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文词典编纂的新课题——两岸合编语文词典的一些感受

2012-04-01 14:53李行健仇志群
辞书研究 2012年6期
关键词:国语义项词典

李行健 仇志群

一部以海峡两岸常用词为收词内容的《两岸常用词典》(以下简称《两岸词典》)于2012年初编竣,网络版已先行一步启用,纸质版也于今年9月问世。两岸已商定,在此基础上继续合作,逐步扩编成一部规模更大的词典,以更好地为两岸扩大加深交流服务。

一、两岸合作编写语文词典是时代的需要,是词典编纂中的新课题

2009年7月,第五届海峡两岸经贸文化论坛提出“鼓励两岸民间合作编纂中华语文工具书”的倡议,合作编写一部语文词典即是对这一倡议的响应。2008年台湾国民党重新执政,实现三通,相互关系进入了良性互动的新时期。这个项目应运而生,正是适应这样一个有利形势的需要。

中华文化不仅孕育着中华民族的生命力、凝聚力和创造力,更是中华民族的灵魂。两岸人民共同弘扬中华文化的优秀传统,才能形成凝聚中华民族复兴的精神力量。完成这一历史使命,语文工作者应该跻身于前列。海峡两岸尽管有相同的思想文化传统,使用同一种语言文字,但由于半个多世纪的分隔,具体到字和词的形、音、义以及语用层面,已经出现了不少的差异。我们通过实例可以说明两岸在语言沟通理解上的偏误。台湾《重编国语辞典》1997年网络修订版有一个《常见大陆地区语词对照表》,仅摭拾几例:低智—低能,电帚—吸尘器,电算器—电子计算机,摊档—小店,老视眼—老花眼,流子—流氓,廉宜—便宜。前边被认定为是大陆的说法,后边为台湾的说法。用现在一个流行的说法,台湾这部权威性词典在这里举证的大陆用词只能是“被大陆”了,因为同大陆情况不符。

语言的差异难免为深化交流造成隔膜和障碍,而在语言文字方面的“打通”工作,已滞后于两岸之间日益密切的经贸文化交流。特别值得关注的是从2000年民进党在台湾执政以后,台独势力大搞“语言台独”、“文化台独”,把“去中国化”的邪风刮进了台湾人民的语言生活。

2000年民进党刚一上台就否决了1999年台湾国民党当局拟采用汉语拼音的决定,改为采用所谓的“通用拼音”。认为这是基于“与汉语拼音共存共荣的定位”,否认汉语拼音作为国际标准的应用范围包括台湾,强调台湾作为“主权独立”的政府,应建立自己的标准。更有甚者,2007年台湾教育主管部门公布了一个《教科书不当用词检核报告》,拟对台湾中小学教科书做大刀阔斧的修改,例如把“国画、国字、国剧、两岸、台湾地区”分别改为“中国水墨画、中国文字、中国京剧、两国、我国(或台湾)”,修改条目多达5000个,意图从基础教育阶段着手“去中国化”。语言文字不仅是工具,还担负着文化传承和认同的功能,正如台湾的一些有识之士所指出的,以上一系列举措就是要通过“慢火细炖的煮青蛙效应”,“让下一代对中国文化认同不知不觉的消逝”。(许长安2011:131,189)如果“语言台独”的企图得逞,将给我们国家和民族造成灾难性的后果。我们积极参与两岸合编词典的工作,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

2010年3月,双方在北京进行了第一次会商,确立了编辑方针、收词和释义等原则。本词典以收释现代汉民族共同语(台湾称“国语”,大陆称“普通话”)中的常用词语为主,同时适当收释一些双方有差异或各自特有而较常用的词语,反映两岸语义或用法异同,以方便两岸交流和一般民众使用。

我们之所以认为这是编纂汉语文词典的新课题、词典学中新的探索,是因为我们过去很少实践、研究这个领域的情况和问题。合编工作甫始,我们就清楚地认识到今天台湾的国语和大陆的普通话都是汉民族共同语的变体。因此,它们间的差异,既不是方言和共同语的差异,更不是两种不同语言或方言之间的差异,它们是同一民族共同语几十年隔绝后在不同社区中形成的差异。各自出现的新词语、新义项、新用法都是汉民族共同语在不同社区发展中形成的特色,它们在丰富和发展汉民族共同语中都有积极的贡献。这些差异都应得到承认和尊重。因此,在编词典的时候,双方商定对差异采取求同存异的原则,在记录这些差异现象时以描写性和各自的通用性为指针。这样就忠实地保存了两岸语言中差异的实际情况,为继承和发扬汉民族共同语的传统打下了基础。对于两岸文字的定位也是一样,它们都是汉字发展到今天在两个不同社区形成的歧异。这种歧异反映了汉字发展中的多样性,为我们今后整理汉字,使之更便捷地为社会服务拓展了眼界。对于各自社区在应用中存在的差异,没有正误和高低之分,它们只是不同社会集体不同的选择而已,也应同样采取求同存异、化异为通的原则处理。

