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松 王冬梅 蔡 琳
FDI究竟对中国企业的生产效率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这是个备受争议的话题。根据现有文献的研究结论,可以将文献分为三类。第一类认为FDI对中国企业的生产效率具有积极影响。如冼国明等(2005)、赖明勇(2005)、薄文广(2007)、李平(2007)等使用区域层面的面板数据研究了FDI对中国本地企业技术的影响,结果发现FDI对中国本地企业的生产效率存在积极的影响。何洁(2006)采用1993到1999年的时间序列数据,分析了外资企业对内资工业部门在总体上存在正向外溢效应。Kugler(2000)、姜瑾(2006)、薛漫天(2008)从行业间技术溢出效应的角度进行了研究,他们也认为,外资对企业生产效率具有在统计上显著的正向作用。第二类与第一类文献的观点完全相反,少数的文献得出了外资对中国企业生产效率具有消极作用的结论。例如,Hu(2002)发现外资对中国电子产业的本土企业存在“挤出效应”,对纺织业也不存在统计上显著的溢出效应。蒋殿春等(2008)认为FDI阻碍了中国部分行业的生产效率,至少没有产生正面效应。第三类文献则认为,FDI技术溢出现象存在“门槛效应”,只有具备一定的条件,积极的技术溢出效应才会发生。潘文卿(2003)利用19952000年中国工业部门的统计数据,对外商投资的外溢效应进行系统分析,提出西部地区经济发展水平还未跨过FDI起积极作用的门槛,所以外资的作用不明显。陈涛涛(2003)分析了中国2002年制造业行业层面的数据,认为内外资企业能力差距较小时,才有助于正向溢出效应的产生。
前两类文献的结论截然相反,如果不能正确估计FDI对中国本土企业生产效率的作用,我们就难以对引进外资这一基本国策做出公正评价与明智抉择。已有文献的计量模型设定存在缺陷,但大多数已有文献都忽视了这一点①蒋殿春、张宇:《经济转型与外商直接投资技术溢出效应》,《经济研究》2008年第8期。②蔡琳:《经济转型背景下FDI技术溢出效应研究:以山东省制造业为例》,山东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0年,第3页。,修正这一缺陷后,FDI对中国企业生产效率究竟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这是本文准备回答的第一个问题。此外,根据第三类文献的观点,FDI技术溢出现象存在“门槛效应”,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深入,FDI在中国产生溢出效应的条件不断变化,这些量变是否已形成质变、进而使中国迈过了产生积极FDI溢出效应的“门槛”,也就是说,FDI技术溢出效应在中国是否发生了阶段性变化,这是本文试图回答的第二个问题。
本文结构如下:第二部分指出中国改革开放的进程与引进外资的过程相伴而生,共同影响着企业的生产效率,从计量建模的技术角度看,这个背景是正确估算FDI技术溢出效应的关键。第三部分利用19992003年、2005 2007年两个阶段全国29个省、市、自治区大中型工业企业的面板数据,对代表“改革开放”的变量进行控制,并分析FDI在中国技术溢出效应是否发生了阶段性变化。最后,得出本文的结论及政策含义。
影响中国企业生产效率的因素有很多,对生产效率产生次要的、非系统性影响的因素,可以被纳入到计量模型的随机误差项中,所以,研究中可以忽略对这些因素的具体分析。但对那些与“外资”变量高度相关、对本土企业生产效率产生重要影响的因素,就必须纳入到分析框架中来,“改革”与“开放”就是这样的变量。
(一)中国的对内改革对生产效率的影响
经济制度作为上层建筑的主要体现,对经济基础的发展变化起着制约或促进的作用。中国正在进行的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制度改革,对生产效率的提高起了重大推动作用。
