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学俊,王 琦
(湖北大学教育学院,湖北 武汉 430062)
受限推理(conditional reasoning,为了与逻辑学中的条件推理相区别,故翻译为受限推理)和合理化机制(justification mechanisms,JMs)是人格测评思路的基础。如果人们认为自己的行为是合理的,那么在推理过程中就会使用更多题干中没有包含的假设去迎合该行为,并试图证明自己的选择是符合逻辑的,这种利用认知偏见去进行归纳推理的过程就被称作受限推理。因为测验被试的内隐人格特点使自身的选择存在倾向性,即便推理的前提是不完整的,也能得到他认为合理的推论。个体进行归纳推理,并认为自身选择是合理的,这个逻辑作用机制即是合理化机制[1]。
这一新方法之所以称为受限推理测验,是因为它要求个人去解决归纳推理问题。但这些推理问题并非旨在测量认知能力,事实上,与一般心理能力的测量毫无关系[2]。相反,这些测验的目的是评估被试人格所驱动的内隐的认知偏见。而在整体上来看,被试最终选择的仿佛符合逻辑的答案总是存在着这样的规律,即选择项目中的某个选项其实是基于内隐偏见的推断(例如与攻击性对应的敌意归因偏见),这些偏见被个体用来合理化自己的行为(例如辱骂同事)。这些测验被称作CRTs,因为归纳推理问题的推理以特定的内隐的偏见为前提,但是整个逻辑推断过程是受限制的,是被个人合理化机制所影响的(例如敌意归因偏见,效能偏见)。在被试看来,这种偏见或者说合理化机制是有逻辑的,而且合理化机制的作用范围还取决于被试潜在动机的强度[3]。
在心理测量学领域出现CRTs技术并非是一种偶然,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随着认知科学的发展,特别是受神经心理功能诊断性评估实践的推动,越来越多的学者把智力评估与主流的认知过程研究结合起来,将认知过程发展评估纳入智力发展评估范畴,而非像传统的智力因素论那样仅仅专注于行为结果和心理活动的产物[4]。而到了90年代末期,出现了一系列试图通过认知过程展现内隐人格的测量方式,这些测量方式采用认知心理学的一些间接测量的技术和方法,试图揭示内隐的人格成分。其中影响较大就有IAT(内隐联结测验)[5]和CRTs技术。在研究对象上,现在的人格内隐测量已不再探讨潜意识或无意识,而是提出内隐人格的概念,它更注重的是自动加工机制的探讨;在测量方法上,现在的人格内隐测量不是满足于对陈述内容的主观解释(如投射测验和半投射技术),而是试图在认知过程中找到答案[6]。
总的来说,人格测量正逐渐产生两种趋势:从测外显的人格成分到测内隐的人格成分,从直接测量人格成分到间接测量人格成分。在这两种趋势下诞生了受限推理测验技术。
James介绍受限推理问题是作为一个可以引发某种反应的手段,这些反应揭示了内隐人格[1]。在这篇文章中涉及到的是攻击性的JMs。表1是一个测量攻击性的受限推理测验的项目。开发这个项目的目的是去引发一些反应,而这些反应可以揭示在内隐人格中是否存在敌意归因偏见。
(表1)受限推理测验样例
这是一个归纳推理问题。题干中展示了问题的前提(争论、断言、证据、观察和假设),并要求被试选择一个最合理的答案(推断或者结论)。这个问题的前提从“一半婚姻终结于离婚”,接着做出因果推断,认为这么高的离婚率是因为离婚太容易和方便所致。然后提供一些证据来支持这个论断:如果夫妻在如何公平地划分财产上达成一致,那么他们只要填几个表格并带到法庭,就可以获准离婚。它明确说明不需要律师的参与。
然后展现在被试面前的是四个结论,要求其判断,基于前提哪一个结论是最合理的。在归纳推理领域里,这就是所谓的“推断任务”。被试必须对提出的前提做逻辑分析,进而延伸分析中的一些方面来做出逻辑推断。例如,逻辑分析是基于这样的因果推断,即大多数的离婚是因为离婚可以快速获得。那么就有一个合理的假定,即减缓离婚的进程可能会较少离婚数量。选项C根据这个假设,延伸这一分析可以推断说,“如果让离婚花点时间更长,夫妇们可能会重新走到一起”。选项C因此是这个问题在逻辑上正确的答案。
选项C被认为是非攻击性的答案。它符合社会普遍意识上解决这样问题的逻辑推理方式。这就是说,它通过产生这样的推断——如果要离婚不是这么容易的话,更多的婚姻可以被挽救——的推理过程,再现了信仰婚姻神圣性的推理过程的形成。这一推理对于支持挽留婚姻的被试具有感染力。然而,它对保存做作的关系的强调对于攻击性的个体而言是缺乏逻辑上的认同感,这类人易于发现他人的敌意。在表1中所阐明的推理问题,运用了归纳问题的一个方面。之前的归纳问题仅包含一个符合前提的逻辑的结论(其余的三或四个均没有逻辑),这类问题则包含了两个符合前提的逻辑推论。
