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的意图与译者的阐释——兼评《诗经》英译

2011-08-15 00:47李砚霞
长治学院学报 2011年6期
关键词:韦利意志意图

李砚霞

(长治学院 外语系,山西 长治 046011)

作者的意图与译者的阐释
——兼评《诗经》英译

李砚霞

(长治学院 外语系,山西 长治 046011)

对同一部作品,千人千译,不同的译者产生不同的译品,原作者的意图在不同译者的笔下,依据译者的意志得到不同的阐释,然而译者的意志须受到“翻译生态环境”因素的制约。

作者的意图;译者的意志;翻译生态环境

生态翻译学(Eco-translatology)可以理解为一种生态学途径,抑或生态学视角的翻译研究。胡庚申教授的“翻译适应选择论”[1]是此理论的基础。他从全新的视角,从翻译生态环境入手,选取“译者为中心”的基本理念,借用达尔文生物进化论中的“适应/选择”学说,构建了一个富于解释力的翻译理论框架。翻译适应选择论认为:翻译过程是译者对以原文为典型要件的翻译生态环境的“适应”和以译者为典型要件的翻译生态环境对译文的“选择”。这里的“翻译生态环境”,指的是原文、原语和译语所呈现的世界,即语言、文化、交际、社会,以及作者、读者、委托者等互联互动的整体。翻译生态环境是制约译者最佳适应和优化选择的多种因素的集合[2]。该理论首次确立了译者的中心地位,译者的中心地位并不是绝对的、不受任何限制的,译者处在翻译生态环境的中心,不仅受整个翻译生态环境多种因素的集合的制约,同时译者本身作为翻译生态环境的典型要件,在选择译文的过程中,还要受到自身因素的影响与制约。当然译者在受到各种环境因素制约的同时,可以充分发挥自身意志的能动作用,作出适应性的选择。

一、“译者中心”与译者的意志

胡庚申教授从“三元”关系、诸“者”关系、译者功能等视角,探讨过“译者为中心”的问题。从“译者中心”视角,可以看到译者的意志在译文中的表现。迄今的“翻译过程研究依然不是取向于原文、就是取向于译文”[3]。不是“原文”中心论,就是“译文”中心论,忽视译者的作用。胡庚申教授提出的“原文——译者——译文”三元关系流程,不仅体现译者的主体地位,而且确立了译者的中心地位。译者既是原语篇的接受者,又是目的语篇的创造者,处于“上情下达”的中心地位。正是:翻译的“好”与“坏”,全靠译者的思考和感觉[4]。可谓“成”也译者、“败”也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译者的选择可能受到来自作者等“诸”者一定的制约,但是这些诸“者”其实并不在具体的翻译过程中指手画脚,并且,原作者的创作意图也只是隐藏在原语篇中,然而,以什么样的形式与方式在译文中体现,完全要靠译者的意志去阐释,而译文读者等诸“者”的任何反应又都只能以译文为依据,通过译者的表达,去体味原作者的意图,因此这些诸“者”的任何反应都只能是依赖译品(文)的。不同译者的笔下对同一种原文里同一种事物的翻译与阐释也是千差万别。比如《关雎》里的“君子”,理雅各和阿联璧译为“prince王子”;韦利和高本汉译为“lord君主、贵族、领主”;辜正坤译为“gentleman绅士、先生”;许渊冲译为“young man年轻人、小伙子”。原作者的意图究竟是什么,我们只能通过译者的不同阐释做不同的理解。至于读者或批评家的不能苟同,那也是就译文生发的议论罢了。