二、两岸词汇形成差异的原因和差异词语的类型

“语言与社会结构共变”是社会语言学的理论共识,在不同的社会环境里,同一语言也会呈现不同的成长状态,而词汇又是语言要素中最活跃的部分。汉语在两岸的差异主要反映在词汇部分。

造成两岸词汇面貌差异的外部原因,可概括为四个方面:

第一,空间的作用。台湾虽然始终坚持以国语为标准语,但孤立在一个与标准语的基础方言隔绝的环境里,台湾国语自然靠向了南方官话色彩颇重的50年代前的现代汉语书面语。反映在词汇系统上,文言性传承词(古语词)数量较多。许多在大陆标准语里已经沉寂的古词语,还以较高的频率活跃在台湾国语里,有些还衍生出新的义项和用法。

第二,方言,主要是闽方言的影响。台湾人口两千多万,其中闽南人占百分之七十多。据统计,“国语+方言(闽南语)”的双语人口也达到百分之七十多。在这样一个双语型社会里,闽南话作为地区的优势方言,给台湾国语带来大量闽南语方言借词。(汤志祥1999)

第三,外来词的影响。在两岸标准语的词汇系统里,外来词是一个重要部分。两岸外来词引进方式的不同,对外语原词进行语音、语义、词形等方面的改造各有遵循,其结果也就不同。20世纪80年代前,较之大陆,台湾与西方的经贸和文化交流更为广泛活跃,比较1981年初版的台湾《国语日报》版《外来语辞典》和基本同期出版的大陆的《汉语外来词词典》(刘正埮等编著,1984年,上海辞书出版社)可以看到两岸外来词的不同面貌。另一方面存在较大差异的是台湾国语中的日语外来词。日据时代日本占领者为了把台湾变为日本的一部分,在台湾大肆推行“日语家庭”计划,强制学习日语、使用日语,甚至禁止说写汉语。在那个时期,大量日语词进入台湾本土语,主要是闽南语中,一部分又从闽南语进入国语。这些日语借词现今仍然在台湾国语和闽南语里使用。

第四,社会制度、生活方式的差异对词汇发展的影响。例如台湾国语中常用“出草”一词表示强烈抗议的意思,即是从原住民文化而来。再如台湾的“选举词”,在所谓的选战阶段,台湾的广播、电视、报纸、杂志每天都是铺天盖地的选情报道和评论,有关选举的术语、热词,充斥着各路媒体。如“站台”、“奥步”、“冻蒜”、“搓汤圆”、“桩脚”、“扫街拜票”等,或新造、或旧词新用、或借自方言,对不熟悉台湾选举文化的“陆客”们来说很难“望文知义”。

以上几个方面是造成两岸汉语词汇差异的主要原因。两岸词典的编纂,差异词是重点着力的部分,要准确理解、注释差异词有不少困难。首先要分清差异词的类型。我们把两岸差异词分成“绝对差异词”和“相对差异词”两个大类。“绝对差异词”指形式独有或用法独有的词语;“相对差异词”属广义的差异词,指两岸共有词中在部分义项或色彩义、语用义方面表现出局部差异的词语。

(一)绝对差异词

分为A、B两个类型。A类如大陆的“房改、妇联、试点、离休、片儿警”;台湾的“奥步、捷运、出草、大车拼、搓汤圆”。B类为构成同实异名对立组的词语(大陆—台湾)如:“鼠标—滑鼠”、“简讯—短信”、“分辨率—解析度”、“方便面—速食面”。

绝对差异词中A类的特点是所指的事物或现象是一方独有的,不会构成同实异名的对立组。有些词如“奥步”、“试点”(《台湾国语辞典》标明“试点”为大陆用词),其“独有”的含义是就其词语的形式而言,这类词语的所指固不为一方所独有,但另一方没有唯一性的等值单位与之相对立。如“奥步”指不好的招数,即阴招、损招。双方都有这样的概念,但大陆没有与其语义等值的一个“唯一性”的对立单位。

B类的特点是,对立组中此方的一个单位,彼方一定有一个等值的异名单位,如以上举例的“鼠标—滑鼠”、“简讯—短信”。也包括不是一对一的情况,如“硒鼓/感光鼓—墨水匣”。

(二)相对差异词

也可分两类。第一类为偏项差异词,即多义项的词语,在两边至少有一个相同的共有义项,其他义项则表现出差异,如“催熟”。《现代汉语词典》:①用物理、化学等方法促使植物果实加快成熟。②指使人或事物过早地成熟。义项①为两岸共有,义项②则是大陆独有的。

此类型台湾义项多于大陆的词语,如“导言”。台湾《重编国语辞典》“导言”有两个义项:①书籍或论文开头的部分,叙述全书的主旨或主要内容。亦作“绪论”、“绪言”。②一条新闻中起头的部分,这一部分用字不多,但能叙述全部新闻内容的要点。大陆各辞书释义基本一致,“导言”即绪论。这是台湾“导言”的第一个义项,台湾“导言”的第二个义项,大陆作“导语”。

