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 文
(河南理工大学应急管理学院,河南焦作454000)
人是灾害的最直接受害者和最重要的承灾体;灾害对人的破坏性影响是灾害本身和人的脆弱性共同作用的结果。因此,探讨人的脆弱性,是灾害学研究的重要内容。
“脆弱性”源于拉丁语‘vulnerare’,意为“被伤害或面对攻击而无力防御”[1],即系统在面对自然灾害时,限制其应对、恢复能力的自身属性[2]。脆弱性最初应用于工程技术领域,被视为一种测评社会群体在风险中暴露程度的方法。这种观点把脆弱性当成了后果,而不认为其是灾害发生的原因。引入到社会学研究领域特别是自然灾害研究领域后,脆弱性被指认为是暴露于自然风险源下而没有足够能力来应对的特性[3]。此观点在社会、经济、政治、文化等层面广泛流行,并出现了多种不同的说法。但运用于灾害学研究中、被学者们广泛认可的脆弱性的涵义主要是指易损性 (易感性)、暴露程度和承灾能力等。
国内外学者关于“脆弱性”的研究,由于领域不同,研究视角不一,结论也各异。有学者认为,人的脆弱性即个体和群体所具有的预测、处理、防御自然灾害的不利影响并恢复自我的一种能力特征,它涉及决定某一不连续的、不可识别的自然或社会事件给人类的生命或生活带来灾害的风险因子[4]。也有学者认为,脆弱性定义有如下三种[5-6]:一是承灾体对破坏和伤害的敏感性 (该定义从人的内在性质出发,强调的是承灾体具有的易于受到外部损害的自身特性,包括易损性、敏感性等);二是人类敏感于自然灾变破坏与伤害的状态(该定义以动态的眼光,认为人类自身属性在与外部损害二者矛盾运动的过程中,“人”的显性特征即是人的脆弱性;该定义指出,人的“脆弱性”其实是一种“表征”,即承灾体在损害面前表现出来的丧失正常机能的状态,即承灾能力的动态变化,此观点强调了主客观的互动性);三是人类活动及活动场地的一种性质或状态 (此定义综合前两个观点,分析了与人类本身密不可分的人的活动、活动空间等因素)。也有学者认为,“人的脆弱性”是指不同群体或个人在处理突发事件时的能力差异。还有学者认为,“脆弱性”是指个人或群体的特征,以及其所在的社会系统影响其抵御灾害风险、应对灾害以及灾后恢复的能力[7]。
上述观点分述或综述了“人的脆弱性”的定义,对于探讨“人的脆弱性”问题具有重要的意义。结合“脆弱性”的含义和上述观点,本文认为,人的脆弱性是指人类本身属性、行为方式以及活动空间在面临风险源威胁时,所表现出来的易损性、暴露程度和承灾能力等。这里至少包含两层含义:第一,人的脆弱性不仅是自身属性,也是其运动的状态;第二,人的脆弱性是可以量化的,因此能够进行有效规避。也就是说,可以把人的脆弱性看成是“安全—不安全”的对立运动。脆弱性增加,安全性就降低,抗御灾害能力就下降;反之同理。
人的属性不仅与自然、社会、经济、环境因素有关,也与人口年龄、性别、经济依赖、种族、健康程度等关系密切[8]。因此,结合人的脆弱性的含义,我们可以将人的脆弱性分为“易损性”、“承灾能力”和“暴露程度”。
本文认为,易损性的表现形式有以下几点:
(1)人的群体性。人的群体性是人作为承灾体易损性的表现之一。这一特性,不仅会扩大灾害影响范围,也会放大灾害破坏程度。人的群体性特征表现在诸多方面,如公共娱乐休闲场所、学校、公共交通场所等。由于这类区域人口密度较大,人的群体性在紧急事件发生时便凸显出来。城市是人口相对密集区,灾害发生之时,其人的群体性体现得最为明显,因此所受到的威胁及灾难发生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以SARS事件为例,从人群管理来讲,农村人口相对分散的居住模式,显然会给统一管理造成较大困难;而城市人口相对集中的居住模式,便于统一管理。但当SARS出现时,却正是相对集中的城市人口居住模式,造成了SARS事件的扩大。如广州、北京等部分城市,由于人口流动性大,先后出现了较为严重的影响。相反,在人口居住分散的农村,SARS的影响较之于城市要轻微得多。再如煤矿生产事故中,造成人员死亡数较大的案例,往往是因为突发事件地点人群较为集中的缘故。以上所列都是人的群体性在灾难中的反映。