第一,对内改革是一个资源重新配置的过程。从宏观角度讲,伴随着制度的变迁、国内商品市场和要素市场逐步发育,在市场信号的引导下,劳动力和资本等要素由边际生产力低的农业部门向边际生产力高的第二和第三产业转移。首先,这个变化从中国的城市化进程可见一斑,1978年城市化率仅为18%,到2010年已经上升到47.5%,意味着大约3.6亿农村人口已经通过流动转变为城市人口,劳动力从低生产率的农业向较高生产率的城市非农产业转移,改善了资源配置效率,成为中国生产率提高的重要来源。其次,市场进入退出壁垒的降低改善了资源配置效率。市场竞争程度决定着市场配置资源的效率,而进入退出壁垒是影响资源配置效率、导致不完全竞争市场结构存在的根本原因。其中,制度性进入退出壁垒是影响中国资源配置效率的主要原因。自从改革开放以来,尽管在电力、金融、保险、电信、交通、航空、石化、烟草等产业仍存在较高的制度性进入壁垒,但中国制度性进入壁垒在多数产业有逐步缩减的趋势,这无疑极大地改善了社会资源的配置,促进了国民经济的发展。加入WTO后,由于外力的推动和市场经济制度的逐渐完善,制度性进入壁垒正在逐渐被破除,原有的产业高利润率逐渐减少或完全消失,潜在的帕雷托效率改进得以实现,在市场竞争的压力下,技术进步脚步加快。从微观角度讲,经济制度决定了微观个体的激励方向。在计划经济体制下,国有企业无效率的主要原因是:过多的非经济势力的干预;管理者相互冲突的考核指标,而且缺乏绩效与报酬的相关的激励机制;政府官员不能实施有效的监管行为;破产不构成威胁,似乎存在着无限制的纳税人的资金支持,形成了预算软约束;国家所有权混淆了产业规制和行使所有权两者的关系③刘小玄:《奠定中国市场经济的微观基础:企业革命30年》,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28页。。中国改革的目标就是市场体系逐步建立,通过产权改革完善企业微观制度,使委托人和代理人的目标实现激励相容。同时引入市场竞争机制,减少政府不合理的干预,由于竞争过程和它的结果能够以最经济的方式揭示信息,这些信息能够使代理人对激励机制更为敏感,使得以绩效比较为基础的报酬机制能够发挥积极作用。在这样的改革开放过程中,比以往的国有企业更富效率的民营企业不断壮大,企业家精神被空前激发,国有企业则通过一系列改革措施逐步理顺经营机制,降低企业X-非效率,生产效率得到显著提高。
第二,对内改革是促进中国企业提高规模经济的过程。由于竞争机制的逐步建立与完善,市场进入壁垒与退出壁垒的降低,竞争型行业的企业平均规模呈现上升趋势,介于竞争与垄断之间的那些行业,企业的平均规模处于不稳定状态,但总体而言,中国企业的平均规模在逐渐扩大①刘小玄:《中国转轨过程中的产权和市场——关于市场、产权、行为和绩效的分析》,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3年,第107 112页。,规模经济成为提高生产效率的重要因素。
第三,对内改革的深化是促进中国自主研发、实现技术进步的过程。在改革前与改革早期,政府是研发资金投入的主体,科技研发活动主要是由政府组织实施的,这导致长期以来研发投入的总量较少,而且投入的资金缺乏配置效率,研发活动难以对生产效率的增长产生显著贡献就成为必然的结果。随着改革的深入,研发投资主体呈现多元化的格局,科技研发活动的投资主体逐渐从政府转向企业,资金配置效率显著提高。研发资金中企业筹资的比重由1996年的42%增至2008年的72%。从总量上看,研发投入量也得到改善,研发支出占GDP的比重从1997年的0.64%上升到2009年的1.92%,2010年研发经费支出比2010年增长20.3%。每年批准的专利量也在1997年的5万件增至2009年的35万件,国际专利申请量排名升至世界第四位。
所以,外国直接投资可能是影响中国本土企业生产效率的重要因素,但不是唯一因素,即使没有外商直接投资,中国实施的经济体制改革也能够通过改善资源配置效率、扩大规模经济与促进技术进步而提高生产效率,实现经济增长。因此,对内改革是解释中国生产效率增长不可或缺的因素。
