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方言中名词的特点

2012-04-29 00:44
现代语文 2012年1期
关键词:晋语单音节构词

刘 静

摘 要:本文主要系山西大同方言的单点性研究,系统地描述名词在大同方言中表现出的语言特点。通过名词的构词特点、名词的重叠、名词的语缀、名词的兼类、结语五个部分描述分析大同方言名词系统中词汇的特点。

关键词:大同方言名词构成特点重叠语缀

大同市位于山西省最北端,属于晋方言北部边陲,从而与普通话颇为接近。由于大同方言属于晋语的大包片,因此也有其自身独具的语言特点。本文主要描写分析的是大同方言中的名词。

名词表示人或事物等。包括表示时间、处所、方位的词在内。

大同方言中的名词与普通话比较,具有以下几个构成特点:

(一)大同方言的单音节名词重叠时,如果这个词是阳平调的字,重叠以后的那个字变成了去声。如果是亲属称谓词,后字不儿化,其他的词后字儿化。如果这个单音节名词是阴平、上声、去声、入声等声调,重叠的后字一律读成轻声。

(二)大同方言中名词的重叠式具有某种语法意义,可以表示“小”“杂乱、零碎”等语法意义。这是与普通话名词的语法特征的不同之处。

(三)大同方言中的名词有一些具有特色的前缀和后缀。如:前缀“圪”“不”;后缀“个”“货”“鬼”“猴”等构成大同方言中的特色名词。

(四)词的兼类是某个词经常具备两类或几类词的主要语法功能。兼类词一定要声音相同,词义有联系,否则就成了一对同音词。大同方言里的少数名词具有这种语法功能,一个词在不同的句子中根据语法功能分可以作名词,也可作动词或者作形容词。

一、名词的构成特点

(一)名词的逆序

1.普通话组成双音节词中的两个语素,在大同方言中前后位置可颠倒构词,这种构词方式称为逆序构词。逆序后构成的词,意义不变。

2.有的逆序后的词,意义有所变化。这些词可以看作是大同方言词中的特色词。

(二)双音节或多音节名词

1.在大同方言中,有的双音节或多音节词,其中的一个或两个语素与普通话相同,并且与普通话表示的意义也相似。

2.与普通话的语素完全不相同,但是意义相同。

二、名词的重叠

“重叠”在《现代汉语词典》中的解释是:“(相同的东西)一层层叠加起来。”李宇明先生指出,语言学上的“重叠”指的是“使某种语言形式重复出现的语言手段,它是汉藏语系、南岛语系(又称马来波利尼亚语系)、南亚语系等亚太地区语言中一种常见的语言现象。”

朱德熙(1982)则把重叠分为音节的重叠、语素的重叠和词的重叠三种类型。前两种属于构词法的范畴,第三种属于构形法范畴。重叠实际上有三种:构词重叠、构形重叠、句法重叠。

大同方言中的“重叠”是一种广泛使用的构词和构形手段,它出现在大部分的实词词类中,如出现在名词、动词、形容词、量词、副词中。与普通话相比较而言,大同方言中的重叠有着极其丰富的词法和句法意义。

重叠、重叠式、基式等概念在论述的过程中将出现。所谓重叠就是使某种语言形式如音节、词、短语等重复出现的抽象的语言手段;重叠式是重叠这一手段作用于某个语言形式后产生的具体的语言单位,其外在格式叫做重叠式的形式;基式是基础形式的简称,它是重叠手段的一个完整的语言单位,是重叠式产生的基础。

(一)名词的重叠式

大同方言中的名词重叠式与普通话相比较,较为丰富。表现为亲属称谓和“娃娃、宝宝、星星”等少数几个外,在儿语里,几乎任何单音节的名词性语素都可以重叠成一个双音节词,同时附加了怜爱、亲昵的感情色彩。如“鼻鼻(鼻子)、肚肚(肚子)、帽帽(帽子)、鞋鞋(鞋子)”,但这不是本文讨论的重点,本文主要讨论出现在成人交际语中的名词性重叠式。

