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信息技术在教育应用中的技术理性

2011-08-15 00:45殷旭彪王永花
中国远程教育 2011年2期
关键词:技术理性工具理性理性

□ 殷旭彪 陈 琳 王永花

论信息技术在教育应用中的技术理性

□ 殷旭彪 陈 琳 王永花

信息技术的发展引起了人类学习方式和思维方式的变革,新技术、新媒体在教育领域的应用也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象,但同时在教育领域中也出现了“以技术为中心”的片面的技术理性取向,表现为教育工作者对新技术的过分热衷和盲目乱用。教育的发展需要价值理性主导下的技术理性,也需要与科学理性相结合的技术理性。

信息技术;教育;技术理性;价值理性;科学理性

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加快了教育信息化的进程,促进了教育的发展,解决了教育、教学中的许多实际问题。但是,随着信息技术日新月异的发展和新媒体的不断涌现,在教育领域中开始出现了盲目使用技术、过分关注技术的功能和效用,唯技术至上的观念。在这种观念的影响下,许多教师过于倚重技术的“工具性”和“力量性”而带上了明显的“以技术为中心”的色彩,认为只要使用了先进的技术就能促进学习者的有效学习,学习者被动适应新技术的功能,技术理性被片面化,从而缺乏了理性特征中最宝贵的反思精神和批判性。笔者从对技术理性的反思入手,试图讨论在信息技术的教育应用领域中,教育工作者该树立怎样的技术理性观。

一、技术理性的哲学观

技术理性是人类理性与科学技术结合的结果,是科学技术理性化的产物,是一种追求合理性、规范性、有效性、功能性、理想性和条件性的人类智慧和能力。对于技术理性的反思,就不得不回到韦伯对理性的划分: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

韦伯认为:“工具合理性行为取决于对周遭客体和他人行为的期待,这些期待被行为者当作达到自己合理追求和计算目标的‘条件’或‘手段’,价值合理性行为是为某些意识到的伦理的、审美的、宗教的或行为的其他形式的价值本身的信念所决定的行为,他与成功的希望无关。”[1]从韦伯对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的解释来看,工具理性是一种被限制于对工具而非对目的领域的理性,它追求工具的功能、效率,追求技术最先进和功能最强大,而拒绝考虑行为的目的和是否符合终极价值;价值理性是立足于信念,具体行为有待于依据信念而做出取舍,它受信仰和理想等非理性因素的力量驱使,是那些客观存在而不受外界条件限制的终极关怀。但是在韦伯的学说中,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从未以纯粹的形态在现实中出现过,任何实际行动既包含工具合理性成分,又有价值合理性因素在内。因而,我们在探讨技术理性的本质时,必须克服将两种合理性片面化和对立起来的缺陷。

基于上述观点,技术理性作为人类理性的一种意识形态,它同样具有理性的两个维度: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也就是说,“技术理性是既包含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又高于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的发展理性”[2]。“在技术理性的起点,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都是以人为原点的,一个是面对人类当下的需要,一个注重人类存在的终极价值。一个希冀寻求更好的手段和方法解决人们的生存困境,改善人类的生命质量,追求的是以最小的代价达到最大的目标;一个探寻人的生命价值及其意义所在,强调的是维护人类的基本价值观念。”[3]从韦伯的学说中我们可以看出,在技术理性的两个维度中,工具理性只是实现价值理性的一种手段,价值理性是最终目的。在教育领域中,技术的应用只是手段和过程,人的发展是教育的最终目的。

二、对工具理性泛化的批判

任何事物的泛化都意味着一种巨大的损失,因为它掩盖了其他价值。从技术理性的工具维度自身来看,它所依赖的功能、效率、手段和程序等原则是充分合理的,但如果工具理性一旦专制为技术理性唯一的维度,使技术理性等同工具理性并使之扩张泛化,其理性也就随之消失,如此则应受到批判。“教育技术领域的未来将永远是与技术的发展纠结在一起的”[4],因而我们无法逃避技术理性,更不能全盘否定。我们对技术理性的反思和批判,本质上是对由于工具理性维度的过分张扬而导致技术理性的泛化的批判。工具理性主要关心为实现那些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目的之手段的适用性,却不关心目的本身是否合理的问题。它的主要焦点是“关心怎么做,而不关心是否应该去做。它关心的是实用目的,认为使用信息技术应该会有好结果,排除思维的否定性和批判性,因此是单向度的思维方式”[5]。“工具理性”的张扬使“价值理性”逐渐被遮蔽,甚至使二者相互对立起来。