(二)中国的对外开放对生产效率的影响
中国对外开放的进程主要表现为外资的引进与对外贸易额的快速持续增长,FDI与国际贸易成为中国本地企业跟踪世界先进生产技术与管理经验的窗口与渠道。
外资通过以下形式影响东道国企业的技术水平,进而影响该地区的生产效率。(1)竞争效应。当跨国公司进入东道国投资后,东道国企业面临更大的市场竞争压力,尤其是东道国企业与跨国公司的产品具有较强的替代性的时候,刺激本地企业技术进步、提高生产效率,从而产生的效应。(2)示范效应。由于外国直接投资缩短了内外资企业之间在空间上的距离,利于信息的传播与知识的溢出,技术先进的外商投资企业的生产作业方法、组织模式、管理方式,甚至产品和工艺等这些生产要素组合方式被东道国企业模仿,从而为企业技术模仿提供更多的机会。(3)人员流动效应。当地雇员在跨国公司工作的过程中,掌握了新生产技术与新管理理念,由于人力资源是流动的,当受雇于外资企业的人员被内资企业聘用后,他们必然带来外资企业的先进技术和管理方式,从而实现技术的间接转移。对于缺乏技术与管理经验的内企而言,这是它们提高生产效率的重要途径。(4)产业关联效应。外国子公司传播知识和技术最活跃的渠道是它们所缔造的与本地公司的技术经济联系。跨国公司海外的子公司与东道国企业之间通过产品或服务的供求关系,形成了技术经济联系。东道国企业在与外资企业形成上下游产业关联的过程中,通过接受技术指导实现技术进步。(5)集聚效应。克鲁格曼将集聚的“外部性效应”总结为:劳动力市场的共享、技术与信息的外溢以及专业供应商的服务。集群内企业比外部企业可以得到质量更好、价格更低的服务,更为重要的是,产业集聚的过程是一个增加生产迂回度的分工过程,生产过程各个环节的劳动者都关注该环节生产技能的提高与知识的积累,通过专业化于特定的生产环节而提高生产效率②何青松:《产业集群租金与集群演进研究》,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2010年,第61 63页。。外资对中国产业的集聚起了重要作用,进而通过上述集聚效应影响本土企业的技术进步。
对外贸易同样对内资企业生产效率产生促进作用。中国改革开放的另一个重要特征是对外贸易的迅猛发展。在价值链全球化的背景下,产品的竞争表现为价值链的竞争,为了提高价值链的整体竞争力,发达国家的跨国公司在全球范围内寻找最佳的生产贸易合作伙伴,通过生产设备转让、生产工艺指导和辅助技术支持等技术指导,鼓励并帮助发展中国家的贸易伙伴实现工艺创新与产品创新。所以,对外贸易能使一个经济体发挥其比较优势以提高生产率,并能通过国际竞争提高效率。改革开放30多年来,中国的对外贸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1978年的外贸依存度为9.7%,目前超过了60%,外贸年平均增速比GDP年平均增速高8.15个百分点,对外贸易成为促进发展中国家技术进步的重要途径,大量文献的实证结论也表明了这一点①②③邹武鹰、许和连、赖明勇:《出口贸易的后向链接溢出效应——基于中国制造业数据的实证研究》,《数量经济技术经济研究》2007年第7期。。
(三)改革与开放的深化为FDI技术溢出效应提供了有利条件
首先,在改革开放过程中,FDI技术溢出效应的微观基础发生了变化,促进了积极溢出效应的产生。从技术接受者的角度看,在改革过程中,供不应求的市场状况在我国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出现了有效需求的相对不足和结构性供过于求的状况,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本土企业原有的粗放增长模式失去了盈利空间,只有降低生产成本、提高生产效率、加速技术进步才能在剧烈的市场竞争中生存下来,第二产业尤其是工业的资本积累、技术研发、产业升级被提上日程,内资企业提高生产效率的动力与压力越来越大,自然促进了FDI技术溢出效应的产生。从技术输出者的角度看,越来越多的外资将投资的战略目标定位于占领中国市场,它们更加注重对中国市场的开拓,随着中国人均消费水平与市场竞争激烈程度的提高,外资企业技术含量不断提高,为技术溢出提供了条件。