构词形式主要有“AA”式、“AA儿B”式、“ABB”式、“AA儿BB儿”式和“圪AA儿”式。

1.“AA”式

蛛蛛(一种昆虫)、姨姨(亲属称谓)、爷爷(亲属称谓)

2.“AA儿”式

单音节名词重叠时,如果它是一个阳平调的词,重叠以后变为去声。如果是亲属称谓词,后字不儿化,其他的词后字儿化。如:“姨姨”读成“姨义[i24i32]”,“爷爷”读成“爷夜[iæ24 iæ32]”,“盆盆儿”读成“盆碰儿[p‘əŋ24p‘əŋr24-313]”,“头头儿”读成“头透儿[t‘əu24 t‘əur24-313]”。

如果这个单音节名词是阴平、上声、去声、入声等声调,重叠后后字一律读成轻声。如“姑姑[ku31 ku0]、姐姐[tɕiɛ31 tɕiɛ0]、妹妹[mɛe31 mɛe0]”。

a.单音节名词重叠后词义不变,如“刀——刀刀儿、棍——棍棍儿、柜——柜柜儿”。

b.单音节名词重叠后词义改变,如“牛——牛牛儿(统称小虫子)、把——把把儿(手柄)、油——油油儿(擦脸油)”。

带“子”尾名词的重叠,如“棍子——棍棍儿(小棍子)、盆子——盆盆儿(小盆子)、箱子——箱箱儿(小箱子)”。

3.“AA儿B”式

金金儿+纸=金金儿纸

4.“ABB”式

酸溜溜(沙棘)、榆钱钱(榆钱儿)、木条条(小木条)

5.“AA儿BB儿”式

盆盆儿碗碗儿、瓶瓶儿罐罐儿、汤汤儿水水儿(泛指各种汤水)

6.“圪AA儿”式

圪节节儿(小节状的物体)、圪弯弯儿(物体上比较小的弯曲部分)、圪丝丝儿(小的丝状物)

(二)名词重叠的表义特点

大同方言中的名词性重叠式,有的属于构形重叠,有的属于构词重叠。构词重叠主要是名词性语素、动词性语素、形容词性语素经过重叠从而构成新的名词。如:“AA儿”式的b类属构形的重叠,主要是在原词的基础上经过重叠附加了不同的形态意义。

丁声树(1956)曾把表示“小”概括为名词重叠后的语义特点,其实这仅是概括了名词性重叠式语义的一个方面。大同方言的名词性重叠式具有下列语义:

1.表示“小”。这是大同方言名词性重叠式最主要的语义。如:“AA儿”式中的a类、b类中带“子”尾名词的重叠、“圪AA儿”式中属构形的重叠式绝大多数都具有这一语义。如:“棍棍儿、盆盆儿、箱箱儿”等相对于其基式或子尾词“棍子、盆子、箱子”而言,都有比同类词较小的意义,同时也附加了说话人亲切、委婉的语气色彩。此外,由于事物本身比较小,所以经常采用重叠式的说法。

2.表示“零碎、杂乱、众多”。一部分带“圪”字头的重叠式,如:“圪节节儿”指小节状的物体,“圪弯弯儿”指物体上比较小的弯曲部分,“圪丝丝儿”指小的丝状物。

3.表普遍性。如:“AA儿BB儿”式中“汤汤儿水水儿”泛指各种汤水。

(三)语法功能

无论是构词重叠还是构形重叠,一般来说,只要其重叠后构成的重叠式呈名词性,它就具备名词的句法功能,因此可作主语、宾语,也可受定语等成分的修饰限制。如:

桌桌上放的些瓶瓶儿罐罐儿。(桌子上放着一些瓶子和罐子。)

重叠式中比较特殊的是“AA儿BB儿”式中的一些词,由于构形重叠后语义变得抽象起来,从而出现了形容词的一些语法功能,即可作谓语和状语。如:

衣服上点点儿划划儿的,不知道弄上啥了。(衣服上有一些点状物和条状物的污渍,不知道弄上什么了。)

三、名词的语缀

李如龙(2004)在《晋语读书札记》中说:“词形变化(或者是有些人常说的‘形态变化)的大量存在,正是晋语构词法的一大特色,这一特色不仅比起官话方言来显得特别,就是许多南方方言也是不常见的。”而这种形态在大同方言的构词法中完整地体现出来。

在大同方言中,附加式构词是一种比较重要的构词方式之一,表现为前加式和后附式两种形式。前加式的语缀有:“圪”“不”。后附式的语缀有:“个”“货”“鬼”“猴”。

(一)名词的前缀

1.“圪”字构词形式

大同方言属于晋语中的大包片。“圪”在大同方言中读入声[kəʔ32],与晋语中其他方言一样,它只是一个合成词的前缀,不表示词性,没有语法功能,只具有附加性的词汇意义。附加意义表示细小的东西,缓慢的动作或短暂的持续时间,轻微的程度或事物的状态等。作为构词成分,它可以构成名词、动词、形容词、量词、象声词等词类。本文主要讨论研究“圪”作为前缀构成的名词形式。

大同方言的“圪”字头的名词是由后加“子”或“儿”构成,而且能加“子”的,一般也可以加“儿”。比如:“圪台子、圪棒子、圪点子”等,也可以说成:“圪台儿、圪棒儿、圪点儿”。这些词表示意义的不同只表现为物体大小之分。

值得注意的是,量词在大同方言中也可采用“圪”字后加“子”或“儿”的构词方式。如量词后加后缀“子”或“儿”。加“儿”表物体之细微。如:“圪丝儿、圪缕儿、圪团儿”等。加“子”表较大或较长的物体。如:“圪丝子、圪缕子、圪团子”。如要判断采用“圪A”字后加“子”或“儿”的构词方式是名词还是量词,主要依据是词的语法意义和在实际交际中的语法功能。

构词形式:“圪A”式、“圪A子(儿)”式、“圪AA”式。

“圪A”式:圪针(枣树的刺)、圪台(台阶)、圪梁(山梁)、圪堆(堆子)。

“圪A子(儿)”式:圪台子(儿)、圪棒子(儿)、圪点子(儿)。

大同方言“圪”头词中的部分名词后习惯加“子”或“儿”。如:

圪台子(较大、高的台子):站在圪台子上就眊着了。(站在较高的台子上就能看见了。)

圪台儿(较小、矮的台子):把东西放在圪台子上就行。(把东西放在较小的台子上就可以了。)

“圪AA”式:圪台台(案子)、圪丝丝(细小的丝状物)、圪棒棒(棒状物体)。

2.“不”字的构词形式

前缀“不”在大同方言中读入声[paʔ32],构成名词。

“不A”式:不涕(鼻涕)、不脐(肚脐)。

“B不A“式:肚不脐(肚脐)、碗不察(碎片)。

“B不A式”不是“BA”之间加“不”,而是“不A”之前加“B”,“BA”不是词。如:

天真冷的慌,看这孩子不涕也流出来了。(天非常冷,这小孩的鼻涕流了出来。)

这儿有碗不察,小心割着手。(这里有碗的碎片,小心点以防划破手指。)

(二)名词的后缀

1.“个”字的构词形式

大同方言中“个”主要可以构成表示时间的名词,这时的“个”可以看作是一个后缀。而它的用法与普通话中的时间名词非常相同,因而可以在句中作主语、定语以及状语。

(1)表示过去的时间

年省个(去年)。如:

年省个我去了趟省城太原。(去年我去了一次太原。)

前日个(前天)。如:

前日个我见你们老师了。(前天我看见你们的老师了。)

夜你个(昨天)。如:

夜你个你做啥去了?(昨天你去干什么了?)

(2)表示现在的时间

前野个(上午)。如:

前野个刚吃了,现在咋又饥了。(上午刚刚吃过东西,现在怎么又饿了。)

今儿个(今天)。如:

您儿今儿个咋想起到我这儿了?(您今天怎么想到到我家了?)