在日常的教育实践中,人们对实体技术的热衷屡见不鲜,许多人一味地追捧先进的技术和过分关注技术的效用,而较少关注是否符合教育价值,是否能够解决教育中的实际问题,表现出了唯工具论的倾向。这种观念的影响具体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以技术为中心,学习者处于被动地位

在教育领域中盛行的“以技术为中心”的取向本质上是一种工具理性,是以技术的功能为出发点,通常只关注技术和功能的最新发展。美国教育心理学家理查德·梅耶在《多媒体学习》一书中写道:回顾历史,“以技术为中心的取向一般来说不能在教育中产生持续的促进作用”[6],“我认为导致这些令人沮丧的结果的原因就是在于倡导者们采用了以技术为中心的设计取向,他们不是让技术去适应学习者的需要,而是迫使学习者去适应这些最新技术的要求。因此,倡导多媒体教学采用技术的驱动力来自各种技术的强大功能,而不是来自为了促进人类认知的兴趣。他们关注的是给人们提供使用最新技术的方法,而不是通过各种技术支持帮助人们更有效地学习”。[7]

(二)盲目建设硬件,追求教学环境和硬件设施的信息化

一些学校花重金购置新设备,引进新技术,但是真正能应用到教学中的却很少,最后成了摆设或者是炫耀教育信息化的家底。在有的学校教师将电子白板当黑板用的也屡见不鲜。“ICT的应用应该适应教育的变革,而不是只从技术的发展出发,更不能脱离教育规律去研究技术的应用。特定的社会背景下,运用新技术去实施良好的教育,培养我们所需要的人才才是目的。过去几年的实践提示我们,必须要把盲目建设硬件的热情转到对教育改革的研究和实施上来。”[8]

从理性的两个维度来看,工具理性的泛化是技术理性中两个维度的不平衡发展而导致的结果。我们批判工具理性,并不是全盘否定技术理性,而是批判技术理性的唯工具性,我们需要既关注手段的合理性,又要关注目的的合理性。“工具理性”的张扬从表面上看是技术服务于人,而实质上是人受制于技术,其产生的后果无疑是与教育的本质相背离的——就像国际著名教育技术学者丽塔·里奇教授曾经指出的:“这个领域很容易被淹没在新技术的使用之中,而致使其在研究方面的努力几乎无立锥之地,这无疑将是灾难性的”。[9]

三、倡导教育价值理性主导下的教育技术理性

人的发展应该是技术理性的终极关怀,没有人的现代化,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我们批判工具理性,并不是要拒绝工具,事实上只要科学技术继续存在,只要人类生存还需要继续仰仗科学技术,那么科学技术的工具维度就永远不会消失。理性和技术的结合展示的工具理性只是技术理性的一个维度,技术理性还应该包括价值理性。为了避免技术理性走向“工具理性主义”,我们要大力提倡价值理性,让价值理性主导技术理性。价值理性的本质是超越人类认识成就本身而直面人类生存的意义和价值,是那些客观存在而不受外界条件限制的终极关怀。“现代化,是人的现代化,教育现代化的终极价值判断是人的发展,是人的解放和主体性的跃升”。[10]我们倡导价值理性就是对教育本质的关注,要使技术理性回归到教育的终极价值上来,以人的发展为最高目标,从对技术的过分关注转移到对人的主要关照上来。

在价值理性的主导下,面对新技术的出现,我们不会过度膜拜,而是以解决实际存在的教育问题为出发点,以促进人类的有效学习为目的,而合理化地使用技术。在价值理性的主导下,遵照以人为本的理念,挖掘技术中的教育价值,在应用技术的同时,更多地关注蕴涵人文的精神和理念,尽力避免技术的异化和技术负效应的产生,从而使技术更好地为人类的学习服务。