其次,产生积极的FDI技术溢出效应所要求的宏观环境也越来越完善。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深化,市场体系逐步完善,基础设施进一步改善,劳动力平均教育水平上升,可能导致中国迈过了外资产生积极技术溢出效应的“门槛”。
(一)计量模型的设定
能否对影响生产效率的各种因素正确设定,是关系到计量模型是否客观地描述了经济现实的关键。计量经济学总体模型设定应该遵循“唯一性”与“客观性”原则④李子奈:《计量经济学应用研究的总体回归模型设定》,《经济研究》2008年第8期。,研究者不能根据其研究目的将不感兴趣的变量人为舍弃。一些控制变量对被解释变量产生了显著影响,而且与模型中我们所关注的解释变量具有较高相关度,不对这些变量进行控制,就会导致有偏的估计结果。例如为了研究FDI对生产效率的影响,则在计量模型中引入FDI变量;为了研究对外贸易对生产效率的影响,但对FDI与生产效率的关系不感兴趣,则用对外贸易的变量将FDI变量取而代之;如果仅对制度变迁与生产效率的关系感兴趣,则又抛弃了FDI与外贸因素,仅仅将反映制度变迁的变量引入模型。总之,模型中的变量被研究者根据其研究兴趣随意替换。但事实上,FDI、对外贸易、制度变迁等解释变量,与被解释变量生产效率之间只存在一种客观关系,被解释变量的样本观测值,只能由唯一的、客观的数据生成过程生成,模型中包括的解释变量不应该随着研究者的分析目的变化而任意设定。既然FDI、制度变迁与对外贸易都影响了生产效率,就应该建立一个包括所有这些因素在内的模型,除非能够证明这三个变量相互独立,否则模型的估计结果和统计推断将失去意义。
从统计关系上看,在中国改革开放的30多年中,对内改革与外国直接投资不仅不是相互独立的变量,而且两者有很高的相关关系、乃至较强的因果关系。首先,外资引进加速了对内改革这一制度的变迁过程。诺思认为在制度存在着自我增强与路径依赖的机制。由于特定制度建立后,各种转置成本和退出成本高昂,在自我强化机制作用下,制度变迁往往进入既定轨迹而难以变更,原先内在因素自然演进的方式难以使制度变迁脱离既有的路径。在这种情况下,已有制度的改变只能靠外在的力量与方式实现⑤吴敬琏:《路径依赖与中国改革——对诺思教授演讲的评论》,《改革》1995年第3期。。在中国的制度变迁过程中,市场自由开放导致外资企业异军突起,为市场竞争带来了巨大的动力与压力,成为推动国内经济体制改革的重要的外部力量。外国直接投资增加了非国有经济成份的比重与市场力量,价格机制因此从政府管制,转为市场定价。此外,外资企业还利于竞争机制的建立与竞争环境的完善,外企的效率显然远远高于本地企业,这促使本地企业在竞争下不断进去努力,因此,强化了国有企业的激励机制与约束机制,推进了制度变迁的进程。其次,制度变迁也促进了外资的引进。市场完善的环境吸引了更多的外资,不论是从行业角度,还是从地区角度,这种特征都能表现出来。从实证研究得出的结论看,在经济发达地区与改革进程较快的行业,引进外资的数量、质量都比较高,没有对内改革的深化,外资的引进会受到较大制约。
同样的道理,对外开放与外资引进也具有较强的因果关系。从上世纪90年代初到20世纪初,外资企业投资与我国的对外贸易量两者相互促进,尤其是中国在上世纪末开始实行的以大力发展出口加工为主的经济政策,带动了大量出口加工型外资企业的成长。
对内改革、对外贸易与外国直接投资可能都是影响中国本土企业生产效率的重要因素。考虑到在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的经济转型过程中,研发投入显然也是影响生产效率的变量,本文将总体回归模型设定为:
其中,i代表地区,t代表时间。Yit、Fdii,t、Rdit、Tradeit与Instit分别代表第i个地区第t年的生产效率、研发投入、对外贸易、制度变迁。μi表示第i个地区特有的不随时间而变化的未观测到的影响生产率的因素。εit为随机误差项。