其次,这样的推论有其具体的特性,非攻击性的选项使用的是社会都接受的意识形态来建构一个推断,而另一个经过考虑亦是合理的选项,使用的是敌意归因偏见来建构的一个推断。它由这样的一个前提开始。这个前提是倘若一对夫妇可以公平的分割他们的财产,那么就不需要律师了。由此可知,当一对夫妇不能公平的分割财产时,就会需要律师。有很强的敌意归因偏见的个体可能会产生如下的假设:当某人的配偶不打算公平的处置财产,可能才会有需要律师这种情况。这样的过程投射出了一种倾向——预料到恶意的企图,接着出现其他一部分人的敌意行为。选项B在假定敌对意图这一倾向上,进一步推断“如果夫妻中的一方故请了律师,表明他或她不打算公平的处置财产”。从这个推理中所投射出的夫妻一方的敌对意图,正是攻击性个体所预期的,因此他们认为选项B是合理的。
没有这种发现他们行为中敌对意图倾向的非攻击性个体,会觉得选项B是愤世嫉俗的,尽管他们从纯粹的逻辑范畴不能拒绝这一选择。觉得不公平是一个人请律师的原因,通过逻辑归纳推断可以知道这一点。然而还有很多其它的雇请律师的原因(每一个都是逻辑归纳)。而非攻击性的个体倾向于选择选项C作为逻辑上最合适的对该问题的回答,因为它符合他们内在的社会意识。结果是攻击性的个体而不是非攻击性的个体倾向于选择选项B作为该问题逻辑上最合适的回答。通过选择选项B,攻击性个体间接揭示了他们的内隐的敌意归因偏见。选项B因而被认定是“攻击性的回答”。
当然有一些被试出于不同于以上观点的原因而选择B或C。例如一个被试可有关于律师的消极经历,从而影响了他或她在选项B上的推理。因而不能过度的依赖对单一项目的反应。尽管对议题的归纳和问题的题目在内容上是不同的,但对测量来说,重要的是反应者是否在一整套测验中持续的选择那些基于攻击性的JMs所编制的选项。持续的选择这类选项,表明攻击性的JMs稳定的作用于这些反应的推理过程中[1],[3]。
非受限条件下,对于表1中的问题不会出现任何有效的反应。也就是说,为获得一个结论,被试必须做出更多题干中没有包含的假设。然而,做出这样假设的实质是归纳推理过程,即从同样的一组特定的前提里可以有逻辑的得出多个一般性的结论,但没有要求说这些有逻辑的一般性结论必须是一致的或者甚至是相关的。事实上,他们可能会是矛盾的。通过对项目的归纳推理,被试做出逻辑分析,并进一步由对某一方面的分析延伸得到一个推断[7],[8]。通过归纳推理,支持一个结论的前提并不必然能证明该结论;然而通过演绎推理,问题的这个前提既能支持也能证明这个结论。或者说,由演绎推理所得的推断答案的概括性是少于(或是等于)其前提的,但是较前提而言,由归纳推理所得的推断答案的概括性更大。
就表1中所提出的项目而言,很显然是没有有效的演绎式解答,但是这些项目的目的并非在于演绎问题,而是在于归纳问题。在前提并不充分的情况下去归纳问题,的确是包含了有效推断,但无法被确定为完全正确推断。事实上,正如表1中所阐释的作为样例的问题,每一个受限推理问题都包括两个有效的归纳推断:一个建立在一个或多个JMs之上,而一个则缺少这样的JMs。诚然,受测试者必须在受限推理问题的前提下做出假设,但这只是简单的定性的归纳推断[7],[8]。上述过程可以被用于测量人的攻击性倾向,就是因为被试的内隐人格特点会让两个有效的归纳性的反应选项中的一个,在逻辑上更有道理。
(一)CRTs的问卷结构 CRT-A包括22个类似于展现在表1的受限推理情景,每个项目都是基于6种合理化机制中的1种或者多种构建而成。还加上三个传统的归纳推理问题(为进一步提高测验的表面效度)。选择基于攻击性行为倾向合理化机制的选项计1分,选择逻辑性错误选项计0分,选择基于亲社会行为倾向的合理化机制的选项计-1分,最后将每个项目得分相加获得测试者在攻击性行为倾向上的总分。VCRT由14个受限推理情景构成,其中有12个项目与CRT-A相同,它是为文化程度较低的测试者准备的,测验中的问题以音频或视频的形式呈现。其他方面均是一致的[1]。
被试通过选择一定量的基于攻击性JMs的回答(也就是攻击性的选项),从而获得较高的分数。因此,高分显示攻击性的JMs对个体推理的形成存在影响。这类个体期望合理的展现其强烈的(内隐的)伤害他人的动机,还认为他们自己符合社会道德。这些个体被认为是辩解者,同时测量出的得分被认为是攻击合理化得分[3]。这一得分即是攻击性合理化机制的分值(Justification of Aggressive Scale,JAS)。