纵观技术在教育领域的应用和发展,技术理性也正在走一条价值理性回归的路线。从媒体技术观到认知工具技术观,再到信息生态技术观的提出,其观念映射下的研究视角是从知识传递到认知建构,再到分布式情景,体现的是从对“媒体工具”的关注到对“人的活动”的关注。尤其是信息生态观指导下的学习,强调的是特定环境中由人、实践、价值和技术构成的一个系统,在这个系统中起核心作用的不是先进的技术,而是在一定技术支持下的人的活动。技术理性化是一个发展着的过程,促进当代技术与人文理性和价值终极关怀理性的结合,让技术理性更趋合理化是可能的,关键是要发挥价值理性的主导作用,引导技术理性回归到人是人的最高本质上来。

科学技术的价值理性是以其基础特征和工具理性为依托和载体的,失去了工具理性,技术理性的价值理性也无从谈起,并因为无法凭借现实的载体而得以实现,遂成为空谈。“技术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可以在技术理性中得到合理的融合。技术理性的片面化只是两种维度的比例和结构的失衡所导致的结果,故经过适当的调整和磨合之后。技术理性可以展现其人文关怀和价值意蕴。这里的关键是调整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在技术理性和技术实体中的比例和结构,在实践人类的各种实践目的和效用时,让技术负载更多的理性和人文内涵”。[11]我们需要大力倡导价值理性,体现价值理性的主导作用,避免工具理性的张扬。

四、建立与科学理性相结合的技术理性

“科学理性以认知为其认识对象的根本方式,通过认知活动对对象进行思维加工,以便于形成概念、做出判断以及进行推理,从而构成概念、定律、理论等。它的成果是知识形态的东西,它的研究程序一般是将从观察实验中得来的经验事实,经过逻辑加工整理,形成假设,再经过反复论证、补充、修正,上升为理论”。[12]科学理性的直接的和基本的目标是理解世界而不是改造世界。科学理性具有抽象性、批判性、真理性等特征。从认识论的角度来看科学理性和技术理性,再结合康德对理性的划分,可知:科学理性属于理论理性的范畴,技术理性属于实践理性的范畴。技术理性的思维方式是通过有目的的“设计”活动表现出来的,“科学理性就其本质是人对外部世界作理性的理解和说明,以认识成就来表达其自身的现实存在”[13]。科学理性为技术理性的“设计”提供了所需的科学依据、方法和理念等。

人类的学习是一个复杂的过程,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也正在变革着人类社会和人的认知方式。人们也一直对技术寄予非常大的期望,预测技术会从根本上变革教育。“但是,人们对教育会发生飞跃、教育将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的预测并没有变为现实。”[14]技术要从根本上变革教育,一方面要遵循教育改革规律,另一方面教育技术学学科需要广泛从教育学、心理学、传播学、工程学、学习科学和艺术学等众多学科中汲取理论支撑,即从众多学科中寻找与之相结合的科学理性。我们应该充分发挥学科的优势,建立与科学理性相结合的技术理性。“依据一定的学习与教学理念,开发和运用各种产品形态的媒体与技术,以提高学习与教学能力的系统化的实践知识”。[15]“寻找并发现技术与各种学习理论的有效结合点,同时在两者的交叉中彰显新的学习理论并设计开发相应的新技术、新模型”。[16]技术理性与科学理性的结合,本质上就是实践与理论的结合,理论对实践的指导作用。一方面使技术在教育领域中的应用更加广泛,更有利于挖掘技术中的教育价值;另一方面可以促进教育技术学科的发展。在上世纪90年代,教育技术界曾经有过一场“学习与媒体大辩论”,“这场辩论的实质是对一种机械的教育技术观——‘从媒体学习’的清算和批判,对另一种有机的教育技术观——‘用媒体学习’的鼓呼和捍卫”[17]。这场辩论背后体现的是技术理性和科学理性的结合,即“信息技术与认知科学的迅速发展与深度整合已经逐渐弥合了论战的争端与分歧,从而使我们创建一种新的学习与媒体研究范式成为可能”[18]。我们需要从科学理性中汲取有价值的理念、方法和理论,进而创建促进有效学习的学习环境,以从根本上改变学习方式、学习文化以及相应的组织方式与学习关系。

