称变化,避免造成呆板。这样公主寺壁画就在宏大统一形成的整体气势中赋予了每个人物以生动的灵气。[10]
公主寺作为明代壁画的杰出代表,有十分重要的研究价值。水陆画是一个有机整体,其神祇选择是具有内在规定性的。包括融入的信仰,三教合流的思想体现。[11]本文从总体和局部来分析公主寺水陆画构图规律,我们可以看到,壁画作为一个总体构思框架内的整体,是如何从整体出发对称设计,在细节上又通过一些巧妙、灵动的变化,打破呆板,最后达到一种理想的、和谐的美。
[1]光绪.繁峙县志三卷 [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5:69.
[2]李宏如.五台山志繁峙金石篇 [M].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5:312.
[3]柴泽俊.山西寺观壁画 [M].北京:北京文物出版社,1997.
[4]李有成.繁峙公主寺壁画 [J].文物世界,1994(4):7.
[5]洪起龙.元明水陆法会图研究 [D].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博士论文,1997.
[6]李竟群,王旭东.北京法海寺明代壁画赏析 [J].春秋,2010(2):62-63.
[7]李淞.山西寺观壁画新证 [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173-225.
[8]熊雯.山西繁峙县公主寺东西壁水陆画内容考释 [D].北京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8.
[9]金维诺.寺观壁画艺术典藏——山西繁峙公主寺壁画 [M].石家庄:河北美术出版社出版,2001:2.
[10]李宏如.五台山佛教繁峙篇 [M].太原:山西高校联合出版社,1992:89-99.
[11]楚启恩.中国壁画史 [M].北京:北京工艺美术出版社,2000: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