偏项差异词的另一类型表现为:两岸一方的一个多义项词,其中一个(或几个)义项在另一边表现为“同实异名”。如“地址”,大陆有两个义项,其中一个用作计算机术语。台湾的“地址”仅一个义项,大陆“IP地址”例中的“地址”,台湾作“位址”。

第二类我们称之为不对称传承词。“差异”指传承词在两边表现不同,活跃程度迥异,如“宣导”,《汉语大词典》释为:①疏散;疏通。引用《吕氏春秋·古乐》、《晋书·食货志》例。②开导。引《宋书·孝武帝纪》例。③传呼引导。引宋代典籍例。但现在该词在大陆的书面语和口语中基本见不到了,在台湾现代语文里却被频繁使用。“警察局”、“幼稚园”也可划归此类,它们在大陆仅用于特殊语境,不再用来指称现存的实体。

三、两岸词典的收词以及对差异词的处理

任何一部词典编纂“开工”,首先面对的是收词。除了遵循词典编写的一般要求,两岸词典还有其特殊性。

1.收词立目上的规定性。收什么,不收什么,受很多复杂因素的约束。规定性包括两方面,一是必须这样,一是不能这样。比如人名的收录,单方词典里可以收也可以不收,即使收了范围也可自主决定。但在两岸词典里,只能坚持不收人名,一般也不收地名,避免了立目和释义(评价)的一些无法在一部语文词典里解决的难题。两岸常用词是一个双边常用词的交集,收与不收也必须做双边考虑。例如“闱场”(考务人员工作的场所),即使在大陆的《汉语大词典》里“闱”字下也没立这一条目,在台湾则属常用词,我们的《两岸词典》就要考虑怎么收的问题。

2.方言词的处理原则。一般汉语词典都有一个如何对待方言词以及吸收的词条加不加方源标记的问题,但两岸词典更为复杂。如果把大陆和台湾看作两个汉语社区,每个社区内方言对标准语的影响程度就很不一样,作为标准语的基础方言与标准语的关系也非同一般(台湾处于与基础方言“脱离”状态)。台湾70%的人操闽南语,台湾南部主要以闽南语为沟通语言。台湾还有不少外省籍的人也能讲或能听懂闽南语。以台北市为例,外省籍和闽南籍两个族群之间沟通指数的测算表明,台北外省籍人口的一半左右可用台湾闽南语与闽南籍人交流。在这样一个语言环境中,可以想见闽南语对国语的影响。大量闽南语方言借词进入台湾国语,成为台湾国语词汇系统的一部分。

对台湾国语中的方言借词,不能有闻必录,首先要看普遍性。例如“手形”(义为支票)和“口座”(义为账户),主要用于台湾南部地区(是台湾闽南语中源自日语的外来词),在台湾地区就没有普遍性。“电火柱”(另一异名“电火柱仔”)虽多见于台湾的地方话教材,但用国语交流时一般不用,使用面很窄,几种台湾语料库中也罕见用例。这类词语在常用词典里就可以排除,不予考虑。

再者是稳固性。源自闽南语的一类词如“好康”、“伴手”、“中古”、“白贼”、“拜拜”(祭拜义)、“歹戏拖棚”都已收入台湾有影响的语文辞书。此外,“便人”、“奔竞”、“安厝”一类,本来就是古汉语或近代汉语的词语,是存活于闽南语的遗留成分,一般台湾辞书都有收录,也具备“入典”的资格。很多源自闽南语或其他方言的词语不见于台湾国语的大小语文辞书,但高频率用于各类媒体,似也不应该拒之门外。如大量见于台湾报刊和口语的“报马仔”、“雄雄”(突然)、“别苗头”(义为一争高下。吴方言)等。

3.对传承词的收录和判定,与“单方”的一般语文词典相比,需要转换审视角度。使用“传承词”这个名称是从来源上对作为“入典”成员的单位所加注的标签。这类词语所来有自,收与不收,往往看词典的规模和性质。在两岸词典里,则要观察它在一方的语言生活中是否具有足够的活性,要有现代的语料供佐证。如“酬庸”,台湾合作方提供了词目和传统的释义,我们仍无法断定它的词汇地位。大陆仅《汉语大词典》收有该词,义为“酬功;酬劳”,最早见于南北朝,20世纪50年代后大陆罕见用例。在审定过程中,我们在台湾报刊检索到大量用例,如:

(1)新阁虽自称“财经内阁”,财经阁员却未见新气象,反而沦为政治酬庸。

(2)此人只有新闻经历,却没有相关行政经验,这样的人延揽入阁,酬庸味道相当浓厚。

(3)像是战略顾问职务,多半沦为退伍军人的酬庸,根本不需要。

(4)蔡同荣提议,既然有意角逐主席僧多粥少,应增列两位副主席,让党多元化发展,此说被批酬庸。

(5)蔡英文却毫不避嫌出任董事长,这就难脱双方酬庸、回报与内线操作之嫌。

这个古语词的现代表现,使我们有了为之定性的理据。虽没有加地区标记,但我们用了“大陆今少用”这样的信息提示。这不是一个为求保险而设的模糊说法。“大陆今少用”是相对“台湾今多用”而言的,后者是否多用必须求诸当地第一手语料。另一方面,大陆方面也能验证“少用”的判定。如北京大学CCL语料库仅4例,其中3例出自台湾作家高阳的小说。人民网170例,几乎都取材于台湾报刊。少用多用都不能仅凭印象或臆测。