尽管科学理性和技术理性的有效结合产生了许多新的学习范式,但是在教育技术领域由于科学理性的缺失而导致技术非理性的问题还是普遍存在着,盲目和肤浅地运用多媒体技术的现象比比皆是。正如理查德·梅耶所指出的:“并没有强力的证据表明学习者依据计算机辅助动画学习的效果比一组文本插图要好”[19],因此,“教育技术学的研究领域应该继续向着科学化前进,使得理论能够依据数据得以检验”[20]。“这种科学理性是否定精神和实证精神的结合,它可使我们在小心求证的同时,还坚持那种反思、怀疑的否定精神,不会轻易陷入轻信、盲从的境地,并把追寻真理、创新科学作为更高目标”。[21]

五、结束语

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3G技术、云技术和物联网等新技术在教育中的应用也将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象,人们对这些技术寄予了厚望。面授教育与远程教育中教育技术的应用和发展需要技术理性,反思与批判不是否定技术理性的全部,而只是否定技术理性中不合理的部分,克服“唯工具主义”论调的出现,充分发扬被遮蔽的技术理性中的价值理性,倡导价值理性主导下的技术理性,彰显以人为本的价值关怀。毕竟,“社会现代化首先是人的现代化,物的现代化并不一定意味着人的现代化,人的现代化则一定是物的现代化和社会现代化的前提和结果”。[22]

[1]张广斌,谢廷龙,赵承福.教育管理组织:技术理性的视角[J].当代教育论坛,2003,(8):15.

[2]赵建军.技术理性的现代展现及未来命运[J].自然辩证法研究,2004,(10):48.

[3]付立.技术理性张扬的科学基础及后果[J].自然辩证法研究,2006,(8):57.

[4][9]郑旭东,魏志慧.丽塔·里奇对教育技术学若干问题的思考[J].开放教育研究,2009,(6):8.

[5]李芒.对教育技术“工具理性”的批判[J].教育研究,2008,(5):56-57.

[6][7]理查德·E.迈耶.多媒体学习[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10,11.

[8][14]韦钰.信息技术如何改变着教育[EB/OL].http://blog. handsbrain.com/weiyu/entry/60294,2010-12-16.

[10]裴娣娜.我国基础教育现代化发展的根本转变[J].北京大学教育评论,2004,(4).

[11]赵建军.超越“技术理性批判”[J].哲学研究,2006,(5):112.

[12]陈凡,王桂山.从认识论看科学理性与技术理性的划界[J].哲学研究,2006,(3):97.

[13]袁建新.论实体观对科学理性和价值理性关系的影响[J].科学技术与辩证法,2005,(6):5.

[15][16]高文.试论教学设计研究的定位[J].中国电化教育,2005:(2):14.

[17][18]严莉,郑旭东.学媒论争启示录——对“学习与媒体大辩论”的新思考[J].开放教育研究,2009:(10):14.

[19][20]Susan Veronikas,MichaelF.Shaughnssy,盛群力.教育心理学与教育技术学联盟:促进学习者认知变化——与理查德梅耶教授访谈[J].远程教育杂志,2008:(1):24.

[21]李咏梅.技术理性的实证主义根源及困境[J].浙江学刊,2006,(4):69-72.

[22]黄宇智.现代教育改革论[M].汕头:汕头大学出版社,1994:243.

责任编辑 池塘

G420

B

1009—458x(2011)02—0024—04

2010-12-15

殷旭彪,助教,在读硕士;王永花,讲师。山西大同大学教育科学与技术学院(221009)。

陈琳,教授,徐州师范大学信息传播学院院长(221116)。

猜你喜欢
技术理性工具理性理性
“单向度的人”与“君子不器”——比较视域下马尔库塞与孔子的技术理性批判
新时期高校治理模式及其优化设计——基于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的统一
基于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融合的大学生社会责任感养成路径
责任伦理:变革时代的伦理探索
在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融合中推进新媒体从业人员政治引导
科技异化:人与自然关系异化的直接动因
学前儿童价值观培育的可行性研究
“本转职”是高等教育的理性回归
理性的回归
对一夫一妻制度的理性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