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鬼神观念探析

2011-08-15 00:49
关键词:鬼神诗篇小雅

郑 磊

《诗经》鬼神观念探析

郑 磊

分析了《诗经》的编订情况及具体作品,认为《诗经》是我国一部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品,但作为西周至春秋时期的产物,又不可能不带有那个时代的世人普遍存有的鬼神观念。

《诗经》;神;天;编订

《诗经》是一部伟大的现实主义题材作品。《风》《雅》《颂》中的《风》诗没有任何关于神话或是鬼神的直接描写。《小雅》中除《天保》与《楚茨》有提“神”字之外,其它一些篇章,如《节南山》《雨无正》等均是出现的“天”这一概念。《大雅》中除《云汉》《崧高》中有“神”字外,其它几篇也只提及了“天”。《颂》诗中,《周颂》有11篇提到“天”,《鲁颂》有1篇,《商颂》有4篇。 这些在305篇中所占比例显然是很小的。但我们若通过对西周前期到春秋中前期社会文化背景的分析,结合这一时期人们心中“神”“天”究竟是怎样的概念,再通过《诗经》单篇文本及编订者编订意图等方面分析,还是能够对《诗经》中的鬼神观念有一个较为清晰的认识的。

一、西周到春秋中前期的社会文化背景

从史料的记载来看,夏商文化的核心还应是以祭祀为中心的鬼神文化。但随着殷商的灭亡,周人对于殷人自诩的这种“天命降而生商”的说法表现出怀疑,进而对以祭祀和鬼神为中心的商文化表示怀疑。所以当周代商之后,周进行了一系列的文化改革,最重要的是周公的“制礼作乐”。周人虽然没有摒弃祭祀,但对于天、对于鬼神的认识必然已不同于商人,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中原文化的意识形态。

《诗经》的产生就与西周礼乐制度密切相关,它是周王朝为推行礼制的需要而产生的一部诗集。学术界的研究认为,《诗经》并不是一次编订完成的,如田耕滋先生以为《诗经》是经过两次编订而完成的,“第一次是在西周后期,周平王时首先将‘周颂’和‘雅’诗编订成一本篇数固定的诗集;鲁宣公、鲁成公之际又将当时所能收集到的列国‘风’诗和‘鲁颂’、‘商颂’增编进去”[1]77。 就单篇创作来看,《周颂》中的诗篇应该是最早创作的。而大家都公认《陈风·株林》是最晚完成的诗篇。这样看来,《诗经》经历的时间长达500余年。这几百年的时间跨度,又有怎样的社会文化背景呢,人们心中是否存有鬼神的概念呢?

尽管自周以降,我们的民族表现出了极大的理性色彩,但这不等于说先秦时期的人们的脑海中就没有鬼神观念,如“绝地天通”的创世神话从西周一直流传到战国,西周时期也有各式各样的祭祀活动,如有郊祭、禘祭、社祭等,这些都反映出在西周社会人们的观念里,是相信有神灵存在的。我们也能从一些文献中找出西周社会重鬼神的一面,如《逸周书》、《礼记》、《尚书》、《山海经》中都有关于周的神话或是祭神的描写,《诗经·大雅·生民》中周民族的创始即以神话开始。

到春秋时期,随着周礼崩乐坏,人们虽然对于天表现出普遍的怀疑态度,但对于神的相信并没有减退。晁福林说:“春秋时人迷信鬼神,有相当浓厚的鬼神观念。”[2]20他还就鬼神范围,作了一个大致的界定。他认为,“起初的时候,鬼多指祖先神,神多指天神,‘鬼神’连用则泛指包括祖先神和天神在内的所有神灵。 ”[3]21而到春秋中期,即《诗经》中最晚诗篇产生时期,社会中是否依然存有鬼神观念呢?答案是肯定的。因为我们从《左传》中所描写的诸侯盟国的祭祀活动可以看出人们是相信神的存在的。如《左传》记载鲁襄公十一年 (公元前562年),晋国约各诸侯国进行盟誓。从其盟约中,我们可以印证此点。其约为:“凡我同盟……司慎、司盟、名山、名川,群神、群祀,先王、先公,七姓十二国之祖,明神殛之,俾失其民,队命忘氏,踣其国家。”[4]746由此看来,在伴随《诗经》产生的 500年的时间跨度中,即从西周到春秋中叶,鬼神观念是存在于世人意识中的。

二、《诗经》的编订对其中鬼神观念的影响

如前所述,《诗经》的成书不是一次编订完成的。而就单篇创作来讲,作者们的创作意图肯定也会不同。乐官在编订的过程中,其功利性的编订目的对《诗经》是有影响的,因为他们对于诗歌的筛选必然会有自己的标准,为求合乐,甚至还会对诗篇进行更改。所以我们今日所见《诗经》并不能完全反映当时社会世人的普遍观念。