4.外来词的收词原则同方言词,也以稳固性和普遍性为基准。两岸的外来词常见于口语和书面语的,应该作为常用词收录;形式是单方独有的,列为差异词。所以两岸外来词的集合也包括了共有词和差异词两部分。

外来词的稳固性从排除的角度看有两种情况:一是老化的单位,一是需要时间验证的单位。前者如“菲林”,大陆只见于外来语词典,台湾国语已经罕用,《重编国语辞典》也有使用提示:“现已称为‘电影软片’或摄影用‘软片’”。这一类词如“派司”、“水门汀”(二词台湾《重编国语辞典》简编本均不收)等。需要时间验证的主要是近年井喷式出现的新词,很多是音译词或字母词。以音译词为例,如“德比”(同一城市或地区的两个球队间的比赛)、“安可”(呼唤演员返场的用语)、“三温暖”、“克力架”、“叩应”(call in,观众打电话给主持人)、“麻吉”(台湾,关系紧密;搭配适当)等。

对于已经“老化”的外来词,两岸词典一般不收,因为超出了“常用”的范围。待验证的新词语,近两三年较多出现于媒体的则尽量收录。描写性的词典允许对这类词留有较大的容纳空间。

前述绝对差异词的B类,即可呈现为对立组的一类,也存在于两岸外来词。如“黑客—骇客”、“网吧—网咖”、“纳米—奈米”、“可卡因—古柯碱”等。

由于两岸外来词的复杂性,有的词语可以肯定在两边具有“共有所指”,但我们暂时无法给出相应的对立词语。这是两岸外来词的不对称现象。如高尔夫球场上的“果岭”(源自英语green)、电讯技术的“蓝牙”,前者不能确定大陆的说法是不是也叫“果岭”,后者我们在台湾的语文辞书里查无结果。这类词无法以平衡对立的方式收录立目。这有两种可能:或者没有对应的词,或者没有固定的词组。如大陆有“闪客”,台湾没有,台湾不用一个固定的词表达“制作或使用flash的人”这个概念;大陆的“沙龙”意指“小型的聚会”,台湾没有这种表达形式,台湾的“沙龙”仅指女性的美容院,大陆“沙龙”的含义,台湾是用非词的单位表达的。

台湾国语外来词引进途径还有一个特点,即相当一部分外来词是通过闽南语进入国语的,形式和演变路线都比较复杂。如“牛肉秀”,“秀”译自英语的show,而“牛肉”是闽南语“有肉”的近音转写。很多日语借词也是循这样的途径进入的,也有为数不少的词语是通过英语—日语—闽南语这样的路线最后进入国语的,如“帮浦”(水泵)、“马杀鸡”(按摩)、“秀逗”(脑子不灵活)等。放在与大陆共呈的平台上,两岸外来词的情况更为复杂,收释、处理因词而异,此处无法细论。

5.同实异名组词语的安排要平衡对称。在处理两岸差异词时发现,同实异名单位占了很大比率,在差异词中比较突出。例如“现房—成屋”、“老挝—寮国”、“鼠标—滑鼠”、“创可贴—OK绷”、“打印机—印表机”、“电视系列片—电视影集”等。每组左边是大陆用语,右边是台湾用语。它们所指相同(同实),名称有异(异名)。这类词语呈平衡对称状态,如果收录了一个标记为单方性的单位(大陆的或台湾的),其所指又不可能是单方独有的事物(这是前提),在总词表里应该是一个无缺位的对比组。如“鼠标”标记为大陆词,台湾就一定有一个相应的成分,与“鼠标”构成对比组。我们收了计算机术语的“窗口”,被认定是大陆用词,事实和逻辑告诉我们台湾一定有相应的名称(词或词组),在词目系统里不能有缺位(台湾叫“视窗”)。收了标记为大陆的“克隆”,就应该找出台湾相应的单位(台湾叫“复制”)。

这是很简单的事实,但实际操作中往往被忽略。如一部收录两岸词语差异内容的词典,收录了“城市雕塑”并标记为“大陆地区使用”,而台湾一方叫什么没有交代,除非台湾城市公众场合没有雕塑艺术品。大陆的“城市规划”台湾作“都市规划”,“城市化”作“都市化”,按此类推“城市雕塑”似乎应是“都市雕塑”。但这不是数学演算,求诸“主人”核实之前,所谓的合理推断都有臆断的危险。如“数据—资料”、“数据库—资料库”、“数据库文件—资料档”,按此系列,台湾的“资料总管”(电脑术语)大陆应该就是“数据××”,实际上大陆相应的是“资源管理器”,而不叫“数据总管”或者“数据管理器”。台湾的“数位”单用或组合中与大陆的“数字”或“数码”相对应,但与台湾的“数位人”(大致相当于软件开发人员)相对立的不是“数码人”或“数字人”。有一时解决不了的问题,只好暂付阙如。如标记为大陆的“掰腕子”,台湾肯定有这种“运动”,但台湾叫什么一时查不到;如果不解决,那么“掰腕子”的“定性”就让人感到不踏实(后来从台湾友人那里知道叫“比腕力”)。某辞书把“摆件”定性为“大陆地区使用”,从常识来说,台湾不会没有“摆件”,没有提供对比成分,很难说该词为大陆“专用”。标记定性不准,作为两岸词典的可信度、实用性,就要打折扣。

