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敏
(重庆工商大学影视动画学院基础部,重庆 400020)
隐喻是什么?这个问题一直以来都是各国学者研究的重要课题。自古希腊时期的亚里士多德开始,就有大量的中外学者分别从哲学、逻辑学、语言学等角度进行了大量深入的研究。最初人们认为隐喻仅仅是一种修辞手法,让语言更生动。随着认识的深入,人们认为隐喻不仅是一种修辞手法,还是人类观察世界的主要途径,是认识新概念、表达新思想、创造新意义的主要方法。人类生活中充满了隐喻性思维,语言中处处可见隐喻性表达。美国认知语言学家Lakoff和Johnson在1980年出版的Metaphors We Live by(《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一书可作为证明。从根源上了解英汉隐喻的共性和个性,无疑会对两种语言的学习产生极大的促进作用。因此,本文在前人细致研究的基础上,从认知和修辞两种角度,并从宏观和微观上对英汉隐喻的共性和个性进行对比分析。
隐喻的共性来源于思维的共性。人们在实践过程中,感知和接触、分析事物,将感性材料进行概括、判断和推理,发展到理性认识,即思维。思维是一种认识的工具,人们运用这种工具去认识世界、了解世界。隐喻作为思维的一种方式,在已知经验的基础上,设定着两个实物、概念或领域之间的联系(何善芬2002:338)。从隐喻概念(metaphorical concept)和通感隐喻(synaesthetic metaphors)两方面可以看出,不同文化的隐喻会表现出人们认知的相似性。
1.1.1 隐喻概念
在反映一些抽象事物的关键特性和本质属性时,人类产生了一种共有的思维形式,在一定的文化中这些思维形式又形成了一个系统,即隐喻概念体系。Lakoff&Johnson(1980:14-25)按构成将这些隐喻概念分为三类:结构隐喻(Structural Metaphors)、方位隐喻(Orientational Metaphors)、实体隐喻(Ontological Metaphors)。
结构隐喻就是借用一具体概念或在一具体概念基础之上去认识或建立另一概念。例如,英汉语言中都有“Time is money(时间是金钱)”这一隐喻概念,便是借用“金钱”来认识和表达与“时间”有关的例子,把时间比作像买来使用的东西,因此便有了“I've spent a lot of time on the task.(我在这个任务上花了很多时间)”、“you are wasting my hours(你在浪费我的时间)”。另外还有“生活是旅行”(Life is journey)、“辩论是战争”(Argument is a war)、“爱情是游戏”(Love is a game)等隐喻概念。
方位隐喻是指人们生活中运用许多方位词去认识抽象概念的方式。如利用上下、内外、前后、中心周边或者上下的移动等来认识和表达如感情、身体状态、数量、社会地位、价值观念等的变化。英汉语言当中的“喜悦”(happy)都为“上”或“高”(up/high),“悲伤”(unhappy)为“下”或“低”(down/low)。再如:
(A)我们的国家收入将更上一层楼。Our national income will climb another ladder.
(B)他现在正处于事业的高峰期。He is at the peak of his career.
实体隐喻是用具体的、有形的、明显的实体的词来表示抽象的、模糊的、不易解释的概念,如思想方法、心理趋向、感情状态,以及活动与事件等。最典型的情况便是两种语言里都存在着大量用动物来表现人物性格特征的例子:“ass(驴)”象征愚蠢,“par-rot(鹦鹉)”象征没有主见而学舌。也有用动物来表示活动或事件:
(C)It's raining cats and dogs.
(D)日本鬼子进村扫荡,把山村搞得鸡飞狗跳。
1.1.2 通感隐喻
从心理学的角度看,人类的视、听、嗅、味、触五种感觉彼此相通、互相影响。它们的共同作用为隐喻提供了心理基础,从而产生了通感隐喻。在通感隐喻的作用下,各种感觉的认识变得更立体,“似乎颜色有了深度,声音有了形象,气味有了锋芒”(Lakoff& Johnson 1980)。
在汉英语中通感隐喻的使用是普遍的。如汉语中的“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其中“闹”字便是以听觉对视觉进行描写的一个例子。以“闹”字描写强烈艳丽的颜色,英语里也可以看见。Rule Goldberg在小说Art for Heart's Sake里就有这样的描写:Young Swain sneaked in to the gallery one afternoon and blushed to the top of his ear when he saw‘Trees Dressed in White’,a loud raucous splash on the wall.(在青年画家 Swain看来,那幅题为‘Trees Dressed in White’的画,不过是一拨闹哄哄的俗艳的色块)(李旭清2003:35)。
隐喻思维的本质和过程决定了英汉隐喻格的基本模式必须具备两个前提:①两个不同事物;②不同事物之间有某一特征必定相似。因此便有了本体(tenor/object)和喻体(vehicle/image),基本模式是“A像B”和“A是B”。在这个模式中,喻体是第一性的,是人类已知的经验或表象。
英汉隐喻在功能和目的上也基本相似:用词都经济、简练;生动形象,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使抽象概念更容易理解,所以在人们生活中得到大量使用,以对复杂事物进行简明地阐释。
语言在反映并构成人类思维的同时,也和文化有着密切的关系。人与自然的相互作用中,社会文化、政治宗教、风土人情的差异以及时代进程的快慢会使人类获取的直接经验有所区别,因而人们对两种事物之间的联想也会不同。对比英、汉语中的隐喻现象,就会发现各自的文化差异性。这些差异的主要根源是英、汉民族各自不同的文化心理、观察事物的角度和联想方式等。