周灭商不久,统治者对于天是十分敬畏的,他们认为天知晓人间,若统治者无德,则天要干涉,降灾或是更迭王朝。所以《周颂》中的诗篇其实是存有“周人高层统治者即志得意满于大功告成,又对于‘天命’易改而惶惶不安的双重心里”[5]78的。我们因此可以得出,《周颂》中对于“天”这个有人格意义的神,是非常崇拜和敬畏的。基于这样的观念,也敦促统治者勤于政事,安抚人民。随着西周统治者的腐化,统治能力的减弱,先王的“以德配天”的统治思想显得十分重要,所以他们要编订出这样的诗集来,用“天”来促使当朝君王勤政,行为合乎礼制。这反映出西周初期至后期人们心中仍旧存在“神”的观念,这个概念几乎同于“天”。

《小雅》中对于“天”的描写十分少,这应和社会背景有关。从《小雅》的诗篇内容中我们看出,与西周强盛时期的雅颂诗相比,其十分显著的特点是:由以人神关系为重心转向了对各种更为现实和广泛的人际关系的关注。从根本上说,这和西周后期社会的衰败有关系。虽然统治阶级依然相信上天、相信神的力量,但社会的衰败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由此看来,《小雅》诗中不描写或是少描写鬼神,也就不足为奇了。

《诗经》的第二次编订约在公元前6世纪上半期,这一次主要是增加了《风》诗。此次编订,其目的有别于上一次。春秋时代,各诸侯国之间的交往开始频繁,《诗经》被更多地用于外交的辞令上。从《左传》的广泛引诗中,我们是可以证明此点的。基于这样的编订目的,笔者认为,即使各诸侯国有关于神鬼题材的诗歌,也定然被编订者撤掉了。所以今日我们所见到的十五国风165篇诗歌中,没有一篇是直接描写鬼神的。因为在春秋时期,人们对于民的重视、对于神的轻视,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诗经》编订者的编订观念。例如,春秋前期,随国的季梁说:“夫民,神之主也。是以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左传》桓公六年)这就很明显地表现出民的地位高于神了。又如宋国的司马子鱼说:“民,神之主也。”(《左传》僖公十九年)周太史史嚚说:“吾闻之:国将兴,听于民;将亡,听于神。神,聪明正直而壹者也,依人而行。”(《左传》庄公三十二年)如此看来,他们都把民放在主要的位置上。和西周前期相比,神的地位确实下降了不少。

《诗经》在第二次编订完之后,并不一定是今日我们所见的《诗经》,这中间还有孔子的整理。孔子究竟有没有删诗,学术界尚无定论。但《诗经》经过孔子之手整理则基本是可以肯定的。孔子自言“述而不作”,晚年开始对他之前的典籍进行整理。如大多数人所言,孔子是不相信鬼神的,经过他的整理,《诗经》又难免会带有他的这种意志。

三、就诗篇分析看其鬼神观念

《诗经》中有关鬼神描写的篇章所占比例是非常小的,但除《国风》外,《小雅》、《大雅》、《颂》诗中还是有“神”字出现的。

《大雅》和 《颂》诗产生时间较早,其诗篇中对“天”、“神”的慕拜,带有敬畏性与功利性,这早已为人所知,在此不再论述。这里我们单看《小雅》。

《小雅》的全部诗篇中,只有《天保》和《楚茨》提及了“神”字,其它如《节南山》、《雨无正》、《小弁》、《何人斯》、《桑扈》提到的均是“天”。 这其中,对于“天”亦是怀有一种敬畏感的,如《雨无正》:“胡不相畏,不畏于天”;《何人斯》中有“不愧于人,不畏于天”的说法。

《天保》这首诗一般被理解为是向周王祝颂的诗。该诗分为六节,其中前三节的首句为 “天保定尔,亦孔之固”,“天保定尔,俾尔戬榖”,“天保定尔,以莫不兴”[6]180-181,说的都是希望上天保佑王多福,使其能够兴盛。该诗第五节的首句则是“神之吊矣,诒尔多福”,其意义也是希望神赐福于君。由此看来,“天”与“神”在此亦并无多大的区别,同时也说明人们相信鬼神的存在。《楚茨》是描写祭祀的诗,诗中“神保是格,报以介福”,“神嗜饮食,使君寿考”,也带有明显的敬神、希望神赐福的思想的。作为一首祭祀诗,《甫田》全篇中虽然没有“神”字或“天”字出现,但从“以我齐明,与我牺羊,以社以方”句的“社”与“方”中,我们是能够看出他们所祭之神的。由此笔者认为,但凡是描写祭祀的诗,就必定会和某一类鬼神相联系。可以说,《国风》中虽然没有提及“神”或“天”的篇章,但描写准备祭祀的诗篇却有一些,如《采蘩》、《采蘋》,以及《七月》中的“献羔祭韭”,这些诗篇其实已经透露出人们心中是存有鬼神观念的。

[1]田耕滋.圣化之梦与梦化文学[M].香港:中国科学文化出版社,2003.

[2]晁福林.春秋时期的鬼神观念及其社会影响[J].历史研究,1995(5).

[3]孟子等.四书五经[M].北京:中华书局,2009.

[4]诸斌杰.诗经全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

I222.2

A

1673-1999(2011)12-0137-02

郑磊(1986-),女,江苏扬州人,陕西理工学院(陕西汉中723000)2009级中国古代文学硕士研究生。

2011-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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