二、作者的意图与译者的阐释

在翻译的过程中,译者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一方面,从原文角度看,译者是“读者”,因此译者应当首先要反复阅读原文,收集相关原作的背景、创作等方面的信息,从原作中挖掘原作者的写作意图是什么。另一方面,从译文角度看,译者又是“作者”,译者的目的和任务就是把原作者传递给原文读者信息和情绪以同样的或接近同样的方式传递给读者[4]。当然,在翻译过程中,译者并非普通的读者和作者,他/她带有明确的翻译目的去完成预期的翻译任务。理雅各是英国维多利亚时代著名的传教士和汉学家。当时被派往东方做传教士,为配合西方的经济殖民活动,有两个任务:一是同化东方民族的宗教信仰,二是进行宗教殖民。理雅各作为传教士翻译《诗经》的意图就是为完成此两项任务而做的。在他的《中国经典》第一卷前言说:“一个西方来华传教士,如果他没有完全掌握那些中国经典,还没有亲自调查那些中国圣贤们曾经涉足的思想领域的话,他就不适合他所担当的职责和正在从事的工作(传教士),因为在那些经典和那些领域中,正是可以找寻到中国人民道德、社会和政治生活的基础。”[5]他的翻译目的就是使西方人能够从译本中了解和判断中国。比如“他在《诗经》中发现了‘上帝’,从而为基督教的‘上帝’存在于中国经典中找到了依据。”[6]因此他将《诗经》中的“帝”或“上帝”译为《圣经》中的“God”。《诗经》中共出现了43次“帝”,除《国风·君子偕老》中的“帝”被译作goddess之外,其余都被译作God或god,甚至有时干脆把基督教用语直接用在译文中。如《大雅·大明》和《鲁颂·閟宫》中的“上帝临女”被译为“God is with you”(上帝与你同在),而原文中的“临”,显然是从高处俯视或监视的意思,与译文的解释有一定的差距。从这里可看出译者在基督教和中国原始宗教之间求似的愿望,具有明显的基督教色彩和同化东方民族宗教信仰的意图,这便是译者的意志在阐释过程的作用。

其实,译者除了具有读者和作者的身份之外,还可以是研究者和创造者。韦利翻译《诗经》的目的主要是让西方世界了解并吸收中国的传统文化的精华。韦利是英国第二代汉学家和翻译家,他从文化学的角度对《诗经》进行解读与研究。韦利按内容将《诗经》中的诗歌分为宴饮、田猎、祭祀、婚礼等17个类别。在韦利看来这些诗歌都是对古代传统礼俗的记载。在翻译的过程中,韦利对大部分诗歌都进行了民俗化解读,企图摆脱《诗经》传统的经学阐释的樊篱,并且在形式上做了很大的调整。很多诗以对唱的形式译出:比如《小雅·杕杜》译成妻子与征夫分别领唱,众人合唱的形式;《邶风·绿衣》译成夫妻对唱;《郑风·东门之墠》译成情人之间的情歌对唱,这些译法都不禁使我们想起一些少数民族的风俗——男女相悦遥对山歌的生活画面。还有一些诗译成对白的形式,如《齐风·鸡鸣》译成了一位女子和情人之间的对话;《小雅·车舝》译成主人与客人的对话,等等。很多译诗在韦利的笔下都是他潜心文化研究的成果,是依据译者意志的再创作。比如《山有扶苏》: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The nutgrass still grows on the hill;

On the low ground the lotus flower.

But I do not see Tzu-tu;

I only see this madman.

On its hill the tall pine stands;

On the low ground the prince's-feather.

But I do not see Tzu-ch'ung;

I see only a mad boy.①

韦利把这首诗归到歌舞诗一类,但从译文来看不是一般的民间歌舞,而是具有原始宗教意味的巫术类歌舞:诗中的“狂且”(madman)、“狡童”(madman)是应邀为人驱邪做法的法师。这种原始宗教意味的解读,据译者本人解释,是受1935年在伦敦国际民间舞蹈艺术节上罗马尼亚Calusari舞蹈的启发。这种解读是否显得过于牵强,是否能反映原作者的意图,那是批评家的事情了,然而这种译法确实是译者意志在译文中的阐释。

