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叙事与新手教师的专业成长

丁彦华

(江苏运河高等师范学校,江苏邳州 221300)

一、什么是教育叙事

20世纪 80年代以来,“教师成为研究者”的观念广为流传,其基本假设是教师有能力对自己的教育行动加以省思、研究,提出最贴切的改进建议。随着教师专业化不断得到重视和加强,教师反思—研究能力的培养成为教师专业发展的重中之重,实践反思、同伴互助、专家引领共同构成了教师专业成长的基本操作模式。而专家们普遍认为教师研究自身教育教学实践的基本方式是反思,倡导教师对自身实践的反思,已成为研究教师专业化问题的主流话语。波斯纳 (G.J.Posner)提出了教师成长的简要公式:经验 +反思 =成长,认为教师如果仅仅满足于获得经验,而不对经验进行深入的思考,那么他的发展将大受限制。这一公式揭示了经验和反思对教师成长的重要意义,对于教师而言,从事实践反思的最好方法,是不断说出一个个“真实的故事”,即进行教育叙事研究。

教育叙事就是教师讲述自己的课程与教学故事,在讲故事中体验教师个人对教育教学事件的理解,表达教师对教育意义的体悟,建构个人的实践性知识。教育叙事的典型结构是:意识教育困惑—回顾困惑情境—诠释困惑原因—应对困惑思考;或意识教育变化—回顾变化情境—解释变化原因—获得教育启示。在教育叙事时,教师不仅要回顾和描述自己的行为,更重要的是与缄默地存在于内心深处的信念、价值观和心智模式展开对话,观察和审视自己是怎样进行思考和进行决策的,并对思考、决策的过程和质量进行合理解释,从而体验到由此获得的知识、技能和情感态度方面的变化。苏霍姆林斯基说:“记日记有助于集中思想,对某一问题进行深入思考。”教育叙事就是在日记的基础上“集中思想”、“深入思考”,对自己的教育思想和行为进行认识和反思,将缄默知识转化为明会知识。教育叙事研究源于教师日常生活,但正是通过解决教师日常教育教学实践中所遇到的一个个问题情境,教师才能得以在生动的经验和体验中寻求教育的真谛,并不断地获得进步,实现真正的专业成长。教育叙事研究已为校本研修的重要方式,成为教师专业发展的法宝。

二、教育叙事是帮助新手教师走出专业发展困境的重要途径

入职前三年是教师专业成长的重要阶段,也是教师发展的关键期,可将这一时期概括为新手教师阶段。在这一阶段,新手教师逐步熟悉了所在学校的工作习惯,教师角色的新鲜感已被繁重的工作驱赶掉,学生时代建立的价值观不断地受到检验。休伯曼认为在这三年期间,新手教师由于缺乏足够的必备经验,当面对困难时,不免会怀疑自己能否胜任此挑战,且不可避免地会面临理论与现实生活中的种种差距,而强烈感受到现实的震撼 (reality shock)。因此,绝大多数新教师在职业生涯开始时都是痛苦的、不顺畅的,面临着一个又一个“现实冲击”。

新手教师要想走出专业发展的困境,关键问题是要将头脑中所储存的教育理论知识转化成可以灵活应用的实践性知识。教师的实践性知识是教师在日常教育教学工作中,通过不断体悟、反思和研究而逐渐建构的能有效指导其教育教学实践的知识;是教师在所处的专业背景中,以独特方式建构的教育教学经验,是教师真正信奉的、内隐的知识。实践性知识对于新手教师树立职业认同感,形成先进的教育理念,掌握规范化的教学技能,提高学科教育理论水平,在全面发展的基础上培养个性和专长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而教师实践性知识的获得,一是来自于与同伴的实践交流、共享,二是来自于教师自己的个人实践反思。实践反思作为教育叙事研究的主要形式,应成为新手教师专业发展的着眼点和着力点。换句话说,新手教师要想迅速成长为专家型教师,教育叙事是一条最重要的途径。