群体性灾难的克服,能降低突发事件中人的易损性。以交通事故为例,假设事发汽车满载乘客,那么造成群死群伤而演变成灾难的可能性就大;如果是个别人员出现交通事故,造成的伤亡范围可能极小,也就不会演变成大的灾难。再如,假设个别家庭发生火险,一般不会酿成灾难;但如果在医院、学校或公众娱乐场所发生火险,就可能演变成灾难。事实表明,人的群体性在突发事件成灾过程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2)认知水平。知识是人们认识事物、接受事物的基础。人们认知水平低下,便如盲人摸象一样,会对突发事件或危险本身及其发生、发展、影响和破坏过程认识不清;人们认知水平低下,更导致人们在进行灾难准备、灾难预防、灾难应对和灾难恢复过程中无所适从。某些突发事件发展成灾难,就是由于人们认知的缺乏而拿不出正确的应对措施造成的。
数据分析用SPSS18.0系统;计量(±s),t检验;计数(n,%),X2检验;P<0.05指有差异,符合统计学意义。
SARS事件的发生,起初是因为人们对某些动物性食品缺乏足够的认知。但SARS事件在中国演变成重大突发公共安全事件,却是人们缺乏相应的SARS认知而造成的。事实表明,SARS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们缺乏关于它的正确认知。SARS发生初期,政府、公众就是因为缺乏足够的认知,等闲视之,结果造成SARS的扩散。2005年禽流感爆发,同样是突发性传染病,但禽流感却没有如SARS一样造成严重的后果,其主要原因就是对禽流感已有了正确的认知。所以,对突发事件的认知程度是影响人的易损性的重要方面。
承灾能力是在面对突发事件时,肌体本身及其所处环境所具备的抵抗外部冲击或外部压力的能量。承灾能力是一个动态因素,能随着内外部力量的增强而获得提高 (同时敏感性下降)。人的承灾能力表现为人自身能量的大小和所处环境能力的高低。人类自身承灾能力是人的个体能力及由一定数量的个体集合构成的有机整体能力之和,所处环境承灾能力是环境中的各个构成要件的承灾能力之和。人自身承灾能力包括意识水平、肌体力量与系统功能等,环境承灾能力包括科技水平、工程建筑结构等。
(1)意识水平。在人类生存发展过程中,“安全”意识至关重要。灾害来临,会威胁人们的生命财产安全。因此,政府应该高度重视公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并将提高公众安全意识当作政府工作的头等大事。公众也应该自觉增强自身安全意识,维护自己和他人的生命财产安全。
2005年11月14日凌晨,山西省沁源县发生重大交通事故。一辆大货车因高速行驶,撞死21名晨练的中学师生。在分析这起事故的原因时,人们发现,公共安全意识水平低下直接导致了灾难的发生。其原因为:第一,师生安全意识缺乏,把晨练场所设置在公路之上;第二,校门附近缺乏安全照明以及安全警示标志;第三,教育行政部门没有采取措施,为学校修建锻炼场所;第四,货车速度太快,缺乏危险预知和预判能力。归根结底,就是安全意识水平低下。
诸多煤矿安全生产事故的发生,虽然看似是因工程技术不完善、具体操作措施失当或其他偶然因素引发的,实际上很多重大事故案例,往往是操作者和管理人员忽视了安全的重要性所致。
(2)肌体力量与系统功能。肌体力量的强弱是肌体抗击外部压力的基础。肌体力量越大,面临突发事件时所拥有的能力就越强;肌体力量越弱,面临突发事件时所拥有的能力也就越弱。以普通流感为例,人的肌体力量越强,抗流感的能力相应就强,患感冒的概率就低;反之同理。骆驼之所以能在缺水的沙漠中长时间行走,而人却不能,就是因为骆驼体内储备了足够的水分使其肌体抗干渴能力强,而人则不能在体内储存足够多的水分,致使其肌体抗干渴能力弱。
系统功能是具有多样性、差异性和相关性的多元素构成的多元性、整体性和协调性有机体所具备的完成统一行动的能力。系统的多样性和差异性使得系统组成的各个元素相互制约、相互作用,系统的相关性使得各个元素相互依存。系统作为复合统一整体,不仅具有各个构成元素的功能,更重要的是具有整体功能。因此,系统功能的大小决定了系统完成某些功能能力的大小。2010年,智利铜矿事件应急救援的成功,一方面反映了肌体力量的大小,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应急救援系统 (井下系统以及应急救援设施、救援行动和应急管理)在此次事件中所拥有的整体协调能力。相反,2010年10月河南平禹矿难37名被困矿工全部遇难,反映了应急救援系统功能的相对低下。
影响系统功能效率的一个重要方面是系统的协调性。灾难发生不分区域和民族,因此灾难的应对也应该超越区域和民族。区域之间、民族之间在应对灾难时,需要协调与合作,形成合力。没有政府的领导,行动就不能有序地开展;没有公众的广泛参与,社会合力也就无法实现。因此,仅仅依靠一方,系统的整体功能就会丧失。所以,强化系统的协调性是提高系统功能、降低人的脆弱性的重要措施。