JAS得分低显示攻击性合理化机制并没有作用于个体的受限推理过程。缺乏内隐认知系统来合理化攻击,意味着攻击性动机是较弱的,而且一般而言,这些个体不太可能参与之后的攻击性行为(或是过去参与过攻击性行为)。这些被试被认为是不具攻击性人格倾向的个体。JAS上得分处于强弱两极之间,意味着攻击性合理化机制并不频繁的作用于受限推理过程。那些得分处于这一范围的个体,其攻击合理化的内隐防御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发展。这显示了其参与过去或是将来的攻击性行为上弱的倾向。为了排除认知能力对于被试推理过程的影响,对个体稳定的认知技能要求至少在七年级的阅读水平(相当于我国初级中学学生的阅读水平)[9],[10]。
(二)信度分析 在总数为1603的样本里对CRT-A进行因素分析,发现从22个项目中可以抽取5个因子,分别对应于除毁损目标偏差之外的五种合理化机制,每个维度下多个项目的内部一致性系数在0.74到0.87之间,Kuder-Richardson信度系数为0.76。基于225名被试的数据,获得VCRT的Kuder-Richardson信度系数为0.78[3],[10]。Lebreton在他的多篇文章中以不同的被试群体反复验证了CRT-A的信度,证明了这一测验形式在保证测量的间接性和隐瞒测验目的之后就具有较高的信度[11]。
(三)效度分析 James等在14个不同样本中进行实证效度研究,发现CR-A(包括CRT-A和VCRT)上得分与实际攻击行为之间相关系数在 0.32到 0.64之间(平均为 0.44,矫正后会超过0.60),CR-A上得分越高的反应者,越有可能表现出攻击性行为,如偷盗、身体侵犯等[3],[10]。
作为一个测量系统,受限推理测验还处在其发展的早期阶段,因而未来的研究和应用领域相对广泛。未来的研究可以分成两个部分:内容和方法。就内容而言,CRTs仅仅应用于两种实际的人格维度(即攻击性和成就攻击)。如同一些近来的会议报告所展示一样,初步的将CRTs延伸到评估与适应性,团体目标,反社会人格,临床心理治疗和社会偏见,包括种族和性别偏见有关的内隐认知中去。人们重视这些努力并鼓励研究者继续扩张CRTs方法所能评估结构的范围。一些可操作的评估结构还包括大五人格的各个方面(例如责任心和神经质),也包括其他反社会人格特质,比如自恋和马基雅维里主义。
尽管与CRTs方法有关的一些重要的测量问题还有待回答,我们应当鼓励研究者进一步检验各种各样的情景对于CRTs系统的影响。
在未来受限推理的研究中,如下的问题将成为热点:第一,题目的顺序和对题目的阅读深度是否影响了由测验结果的信度与效度。第二,测量特定的JMs题目相比于测量其它JMs的题目是否更具有预见性。第三,个体在所有的JMs上的回答是否都是等价的,还是更为依赖一个较小子集里的JMs,而导致权重发生变化。最后,改变得分评定表会在何种程度上影响CRTs中得到的推论。
CRTs所面临最紧要的挑战在于回答下面的问题:人在受限推理情景中会受到哪些影响?迄今对影响推理因素的探讨集中在认知过程范围内,有气氛效应(atmosphere effect)观点、换位理论(conversion theory)和心理模型理论(mental model theory)等。人在推理时为什么会受到推理前提气氛的影响?为什么会出现对推理前提的错误解释?为什么只在前提基础上创建一个心理模型而不是更多?这些问题仅从认知过程上很难得到全面解释,况且并非每个人在推理时都会出现类似情况,势必涉及有关个体差异的人格特征间题。因此我们可以认为,在个体的人格特征上的差异会影响他们的推理过程,进而影响他们的推断。这在某种程度上表现了CRTs的结构效度,但是进一步的结论尚需认知领域的实验研究予以证明。事实上,Hollenbeck和Whitener指出应当有多种方法来评估人格,而心理学家可能太过于依赖自陈式的测量[12]。接着Binning等人提出“三角”人格评估,通过不同的方法和不同水平的认知可能会极大提升人格的结构效度,并取得有益的补充[13]。同样,近来理论的和实证的研究表明,较之独立检验任何一个认知的模型,整合了内隐和外显社会认知模型检验会显得更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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