从理论上讲,如果忽略改革开放的影响,FDI的技术溢出效应将被高估。由于FDI变量与代表对内改革的变量具有正相关关系,而且后者对中国生产效率具有正向推动效应,所以,如果模型中遗漏代表对内改革的变量,则FDI参数的期望偏误为正,即将会高估FDI在中国的技术溢出效应。同样的道理,如果遗漏代表对外开放的变量,FDI的技术溢出效应也将被高估。这种高估一方面体现为FDI的参数估计值变大,另一方面从统计性显著性上看,FDI的参数大于0的显著性会增加,小于0的显著性则会变小。
(二)数据来源与变量说明
1998年之前我国工业经济的统计口径为“独立核算工业企业”,1999年至2003年、2005 2007年统计口径为“大中型工业企业”。2004年与2008年统计口径为“规模以上工业企业”。为了保持数据的可比性,本文选取19992003年、20042007年两个阶段中国各个省、市、自治区大中型工业内资企业为研究对象,由于统计年鉴中青海、西藏的部分数据缺失,所以没有在样本中考虑这两个省份,1999年至2003年共计145个样本点,20052007年共计87个样本点。所有数据均取自历年的《中国统计年鉴》、《中国工业经济统计年鉴》与《中国科技统计年鉴》。
生产效率(y):在多投入要素情形下,TFP是比劳动生产率更可靠的生产率度量方法。本文计算各地区全要素生产率的变化,以此结果作为模型的被解释变量。相对于索洛剩余法而言,DEA的Malmquist指数法不需要对生产函数结构做规模报酬不变等先验性假定,也不必对生产函数中的参数进行估计以得到函数的具体形式,所以,本文采用DEA方法测算Malmquist指数得到全要素生产率。这个计算过程所使用的内资企业工业总产值、劳动力数量与物质资本数据来源如下:内资企业的工业总产值(P):对产值指标进行价格调整以消除价格因素的影响。对于工业总产值,使用《中国统计年鉴》公布的各省市区相应年份的工业品出厂价格指数,以1999年为基期,将工业总产值名义值进行平减,得到各省市的实际总产值。内资企业工业产值通过全部大中型工业企业总产值减去大中型三资工业企业总产值测算。内资企业的劳动力数量(L):通过各地区大中型工业企业劳动投入年末从业人员数量,减去各地区大中型工业企业(三资)劳动投入年末从业人员数量得到。内资企业生产中投入的物质资本(K):鉴于数据的可得性,以生产经营用设备原价来近似代表物质资本投入。为消除价格波动的影响,首先以1999年为基数,用各省市区相应年份的“设备、工、器具价格指数”将生产设备原价缩减成实际值,在此基础上,利用永续盘存法测算生产设备存量。参考张军①张军:《增长、增长、资本形成与技术选择:解释中国经济增长下降的长期因素》,《经济学季刊》2002年第1期。的处理方法,假定基期1999年的生产设备存量等于基期生产设备原价的5倍,设备的寿命期为20年,折旧率15%,生产设备存量it=生产设备原价it+(1-0.15)×生产设备存量i,t-1。
外资变量(Fdi):外国直接投资包括了港澳台商企业。计算外资企业生产经营设备价值,由于该变量反映的技术溢出效应具有滞后效应,所以采用存量形式表示,考虑到折旧,采用以下公式计算:生产设备存量it=生产设备原价it+(1-0.15)×生产设备存量i,t-1。
企业研发投入(Rd):中国各地区大中型工业企业技术开发经费内部支出减去各地区大中型工业企业(三资)技术开发经费内部支出,得到内资工业企业科技活动经费投入。由于研发投入对生产率的影响不仅表现在当期,对以后若干时期的生产率也有重要影响,所以需要核算研发存量。对研发支出中的固定资产支出,设折旧率为15%,参考吴延兵的方法,将基期研发投入存量确定为基期研发支出的5.25倍①吴延兵:《自主研发、技术引进与生产率——基于中国地区工业的实证研究》,《经济研究》2008年第8期。。企业研发固定资产投入存量it=企业研发固定资产投入it+(1-0.15)×企业研发固定资产投入存量i,t-1。研发支出中的劳务支出费用用相应年度的消费者价格指数调整,材料购进费用全国的原材料购进价格指数调整,研发支出中的其他支出费用用固定资产投资价格指数中的其他价格指数调整。上述调整后得到研发支出中的固定资产、劳务费用与其他费用,三者相加得到企业研发投入。
