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经济上空的“亮点”和“乌云”

张锐

饱受债务危机煎熬的欧盟经济终于传来了好消息。在整个欧元区经济迎来了近三年多来最为强劲反弹的大背景下，德法等核心成员国气势如虹的经济增势以及希腊等外围成员国久违的经济亮色无疑令市场对欧洲经济脚步继续前行增添了一份信心。然而，由于多种干扰因素的存在并随时可能发酵，欧洲经济未来复苏的延续还会一波三折。

一、多彩的基本面

金融危机中欧洲经济不仅遭遇了二战以来最严重的衰退，而且随后接踵而至的主权债务危机更令这一昔日高度一体化的经济板块元气大伤。不过，在去年以1.7%的增长率首次实现全年复苏之后，欧洲经济特别是欧元区经济在今年以来继续扬升的趋势格外清晰。据欧盟统计局日前公布的数据显示，2011年第一季度，欧元区经济环比增长0.8%，同比增长2.5%，不仅分别高于经济学家0.6%和2.2%的预期，而且同比增幅达到2007年第三季度以来的最高水平。

德国和法国充当了本轮经济增长的火车头。据德国联邦统计局的数字显示，今年第一季度德国的国内生产总值环比与同比分别达到1.5%和5.2%，创下德国统一以来的最快增速。德国统计局由此坚信，排除价格干扰因素，德国今年GDP实现5.2%这一两德统一以来的最大增幅已没有多大悬念。与此同时，法国第一季度经济增长率上升1%，创出了五年以来的最大升幅。作为欧洲第一和第二大经济体，德国和法国经济的强势增长无疑对整个欧元区经济的回升起到了不可否认的拉动作用。

不过，比德国和法国经济实现大幅增长更具有意义的结果还在于，作为第一个主权债务危机发生国的希腊也取得了令人喜出望外的经济成绩单。欧盟统计局的数据显示，今年第一季度希腊经济环比增长0.8%，成为该国经济三年以来的首次正增长。由于去年希腊经济遭遇4.5%的大幅萎缩，因此市场认为希腊今年能够取得相对乐观的开局实属不易。

正是依据上述不错的开端，欧盟委员会在日前发布的春季经济预测报告中指出，欧盟经济还将持续复苏，即今年欧盟GDP增长率将达到约1.75%，其中欧元区经济将增长1.6%，这两个数值均比欧盟去年11月发布的秋季预测报告中高出了0.1个百分点。无独有偶，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日前也再次强调继续维持今年欧盟经济增长2.4%的预期，同时预计欧元区今明两年经济分别增长1.6%和1.8%。

二、谁在“给力”

应当说，欧洲经济复苏的曲线与全球经济整体上扬曲线在方向上是基本一致的。也就是说，欧洲经济得以显著增长的力量有很大一部分来源于外围环境的改善，尤其是美国经济增长前景的好转和主要新兴经济体的持续强劲增长，给欧洲经济的持续复苏创造了良好的条件。据此，欧委会在春季经济预测报告中指出，美国国内消费和新兴市场的内需使欧元区出口进一步受益，令欧元区GDP的增长得以实现。事实也确实如此。今年第一季度，在欧盟与其主要贸易伙伴所发生的贸易额中，俄罗斯、中国和韩国成为了欧盟出口同比增幅最快的目标市场。

必须指出的是，除了贸易伙伴国的需求拉力外，欧盟的出口还赶上了美元贬值和欧元持续升值的大好外汇环境。统计资料显示，今年以来，受欧债危机有所好转以及美联储量化宽松货币政策的影响，欧元兑美元已经升值达11%，欧元区出口由此受到的刺激格外明显。据欧盟统计局公布的最新数据显示，3月份欧元区出口总额1579亿欧元（约合2210.6亿美元），同比增长16%，同时欧元区取得了28亿欧元（约合39.2亿美元）的顺差，实现了前两月外贸逆差的倒转。而在欧元区国家中，德国凭借着欧元升值优势所创造的出口收益特别显著。德国联邦统计局公布的统计报告显示，今年3月德国进出口总额为1777亿欧元，其中出口额为983亿欧元（约合1409亿美元），出口月率上升7.3%，无论是出口绝对额还是月升幅均创单月历史最高纪录。

值得关注的是，欧元兑美元可能还会继续保持强势。按照巴克莱修正后的美元汇率预期结论，2011年年底欧元兑美元会达1.46:1，同时摩根士丹利也发表报告称2011年第四季度欧元兑美元将达1.49:1。这种欧元强势的汇率生态无疑成为了支撑欧元区出口继续增长的重要力量。