三、教育叙事对于新手教师专业成长的意义

教育叙事者认为,人类经验基本上是故事经验,无论是科学化的教育研究还是各种人文观念主导下的教育研究,都不能揭示人类经验的故事性,但是叙事研究可以实现这一点,并能使最后的文本意义向每一位事件参与者和普通读者敞开 (Connelly&Clandinin,1994a:4046-4051)。教育活动是一个复杂的充满创造性和个性化的工作,其中有很多东西无法用清晰的理论和严谨的思辨表达出来。如有的教师课堂教学特别生动丰富、富有智慧性和灵动性。“可是对于他们课堂上所发生的、特别是他们自己在课堂上所做的一切,对他们来说是如此的平凡,如此明显,所以根本不值得一提。很少有人说出并描绘在日常普遍教学中所做的。因此,有经验的教师的这部分专业知识只有很少一部分能够传给新手教师,而每位新手教师只能重新制造教学的车轮”[1]。借助叙事,新手教师可以把自己的教育经验或生活经历组织成有意义的事件,通过对事件的描述分析,挖掘内隐于教育事件背后的教育理想、教育信念和教育理论,揭示教育的本质和意义,从而制造出属于自己的“教学车轮”。

11教育叙事可以帮助新手教师更好地认识自我、理解自我

教师这个词意味着自我理解,自我实现,在自身、学生和同事及工作环境的发展中“把自己当做一种有效的人性的工具”(Zi mpher&Howey,1987)。深入地认识和了解自己也是教师专业发展的前提和基础。认识自己,就要认识自己的独特性,包括自己的生活阅历、求学经历、文化底蕴、思维风格和个性特长。新手教师虽然在职前教育培训中接受了系统的教育心理理论、专业基础知识和教学法知识的学习,但是教学的过程不是合理的技术的应用过程,就教师而言,是在复杂的语境中展开的实践性的问题的解决过程,是更高层次的思考、判断和选择的决策的过程[2]。而这些判断和选择首要基础就是教师对自我的认识和了解。由于新手教师缺乏一定的教学实践,没有形成一种真正属于自己的体验和图式,因此在实际的教学情境中他们往往无视自己的个性特征和生活阅历,机械地模仿和套用一些教师的教学风格和行为模式。事实上每个教师的个人经验、经历 (包括学习过程)、个性特征等都是不同的,“好的教学方式不是别人证明有效的方法,而是符合自己本性的教学方法”(帕尔默)。帕尔默在《教学勇气》一书中曾讲述过自己的成长经历。早期,他拼命模仿他导师那滔滔不绝的讲课方式,但后来他意识到,他那廉价的模仿吸引不了学生,而他的同学依靠天分却做得很好。于是他开始了一个漫长的过程,试着去理解作为一个教师所拥有的个性,并顺着本性去学习可能有帮助的策略。最后他终于发现,对话法能让他保持活力。从那以后,他开始寻找一种与自己本性更契合的教学方式[3]。

新手教师要想深入系统地认识和了解自我,教育叙事就是一种有效的途径。因为教育叙事强调以教师自身所经历的真实生活为基础,描述的是发生在教师自己身上的真实事件,不需要一定的技术和理论指导。只是通过一个个真实事件的描述,让教育者倾听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从而得以反思和探索自己行动的意义和目的。借助叙事,新手教师还可以讲述发生在自己课堂上或生活中的真实故事及内心的情感变化,在这个过程中,新手教师可以讲述自己初为人师、初登讲台的喜悦和兴奋,也可以讲述自己在教学中的困惑、痛苦和失误,还可以叙述自己生活中发生的对自己颇有影响的人或事。总之,教师进行叙事研究,不是为了认识他人或他物,而是为了认识自己;教育叙事研究的结果不是为了弄清楚主体之外的事物是什么,而是为了进一步清楚自己的“认识”是什么。教师以自己的教育故事解释着自己是谁,自己在做什么,自己想做什么,自己将向何处去[4]。