6.收词依据的可信度以及语料的取材价值问题。在两岸词典编写中,从审定词表、建立词目到释义、配例以至于差异词性质的判定,都有一个“凭什么”的问题。台湾有几千家媒体,有影响的四大报系:《联合报》、《中国时报》、《自由时报》和《苹果日报》;指标性的杂志主要有:《天下》、《远见》、《商业周刊》和《壹周刊》(台湾)等;台湾有影响的词典有:《重编国语辞典—网络版》、《重编国语辞典—光盘版》(教育部国语推行委员会)、《新编国语日报词典》(2000,国语日报出版中心主编)、《大辞典》(三民书局)和《国语活用辞典》(2007,五南)等。台湾没有像大陆的《现代汉语词典》和《现代汉语规范词典》这一类从共时平面反映现代汉语词汇系统的权威性辞书。在收词上,这些词典比较滞后,很多在口语和当代媒体中出现频率较高的词语都被拒之门外。有些现象,我们还不能理解。如“文康”一词在台湾社会生活中颇为常见,它的确切含义大陆读者并不清楚,而在台湾的语文辞书中却找不到,包括大部头的《重编国语辞典》。后者在“与时俱进”上已属表现最好的,可以查到“捷运、站台(选举用语)、扫街拜票(选举用语)”等新词,也有“好康、中古、歹戏拖棚”等方言借词。但查不到“春安、阿督仔、拉力赛、党公职、航大(航天)、附餐、宅急便、宅男、达人(现在的新义)、阿娜达、黄昏市场、毫芒雕刻”等常见词。这一类词即使在台湾辞书中寻觅无果,也不能轻易否定其身份,要另求解决的途径。差异词是直面两岸交流(口语和媒体的)中的拦路虎,要讲实用性、有效性,一个差异词该不该“入典”,台湾现有的辞书是一个依据,同时还要多渠道探索。

除了尽可能多地收集语料,我们的准备工作尽量覆盖到各个方面。多年来,台湾学者对台湾国语常用词的研究做了大量工作。台湾中研院的词库小组利用中研院建立的平衡语料库,建立了汉语词汇库,包括核心词汇库、通用词汇库和参考词汇库三部分,收词近3万多条。某些方面的研究也在大陆学界引起反响。台湾师范大学将关于台湾国语词汇分级(他们称之为华语词汇分级)与大陆的HSK对照比较,构建起一个既有学术性又有实用性的常用词表。在大陆除常见的词典所收词表外,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发布了《现代汉语常用词表》,这些语料尽管目的有异,但都为我们的编纂工作提供了借鉴,开阔了我们的思路,给了我们有方向可把握的切入点。

四、两岸词典对释义准确性的要求

准确是词典释义的基本要求。但词典学理论认为,不同类型和规模的词典对准确性的要求不同。对这样一部反映“社区”词语差异的两岸词典,准确性的要求也有其特殊的内容,尤其是对差异词的释义。

1.注意“同名异实”类差异词中的偏义对立。两岸差异词存在一种“偏义对立”现象。这种对立不同于上面提及的“鼠标—滑鼠”一类的完全对立,而只是几个义项中的一项或几项的对立。如“吃大户”,两岸都有一个共同的义项,此外,“吃大户”在大陆还意指“向富裕单位或个人摊派钱物、索要好处”。台湾的“吃大户”没有这个意思和用法。“长官”一词,据《现代汉语规范词典》,“对官员的尊称”是共有义项,而“有官僚习气的”是该词大陆独有的色彩义。该类词在两岸构成“偏义对立”。一个词目的释义,必须覆盖到这种差异。

再如“催熟”一词。在“促使植物果实加快成熟”义上,两岸无对立,而“使人或事物过早地成熟”则是大陆独有的。不注意这种“偏义对立”的事实,会出现误判。大陆一部词典把“催熟”定位为“大陆地区使用”,就需要斟酌。该词原义的用法,两岸并无差异,台湾的辞书也有记录,属于我们所说的偏义对立型。另一例,台湾的“位址”释为义同大陆的“地址”,即“居住或所在的地点”。实际上“位址≠地址”,只是在作为计算机术语“IP位址”这样的用语中“位址”才相当于大陆的“地址”。释义这样处理也是以偏概全的失误。

2.注意细微之处的歧异。对某些词语表现于细微环节上的差异,更要保持一份谨慎。编写中我们曾遇到这样的情况:有的概念意义相同,只是色彩义表现出差异。“自己人”尚好辨认,如果出现在另一社区语境里,没有对语用的敏感性,没有对语料宽幅度的扫描,就不一定能觉察出来,特别是编写合作方也没有给予任何提示的情况下。如“充斥”下面的用法:

