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饭香

2012-04-29 00:44潘姝苗
饮食科学 2012年2期
关键词:白饭白米饭菜根

潘姝苗

周末,我领着儿子去母亲家聚餐,四世同堂,其乐融融。老太端一碗白米饭,佐以腐乳两块,双手捧着吃,我们才尝了几道菜,老太手中瓷碗已空。“菜,老太夹菜!”儿子在一边关切地喊,老太笑着接过碗,对重孙说:“你吃,老太吃不消了。”我握着老太枯如树皮的手,抚着她干瘦的背,感到时光像一把刀,在她容颜上刻画下岁月的沧桑。

儿子口中的“老太”,是我的奶奶。奶奶年将九十,只喜欢米饭腐乳,吃得简单平凡,亦如她的一生。吃罢了饭,奶奶像一枝老梅,站在门前,枯藤干枝,掉光了叶子,落尽了花瓣,周身无一物,却依然有大美。她穿的仍是我小时见的对襟褂子,洗得发白,散发着柔软的气息,连扣子也是布绞成的,有一种岁月沉淀之美。我每次见她都要笑:“奶奶,你怎么一点儿也不肯变,还是老样子。”奶奶也会幽默,回道:“老了,不就是这个样子?”母亲给她买来新衣服,要她换,奶奶却嫌它们乍眼,总被搁在箱子里。连她用的茶碗、梳子以及枕头也是旧时留存下来的,粗瓷原木的,带着隐约的裂纹,裸着残缺的边角,却环绕着稀有的美,这种美平凡简单,却有清奇之雅。白米饭,粗布衣,得此,周身俱暖。这暖,在不弃的流年里聚集起来,正如《诗品》里的“神出古异,淡不可收”,这淡雅和古旧,又似张爱玲所说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在母亲家住不多日,奶奶会在某个清晨打点行装,一个人悄悄去到不远的姑姑家。父亲埋怨奶奶:“你就一辈子倔吧,一声要走就难留。”几个回合下来,父母也学会察言观色,等奶奶屋里有一些风吹草动,就等着送她上车。好在这两年,奶奶身子骨眼看着弱了,也不便独自行走,由着子女往来接送,算是示弱。

母亲虽然只是儿媳,却仿佛得了奶奶的真传。我每次回家带去的新衣服与好吃食,她都收藏起来,和奶奶一样穿布衣,吃白饭。有一次我跟母亲抱怨,说这新衣服、好吃的,她都不去享受,简直是浪费。而母亲却半真半假地抱怨起来:“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自打进了他家门,连块像样的布头子也没得到。”可母亲这能说得出的委屈还能算是委屈吗?年轻时的母亲穿着土布衣,揣上干粮,从家乡千里迢迢追到父亲的部队上,多年后母亲还不停地跟我们庆幸:“亏我去得早,断了那几个女兵的念想,不然你爸就是别人的,也就没有你们仨了。”母亲守着这份幸福,陪父亲转战南北,穿布衣嚼菜根,过得清贫而知足。转眼四十载,母亲修得正果,将一生安放在这温暖熨贴的小窝里,与父亲共享天伦。

尽管我总是抱怨奶奶和母亲的节俭,可不知不觉间,我也承袭了她们嚼得菜根的人生态度。新居装修,老公要在背景墙上挂一幅十字绣。在市场上走了一圈,卖的十字绣都商业气息太浓,终不能合我心意。最终,我自己绣一幅,主题就借郑板桥的对联:“青菜萝卜糙米饭,瓦壶天水菊花茶。”不论颜色笔划,都要简朴、素淡。

想来自己对于生活,竟也是朴素的态度,也要白饭布衣来点缀着代代平实的日子。

责任编辑/刘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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