另外,原文的文本意义是靠译者的解读、阐释体现出来的,通过译者的智慧与创造,把原文文本意义的“能指”(signifier)转变为译文语用的“所指”(signified),使原文文本获得真正的使用意义或交际意义[4]。姚基指出:庞德对《诗经》的翻译,与其说是翻译倒不如说是再创作,许多批评家是不敢恭维的,他在语义的理解上的创造性运用是匪夷所思的。他将“静女”译成“蔚蓝色思想的太太”,因为他认为“静”中的一部分“青”是“蓝色”的意思[7]。还有,庞德创造了“光light”的意象来代表天和上帝,象征光明、正义和权威。比如,“明明在下,赫赫在上——“light that shineth neath dire power aloft”,“昊天孔昭——Bright is the light that gleams in over-sky”,“浩浩昊天,不骏其德——Light,light aloft/slow in the deed”之所以有“light”这样的意象的创造可能源自庞德对于“明”字的解读,他把“明”看作是“日”和“月”相结合的形声字,代表光明与崇高,因此“light”也被赋予崇高的含义②。其实何为“静女”,何为“明”,译者对它们隐喻的阐释不会也不可能完全听从原作者的安排。因为,原作者首先不能在原文中为“静女”或“明”的隐喻定位。其次,“静女”、“明”等的隐喻的两部分喻体和喻旨之间的衔接有很大灵活性,这个灵活性正是译者意志发挥作用的空间。译者在此空间内对原文意义进行解读和对译文意义进行构建,从而将原文意义的能指转变成译文意义的所指[4],这个转变的过程就是作者的意图在译文中得以体现的过程。这也正是译者在翻译过程中的“中心”地位的最好诠释。然而,将“静女”以拆分法译成“蔚蓝色思想的太太”,将“明”拆分成“日”和“月”重新创造出“light”的意象,虽说是译者在翻译过程中的创造性的发挥,却正是译者意象主义诗学关照下的产物,这是译者身份制约下的适应性选择,而非译者意志任意挥洒的结果。

三、结语

对同一部作品,千人千译,不同的译者产生不同的译品;译品差异的关键在于不同的译者,而不是由其它原因(如读者、出版者、赞助者等原因)形成的。原作者的意图在不同译者的笔下得到不同的阐释,然而,无论怎样不同,译文都是译者在诸多“翻译生态环境”因素制约下的适应性选择,译者的主体与客体、主动与被动、反制与受制、颠覆与服从等等,均可以解释为译者的“自主”选择[8],因此,任何译者的意志都不能完全自由地毫无依据地任意发挥。

注释:

①此处英译文转引自李玉良.《诗经》英译研究[M].齐鲁书社,2007.193.

②参见Ezra Pound-Poems and Translations.The Library of America,2003.621.

[1]胡庚申.翻译适应选择论[M].湖北:湖北教育出版社,2004.

[2]Hu,G.S.Translationas Adaptation and Selection[J].Perspectives:Studies in Translatology,2003,(4):283-291.

[3]Hatim,B.Teaching and Researching Translation[M].Edinburgh Gate:Pearson Education Limited.2001.43.

[4]胡庚申.从“译者主体”到“译者中心”[J].中国翻译,2005,(3):10-16.

[5]段怀清.理雅各《中国经典》翻译缘起及体例考略[J].浙江大学学报,2005,(3):91.

[6]李玉良.《诗经》英译研究[M].济南:齐鲁书社,2007,(92):207.

[7]姚基.向文学本体论批评挑战一现代意图主义理论述评[J].外国文学评论,1991,(3):3-10.

[8]Hu Gengshen.Translation as Adaptation and Selection[J].Perspectives:Studies in Translatology.2003,11(4):283-291.

Writer's Intention and Translator's Interpretation

LI Yan-xia
(Department of Foreign Languages Changzhi University,Changzhi Shanxi 046011)

When translating the same original text,different translators produce different translated versions.And we can see that the source writer's intention was given different interpretations by different translators in their translated versions.However,this kind of results is the translators'adaptation to the“translation eco-environment”instead of their leisure chooses.

writer's intention;translator's interpretation;translation eco-environment

H315.9

A

1673-2014(2011)06-0082-03

2011—09—23

李砚霞(1972—)女,山西长治人,硕士,讲师,主要从事翻译理论与实践研究。

(责任编辑 晋 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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