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革命时期瞿秋白对中国革命的三个基本问题的探索

陆 磊

（安徽师范大学政法学院 安徽 芜湖 241002）

一、无产阶级领导权思想的开拓者

中国革命中的无产阶级领导权问题，可以说是贯穿于整个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早在1923年9月，瞿秋白就发表了《自民权主义至社会主义》一文，该文是中国共产党人最早论述中国革命中无产阶级领导权问题的重要文章。(1)这篇文章开头就提出“落后国家无产阶级参加民权革命之职任愈大，资产阶级性的革命确须无产阶级领导方能胜利。”(2)这篇文章第二部分是专门论述民主革命中的无产阶级领导权问题。

瞿秋白是怎样得出“革命须无产阶级来领导方能胜利”的呢？首先，他分析了中国的国情，认为：“中国资本主义的出世”有三个“特异之处”，因此，辛亥革命的流产和中华民国的有名无实是“历史的必然”。他说，“劳动阶级固然因中国资产阶级发展的种种特性而尚弱”，“然而资产阶级之弱更甚于劳动阶级”。(3)其次，他分析了中国所处的国际环境。他认为，“中国革命所处的时代是世界革命的时代，全世界无产阶级已经开始争取政权，他不得不赞助各殖民地的国民运动，尤其是辅翼其幼稚的无产阶级。”(4)这样他很自然地得出结论：中国“‘资产阶级的’所谓‘民族民主革命’却非借重国际的及国内的无产阶级不可”，“劳工阶级在国民革命的过程中因此日益取得重要的地位，以至于指导权，”作“中国国民运动的主干”。(5)

瞿秋白关于无产阶级在民主革命中的领导权的思想是建立在对中国工人和中国资产阶级深刻认识的基础上，并通过总结五卅运动的经验达到成熟。

1925 年的五卅运动以后，瞿秋白就提出了无产阶级要和资产阶级争夺领导权的思想。1924年国共合作以后，国民党右派一直进行着破坏联合战线的活动。特别是在五卅运动中，资产阶级被波涛汹涌的无产阶级势力吓坏了，它企图加以限制，于是有戴季陶主义的出现和上海总商会虞洽卿等的叛变。正是根据这些经验，瞿秋白尖锐地指出：“这些现象显然是中国资产阶级想在国民革命中争得指导权以停止革命的解放运动，而用妥协策略取得自己的阶级利益”。(6)因此，他说劳农阶级应该“更加确定自己的革命意志，巩固无产阶级的政治指导”。(7)

1926 年“中山舰事件”以后，瞿秋白进一步指出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争夺革命军队和政权的重要性。他说，民族资产阶级争夺领导权“更加是以争取革命军队为入手的主要方法”，“如果军队在民族资产阶级之手，则民族资产阶级至少有一半的领导权”(8)。因此，他得出结论，“以前所谓领导权仅仅指群众运动中的领导权，至于政权和军权是在无产阶级领导之外的。现在这个无产阶级领导权初创的形式已经不够了，现在无产阶级应当参加革命的政权，应当指导革命中的武力。”(9)

二、重视农民问题

瞿秋白是中共党内最早重视农民问题的理论家之一。他在起草三大党纲时，就说：至于农民要占中国人口百分之七十以上，占非常重要的地位，国民革命不得农民参加，也很难成功。(10)

农民不仅占人口的绝大多数，同时他们受剥削也最深。1926年8月，瞿秋白在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的演讲中说：“中国的农民要缴纳百分之六十五到七十的田租，最少的也要缴纳百分之五十以上，加苛捐杂税，每农民最低限度损失要百分之六十五，剩下的要够他们吃饭，甚至饭也吃不饱，其他更是无从说起。”进而从中国社会经济的特点和社会发展规律来加以说明。他说；“农业亦为中国的主要生产事业，农民实为中国经济生命的主体，如果中国的农民永远受着这样重的压迫，中国的工业一定不会发展，因为大多数的农民非常的穷苦，没有钱购买货物，工业品无从得到广大的销售市场。”(11)