对外开放变量(Trade):计算各地区企业进出口额,用相应年度的汇率进行调整,得到反映对外贸易的数据。
对内改革变量(Inst):樊纲、王小鲁、朱恒鹏(2003,2004,2007)研究了19971999年,19992000年,20002002年,20012005年四个时期的“中国各地区市场化指数”,该指数涵盖了政府与市场的关系、非国有化水平、产品市场和要素市场的发育、以及市场中介组织发育及法律制度环境等方面内容。但由于他们对各期的统计指标与指标体系进行了调整,同时每次研究所确定的基年也发生变化,所以,在不同时期的数据缺乏可比性。首先将该指标中所包含的外资变量、外贸加以剔除,然后,根据樊纲、陈瑜②樊纲、陈瑜:《中国的地区差异:体制改革、技术进步与生产效率的相关性分析》,中国经济学教育科研网http://www.cenet.org.cn/article.asp?articleid=38358.2009.9.13/2011.2.3。的方法,在每个子时期都对上一个子时期的最后一年数据按新口径进行重新计算,从而计算出每相邻两个子时期的转换因子,再重新计算所有以前各期的得分,经过转换,各年跨年度数据具有了可比性,以此代表中国在对内改革过程中的制度变迁。
(三)计量方法与回归结果
计量方法不同,直接影响到计量结果的科学性与准确性,从而影响对问题实质的把握。首先是关于内生性解释变量的处理问题。Hale和Long(2006)指出,FDI倾向于发生在东道国生产效率原本就较高的地区,因此如果FDI的内生性问题得不到有效解决,即使回归结果表明东道国企业的生产率与FDI存在显著的正向相关关系,也不能断言后者对前者产生了促进作用。为解决未观测效应与解释变量之间的相关、消除未观测效应对估计结果的影响,可以用固定效应法和一阶差分法③伍德里奇:《计量经济学导论:现代观点》,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2008年,第433页。。其次,解释变量的共线性也是需要注意的问题。研发投入、外国直接投资、对外贸易、对内改革等变量可能存在较强的共线性,增加了参数的显著性检验不拒绝零假设的可能。由于ΔX/X≈ΔInX,所以,一阶差分法相当于以变量的增长率、而不是以变量的绝对值作回归分析,当自变量绝对值之间存在较大相关性时,它们的增长率之间的相关性大幅降低,从而可以减少变量的共线性,并可以减少变量内生性所带来的问题④Griliches,Z.,Research Expenditures,Education,and the Aggregate Production Function,American Economic Review,1994,54,pp.779 804.。本文采用一阶差分模型来进行估计,但效果并不理想。经过F检验与Hausman检验,发现采用固定效应模型更为恰当。回归结果见表1。
表1 FDI技术溢出效应的估计结果
无论19992003年,还是20052007年的样本,采用已有文献所使用的计量模型(模型2),得到的回归结果都表明FDI的技术溢出效应为正,这个结论与大多数文献的结论相同。模型1就对内改革、对外贸易变量进行了控制,经过检验表明这些变量并非冗余变量。调整后的可决系数、Hausman统计量未发生异常变化,残差平稳性和自相关检验结果都通过。控制了代表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的变量后,纠正了FDI参数估计的系统误差,得到的结论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利用19992003年的样本计算,FDI的参数由正转负,但在10% 的显著性水平上没有通过t检验,20052007年的样本虽然在控制前后都表现出正效应,但参数估计值由0.169下降到0.065,降幅达61.5%,并且由控制前的1%显著性水平上显著为正转变为不显著。