(3)科技水平与工程建筑结构。科技水平是人在活动中所体现出来的脆弱性因素之一。科技水平在转化为生产力时,即能体现人类所掌握的生产力水平的高低。汶川地震和玉树地震应急救援行动中,由于交通工具、救援工具的缺乏和技术水平偏低,降低了行动效率,从而放大了人的脆弱性。
工程建筑结构反映的是人所处环境及活动空间的承灾能力。人的活动往往受所处环境的影响,工程建筑结构直接决定着其对外部冲击的抗破坏能力。地震灾害中,抗震标准越高的建筑物,其在地震灾害中的抗破坏能力就越强,其脆弱性也就越低;相反,抗震级别低的建筑物,其脆弱性就越高,其抗外界冲击的能力也就越低。而分别活动于两种不同抗震强度的建筑物内,其抗震级别较低的建筑物就赋予人以较大的脆弱性。
暴露程度是人在直面危险时,自身及与其密不可分的行为方式和活动空间被潜在的或出现的危险所辐射的范围与规模。暴露在危险辐射区域的范围越广、规模越大,其暴露程度就越高,脆弱性也就越高;反之同理。
例如,日本是世界上地震多发岛国,日本民众在地震灾害中的暴露程度很高。日本福岛核电站事故,在越靠近被损坏的福岛核电站辐射区域的人员,其暴露在危险中的程度就越高,脆弱性也就越大。同样,暴露程度还表现在我们针对突发事件所采取的防护措施的好坏方面。例如日本,20世纪90年代以前发生较强地震灾害时,建筑物倒塌所造成的损坏数目较大;20世纪90年代以后,由于日本国内建筑严格按照高级别抗震标准建造,降低了建筑物暴露程度,强震中建筑物受到破坏的程度以及由此带来的其他损害也就下降了许多。
人的脆弱性是一个动态的概念,它是不断发展变化的,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人自身内部肌能、行为方式和活动空间等内外部因素的发展变化,人的脆弱性的某些方面也会相应地发生变化。既然人的脆弱性是动态发展的,那么我们就可以通过人的内外部建设来提高人类自身抵抗外部危险的能力,减弱人的脆弱性。
(1)增强安全意识和提高认知水平。从众多的灾难中可以看出,加强公众安全意识教育,是避免灾难发生的有效途径。安全意识的提升,有助于公共安全设施建设投入的加大,有助于公共安全保护措施的增强。因此,只有加强灾难防范意识,我们才可能在突发事件来临之际,做到胸有成竹;只有提前准备好各项预防、准备措施,才能正确处理好突发事件。同时,必须提高公众认知水平,让公众认清突发事件的性质、发展规律、破坏形式和破坏程度等,以便公众在突发事件发生时能够采取相应的应对措施。
(2)提高承灾能力。突发事件的突发性,使得人们猝不及防。灾难发生之时,由于人自身承灾能力低下,人们就可能因为恐慌而拿不出相应的措施和办法。这就要求人们在平时应做好准备工作,提高承灾能力。“深挖洞,广积粮,缓称王”以及“养兵千日”,即是说功夫用在平时。政府和公众都应秉承“居安思危,未雨绸缪”的思想,充分提高全社会的承灾能力,降低灾难发生后的破坏程度。政府也有责任进行危机知识教育与危机应对知识的培训,以增强公民抗外部冲击的能力。美国和日本对公民进行的防灾知识、应急措施的推广教育与培训,使得美国和日本民众在面对突发事件时,和我国公众相比就具有较低的脆弱性。因此,政府、企事业单位必须对有关人员和公众进行强制性、系统性的应急处置突发事件技能培训,增强其抵抗灾害的能力,降低脆弱性。
(3)加强系统的协调性。在面对和处理突发事件时,每个人不仅仅是单独存在,更是整个社会系统的一部分。人所拥有的科学技术水平、认知水平、身体机能等都是整个系统运行中不可忽视的组分,离开整个系统,个人能力就得不到高效发挥。因此,加强各主体之间的协调性,提高协作水平,建立“点—线—面”结合的立体结构,有助于应对各种突发事件,防止灾难的演进。
(4)提高科技水平,改善建筑工程结构,减少暴露程度。提高科技水平,是降低人的脆弱性的关键措施。科技水平的提高,能全方位地改善人类与自然、社会之间的关系,减少各种危险的威胁。改善工程建筑结构,是强调“预防为主,防治结合”的有效方法。减少人自身在危险面前的暴露程度,是降低人的脆弱性的重要方面。减少暴露程度可以通过合理规避和增加防护等工程手段和技术手段来实现。如加固地震频发区域内建筑,提高建筑物抗震标准;远离突发事件区域,采取主动防范措施;通过技术革新逐步消除客观危险的影响范围和破坏程度等,都是有效减少人的暴露程度、降低脆弱性的有效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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