怎样解决这一问题呢？紧接着，瞿秋白全面地提出了无产阶级领导农民运动的政治经济纲领：耕地农有；武装农民，组织农民自卫军；农民参加政权，农村的政权归农民，城市的也要有农民的代表；凡是行政，要有农民和一般人民代表开会决定后才能实行。他说：“总之，中国国民革命是要解决农民问题、土地问题，用各阶级的联合战线，工人阶级的领导来斗争，才能得到胜利”。(12)在之后的1926年11月，瞿秋白在《国民革命中之农民问题》一文中明确论述了无产阶级是农民运动的领袖，他说，历史上农民运动失败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没有强有力的革命阶级做他们的领袖，如现在的中国无产阶级”。他非常强调农民需要有一个先进的有组织有力量的阶级来领导。为了进一步强调调动农民阶级需要无产阶级的领导，瞿秋白又引用了马克思在《路易·拿破仑之雾月十八》一文中对法国农民的分析来论证中国农民的分散性和无组织状态，指出过去农村多次举行的暴动和斗争，都是“因为自己经济地位和生活条件的缘故，不能有明确地政治意识”，又“没有一个先进的有组织有力量的阶级做主干”，而归于失败。“他们现在有了新的领袖——工人，这个新的领袖的利益是和他们相同的，是能率领他们革命到底的，不像土匪头儿似的，事成了自己便去做皇帝。”(13)“如今革命战线之中新发现了无产阶级”，他当然加入民族革命，而且是强有力的生力军；于是革命运动的生力军便明显的是中国的工人和农民。(14)因此，农民要获得革命的成功，就需要和工人联合起来，接受无产阶级的领导。后来他在为《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所作的序言中特别指出了这个问题，说工人是中国农民的“新的领袖”，“能率领他们革命到底”。(15)为毛泽东的调查报告作了最重要的补充。

三、阐述武装斗争的重要性

从党成立到国共合作的几年中，我们党把主要精力放在发动与组织工农群众运动上，而对武装斗争缺乏应有的注意。党内开始逐渐认识到武装斗争的重要性是在五卅运动后，1925年8月瞿秋白在《五卅后反帝国主义联合战线的前途》一文中，总结“五卅”运动两个月来革命形势时，提出了一个尖锐地问题：“我们两个月来困苦的斗争，为什么至今还不能胜利？”他认为主要原因之一，就是“没有真正的人民武力。”此后，他在发表的文章中多次呼吁：“武装平民”，“成立全国统一国民革命军”。(16)

瞿秋白1926年5月发表的《中国革命中之武装斗争问题》一文就是一篇专门论述武装斗争和革命斗争方式的文章，它不仅为即将进行的北伐战争做了舆论准备，而且为后来探索中国革命道路做出了开拓性的贡献。(17)文中特别强调了武装斗争在民主革命中的重要作用，并指出“现时革命运动的中心问题，已经是实行准备革命战争，求于最短期间推翻中国现在的统治：帝国主义在中国的政治统治——军阀制度”。号召全党应“积极准备，以免政治上宣传上战略上临时疏忽，弄得失败而延长中国革命的难产。”

这篇文章还说明了建立以工农为主体的革命军队的必要性。瞿秋白指出，“中国民间的武装暴动，如果没有革命军队的援助和革命党的指导，始终难以战胜”。“因此，中国国民革命里极端需要革命的正式军队。”他认为，只有在政治上以革命政党为主体，在军事上以革命军队为主体，经过革命战争，中国革命才有胜利的希望。