(1)本应整洁的寝室被女士官们搞得凌乱不堪,内务柜中也充斥满满的化妆品与保养品,与一般外界对女兵的印象差很大。

(2)原始之美——巴布亚新几内亚之真善美展现出非洲土著文化,脸上充斥的鲜艳的装扮,让角色更为生动。

(3)长久以来一直在实现心中的梦想,就是有一天台湾民众聊天话题都是体育,电视节目也不再全是政论节目,而是体育节目充斥热门时段,让体育深植人心,打造台湾成为“运动岛”。

(4)傍晚过后的岛上气氛热闹,充斥精采的音乐、各国美食,让夜晚绝不担心无聊。

大陆现代汉语的语文辞书对“充斥”多有“含厌恶义”或“含贬义”的色彩义信息提示。很明显,这样的提示完全不适合上面举引的用例。

还有一种值得我们注意的情况,即一部分核心意义相同的词语,在语用或语法上两岸存在差异。如“强盗”一词,台湾《重编国语辞典》释为:用暴力胁迫,强夺他人财物的人。大陆的辞书基本同此。《现代汉语规范词典》加一比喻义,指有同样行为的人或势力。但把该词在两岸应用中的表现放在一起,会发现明显的差异。这一差异在台湾的语文辞书里并无反映。作为法律用语,台湾的“强盗“相当于大陆的“抢劫”(陈炯2005)。台湾有一项“强盗罪”。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63条的解释,比照台湾《云五社会科学大辞典·法律学》对“强盗罪”的定义,台湾的“强盗罪”即大陆的“抢劫罪”。“强盗”即“抢劫”,不仅是用于法律领域的一个专科术语,也广泛见于媒体文字。请看下面一组实例:

(1)警方询问后,将林嫌等人以强盗、毒品、妨害自由、恐吓取财、伤害等罪嫌,移送检方侦办,并追查在逃嫌疑人。

(2)嘉义市今天发生一起住宅强盗案,两名蒙面歹徒持刀枪闯民宅,捆绑屋内6人劫财,并对女屋主脚掌开1枪,得逞后逃逸。

(3)警方讯后将黄嫌及旗下小弟依组织犯罪条例和强盗等罪嫌移送。

(4)七天前台南市也发生类似两抢匪侵入民宅强盗案,警方分析,这“强盗二人组”正在台湾南部横行犯案。

(5)曾男等人强盗得手后,担心车号被记下,把情侣踹下山坡后逃逸。

如果在我们的两岸词典里只把“强盗”一词的“指用暴力胁迫,强夺他人财物的人”这个释义搬过来,不能说有误,但却忽略了该词在两岸实际运用中的明显差异,没有完成释义的任务。处理这类词语需要“毫芒雕刻”(台湾国语词,微雕的意思)的细致。

还有大陆读者熟悉的,似乎没有多少可说道的一个常用词“历程”。大陆词典均作“经历的过程”。台湾的《重编国语辞典》为“经历的路程”。这些解释都不能帮助我们理解台湾教育教学活动中极为常见的“历程”的用法。例如“教师历程”、“教师历程档”和“学生历程”等。台湾师范大学的两位教授还编有一本书——《台湾大学生的学习历程与表现》。大陆没有这样的用法,我们也无法通过上面辞书的释义和我们的相关背景知识对这里的“历程”获得确解。这种情况下感到疑惑的大陆读者,会希望通过我们的词典获得帮助。我们只有在同对方研讨后才能做出准确的解释。

3.注意传承词在两岸标准语中词义的变化。有些古语词在台湾的语言实际中会有与大陆迥然不同的表现,不仅使用频率不同,词义也发生了变化。如“底定”一词,在《汉语大词典》里,解释为:① 达到平定。《书·禹贡》:“三江既入,震泽底定。”②引申指平定;安定。《周书·尉迟运传》:“东夏底定,颇有力焉。”宋王禹偁《平阳公主赞并序》:“卒见削平多垒,底定京师。”明李贽《与凤里》书:“一身漂泊,何时底定。”

在《人民网》的500多例中,300多例是来自台湾媒体。少数出自20世纪50年代前的文献,如“以云贵之力下四川,以广西之力下广东,约三四个月后,会师湖北,底定中原”,这里还是“平定;安定”的传统意义用法。再看台湾报刊中高频出现的“底定”:

(1)没有想到吕国华竟然自己喂上一记好球,做球让林聪贤打,至此,双方胜负益发底定。

(2)即使合并案在选前底定,已经被提名的县市长是否会生变,也许仍有一番争论。

(3)台北县等六县市升格底定,却还见犹抱琵琶半遮面,台南县市合并升格案落入所谓“补考”境地。

(4)大联盟明星队这个星期天就要来台,五大先发投手也已经底定。

(5)台行政团队第一波改组底定后,台当局党政再传高层人事异动消息。

通过大量的语料,可以看出“底定”这一旧词已经面目一新,条目的释义也必须重新改写。

4.好的配例是差异词准确释义的依托。配例是释义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两岸合编语文词典的服务对象是两岸民众,任何一方的读者对一个“区外新词”都缺少亲身的语感,没有补充词义缺失信息的知识背景或准备,因此词目下的释义只有配置了恰当而足量的用例,才能使读者顺利地把握词义的核心信息和附加信息,例如“歹戏拖棚”,这个词对大多数大陆读者来说是张陌生面孔,意思是“指坏戏、烂戏占着摄影棚,没完没了”,形容让人难以接受的东西硬要塞给受众,使人不胜其烦。这类词没有来自原始语料的足够配例,不管怎样构拟释义部分,都很难让人有一个清晰的印象,只能从台湾近年的书刊上摭拾若干例,帮助读者理解该词的意义。

(1)目前上演的“挺扁不挺扁”戏码,虽然也让民进党左右为难,却是一场典型的闹剧;而且歹戏拖棚,五年多还看不到完结篇。

(2)由于话题不断延烧,蔡英文在一时之间似还要承受“歹戏拖棚”的煎熬。

(3)这些政客霸占的何止是电视台,他们占据台湾政治舞台却歹戏拖棚的时间也够久了。

“歹戏拖棚”的“烂、长、磨”等要素都反映在例证里。

再如“春安”一词(春节期间的治安),原来的举例是“搞好春安,保障老百姓过一个快乐的节日”。这很可能是编写者构拟的有些“大陆味”的例句,我们准备改换为:

(1)劳委会劳动检查处今天在北、中、南区同步发动春安检查,结果都发现缺失。

(2)高雄县林园石化工业区27家厂商签署春安宣示,关怀劳工。

(3)很多事业主岁末除旧布新,进行岁修,因临时作业,增加危险性,因此启动岁末春安联合检查。

这些例子均选自近期台湾报刊,原汁原味,比原来的例句自然妥帖,缩短了大陆读者语感的差距,与大陆的“春运”、“春晚”形成联想,不会产生“春安”可能是一个偶发组合的犹疑。

通过编写实践,我们体会到仅仅有经得住推敲的释义和好的配例,对于两岸词典有时还是不够的。除了语言上的排疑解难,这类词典还应该在一个适当范围内具备文化信息的沟通传递作用。但有些词语的文化内容无法都放在释义中,我们准备在以后编写的两岸差异词典里采用附加信息提示的办法。此问题只能专文讨论。

五、原则性和灵活性结合是处理敏感词语的原则

一部语文词典的词条牵涉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两岸的制度、观念和生活方式的差异必然反映到语言交流的各方面。放在两岸叠加的视野中,很多词语的敏感色彩更为凸显。我们的编写实践说明,只要在坚守底线的同时,保持灵活务实的态度,抓大放小,问题都能得到妥善解决。

词语处理一般遇到的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直接牵涉到两岸敏感层面。比如铁路运输用语的“上行”、“下行”,国内一般语文词典中,“上行”指“列车在干线上朝着首都方向行驶,或在支线上朝着干线的方向行驶”;“下行”指“列车在干线上背着首都方向行驶,在支线上背着连接干线的车站行驶”。在“单方”的词典中没有问题,但在两岸合编词典中“首都”一词就得调整。

又如两岸字体定名问题,一般把大陆的字叫“简化字”,台湾的叫“繁体字”,实际上并不科学。常用汉字一万多,简化字仅两千多,怎么能统叫“简化字”。台湾用的是原来的传承字,从大陆人的眼光看,好像有两千多繁体字,统称台湾用字为繁体字也不恰当。台湾一些人坚持认为台湾的字该叫“正体字”,我们也不能接受。经反复协商,双方同意称台湾的为“标准字体”,大陆整理字体后叫“规范字形”。台湾在汉字整理方面做了大量工作,颁发过“标准字体”范本。两岸合编的语文工具书,台湾本叫“标准字”本,大陆本叫“规范字”本。这样定名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两岸汉字整理的历史和现实,照顾了双方的立场。这一个问题的圆满解决,也说明充分调动政治智慧,发挥合作的诚意,很多难题都有解决的空间。

还有涉及政策和原则的另一种情况,与两岸关系无关,但观点和立场的对立分歧会在此发生碰撞。以“义和团”这一条目为例,台湾《重编国语辞典》那种完全以否定态度所做的解释,我们不好接受。如何不背离我们传统的历史观,又能协调双方立场达到某种妥协和平衡,是我们不能回避的新课题。

有些暂时无法决断的,我们就先搁置起来,比如“国军”一类词。大陆的《汉语大词典》有收,一个义项是用于古籍的“国家的军队”,另一个是“国民党政府自称其军队为‘国军’”。大陆其他语文辞书均未收录。其实这是一个中性词。“国军”早先是“国民革命军”的简称,抗日战争时期,我们的军队名义上也属“国军”的一部分,1947年起,各地共产党的军队才改称“中国人民解放军”。有意思的是,台湾的《重编国语辞典》“国军”一条仅有用于古籍的一个义项,台湾2004年版的《国语活用辞典》笼统地释为“以国家总体力量建立的海陆空三军的简称”,这样的解释适合于所有国家的军队。这种情况作为一个类型的问题,希望留待今后研究解决。《汉语大词典》与《国语活用辞典》的释义给我们提供了某些思路,也许可以参考。