当然，在外部力量对欧洲经济产生积极作用的同时，欧洲本身催发经济增长的因素更值得关注。一方面，出于减弱债务危机的压力，欧洲央行对成员国一直维持着1%的历史最低利率，同时加大对部分成员国尤其是危机发生国国债的购买数量，这种十分宽松的货币政策无疑使成员国企业获得了较低的融资成本。不仅如此，欧盟与IMF先后向陷入债务危机的希腊、爱尔兰和葡萄牙慷慨提供援助资金，使得这些国家的企业获得了源源不断的资本血液。另一方面，欧盟成员国都不约而同地施行了史前少有的压缩财政赤字和私有化改革举措，使欧元区和欧盟的财政状况得到了好转。按照欧委会的报告预测，2011年，欧元区的财政赤字将下降到占经济总量的 4.3%，2012年将进一步降到3.5%，欧盟27国2011年的财政赤字则为经济总量的4.7%，2012年将下降到3.8%。

非常重要的是，欧盟的以上货币与财政政策极大地增强了企业的信心，刺激了私人需求和投资的扩张。资料显示，截至今年3月份，反映欧洲消费者和企业信心的经济敏感指数在欧盟和欧元区内都处于上升势头，与此相对应，欧元区和欧盟3月的工业产出年率分别上升了5.3%和4.9%，虽然4月的消费者和企业信心的经济敏感指数有所下降，但也远高于长期以来的平均水平。

三、“乌云”未散

尽管经济的基本面比较好看，但这并不能代表欧洲经济机体已经完全进入健康状态，多项指标表明欧洲经济还存在着诸多挑战。

首先，欧债危机依然没有缓解并有可能卷土重来。据欧委会的预测，今明两年，欧元区的公共债务2011年将增加至占经济总量的87.7%，2012年将继续增至88.5%；欧盟的债务同期则将分别增加到占经济总量的82.3%和83.3%。问题的关键在于，作为已经接受救援的国家，希腊债务占GDP比例今年仍将达到157.7%，2012年进一步增长至166.1%；爱尔兰债务今年将抵至占GDP的112%，2012年进一步升至117.9%；葡萄牙的债务规模今年可能会占到GDP的101.7%，2012年升至107.4%。动态来看，三者的债务水平将突破前期新高。

其次，经济发展的不平衡性日趋明显。与德、法等欧元区核心成员国经济步伐倍显矫健完全不同，一些遭遇主权债务危机煎熬的国家经济则明显滞后。资料显示，今年第一季度，意大利GDP仅增长0.1%；西班牙GDP增长0.3%；葡萄牙GDP则下降0.7%；希腊GDP增长0.8%，但同比萎缩4.8%。据欧盟预计，欧元区内两极化的经济发展现状仍将继续，差距有可能越来越大，尤其是希腊和葡萄牙经济今年将分别萎缩3.5%和2.2%。

再次，通货膨胀率将持续走高。受能源和原材料价格上涨的力量驱动，特别是北非政局动荡导致的国际原油价格上升力的拉动，欧洲地区的整体通货膨胀存在明显的扬升趋势。资料显示，今年4月份欧元区通货膨胀率已升至2.8%，超过了欧洲央行为稳定物价所设定的2%的目标上限,并创下30个月以来的最高水平。从更广泛的范围看，欧盟27国4月份按年率计算的通胀率为3.2%，高于3月份的3.1%。据此，欧洲央行预测，欧元区今年的平均通胀率将达到2.6%，而欧盟则会升至3%。如果未来物价上行压力增大，欧洲央行可能在前不久已经升息的基础上再度提高利率，而连续加息必将伤及经济萎缩的高负债成员国。

最后，欧盟救助债务危机国的前景充满不确定性。一方面，由于在欧债国家救助方案上欧盟各成员国本身就存在分歧，而在德法两国经济持续稳固增长的情况下，这种原有的分歧可能令欧盟援助希腊等外围财政受困国家的前景更加艰难，主要是因为授援国担心大幅放债援助会拖累本国经济的增长步伐，并将自身也拖入财政紧缩境地。另一方面，被称为处理欧债危机“关键先生”的IM F总裁卡恩的被捕也在一定程度上让欧盟救助方案实施前景变得更加地扑朔迷离。正是如此，IMF在日前发布的半年度欧洲经济报告中警告欧债危机有不断扩大的风险。问题的关键在于，目前欧盟和IM F已经为希腊、爱尔兰和葡萄牙三国提供了共计3000亿欧元的救助贷款，而整个救助计划的最大规模约为7500亿欧元。由于市场认为当前陷入债务困境的葡萄牙很可能会将债务危机传染给欧元区第四大经济体的西班牙，同时作为欧元区第八大经济体的意大利目前债务状况也不容乐观。如果未来意大利和西班牙也陷入债务危机而需要寻求救助贷款，欧盟和IM F将不堪重负。到时，欧债危机将可能迅速演变为经济、政治和社会的全面危机，甚至直接威胁到欧元的存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