瞿秋白还提出了实行革命战争，是武装斗争的重要形式。他在总结了中国近几年来革命斗争经验之后说：“革命斗争的方式，大致有：示威、抵制、总同盟罢工、武装暴动、革命战争。这些方式，中国民众都已经实行应用过”。那么，哪种斗争形势最有效呢？他明确指出：各种斗争方式在革命运动中都起到一定的作用，都是不可缺少的，但是“革命战争是主要方式，其他方式都应当应用，直接的或间接的做革命战争的准备”。(18)这就把革命战争是中国民主革命的最高形式和中心问题，阐述的十分清楚了。

正是基于上述认识，瞿秋白才能在大革命失败的紧要关头，临危受命，主持召开了党的“八七”紧急会议，制定了实行土地革命和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统治的总方针。

结语：总结瞿秋白在大革命时期的主要理论阐述，可以看出他在探索新民主主义革命基本理论所作出的贡献是巨大的。在新民主主义基本理论的某些阐述，他无疑是先驱者、奠基人，为毛泽东思想萌芽在中国大地上的出现尽了他的一份努力。当然，瞿秋白在他的论述中也存在着各种弱点和缺陷。例如在他的某些理论阐述中，往往夹杂着当时共产主义机械搬用苏联经验的倾向。客观上这与我们党尚处于幼年时期，马克思主义与中国革命具体实际相结合还刚刚开始的历史条件有关，主观上瞿秋白自己也认识到，“我的毛病是与工农群众接触太少，没有第一线斗争经验，因此不能把马列主义运用到中国革命的实践中去”，“我深感第一线斗争的经验太少，单是读了几本马克思的书干不好革命。”他解剖自己是严格的，但往往有些过头；但是，总的来说，他的这些自我批评是中肯的。瞿秋白的弱点也是后人的鉴戒。

注释：

（1）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著：《中国共产党历史》上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94页。

（2）《自民权主义至社会主义》1923年12月，《瞿秋白选集》，第55页。

（3）《中国资产阶级的发展》1923年7月，《瞿秋白选集》，第52页。

（4）《自民权主义至社会主义》1923年12月，《瞿秋白选集》，第83页。

（5）《自民权主义至社会主义》1923年12月，《瞿秋白选集》，第85页.

（6）《国民会议与五卅运动》1923年12月，《瞿秋白选集》，第85页。

（7）《国民革命运动中之阶级分化》1926年3月，《瞿秋白选集》，第253页。

（8）《中国革命中之争论问题》1927年2月，《瞿秋白文集》第2卷，第489页。

（9）《中国革命之三大问题》1927年5月，《瞿秋白选集》，第358页。

（10）《瞿秋白文集》第2卷，第117页。

（11）《国民革命中之农民问题》1926年8月，《瞿秋白选集》，第297—308页。

（12）《国民革命中之农民问题》1926年8月，《瞿秋白文集》第4卷，第393页。

（13）《〈湖南农民运动〉序》1927年4月，《瞿秋白文集》第4卷，第573页。

（14）《孙中山与中国革命运动》1925年2月，《瞿秋白文集》第3卷，第92页。

（15）《〈湖南农民运动〉序》1927年4月，《瞿秋白文集》第4卷，第428页。

（16）《五卅运动后反对帝国主义联合战线的前途》，《向导》第125期。

（17）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著：《中国共产党历史》（上卷），第139页。

（18）瞿秋白：《中国革命中之武装斗争问题》，《瞿秋白选集》。

[1]《瞿秋白文集》（政治理论编）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

[2]《瞿秋白文集》（政治理论编）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

[3]《瞿秋白文集》（政治理论编）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

[4]《瞿秋白文集》（政治理论编）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

[5]《瞿秋白选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

[6]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著：《中国共产党历史》（上卷），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01年版.

[7]龙德成：《马克思主义者瞿秋白》，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05年版.

[8]姚守中：《瞿秋白年谱长编》，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

[9]羊牧之：《我所知道的瞿秋白》，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

[10]杨之华：《回忆秋白》，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

[11]陈铁键：《瞿秋白传》，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

[12]陈铁健：《瞿秋白研究文集》，北京，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年版.