六、多元的语言现实与化异为同的融合现象

两岸语言中产生的差异,正如前所述,是社会发展变化的结果。这些差异防碍了两岸的交流,但从汉语发展的历史说,这些差异都是汉语中的新生成分,是丰富和发展汉语的宝贵资料,是两岸人民的创造。我们从两岸密切交往中,相互吸收对方语言中有用的成分,无疑很好地丰富了汉语,为汉语发展提供了养料。

因此,两岸词典的编写,不仅要描写差异,还要注意到两岸语言生活中和谐、相互容纳的一面。1987年,台湾当局做出决定,开放台湾同胞赴大陆探亲。2008年11月两岸签订三通协议。两岸关系的发展逐步迈进快车道。两岸交流有了历史性突破,随之而来的是语言的流动、浸润、积极性的“融合”。先前认为不少台湾专有词,已被逐步吸收进普通话,如“负面、代沟、媒体、运作、界定、评估、涵盖、瓶颈、前瞻、知名度、工薪族、转型期、自助餐、联手、打卡、包装、认同、心态、共识、爆满”等等。近时纷纷涌现的不少新面孔词已经难分你我,如“作秀、观光、套牢、愿景、福祉、管道、达人、香波、奶昔、丁克族、脱口秀、麦当劳、肯德基、高露洁、霹雳舞”等;一批共用的字母词如“卡拉OK、AV端子、H签证、MTV、KTV、CPU、CBD”等,举不胜举。我们统计《全球华语词典》附录的“西文字母开头的词语”,涉及两岸的共141条,其中“两岸地区”共用的就占了106条。两岸近年合作编写科技名词词典,“戒备森严”的科技术语界也渐显开放心态。英文的laser,大陆叫“激光”,台湾则用“雷射”,这种绝然而分的定名似乎很难变动。但我们发现台湾“教育部”1982年审订的《气象学名词》将“雷射”和“激光”并列,台湾学者也认为“这是好现象”(姚荣松1992)。台湾三民书局《大辞典》释“雷射”为“由激发辐射所加强的光”,倒是很符合“激光”的义位结构,也许“激光”一词能被台湾接受。

最近几年两岸日趋频繁的互动加之网络工具的助力,一些词语流通很快。例如“吐槽”(针对对方言行反驳,使难堪)、“站台”(支持义)、“轰趴”(家庭宴会)等新词语,已在大陆一些求新求奇的媒体文字中登场。收词时对这部分词语如何处理定性,往往让人颇费斟酌。我们以“达人”一词,说明处理这类“落户词”的原则和策略。

这个词《现代汉语词典》和《现代汉语规范词典》都未收;《学习词典》收录,三个义项分别为:(1)通晓事理的人;(2)豁达豪放的人;(3)显贵的人。这些都不是现在媒体上流行的用法。收词年限为1978~2002年的《新词语大词典》,特标示为“现代汉语新词语信息(电子)词典”的开发与应用的最新成果之一,也没有收录“达人”一词。台湾一位学者2008年的一篇文章提到“近年来受到日剧及网络的影响,台湾更引进大量的日语借词,这些新的外来词大陆和香港尚未见到,但在台湾媒体上已广为使用,即使台湾的“教育部”也尚未将其“列入词典中”(王幼华2011)。该文举例中就有“达人”。很明显,作为“能人;行家”义的“达人”来自日语,扩散路线为:台湾——大陆。21世纪第一个10年的中期或末期“达人”进入大陆,很快流行开来。《人民网》中“达人”出现3万多次,即使抛去非结构性分割(如“抵达人民广场”这样的切割),用量也是惊人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在说明来源的同时,就不再把“达人”使用地区划定为台湾。

我们相信两岸关系的和谐,也会带来两岸语言生活的和谐,从化异为通到化异为同,更是两岸民众的愿景。

经过两年的努力,《两岸词典》的网络版已经启用,纸质本也顺利面世。我们既怀着等待大家评说的几分忐忑,也有初战告捷的喜悦。因为努力毕竟有了结果,两岸朋友的期望没有落空。可以相信,这部词典会给两岸文化和经贸交流提供某些方便,同时也借此搭建了一个两岸语言文化的信息资源平台,对两岸文化交流不无裨益。这是两岸第一次在文化项目上建立实质性合作,各个环节都有近距离的切磋、沟通、协商的互动,为今后其他方面的交流也提供了一些经验。

1.陈炯.我国大陆与台湾法律术语比较.河南司法警官职业学院学报,2005(9).

2.汤志祥.台湾国语中的方言借词.∥闽方言国际研讨会论文集.香港: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2002.

3.王幼华.台湾外来词的研究及相关比较.∥第九届国际汉语教学研讨会论文选,2011.

4.许长安.台湾语文政策概述.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

5.姚荣松.台湾现行外来语的问题.台湾师范大学学报,199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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