(3)表示将来的时间

明儿个(明天)。如:

赶明儿个我就上学啦。(到明天我就上学了。)

2.“货”字的构词形式

后缀“货”常附着在单音节或双音节词后构成名词,从语法功能上看,“货”无实际意义,在大同方言里可以看成是一个后缀。

构词形式:“A货”式、“AB货”式。

“A货”式:愣货(做事愣头愣脑的人)、傻货(死心眼的人)、笨货(头脑迟钝的人)、铜货(不知好歹的人)。

他真是个愣货,这么[tsəumɤ24-31]好的房子就卖了。(他真是笨,这么好的房子就卖掉了。)

“AB货”式:妨主货(损害祖宗德望的人)、枪崩货(做尽坏事该杀的人)、爬长货(生活穷困潦倒的人)、讨吃货(干坏事的人)、窝囊货。

那人不干好事,真是个妨主货。(那个人没有做好事,真是一个损害祖宗德望的人。)

由“货”构成的名词,多含贬义。

3.“鬼”字的构词形式

后缀“鬼[kuɛe54]”在大同方言中也是一个构词后缀,多附着于双音节词后,少数附着于单音节后构成名词。其语义色彩一般都为贬义。

构词形式:A鬼式、AB鬼式

“A鬼”式:灰鬼(不好的人)、懒鬼(懒惰的人)

“AB鬼”式:窝囊鬼、怕死鬼、冒失鬼、挨刀鬼、枪崩鬼、吊死鬼

灰鬼,赶快上学去还在这儿耍呢。(德行不好的人,快去上学怎么还要在这玩呢。)

4.“猴”字的构词形式

后缀“猴[xəʔ32]”附着于单音节、双音节词后构成名词。其语意色彩一般都是贬义。

构词形式:“A猴”式、“AB猴”式。

“A猴”式:灰猴(德行不好的人)、懒猴(懒惰的人)。

“AB猴”式:没脱猴(言行冒失、惹是生非的人)、爬长猴(好吃懒作,不务正业的人)、不正色猴(行为不正经的人)。

你这孩子真不听话,把衣服又弄脏了,真是个灰猴。(你这个孩子真是不听大人的话,把衣服又弄脏了,真是个不好的孩子。)

附着“货、鬼、猴”的词由于表义方面均含斥责、厌恶的感情色彩,有时三者可以互用,其基本意义不变。附着“货、鬼、猴”的词,是通行于人们口语中的常用词,并含口语风格色彩。不同的用法大大丰富了人们的口头表达和同义选择。

四、名词的兼类

词的兼类是某个词经常具备两类或几类词的主要语法功能。兼类词一定要声音相同,词义有联系,否则就成了一对同音词。在大同方言里的少数名词具有这种语法功能,例如一个词在不同句中根据语法功能可以作名词,也可作动词或者做形容词,并且其意义也不同。

五、结语

通过对大同方言语法中词类的研究,本文揭示出大同方言词类的几点规律:

(一)大同方言属于晋语中的大包片。“圪”在大同方言中读入声[kəʔ32],与晋语中的其他方言一样,它只是一个合成词的前缀,它不表示词性,没有语法功能,只具有附加性的词汇意义。附加意义表示细小的东西、缓慢的动作或短暂的持续时间、轻微的程度或事物的状态等。作为构词成分,它可以构成名词、动词、形容词、量词等词类。

(二)大同方言的名词中存在逆序词。普通话中的双音节词放在大同方言中,两个语素前后可位置颠倒构词。

(三)在大同方言中,附加式构词是较为重要的构词方式之一,表现为前加式和后附式两种形式。前缀“不[paʔ32]”构成名词和量词。后附式“达”构成名词,由“货”“鬼”“猴”构成名词,但构成的名词多含贬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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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1,(4).

(刘静山西大同煤炭职业技术学院037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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