文化心理的差异可以体现在颜色的隐喻意义上。例如在中国,人们用红色象征幸福、喜庆、兴旺发达,因此有“红火、满堂红、走红”等说法。在英语中的“red”却恰恰相反,通常债务、危险、愤怒等联系在一起,如“in the red”(负债、亏损)、“red light”(危险信号)等。
有些隐喻中隐含的不同文化心理甚至还会导致跨文化交际中的误会。“龙”便是最为典型的例子:中国人常称自己为“龙的传人”,因为龙是神圣的象征;而西方人对“dragon”却持有截然相反的文化心理,常用此来隐喻脾气暴躁、凶狠的人,是邪恶的代名词。“Dragon Lady”指的就是“控制欲强、危险的女人”。也许这种差异就是中国著名的客车品牌“金龙”要翻译为“King Long”的原因吧。
两个民族观察和表达同一事物的角度也不完全相同(马清华2000:269)。例如同样是说生气,英语里面的“blow one's top”,在汉语里却是“怒发冲冠”或是“吹胡子瞪眼”,两者着眼的部位明显不一样,一个是头顶,一个却是头发、胡子、眼睛等。再如人们为说明花很大力气做某事时,英语中是动用身体某个部位来隐喻:“We must all put our shoulders to the wheel.”而汉语中却是“全力以赴”,前者着眼于某些部位,后者却强调全身。
联想有民族性,在中英文中同样的意义却会引起不同的联想。例如,汉语里有“鸡皮疙瘩”,英语中却是“goose skin”(鹅皮疙瘩)。英语里面的“The scalded cat fears cold water.(被烫过的猫,连冷水也怕)”在中文里面却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
从修辞的角度来看,隐喻可以根据某个构成成分是否明确的表达出来分为两大类:显性和隐性。
2.2.1 显性隐喻(plain metaphor)
显性隐喻指在隐喻中本体和喻体都出现的隐喻形式。根据本体和喻体在隐喻结构中的语法关系和功能,显性隐喻又可分为并列型、修饰型、句子型和转换型隐喻(杨明2005:56),而在前两种类型中的英汉表达方式具有明显的区别。下文将对这两种隐喻进行对比。
并列型隐喻指隐喻结构中本体和喻体在句中处于并列关系,可做主语、宾语、补语和定语。英语和汉语中都存在这种情况,但在英语中,本体和喻体通常是分开的,并承担不同的语法功能,例如:
(A)He feared Mr.Cattanzara would call him a dirty rat for walking on the other side of the street.
(B)She was a lady born,a jewel.
在(A)中本体him做宾语,喻体a dirty rat却做补语。(B)中本体a lady和喻体a jewel在句中都做补语,但属于同位语结构,有逗号隔开。
汉语中也有类似的隐喻结构,但是本体和喻体一般连在一起,作为一个整体在句中使用,多为主语、宾语或定语。如:
(C)中国人的自信、中华民族的自信、祖国母亲的自信,在鲜艳的五星红旗闪烁的光芒中折射。
(D)祖国母亲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磨难和挫折,却依然显得那么年轻。
“祖国母亲”这个隐喻结构在(C)中做定语,(D)中做主语。
在修饰型隐喻中,本体可以修饰喻体,喻体也可以修饰本体。英语和汉语在此类隐喻上虽有共通之处,但英语词形变化丰富,修饰型隐喻的种类要远远多于汉语,主要体现在本体和喻体的词形差异上。
(1)喻体修饰本体。因为汉语中的修饰关系主要靠添加词汇实现,这种隐喻结构在汉语中很少见,往往用明喻代替,如“她有着魔鬼般的身材”。英语是一种词尾曲折变化的语言,可以由“名词+形容词词尾”构成的形容词去实现这种修饰关系。因此,英语中此类结构的隐喻要比汉语丰富得多。
①喻体为形容词。例如:
She has a rosy cheek.
②喻体为复合形容词。在英语中,可以将含有隐喻意义的句子凝炼成形容词:
It's certain that had he never lived,most of what is correct in their parrot-learned knowledge would be absent.
“parrot-learned knowledge”这个复合形容词暗含隐喻“knowledge acquired in the way a parrot does.”(杨明2005:57)
(2)本体修饰喻体,采用名词所有格“'s”的形式或加上介词“of”来实现隐喻,如“sorrow's shafts”、“clouds of leaves”,而这种隐喻形式在汉语中的对应形式通常为“名词+“的”+名词”,如“想像的鸟儿”和“智慧的马儿”。
2.2.2 隐性隐喻
隐性隐喻指的是在隐喻中只出现喻体,本体只能根据其文化背景和语境去确定。如Emily Dickinson写的It Sifts from Leaden Sieves中有一句:
It fills with alabaster wool.
通过这句话的上下文,可以知道喻体“It”指“snow”。
在汉语中也有少量此类隐喻,但汉语中把这种辞格从隐喻中分离出来,称之为“借喻”。
隐喻不仅是修辞的一种方式,更是人类普遍的一种思维方式,一种认知手段,是人类认识、理解和表现事物的必不可少的途径。作为人类共有的思维方式,英汉两种语言中的隐喻都具有相同的认知模式,也有同样的作为修辞手段的基本模式以及共同的功能和目的。然而,由于语言在反映并构成人类思维的同时,也深受历史文化的影响,因此对一事物与他事物之间的联想,就会因历史文化等方面的差异而产生不同的认知心理,在隐喻上进而产生习俗、文化心理、视点以及联想的差异。在隐喻结构上,两者的差异体现在本体和喻体的词性、语法结构上。从认知和修辞两种角度对比分析英汉两种语言中的隐喻,不仅有利于我们在语言表层上认识使用隐喻,更有利于我们从根本上了解两者同异的根源,以帮助更好地认识隐喻的本质。
[1] Lakoff G.,Johnson M.Metaphors We Live by[M].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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