FDI在中国的技术溢出效应产生了阶段性的变化,这可以从以下三个角度加以解释。(1)FDI产生积极的溢出效应是有条件的,如果东道国具有较强的研发实力与充足的人力资本,外资产生积极的技术溢出效应的可能性就大,国内外文献就此已达成共识。改革开放初期,由于中国企业竞争力不足,大量外资反而挤占了内资企业的市场份额,人才也从内资企业大量流失,形成了所谓的“挤出效应”,从计量结果看,这个趋势延续到了本世纪初。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步深入,中国内资企业的研发能力与人力资本存量都得到了明显提高,这无疑为FDI产生积极的技术溢出效应提供了条件。(2)随着中国的市场机制建立、产权保护等相关法律法规渐渐完善,加之中国市场竞争的压力与销售市场的吸引力,外资企业纷纷提高技术水平,增加研发投入,将最先进的产品及时投放在中国市场,例如近些年来的汽车、电子等行业就出现这样的趋势,内资企业因而获得了更多向外企学习生产技术与管理经验的机会。(3)随着工资福利待遇提高、节能减排压力增加、人民币升值等因素导致中国企业要素成本优势逐步削弱,迫使产业结构向高技术含量与高附加值行业调整,生产要素向高绩效、高利润行业转移,企业的研发投入显著增加,技术吸收能力增强,这也为FDI产生正向技术溢出效应的起到直接推动作用。
对内改革与对外开放是影响中国生产效率的重要因素,如果忽视改革开放对中国的影响,就会高估FDI对内资企业生产效率的积极作用,甚至发生定性的错误。本文设定的计量模型与研究结论,对研究其他改革开放国家FDI技术溢出效应具有一定借鉴价值。
很多学者认为,中国实施的“以市场换技术”的战略是有问题的,FDI没有像预期想象的那样产生积极的溢出效应。本文认为,改革开放是FDI技术溢出效应的必要条件,随着改革开放进程的推进,FDI在中国的技术溢出效应产生了阶段性的变化,这可以从以下三个角度加以解释。(1)FDI产生积极的溢出效应是有条件的,如果东道国具有较强的研发实力与充足的人力资本,外资产生积极的技术溢出效应的可能性就大,国内外文献就此已达成共识。改革开放初期,由于中国企业竞争力不足,大量外资反而挤占了内资企业的市场份额,人才也从内资企业大量流失,形成了所谓的“挤出效应”,从计量结果看,这个趋势从上世纪末延续到了本世纪初。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步深入,中国内资企业的研发能力与人力资本存量都得到了明显提高,这无疑为FDI产生积极的技术溢出效应提供了条件。(2)随着中国的市场机制建立、产权保护等相关法律法规渐渐完善,出于市场竞争的压力与投资环境的吸引力,外资企业为将最先进的产品及时投放在中国市场,纷纷提高技术水平,增加研发投入,例如近些年来的汽车、电子等行业就出现这样的趋势,中国内资企业因而获得了学习外资企业、提高生产技术水平与管理经验的机会。(3)国内劳动密集型行业面临发展困境,提高工资福利待遇、改善工作环境、人民币升值等因素导致中国企业劳动力成本优势逐步削弱,迫使产业结构向高技术含量与高附加值行业调整,生产要素流向电子和电器制造业、非金属制造业等高绩效高利润行业转移,企业的研发投入也显著增加,这也为FDI正向技术溢出效应的发挥起到直接推动作用。中国目前已表现出从FDI负溢出效应走出来的迹象,以改革开放为背景的引进外资战略如果不坚持下去的话,“以市场换技术”的潜在可能性还真就难以成为现实了。
所以,对于中国这样的转型经济国家而言,在改革初期,制度变迁相对于纯粹的技术进步而言,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可能更大,但随着市场化改革的推进,改革所带来的边际收益可能递减,依靠企业实现技术进步的要求会慢慢突显出来,利用FDI溢出效应是推动企业技术进步的重要途径之一,要实现这一目标,中国应该进一步推进改革开放的进程,并制定正确的战略措施政策,促进FDI产生积极的技术溢出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