21教育叙事有助于培养新手教师的教学敏感性

新手教师是从学校到学校,从书本到书本,在他们头脑中储备的都是前人积累和创造的教育理论和经验。在初始教学时,新手教师往往会不假思索地把储存在头脑中的教育理论或别人的教学经验应用到自己的课堂教学中来,全然不顾现实的教育情境和学生的真实反映。事实上教师所面临的教学场景和学生是千变万化的。“在任何真正的教学时刻,教师都会面临着无数的问题:怎样才对这个孩子最有益?什么对这个学生最合适?什么对他们不合适?这种情况下教师应该做什么?那种情况下教师应该说什么?教师该如何走进教室?教师该如何关门……教师在不同情境和场合应该如何调整其语调?教师应该如何鼓励学生……教师什么时候该沉默?什么样的评价方式更有益?”[5]如何应对课堂教学中出现的每一个细节或变化,都需要教师有一定的教学敏感性。心理学的研究表明,直觉、顿悟和想象与无意识行为都是需要一定的有意识行为作为基础的,经过一定的积累和沉淀才会转化为无意识。人们对有意识行为的反复训练和运用,达到“熟能生巧”、“运用自如”后,才会形成定式和习惯,转化为无意识的行为。教学敏感性其实就是教师的教学智慧或在教学现场即时产生的灵感或顿悟。一个有智慧的教师总能够敏锐捕捉、准确判断教学现场中可能出现的情况和问题,并能根据学生实际和现实情境作出灵活而适当的反映,而这些教育敏感性或直觉都是来自于教师的经验。杜威曾指出,一切真正的教育是来自经验的,教师的经验在其专业成长中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新手教师要想在教学现场中生成教育灵感,形成教育敏感性,就需要时刻关注自己的教育实践,用心积累自己的教育经验。而教育叙事相对于传统的宏大叙事而言,比较关注个体,关注个体的日常生活,关注具体的教育情境和教学中面临的具体问题。教育叙事还强调对事件进行深度描述,既要描述行动的来龙去脉和行动的变化与进展,还要交代行动是在何种意图与意义的作用下组织起来的,并将行动描述成可以细细解读的文本,这些都有助于培养新手教师教学的敏感性。

31教育叙事有助于培养新手教师的反思意识

日本学者上寺久雄认为,教师成长和发展的第一步就在于教师自身的反思、教师自身对自身的评价和教师自身的自我改造。反思作为一个仔细思考的过程,它的核心是通过对事件和情况的反思,进行更进一步的解释和理解。从这一过程中获得的知识既包括一些至今尚未回顾的印象,也含有一切与此有关的可获得的个人或者公共信息 (Eraut,1994)。新手教师工作伊始,存在的最大问题就是对学科专家教师盲目崇拜,在专家面前,新手教师往往手足无措,机械地学习和模仿他们的课堂教学,无条件地听从他们的教诲,从而丧失了自己在教育中的话语权。这种没有反思的教育注定是失败的,因为教师的知识包括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可以言说的显性知识,还有一部分是难以用语言表达或是教师自己本人都无法意识到的缄默的知识或者称之为实践性知识。教师的实践性知识是教师专业持久发展的生长点,也是教师形成自己教育智慧的源泉,而这一部分知识不是简单的模仿或学习能获得的,它必须在教师自身的实践基础上不断反思,不断建构才能形成。而叙事总是与反思联系在一起的,教师的叙事包括教学叙事、生活叙事和自传叙事,无论是哪一种形式的叙事,其实质都是对自己的教育教学经历重新咀嚼、回味和反思的过程,是在叙述中整理或回顾自己职业生涯的历程。在教育叙事中,教师陈述的是自己的声音,包括教师在教学中面临的问题;教师在日常生活中的交谈、写作;以及教师个人生活史中对教师专业发展有触动的事件或经历。这个过程其实就是教师从认知、情感和行为决策等各个层面系统地进行反思的过程,教师本人的实践性知识和教学智慧自然就会在叙述和反思中悄然产生。

[1]Brown,S.&Mcintyre,D.Mking sense of teaching[M].Backing ham:Open university Press,1993.

[2]佐藤学.课程与教师 [M].钟启泉,译.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3.

[3]Ednard S.Quade.Analysis for Public Decisions(znd ed)[M].NewYorlz:Elsevier scientific,1982:5.

[4]王枬,唐荣德.教师与教育叙事研究——论教师的教育叙事研究[J].中国教师,2009,(9):4-8.

[5]马克斯,范梅南.教育敏感性和教师行动中的实践性知识[J].北京大学教育评论,2008,(1):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